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人民医院。
急诊室人满为患,罗超被救护车送来,正在3号诊室里处理伤口。诊室外只有杨洁和罗超的父母在。
历史老师作为唯一空闲的青壮年劳力,义不容辞地跑前跑后、缴费拿药,全部处理完后,他才发现时夏和迟让竟然也在。
“欸,你们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时夏、你也受伤了?”
被迟让硬绑来医院的时夏彼时正从护士站里出来,右臂上还缠着纱布。这也是迟让硬要护士帮她缠的。实际上她那一点擦伤,轻得不能再轻。
“噢,只是擦了一下。”未免让老师觉得她小题大做,时夏将右臂往身后藏了藏,迅速转移话题:“罗超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历史老师:“还在缝针,应该没什么大事。”
时夏这才松了口气:“他没事就好。”
见历史老师手上拿着缴费单,时夏懂事道:“辛苦严老师了。既然罗超没事,那我们就先回学校去了。”她刚说完我们,落后她一步的迟让出现在她身旁站定。
“刚才她们让你别碰水,你听见没啊。”他若无旁人式的发言风格好像完全没把历史老师放在眼里。
时夏抿唇,见历史老师看到他的表情略显呆滞,她咬着牙小声提醒:“别说这个,严老师在这。”
迟让似乎没听清,俯身靠近,“什么?”
距离突然拉近,他的吐息几乎是擦着时夏脸颊而过的。
时夏吓了一跳,往旁边撤了一步,下意识先抬眼看向历史老师。
历史老师见状,有些尴尬的握拳挡在脸上,轻咳了两声。
再侧眸去看迟让,他正慢悠悠直起身体,微吊的眼角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时夏的拳头顿时捏紧了。
王八蛋!
“咳咳、既然没事,那你们快回学校吧。出去叫个车,身上有钱……”历史老师关切问,问完又突然想到什么,看一眼迟让的穿戴,已经到嘴边的尾音又咽了回去,“呃,注意安全。”
时夏在心里暗骂迟让故意,面上仍保持着恭谨的姿态,点头道谢后才准备离开。
“对了。”历史老师这时又叫住她:“回去记得跟你们班的人说一声,今天的事情别对外说。”
今天事发突然,下午那会儿学校又都在上课,只要跑去围观的那些人不说,这事过不了两天就会平息。
无论如何,罗超最后是会回学校上课,刚才发生的一切,越少人知道越好。
时夏明白这个道理,郑重点点头:“我知道了。”
从医院出来,已经入了夜。
迟让的车停在医院后头的大院,从急诊过去还要走一段路。
一路上时夏都没跟他说话。
罗超刚才是被救护车拉来医院的,在原地等待的时候,明明开了车的某人全程插着口袋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完全没有要主动载他去医院的意思。
直到班主任和罗超爸妈一股脑上了救护车,他才拽着时夏上了自己的车。
也幸亏那时候杨洁他们一门心思都扑在罗超身上,完全没注意迟让和时夏的小动作,所以历史老师一直到刚刚才发现他们两个也跟到了医院。
白色的玛莎总裁停在医院的停车场里,虽然周围不乏豪车,却只有迟让那辆白得发光。
时夏认出他车的时候,恍然明白过来他刚才为什么不提让罗超坐他的车。
“你不是有洁癖吧?”
时夏突然出声,迟让正在走神,愣了一会儿才望过来。“你才发现?”
这个才字用得很蹊跷。
时夏回忆了一下跟他认识以来他的各种习惯,这人除了睡觉这点最令人不可思议,其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唯一能跟洁癖扯上关系的,可能就是上次去他那个酒店一样的家……
完了,刚才她手臂上的血迹好像蹭到了安全带上……
讲着话,身边的人突然没了声音。
迟让垂眸见她正发愣。
这时面前车灯一闪,有车正往这边驶来。
唇角一撇,迟让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带进了怀里。
“看车啊。”
她在走神,独属于迟让的味道突然包围过来,灰烬燃烧后苦涩冷清的气味瞬间窜入心肺。
时夏一怔。
“发什么呆啊。”迟让觉得她很奇怪,恍惚的样子完全不像她平常的作风。
身边接二连三的车辆经过,最后一辆是闪着灯的救护车。
红蓝光无声地交替变换,迟让眉头一皱,突然又接着道:“脑袋坏了的人好像不是你吧。”
时夏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松开她走向车边,拉开车门,声音冷淡:“快点上车。”
时夏顿了顿,快步过去。
刚过八点,城市街道上灯火通明。
车里一如既往地开着空调,这次冷风吹出来的味道似乎和上次不太一样。
这次似乎更甜。
一高的晚自习上到八点半。
时夏八点十分的时候收到周思齐的微信,问她还回不回教室拿书包。明天要开运动会,高三也提前放学,周思齐说如果时夏还要回来的话,她就在教室等一等她。
时夏估算了一下剩下的路程所需时间,回复:[不用等我了,我还要一会儿。]
发完,她又补充一句:[教室门别锁]
周思齐很快回过来一个小粉猪比ok的表情包。
胖嘟嘟的小粉猪在屏幕上一弹一弹的,可爱的紧。
时夏抿着唇角,小幅度地笑了一下。
待屏幕熄灭,身边一直没出声人冷不丁来了句:“看来他脑袋没坏么。”
时夏侧眸。
迟让目视前方,左手架在车窗上,食指抵着下颚,状似漫不经心地幽幽道:“医生难道没叮嘱他伤了脑袋要少玩手机吗。”
话落,车内突然陷入一阵寂静。
迟让往旁边瞥了一眼,时夏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眉尾一挑,迟让分寸不让地与她对视。
半晌,时夏开口叫他。
“迟让。”
“嗯?”
“你几岁?”
“比你大。干什么。”
时夏眼睛都不眨,“别这么幼稚好吗。”
“……”
迟让的黑眸有瞬间的凝滞,随后才重新目视前方,哼笑一声,语气听不出好坏:“行。”
时夏别开视线,窗外车水马龙。
黑色的玻璃上倒映着中控台上发出的白色银光,以及,她唇边浅浅的笑意。
-
路上略堵,到学校已经快九点了。
时夏要上楼拿书包,未免迟让跟她一道跑上跑下,她让他在车里等。
“我上去一下,很快下来。”
“嗯。”
距离放学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全黑,高三只有三楼的教师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时夏上了楼,轻手轻脚到了班级门口,教室里关了灯,前门锁着,后门的锁没扣实,是周思齐帮她留的。
拿个书包而已,时夏推门进去后没有到前门开灯,只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明。
周思齐已经把她的东西都清好了,浅褐色的双肩包正安静地躺在桌面上。
时夏给她发了条微信道谢,顺手将书包背在一侧,正准备离开,转身的时候包带在罗超课桌的桌角上挂了一下,桌子一震,抽屉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其中有她还给罗超的那把雨伞。
时夏蹲下来将散落的物品一一拾起,不料书包太重,从肩上滑下来,遮住了地上用来照明的手机。
四周一下暗了下来。
她伸手去捡,后门这时却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下意识抬头望去,却忽觉一道熟悉的气息从上而下靠了过来。
心头一噔。
本该等在车里的迟让像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他在离她不到半米的位置,黑色的眼眸中有格外不同寻常的光芒。
好似将窗外姣姣的月色尽数藏进了眼眸,他的眼光泠然又温柔。
鼻息之间,独属于他的味道不断侵入肺腑,时夏差点溺进他眼中那一片冷泉之中。
迟让勾唇,两人都还未开口,走廊外传来一阵脚步。
巡查的保安看见办公室灯还亮着,特意过去打招呼。
“方老师还没走啊。”
“是啊,这就走了。对了,杨老师打电话来说她那边处理完了,一会儿回来拿包,我办公室门就不锁了,你帮我看着点哈。”
“放心放心,我就在这儿等。”
“那麻烦你了。”
……
夜深人静的校园,如此近距离的对话声仿佛就在咫尺之遥,时夏甚至听出来那是教语文的方老师。
她陡然惊醒,刚想起身,面前却突然盖过来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口鼻。
“嘘。”
时夏被吓到,失去了重心,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前跌去,额角撞到迟让的胸口,迟让顺势向后坐下去,扶在她腰后的手灵活一转,她便整个人背对着跌进了他怀里。
“唔!”
“别动。”迟让喉间轻轻的震动就在时夏的发顶,他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诱哄:“不想被老师看见我们现在这样的话,安静点。”
时夏登时僵住。
迟让满意微笑:“乖。”
走廊上方老师的皮鞋声越来越近。
时夏眼睁睁看着他矮胖的身影从窗口经过,然后消失不见。
啪嗒啪嗒的皮鞋声逐渐远去……
她靠在迟让胸口,身后人的体温不断烘烤着她的后背,耳旁激烈如擂鼓的心跳到底是谁的,她已经分不清了。
人走了,时夏挣扎着想从他怀里站起来,腰间的手却抱她更紧。
眼前慌乱的夜色中,时夏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了。
耳廓被温热的吐息半包裹着,颤栗几乎瞬间开始蔓延。
迟让带着笑:
“现在,还觉得我幼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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