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78
这日不用早朝,白锦扶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醒来后自然已经不见景彧的身影,回想起昨夜的缱绻缠绵,白锦扶不由得会心一笑。
见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白锦扶赶紧起床梳洗更衣,简单用过早膳后,神清气爽地进宫去给隆庆帝请安。
这些日子以来,季风摇给隆庆帝进献了不少丹药,隆庆帝服用后,精神面貌日渐好转,但懂医术的人都明白,这只不过是表象,皇帝的内里早已虚亏,如今就像是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勉力发挥它最后的光热罢了。
也有忠直的太医进言劝隆庆帝减少服用丹药的剂量,但隆庆帝迷信长生之术,对太医的谏言置若罔闻,还斥其为庸医,将人贬出了太医院,自此太医院再无人敢在隆庆帝面前提丹药的事。
白锦扶来请安,刚好是隆庆帝每日服用丹药的时辰,内官从匣中取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金丹递给隆庆帝,隆庆帝接过金丹就着参茶将丹药一口吞入腹中。
白锦扶看着隆庆帝吞下丹药,心情忽然有些微妙,他明知道那根本不是能让人长生不老的金丹,而是取人性命的慢性毒药,可他却没有制止隆庆帝,所以在某种意义上,他也成了季风摇的帮凶。
可自古皇位之争哪有不流血的呢,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不管曾经是什么样的人,心都会变得越来越硬,血也会变得越来越冷。
隆庆帝喝完了参茶,见白锦扶有些出神,咳嗽了一声,问:“今日怎么这个时辰才进宫请安?”
白锦扶回过神,恭敬地道:“父皇恕罪,儿臣昨晚睡得太迟,所以今早起晚了。”
隆庆帝随意地问:“因何睡迟?”
白锦扶看了眼隆庆帝,似有些难为情地笑了下,“这还得多谢父皇命国师为儿臣治病,国师果然神通广大,医术精湛,昨晚儿臣宠幸了府上的一个侍女,一时贪欢,未察时辰,这才睡迟了。”
隆庆帝本来就关心着白锦扶这病,所以听白锦扶说起自己的床帏之私非但不觉得不合礼数,反而大为高兴,拍着膝盖,急切地问道:“那你这病是不是好得差不多了?”
白锦扶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应该是。”
隆庆帝抚掌道:“好好好,那就好,朕就放心了!朕的这么多儿子里,就剩了你还没娶妻生子,朕早就就盼着这一天了,老七,你可得抓把紧别让朕失望啊!”
白锦扶装作感动地道:“儿臣有愧,让父皇替儿臣操心了。”
隆庆帝摆摆手,“诶,你我父子不必见外,只要能看到你后继有人,便不枉为父在你身上倾注的心血。”
白锦扶听完这话只觉得讽刺,老头子之所以这么关心他的身体,也只是因为除他以外没有第二个可以传位的人选了,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行礼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会争取早日为我段氏一族开枝散叶。”
白锦扶刚给隆庆帝报告完自己隐疾已经痊愈的好消息,忽然外面有太监进来通传,说韩丞相有事要面见圣上,白锦扶便顺势提出告退,在出寝宫门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要进去的韩玉成。
两人迎面遇上,白锦扶没有一丝心虚,目光坦然地对上韩玉成的视线,微笑地打了声招呼,“韩相。”
脚步未停,打完招呼便想离开,可在经过韩玉成身边时却冷不丁被韩玉成抓住了手臂,小幅挣扎了一下没挣得开,这才不得不停下身形,往后退了两步,抬起下巴,表情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韩玉成问:“韩相这是何意?”
韩玉成眸光阴沉地盯着白锦扶,周围还有其他宫人,只能压着嗓子沉声问:“你昨晚,当真宠幸了一女子?”
白锦扶唇边的弧度加深,“这有何问题吗?”
韩玉成咬牙道:“我在问你,是还是不是?”
白锦扶哂笑出声,“是又如何?那三个美人,不是你让贵妃娘娘送到我府上让我享用的?我现在如你的意了,你不是应该高兴?”
韩玉成神色稍变,似有伤痛之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韩玉成加重了手下的力道,捏着白锦扶的手臂,周身寒气逼人,“你可以跟我怄气,但你怎么能和那些女人来真的?”
白锦扶抬起手臂,用力甩开了韩玉成的手,脸上嘲讽之意甚浓,“笑话,什么真的假的,寻常男子还可三妻四妾,我身为亲王,难道宠幸个把美姬娇妾,还得跟丞相大人你打招呼不成?我说韩相,你身为臣子如此关心我的床帏之私,这恐怕不太合适吧?还是其实你也对我府上的那些美人有兴趣?”
韩玉成脸色可谓难看至极,死死地盯着白锦扶这张让人又爱又恨的脸,眼神中愤怒和嫉妒变幻交织,然而这里是皇宫大内,他不能在这里失仪,只能拼命按捺住胸中快要沸腾的怒意,拂袖转身选择暂时放过白锦扶,先进去面见隆庆帝。
白锦扶冲韩玉成的背影讥讽地扯了下唇,知道他和女人上了床就气成这样,要是他知道那个“女人”其实是景彧,那韩玉成不得气得暴跳如雷、七窍生烟?
哈,那说起来,他还真是有点期待看见韩玉成知道真相后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白锦扶出了宫,一回到熙王府,便听下人禀报说那夏嬷嬷被韩贵妃召回了宫里,又换了个姓花的婆子过来照顾方氏、姚氏、王氏三人。
白锦扶心知肚明夏嬷嬷是怎么回事,韩玉成想用这三个女人逼他低头,没想到他却“假戏真做”了,那夏婆子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差事完成了急着去向韩玉成卖好,结果却没想到踩了雷区,现在人是生是死都难说。
只是发落了一个夏嬷嬷,又来一个花嬷嬷,花嬷嬷比夏嬷嬷资历更深也更加精明,未防方氏在花嬷嬷面前露出什么破绽,白锦扶便命人腾出一间单独的院落给方氏居住,又给她分派了几个丫鬟伺候,外人看起来只当是熙王宠爱方氏,对方氏歆羡不已。
此后,白锦扶连续三晚都招方氏伺候,却对一起入府的姚氏、王氏熟视无睹,令二女嫉恨不已,可她们哪里知道,她们以为每晚都和熙王行鱼水之欢的“方氏”,其实另有他人。
三晚过后,消息自然免不了又传到了韩玉成的耳朵里,韩玉成只能悔不该当初将方氏送到熙王府,却也不知那方氏到底有何魅力,竟然能吸引到向来不近女色的白锦扶对她专宠。
转念又一想,这种好消息,景彧怎么能不知道,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难受。
于是韩玉成特意去了趟宁安侯府拜会,假意是有政务要和景彧商量,接着状似漫不经心地说起白锦扶连续三晚幸同一女的事,等着看景彧会做什么表情。
可没想到景彧听他说完后,面色丝毫未改,在韩玉成灼然的视线下淡定地道:“皇上盼着熙王有后,如此也是好事。”
韩玉成不相信景彧会这么无动于衷,认定景彧是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故意问:“你难道就一点都不觉得生气?”
连续三晚吃饱喝足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生气,景彧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添了杯茶,淡淡勾唇道:“韩相此言差矣,我为何要生气?熙王贵为皇子,将来还有可能荣登大宝,后宫佳丽三千人,他想宠幸谁,难道是你我能够左右的?”
韩玉成不怒反笑,嗤笑道:“你倒是挺能想得开。”
“为人臣者,自当与君分忧,假若熙王今日宠幸一个侍妾我就要生气,来日再宠幸一个嫔妃我也要生气,那我岂不是气都气不过来?”景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轻描淡写道,“此前经历一遭生死大劫,许多事我早已看开,我只要确定熙王心里有我便行,大丈夫顶天立地,这点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
韩玉成哪里听不懂景彧这话是在反讽他小肚鸡肠,不能容人,本来是想过来看景彧笑话的,可没想到景彧这么沉得住气,反倒在这儿跟他装起大度来了。
“宁安侯有这般雅量,难怪会讨熙王欢心,看来今日是我多嘴了。”韩玉成冷笑着说完,告辞都没说,便直接拂袖起身,转身而去。
景彧安坐原处,岿然不动,悠悠道:“韩相慢走,恕不远送。”
韩玉成本打算按原路返回出宁安侯府,可走到半路却被景浩元给拦下了。
“韩相!韩相!”景浩元鬼鬼祟祟地从一处假山后面冒出来,招手示意韩玉成过去,韩玉成转头看了眼见四下无人经过,于是沉着脸走过去,不耐烦地问,“何事?”
景浩元神神叨叨地道:“是这样的,之前你不是让我盯着我兄长,把他在府里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你吗?之前倒没什么,但这几天我发现他很不对劲。”
韩玉成本来也没想能从景浩元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敷衍地问:“哪里不对劲?”
景浩元道:“我命人暗中盯着他的院子,结果却发现,这几日每到半夜他都会从后门出府,一直到天亮才回来,我怕他发现,也不敢派人跟着,也不知道他出去干了什么。”
“半夜出府,天亮回来?”韩玉成闻言皱起眉头,口中一阵喃喃自语,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疾言厉色地问景浩元,“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
景浩元想了想道:“好像是三天以前。”
三天以前……连续三晚!
韩玉成猜测到某种可能性,耳边好像响起一声惊雷,将所有缠绕在一起的谜团一下子全都劈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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