裴家请的音乐团队职业素养很高,即便处在刚刚黑衣人闹事的混乱场景中,乐手依然稳定地跟随乐队总指挥的指挥棒进行演奏。


    只不过声音小了一点。


    现在闹事人员被离开,乐队淡然指挥面带微笑,挥动指挥棒让悠扬的乐声重新在礼堂内响起。


    能参加这场婚礼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不会一直纠结在刚刚的突发事件里,他们很快便恢复谈笑风生的状态里,给这对新人一个氛围良好的结婚现场。


    不过这份良好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钱甄宝一家来了。


    他们气焰嚣张地走在棸耎和裴霁仙刚刚走过的红毯大道上,很快来到了棸耎站着的礼台前。


    钱甄宝看见除了衣服有些皱其他无大碍的棸耎时还愣了一愣。


    怎么和她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钱宅仁则是对棸耎露出来的左眼睛出神,然后整个人无端愤怒起来。


    就是因为他这个眼睛自己才判断错误,在医生面前出了丑,他以前不是遮得挺好的吗?怎么,嫁到裴家了不起了不遮了?


    呵,要不是甄宝施舍的机会,他能站在这里这么傲?


    小人得志。


    不过,很快棸耎就要从这个地方下来了,而会代替他站上去的,只有钱甄宝。


    钱家三个人的内心思想在此刻得到了高度统一。


    见他们眼神不对,裴霁仙皱了皱眉,侧身挡住了他们看向棸耎的视线。


    “钱先生,我记得这次婚礼的请柬里并没有写上你们三位任何一个人的名字,那么……”


    裴霁仙的眼神锐利起来:“是谁放你们进来的?”


    自上次棸耎被大规模谩骂后,虽然没有明确证据找到源头贴到底是谁发的,裴霁仙也已经弄清楚钱家这三个人是个什么德行。


    写请柬的时候当然不会把他们的名字写上。


    听到她如此犀利的问话,钱宅仁明显愣了一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他们是带着要换的衣服艰难地从通风口爬进来的,他还因为体型壮差点堵在通风口里。


    酒店到处都是保安,没有请柬根本不让进去,哪怕他已经说了很多遍他是今天新人的父亲,依旧被无情地拦在酒店外。


    也就通风口没有保安看,眼看婚礼已经开始了,他们只能出此下策。


    如果有请柬,他们有必要去爬通风口?说到底他是因为谁才遭这罪的!


    棸耎这个逆子!肯定是他跟裴小姐说不给他们请柬的!


    钱宅仁心头一股无名火猛地窜出来。


    他不敢对裴霁仙发火,把罪全推到棸耎一个omega头上,但他也知道分寸,在众多商业巨亨面前骂棸耎自己是要丢脸的。


    他生生把冲到嗓子眼的火气压下去,摆出一副慈爱的面容。


    “我是小软的父亲,他结婚我还不能带着祝福来了?”


    棸耎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他把白西装袖掀上去,露出带在手腕上的简易终端,在里面点了一会,把音量调到最大。


    “棸耎我告诉你,你这种omega迟早该和你早死的妈一样烂在土里。”


    在星际的高科技技术支持下,大家一听就能听出来是谁。


    钱宅仁。


    一个刚刚还说来祝福孩子的父亲。


    哦不对,说他是父亲都辱了父亲这个名词,哪有父亲会对自己孩子说这种话的。


    “这是我那天和孙叔从动物园回来你跟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录音第一个字一出来,总指挥就很有眼力见的让乐队停止演奏。


    棸耎让这段录音整整循环播放了三遍。


    第三遍放完,他把西装袖子放下去,对钱宅仁露出一个假笑。


    去动物园的事是孙叔自费带他玩的,回来就被钱宅仁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说他只会浪费钱。


    那年他八岁,按寻常道理来讲,八岁的小孩是不会有什么录音意识的。


    棸耎也不是天生就有这个念头。


    就在上个星期,妹妹向他索要棸灵活着的时候给他买的玩偶,他没同意,让妹妹可以叫爸爸给她买新的。


    没要到玩偶的钱甄宝在他面前自己推了自己一下摔倒在地,刚巧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棸耎还没反应过来呢,钱甄宝就嗷嗷大哭。


    到底还把她当妹妹,长时间坐地上对身体不好的,小孩就想拉钱甄宝起来。


    然而钱甄宝边哭边牢牢坐在地面一动不动,他有点着急,泪腺发达的他眼泪一骨碌就流下来了。


    这在被哭声吸引过来把在家休息的钱宅仁和家庭主妇胡洼慎看来就是棸耎歹毒地把妹妹推倒在地,见他们来了妹妹还不起来他才急哭了的表现。


    “甄宝她比你小啊,棸耎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钱宅仁脸一黑,一个巴掌朝棸耎脸上招呼,把他打得呈后仰式一屁.股坐到地上。


    痛感加上父亲的巴掌让棸耎的眼泪流得更欢了,但钱宅仁和胡洼慎看都没看他一眼,全都围在钱甄宝身边嘘寒问暖。


    “我想要棸耎的玩偶,棸耎不给我玩,还,推我……”


    钱甄宝靠在大人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其实仔细看就能发现她根本没有掉几滴眼泪,全程只是在哀嚎而已。


    “我没有,是她自己跌的。”


    但本来就心偏到不知道哪里去的钱家夫妇哪里会听小孩着急的解释,夫妻俩指着棸耎鼻子骂,蛮不讲理地去他房间想把玩偶抢了给钱甄宝。


    要不是出去买菜的孙叔回来阻止得及时,可能就真的让他们得逞了。


    隔天早上钱宅仁给钱甄宝买了各式各样最新款的玩偶堆在她的房间里,当时棸耎以为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


    结果傍晚,钱甄宝在学校到他的班级找他,当着他的面说昨天她就是故意的,他棸耎一个前妻的孩子凭什么留在他们家?她要让爸爸妈妈都讨厌他。


    孩童的恶意是最纯真的也是最伤人的。


    棸耎回家后把这件事告诉钱宅仁,还以为能得到来自父亲的道歉,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钱宅仁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哦,又说他没有证据凭什么张口就来,训他说小孩子心思不要这么歹毒。


    那天晚上棸耎失落地回到自己房间,开始反思是不是真的他很坏。


    他浑浑噩噩的状态被早上叫他起床的孙管家注意到,孙管家二话没说帮他跟班主任请了假,又带他去中心公园玩。


    中心公园里有秋千,这个点小孩都去学校了,老人家比起秋千更钟爱运动器材,所以秋千周围没什么人。


    主要是让棸耎玩,孙管家就在旁边看着。


    棸耎玩累了,两人就找了把长椅坐下来,孙管家从空间钮里拿出早上做的一小盘芒果布丁递给棸耎,示意他吃。


    在棸耎放松吃布丁的时候,孙管家趁机问他最近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棸耎就把事情和孙管家复述了一遍。


    孙管家内心冷笑,面上还是和煦地冲他家小少爷笑,他先纠正了棸耎对于钱甄宝“妹妹”的称呼。


    “她平常有叫你哥哥吗?没有吧,软宝当然可以不叫她妹妹。要是下次还遇见这种事情就把它录下来吧。”


    棸耎思考了一会:“可是就算录下来给他看的话,他应该也不会信我。”


    棸耎说的“他”指代钱宅仁,虽然他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但棸耎提到的时候仍然眼睛发酸。


    只是生理盐水而已,不是心理盐水。


    q版棸耎在心底小声的解释。


    孙管家笑眯眯蹲下身揉揉他软乎乎的头发:“谁跟你说录音是让他信的?他还不配。”


    棸耎皱眉不解:“那不然呢?”


    孙管家:“是为了在他颠倒黑白的时候,用最有力的证据,让他哑口无言。”


    ——用最有力的证据,让他哑口无言。


    这句话在棸耎舌尖打转,他抬眸望着僵直身体的钱宅仁,蓦地嗤笑一声。


    现在这个情况不就正好适用了?


    钱宅仁这时候脑子倒是转得飞快:“这不是你小学演话剧那会要我陪你对的剧本吗?多大点事你还能记错,你这孩子,真是……”


    他接下来的话就编不下去了,棸耎一句话堵死了他。


    “我还有别的录音,视频也有,请钱老板遵循事实说话。”


    钱宅仁拒绝在这方面继续辩,再车轱辘下去,他们耗时耗力从通风口爬进来的行为就浪费了。


    他果断换个方向,对裴霁仙伸出手:“裴小姐,请问能跟我到那里聊一会吗?”


    反正他们今天的目标就是裴霁仙。


    钱宅仁说的那处是一块专供客人整理服饰的小角落,四周还有屏风。


    “不能,我婚礼仪式还没走完。”


    裴霁仙冷漠地拒绝了他。


    这时胡洼慎上前插嘴:“你不跟我们走我们就大剌剌站这,婚礼仪式照样走不完。”


    裴霁仙表示那就叫保安把他们三都丢出去。


    棸耎在旁边不厚道地憋笑。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僵局。


    裴霁仙没时间陪他们僵持,干脆利落地打通讯给酒店经理让他叫保安过来,有人蓄意扰乱婚礼现场。


    “停停停,我真的有事,关于棸耎身体健康方面的!连孙管家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这时候钱宅仁慌了,也顾不得维持表面泰然,大喊着可能让裴霁仙停下叫保安行为的语句。


    “先不用过来。”


    听到这句话的钱宅仁松口气,不敢摆什么长辈架子地和裴霁仙一起去了刚刚提到的角落。


    与他同行的胡洼慎和钱甄宝则从刚刚开始就不见踪迹。


    唉,这都什么事,好好办场婚礼它不香吗?


    棸耎不解,棸耎叹气。


    裴家请的现场主持反应也很快,她让omega新娘先去一旁坐,自己则在台上讲一些她所经历过的有趣的事情移开台下嘉宾的注意力。


    棸耎背板挺拔地坐在小椅子上喝着为来宾准备的饮料,一边思维扩散到自己伴娘团那边。


    闫于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吖。被他念叨的闫于一声连打三个喷嚏。


    被他们拖出来的两位黑衣人挺顽强,不管他们怎么问都坚决不松口是谁指使他们这么干的。


    闫于:“我好声好气问你们不回我是吧?行,老谷。”


    谷都默默拿出一个录制高清视频的相机,对准闫于和两位黑衣人。


    谷都挑了个刁钻的角度,对闫于比划ok后,她拎起黑衣人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再用另一只手制住。


    从相机里看完全就是黑衣人先打的她。


    “看到没有?我正当防卫呢,有录像为证。”


    黑衣人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人有不祥的预感的时候,往往这种预感是非常准确的。


    两位不愿出卖雇主的黑衣人被闫于和谷都摁着打。


    “谷子,你别打那,打那不痛,看好了,狠狠敲这。”


    闫于边说边往黑衣人正面的小腿骨上用力一捶。


    黑衣人瞬间怪叫出声,疼得眼泪都飙出来,却因被压制住没有办法逃离这个痛苦来源。


    小腿骨那边基本就是皮贴骨的状态,打那等于直接敲骨头。


    “学到了。”


    谷都照着她的说法做,他是alpha,力道天生比身为beta的闫于大一点,同时,打人也更疼。


    最让两位黑衣人崩溃的是,每当他们被揍晕过去,旁边站着的那位女omega总能适时拿出一盆冷水给他们泼醒。


    黑衣人:……万水千山总是情,给个痛快行不行?


    他们又不是专业扛打的,最终在又一次被冷水泼醒后颤颤巍巍地说出指使者的名字。


    “停停停!我们说,我们说!那个人叫胡,胡洼慎。”


    闫于和谷都适时收拳。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行了,你们走吧。”


    黑衣人不顾身体上的疼痛飞速爬起来逃离他们。


    太可怕了!他们下次绝对不要贪财接这种活了!


    闫于转向王问汐:“录下来了?”


    王问汐点点头。


    得到准确答案的闫于伸个懒腰:“那回去吧,现在正好赶得上。”


    几人往酒店方向走。


    离酒店越近,谷都和王问汐的脸色越沉。


    闫于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怎么了?”


    “软宝举办婚礼的地方,有顶级alpha进入易感期。”


    !!!


    闫于瞳孔地震。


    两位小伙伴一位是alpha一位是omega,均被那位不知名alpha的信息素压制得很难受。


    “我们不能再靠近了,再靠近会出事的,阿闫,你去找阿软。”


    王问汐当机立断做出了最正确的决策。


    “行。”


    闫于转身奔向酒店,另外两位则迅速离开这片被顶a信息素覆盖的区域。


    时间退回三分钟前,钱宅仁把裴霁仙带到角落,并没有和他说的那样告诉她关于棸耎健康的问题,而是让裴霁仙等一等。


    等一等?


    等什么?


    裴霁仙没功夫和他绕圈子,当场准备走人,鼻尖却闻到一股甜得发腻的蜜香。


    她并没有让人做有关蜂蜜的食物。


    没等裴霁仙琢磨过来,蜜味从她身后传来,看架势是想抱她,她想都没想直接闪开让人扑了个空。


    “钱甄宝?”


    裴霁仙表情冷淡地看着脸朝地摔倒的omega爬起来,自己的腺体渐渐发热。


    哼。


    这时候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别当裴氏总裁了,收拾收拾去捡垃圾好了。


    裴霁仙找了面墙靠着,借助瓷砖的凉意冷静自己,抬头对站在门帘的钱宅仁冷笑:“钱老板好算计。”


    “不敢当不敢当。”


    让棸耎出丑的a计划显然失败了,于是钱宅仁一家衍生出了b计划。


    ——让钱甄宝引诱裴霁仙提前进入易感期,裴霁仙标记她后他们就能迫使裴霁仙娶了钱甄宝。


    星际法规定,强行标记omega的alpha必须迎娶对方,否则将迎来为期最低五年上不封顶的牢狱大礼包。


    alpha进入易感状态是没有理智的,到时候还不是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然而钱宅仁和钱甄宝都没有料到裴霁仙这么能忍,明明一副随时失控地模样,对信息素的控制却依然高得可怕。


    钱宅仁被顶级alpha的信息素压着,四肢不听使唤地把钱甄宝拖出这个角落。


    刺槐味的信息素溢出的瞬间,棸耎就知道要出事,他几乎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直奔裴霁仙所在的角落而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喂!


    棸耎再次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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