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宫内,灯火通明。
李玉婻一入宫,便有步撵来接。
这不合适,她本拒绝,熙儿身边的太监王明德却十分为难。
“若公主不坐,咱家没法交代啊,公主若想让咱家多活会,就坐上吧,难道公主看不出来,这是陛下的心意。”
李玉婻勾了勾唇,坐上了步撵,这个王明德,很会说话做事,熙儿的眼光不错。
对了。
不能再叫他熙儿了。
他现在是大魏的皇帝。
惠文帝。
古往今来,无论是谁,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人就变了。
李玉婻心中有些感伤。
那个与她相知相守的胞弟,从今天起,就要成为天下人的皇帝。
下了步撵,宫人引她进了兴庆宫。
进去之后,她便见到了一身常服的熙儿,极好的黑色布料在烛光下泛着流光。
小半年不见,他好像比以前更加挺拔,仪表堂堂,丰神俊朗。
浑身散发着至尊至贵的帝王之气。
这一路走来,他们姐弟相互扶持、鼓励,从冷宫被弃的两个孩子,一步步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之前李玉婻还觉得有点不真实,在见到熙儿本人的这一刻,她真正认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们成功了。
她展臂向前,欲向九五之尊行大礼,只是还没有跪下去,就听到熙儿声音低沉而稳重:“皇姐免礼。”
他转头向宫人淡道:“你们都下去吧。”
顷刻间,偌大的兴庆宫只剩下了这姐弟二人。
李玉婻再不敢如原来一般叫他熙儿,定定在原地站着,嘴角含笑。
“皇上。”
她轻声唤道,虔诚无比。
此刻李熙脸上刚才的严肃的表情撤去,唯有见到皇姐时的激动与担忧,他快步向她走来,握住了她的手,如同原来那般:“皇姐,你可回来了,累不累?可有危险?快与我说说。”
熟悉的感觉一来,她刚才还有点怅然若失的心情立马散去。
她的熙儿,还是那个熙儿。
“去了西南一个县城避祸罢了,哪有什么危险,我不给别人带来危险就不错了。”她轻描淡写一句,盖过了那将近一个月的亡命生涯。
李熙却心中如明镜,他知道皇姐说的越简单,事情越难搞。
他心中微疼,看着巧笑倩兮的皇姐,拉了她的手,将她抱入怀中,紧紧的。
李玉婻一愣,自从长大之后,他们便不曾这样抱过。
没想到熙儿的怀抱,也可以这样宽厚安稳,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头顶上传来熙儿沉稳的声音:“皇姐,从今天起,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们姐弟二人了。”
“嗯。”李玉婻心中微微颤动。
“皇姐,我们一同做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一起掌管大魏的天下。”
李玉婻轻轻推开他:“皇上糊涂了,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
李熙却面带不满,满脸写着不开心。
李玉婻只看一眼,就“噗嗤”笑出了声。
李熙强势再次把她拥入怀中:“皇姐,没人的时候你还是叫我熙儿吧,我们姐弟相称,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天底下最亲最信任的人了。”
“行了,都是做皇帝的人了,还这么撒娇,好歹也已及冠。”
李熙拉了她坐下来,让她讲这小半年发生的事,他也说了自己是如何惊险夺下了皇位。
李玉婻只说为逃追杀,躲入一当地人家,宋颐的名字,只字未提。
她感叹熙儿真的已经长大成人,在四哥李勋通天门之变时,他充分利用了李鄣疑心病的弱点,让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到这上边来,让李鄣没敢轻举妄动,直接改变了事情发展轨迹。
实在是妙。
千钧一发,胜败只在一念之间。
李玉婻正了颜色:“你不觉得李鄣太过听话了吗?”
“感觉到了,他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但这件事情,我想以后慢慢说。”
李玉婻一愣,看着他。
以往都是她主导他们的事情,现在,是该换换了。
李熙眉头一皱:“皇姐,现在有一事迫在眉睫,秦弦润不可再留。”
李玉婻沉默了。
这小半年,她从一开始不愿相信秦弦润会想害自己,然后到慢慢忘记,坦然,倒也没有很难过,毕竟有更快乐的事情要做。
可要真的杀了秦弦润,她做不到。
即便是没有爱,秦弦润也是她年少时的精神支柱。
若没有他的出现,她跟熙儿不会走到这一步。
“秦弦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他是我的驸马,他的事,可否让我自己处理?”
李熙眉头紧锁:“我不明白,他到底哪一点好,他差点害你没命,皇姐,你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李玉婻笑了:“既然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那我肯定就有其他图谋喽。”
“皇姐为何非要拿自己的幸福当赌注,我们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天下的好男儿任皇姐挑选,皇姐偏偏非要因为他浪费时光。”
“你放心,我从来不是亏待自己的人。”
李熙无奈:“那随皇姐的意吧。”
两人暂时无话,李熙想起一事:“听明喆说,你特别关注靖城县一个叫宋颐的书生?”他巴不得皇姐移情别恋。
李玉婻眨眨眼睛,答非所问:“让明喆去我府上做两天守卫好不好?”
“皇姐。”
“好吧,知道你器重他,哼。”
李熙脸上有些发红:“皇姐怎么也……”像皇姑一样胡闹了……
李玉婻得意的笑了:“你日后会懂得。”
熙儿自小就是自律稳重的性子,她这个做姐姐的虽与他同岁,但长姐如母,在熙儿初懂事时,她没少给他普及生理知识,甚至想给他安排个通房,但熙儿全都拒绝了。
夜深了,李玉婻索性没回府,在宫里休息了一晚上。
第二天,正好参加熙儿许她的长公主的册封仪式。
再见到这些姐姐妹妹们,李玉婻心情舒畅,离开这群小比崽子这么久,还有点想念。
李玉姝见到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指着她就道:“你竟然没死。”
李玉婻对她“和善”一笑:“托常宁长公主的福,本公主没死,让你失望了。”
李玉姝一跺脚,气的小脸通红。
李玉婻心中感叹:真是个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白痴啊,这小半年,没了父皇跟李鄣的庇佑,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连父皇的丧礼都不来,你还敢回宫!”李玉姝说到父皇,眼珠子就串了线似的往下掉。
李玉婻毫不客气的回怼:“戴孝期间,你穿的花枝招展,又凭什么站在这里职责本公主。”
李玉姝被说的一噎,“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她莞尔一笑,靠近李玉姝,凑在她耳旁:“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嫁出去,又穿的如此粉嫩啊姐姐……”
这话彻底让李玉姝羞恼,她向身后人呼道:“本公主是长公主,你敢侮辱本公主,给本公主掌嘴!”
恰逢此时,王明德领着一群小太监过来,拖着长音:“圣旨到——”
一群宫中娇弱的温室花全都跪下。
“云禾公主李玉婻秀美端庄,嘉言懿行,温良淑德,朕以钦承宝命,绍缵鸿图,霈纶綍之恩,诞敷庆赐。感先皇恩德,念皇家之威仪。尊其为云禾长公主,以享荣华。”
李玉姝倏地抬头向李玉婻看去,咬着唇欲哭。
王明德将李玉婻扶起来,将圣旨递给她,笑眯眯道:“皇上给的赏赐咱家这就派人直接送到长公主府上。”
“劳烦王公公了。”
“长公主客气了。”
李玉姝声音尖细:“我才是父皇亲封的长公主,怎么可以随便改,皇上不公!”
王明德收了笑:“圣旨当前,请常宁公主勿妄言。”
李玉姝白了脸,不敢再吱声。
李玉婻内心嗤笑,这个被娇养灌了的小公举,大概还以为现在父皇活着、李鄣在的时候呢。
不过调戏调戏这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公举是十分快乐的。
她故意去跟李玉姝说话。
“别难过嘛,谁做长公主还不一样,而且这样的话,大家就以为你年纪没那么大嘛,说不定就来娶你了不是。”
“你!”李玉姝气到跳脚。
李玉婻拉了她的手动作亲昵:“不跟你聊了,有空去我府上坐坐,驸马还被关着呢,我再不回去他怕是就凉凉了。”
提到秦弦润,李玉姝脸上的嚣张气焰灭了下去,变得有些可怜,鼻子尖红红的。
她小心拽了拽李玉婻的袖子:“能不能救救秦弦润?”
“救他啊……”李玉婻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李玉姝都快哭了,听闻皇帝将驸马软禁起来,还不给他药吃,她去找皇帝闹过,不管用,也自行绝食过,更不管用。
她喜欢秦弦润,一直就没放下过。
“也不是不行,你总得意思意思吧?”李玉婻搓了搓拇指跟食指。
李玉姝咬唇,不情不愿的让侍女去拿钱了。
李玉婻露出欣慰的笑容,就这一点,她还不是那么讨厌李玉姝,起码知道交保护费。
其余公主在她走后才敢说话。
“没做长公主前已经很嚣张了,这做了长公主,怕是要上房揭瓦。”
“你看她,像个骄傲的公鸡。”
李玉妆恨道。
“你小心点,她最记仇了……”李玉奷提醒道。
“哦……”
回到府上,李玉婻更衣后换了常服,欣赏着满屋子的赏赐,还有刚从李玉姝那里骗来的一套珊瑚玉珠宝首饰,十分满足。
等数完了钱,她对桃鸯道:“去,让软禁驸马的人都撤了。”
桃鸯看着公主眼中奇亮,知道她心情极好,多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让他洗白白脱光光躺床上,本公主今晚要临幸他。”
桃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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