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醒醒,快醒醒。”
迷迷糊糊间,南柯听见一道年轻女声在他耳畔呼喊,但伴随着莫名沉重的倦意,他不但毫无回应的念头,更恨不得就此一睡不起。
南柯颇有些费力地睁开眼,跟前人影逐渐清晰。
“……温泠小姐?”
见南柯醒来,温泠也就顺势离开床边,重新在单人沙发坐下,“说过了,叫我温泠就好。”
温泠继续研究昨天所见的纸团,眼角余光则看着南柯进入洗手间,又很快走了出来。
“抱歉,温泠小——温泠,”青年匆匆洗漱完毕,脸上犹带着未擦净的湿漉漉水汽,他迟疑地瞥向墙上时钟,“今天实在是麻烦你……”
显然,南柯对于居然是由温泠叫他起床这件事,感到颇为不自在。
按着钟面,现在的时间是九点五十三分。
温泠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是这酒店有古怪。”
“……古怪?”
温泠不再回话。
其实不只是南柯,就连她,也在熄灯后不久,就不受控制地陷入了彻底的熟睡状态。
又自顾自聊了几句后,南柯轻叹气,起身,走向房间的出口。
而后没能扭动把手。
“先前就试过了。”温泠言简意赅地回道。
“……”
南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温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温泠则眼神毫无波澜,完全不为所动,极其坦然。
一种古怪的静谧氛围中,墙上时钟的分针与时针兀自成功汇合。
十点。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从门锁处传来。
不等温泠动作,南柯就已经自发地再次走到门前。
门终于开了。
两人刚一走出房门,就看见了倚在墙边缩成一团、看不清面容的罗亦,还有趴在地毯上,通身都呈现出一种非人类乌青色泽、一看就没了气息的胡大强。
温泠没去管胡大强,上前一步,蹲身,伸手探向罗亦的鼻间。
“还活着。”
很快叫醒了意识昏沉的罗亦后,温泠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开始打量四周。
南柯正面向墙角,半蹲身,捻起了一根什么。
“头发?”
温泠眯了眯眼。
南柯点头:“目测至少有……两、两米左右。”
这长度过分夸张,以至于南柯的语气相当迟疑。
南柯捻住的只是头发一端,剩下的部分仍垂落在地上,仔细一看,能发觉另一端甚至还呈现出断裂的痕迹。
似乎,这根头发远远不止他们所见的惊人长度而已,更是能够一直延伸至……
被温泠叫醒的罗亦也不出声,只是木木地僵坐在原地,眼神飘忽不定,并没有任何动弹的念头。
温泠扭头,与罗亦对上视线:“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罗亦本满心惧意,又满腔劫后余生的疲惫感,但与面前少女沉静眼神相接时,他似乎又莫名恢复了些气力,开始结结巴巴地陈述起来。
胡大强这次没肯听罗亦的劝说,执意要转身。
还没等罗亦再说些什么,他眼角余光发觉胡大强突然开始一个劲的连连后退,脸上更是惊恐万状。但仅仅后退了一小步,满脸横肉的男人就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仿佛再次被空气中的无形力量所束缚。
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罗亦只隐隐见暗夜中,一直待在胡大强背后的一大团黑色东西飞快包裹了男人的全身。
“我错了!你不要过来啊!求求你了!啊——”
凄厉的惨叫就近在耳畔,承受着视觉和听觉的双重惊吓,一向懦弱胆小的罗亦被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他顺势闭上眼睛,双手抱头,不敢再去看。
“不要过来啊……不要过来啊……”
“啊……”
胡大强已经被彻底裹成球状,他的最后一点求救声,也被彻底淹没其中。
直到这时,罗亦方才第一次真切意识到,他们究竟在面对些什么令人绝望的超自然力量——是会把他们置于死地的、绝对强大、无法逃离的力量。
胡大强——又或者说那一人有余高的黑团子处,只余下诡异难辨的一些细碎声响隐隐传来,那声音罗亦描述不出,但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场景,是新鲜的动物皮肉被利器用力捅入,发出闷响。
只是,被这么对待的,不是他老家的猪牛羊肉,而是活生生的……
沉闷的,缓慢的,随心所欲的,一下又一下,或快或慢,或轻或重,尽管看不见,但罗亦完全想象出,黑团子里的血肉,正被超自然外力逐步割解。
罗亦无力动弹,不敢去进一步细想,更不敢去看,就这么在原地煎熬等待。而伴随着似乎没有尽头的诡异声响和极度恐惧,直至再也支撑不住,他就此昏睡了过去。
听着罗亦的描述,温泠顺势扭头看了一眼那具趴着的尸体。
胡大强的尸身背对着他们,衣着也还算完整,从当前角度看,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反倒像是窒息而亡。
突然想起南柯在电梯里面对接待员血肉时的不适模样,温泠猛地起身,却发现黑衣青年亦试探性地走向了那具尸体。南柯很快在衣料上捻起了一根什么,笑了笑,再转身,对着温泠抬手示意。
温泠不觉挑眉。
又是头发。
下一刻,南柯和胡大强尸体所对着的那扇门被打开了,走出来的是犹带困意的蒋鸣和徐穆然。
看清地上尸体的一瞬间,蒋鸣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死人了!!死人了!!”
徐穆然的脸色也不是太好。
“大清早鬼叫什么……”隔壁房门打开,梁志国揉着眼睛,不满地嘟囔,而后同样被吓了一大跳。
“有人死了?”同时,对面林芝和张琳琳所在的标间房门半开,两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几乎要哭出来。
“什么死不死的,”从门内走出的张震打了个哈欠,“罗亦不见了倒是真的……”
张震话未说完,就恰好跟正呆坐在地上的罗亦大眼瞪小眼,再紧接着瞧见他身后的尸体。
所有人都到齐后,罗亦不得不再次回顾了一遍昨晚的恐怖经历。
恐怖事件再三复述,连罗亦本人似乎都已经麻木了,配上叙述者本人面无表情的脸,倒是把后来的其他人吓得不行。
而除了被控制着带出门的罗亦和胡大强,其他人都表示,自己睡得前所未有的沉,就连失眠的毛病也通通被治好了。
“所以,我们是会在晚上被随机带出去,然后被那些头发杀死吗?”听温泠和南柯分享了关于头发的线索后,蒋鸣脑子里只剩下了会死这么一个念头。
温泠:“不是必定。”
毕竟很明显,罗亦就是幸存者。
徐穆然:“按照罗亦的说法,胡大强坚持要回头去看、找对方的麻烦,于是他被头发抓住了。”
“那好办,”梁志国稍微放松了些,“只要当晚被抓的人老老实实别动,就行了对吧。”
逻辑非常明确清晰,一时间,众人情绪都放松了不少。
“那、那么他的尸体……要怎么办?”林芝突然怯生生地问了句。
徐穆然眉头紧锁,打量了胡大强的尸身好一会儿。
“就这么放这也不行,那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先找个空房间把他放进去吧。”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徐穆然和人高马大的梁志国上前,打算先把尸体翻个面,但他们刚一把尸身的两只手提起,就察觉到手中重量倏地一轻,而后是什么东西四散落地的声音。
“啊——”林芝再次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就像罗亦昨晚听到的那般,胡大强的尸体几乎是被千刀万剐过,脖颈以下的身躯全都被切成了整齐的肉块。乍一看还算完好,但徐穆然和梁志国刚一触碰,尸首就此四散开来,就只留下一具高大骨架,一个青黑色的头颅,和散落一地的新鲜花白肉块。
现场奇异地没有任何血腥味,甚至每一块肉都被处理得干净整洁,但一想到这些“肉块”的来源,不少人就有了想吐的冲动,林芝更是已经冲回了房间。
徐穆然和梁志国显然也不可能再去搬运这惨烈尸体。
在众人心思各异、一筹莫展之际,高跟鞋的声音再次靠近,让他们一阵头皮发麻。
温泠扭头。
接待员向着温泠和众人点头致意后,面带微笑地看向了地上的肉块。
“很抱歉惊扰到各位客人,酒店的卫生我们随后会有专人开始整理,现在,各位客人可以去一楼大厅就餐了。”
过于不正常而导致无所谓了的接待员暂且不提,在刚亲眼见证过这“骨肉分离”现场的上午十点半,也不知何人有兴趣就餐。
众人均抱着这样的念头,而后就眼见着温泠和南柯一起动身了。
“……”
也许是在场众人的表情太过诡异,迫使温泠再次戴上了兜帽。
她头也不回:“不知道这里一天提供几顿饭,总不可能接下来七天只喝水。”
温泠这话也没错,徐穆然很快就想通了,紧随其后。
几个看似可靠的都先行离开了,剩下的人也只得陆续跟上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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