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


    傅云声醒来时, 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绳索绑住,他下意识挣扎了几下, 但是绳子绑得很牢固, 傅云声的挣扎非但没能挣开束缚,甚至将手腕处磨得通红。


    傅云声蹙眉,他的额头处浮现出一层薄汗,衣服也因方才的挣扎在地上蹭了不少灰, 衬得傅云声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狼狈, 不过好在狼狈归狼狈, 但傅云声的心态却没怎么受影响, 突然被人打晕带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傅云声脸上却没有太多害怕,相反,他很镇定, 甚至隐隐约约猜到究竟是谁绑走了自己。


    一想到那个人,傅云声眼中流露出些许复杂的神色, 他强撑起精神,打量着眼前的环境。


    眼前这个房间似乎是一间杂物室,四周堆放着不少废旧的实验器材, 看上去不仅杂乱,还布满了灰尘。


    除此之外, 杂物室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影, 四周一片寂静,傅云声什么声音都没能听见,绑走傅云声的人似乎有意要折磨傅云声, 他故意将傅云声留在这片黑暗里, 想欣赏傅云声恐惧、发疯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 门口处才有脚步声传来。


    门推开的瞬间,光也穿过门缝,争先恐后地涌入屋内。


    傅云声在黑暗中呆了太久,忽然出现的光线对他来说太过于刺眼,可如今傅云声又没办法用手挡住光,他只好略微低下头,闭上眼,想以此来躲避光线。


    这时,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忽然响起,似乎是有人正朝着傅云声走来。


    傅云声微怔,还没等他适应光线重新睁开眼睛,那人却已伸手,粗暴地捏起傅云声的下颌。


    与这粗暴的动作形成对比的,则是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那声音听着温柔,落入傅云声耳朵时里,更是充满了一如往日的亲昵:“云声,许久不见。”


    傅云声倏然睁开眼。


    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他眼帘。


    是傅温瑜。


    傅云声张唇,下意识想要喊出熟悉的称呼,但当他对上傅温瑜那双琉璃般的黑眼睛时,他却又猛然回过神,顿了顿,傅云声垂眸,那个曾经被他喊了无数次的称呼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又被他重新咽了回去,最终,傅云声只是略带复杂地说:“原来真的是你。”


    “哦?”


    傅温瑜扬眉,但他并不意外,反而笑吟吟地像拍宠物一样拍拍了傅云声的脑袋,夸奖道:“云声还是那么聪明。”


    “……废话少说。


    “你绑我到这里,究竟是想让我做什么?”


    傅云声眼帘微颤,声音却逐渐转冷。


    “嗯……要做什么呢?”


    傅温瑜没有直接回答傅云声的问题,他松开傅云声的下颌,旁边便有人立刻推来一把椅子,傅温瑜在椅子上坐下,居高临下俯视着。傅云声。


    傅温瑜歪头,用手微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说:“不过去了冬之城一次,你就变得这么没礼貌,连哥哥也不喊了,怎么,云声还在怪哥哥?”


    傅云声的唇抿得越来越紧,他恍惚,耳畔是傅温瑜一如既往的温柔语调,可傅云声却记起很久之前,当他不是傅家亲生孩子的消息刚出,傅子乐恨他入骨,也不知从哪来找了一帮人,硬生生废掉了他的精神力。


    那时他被关进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就像现在一样,他等了一天、等了两天,直到等到奄奄一息时,傅温瑜带人出现了。


    傅云声以为傅温瑜来救自己的,他刚升起一抹希望,用嘶哑的声音微不可查地喊了一声傅温瑜。


    傅温瑜那时也挂着与现在一模一样的微笑,他饶有兴趣地问傅云声:“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


    看似轻柔实则漠然的语调让傅云声一颗心坠入谷底。


    “你觉得,如果我不同意,傅子乐那个蠢货敢背着我这么做吗?”


    傅温瑜又问,他踩住傅云声的手,欣赏着傅云声因为痛苦而低吟的模样。


    “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叫我哥哥呢?你不是傅家的孩子,又占据了本该属于我弟弟的位置这么多年,那我让你付出一点代价,也不算很过分吧?”


    傅温瑜说话总是慢条斯理,包括他让人废掉傅云声双手的时候。


    那时候,傅云声才知道,原来自己敬仰了这么多年的哥哥,是这么恐怖的存在。


    如今傅温瑜依旧用这幅模样同傅云声说话,于是傅云声自以为早已忘却的回忆便又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被废掉双手的幻痛席卷而来,傅云声克制不住地轻颤起来,但他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平静:“你不是不希望我叫了吗?”


    他只是喊了傅温瑜一声,傅温瑜便让人废掉了他的双手,可如今再次相遇,傅云声谨记教训没有开口,偏偏傅温瑜却又不高兴了。


    这人当真是奇怪。


    傅云声冷冷地想。


    闻言,傅温瑜叹息:“云声果然是在怪我。”


    “我没有资格怪你。”


    傅云声这话说得冷硬,傅温瑜弯起唇角,正要说话,但他还没开口,他旁边却有一名手下按捺不住,呵斥傅云声对傅温瑜不敬,随后便要上前教训傅云声。


    那人已经高高扬起了手,傅云声闭了闭眼睛,可下一秒,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一声轻响从壮汉响起。


    壮汉身体一僵,回头看去,便看见一个黑色的洞口正对着自己。


    傅温瑜脸上笑意未变,银色的木仓被他稳稳拿在手里,而木仓口处则不偏不倚,正好对准了壮汉的额头。


    那壮汉咽了咽口水:“傅、傅总……”


    壮汉平时狐假虎威,为了讨好傅温瑜,这人替傅温瑜教训人的事做了不少,傅温瑜也从未阻止过他。


    可没想到,往日里在他教训人时一言不发的傅温瑜如今却忽然有了反应,壮汉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当即吓得哆嗦,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傅、傅总,我……我只是……”


    壮汉甚至连声音都在颤抖。


    傅温瑜盯着壮汉,他似是有些疑惑:“我让你教训他了吗?”


    “傅……傅总我错了,我……我不该自作主张。”


    壮汉拼命思考着说辞,生怕晚了一秒,傅温瑜便会扣下扳机,闻言,傅温瑜又定定盯着壮汉看了好一会,半晌过后,他放下木仓。


    壮汉松了口气,正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谁知,傅温瑜身旁却又两人上前,他们一人架住壮汉一条胳膊,带着壮汉往外走。


    “你们、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那壮汉当即挣扎起来,可惜那两个只听傅温瑜吩咐。


    傅温瑜兴致阑珊地摆摆手:“带他去远一点的地方,我弟弟是omega,胆子小,别吓到他。”


    “是。”


    壮汉直到最后被拖出去还在向傅温瑜求饶,可惜傅温瑜充耳不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声木仓声。


    若说傅云声方才只是回忆起过去而身体发颤,那他此刻就连面色都变得有些苍白,他不可置信望着傅温瑜。


    傅温瑜倒是笑笑:“怎么,还是吓到了?”


    “你不该那样做。”


    傅温瑜神色不变:“他要打你,而我帮了你,这有什么不对吗?”


    傅云声蹙眉:“你不该杀了他。”


    在傅云声记忆里,傅温瑜是一个极为温柔的人,但无论是过去的某些经历,还是傅温瑜方才杀人时轻描淡写的模样,都让傅云声渐渐产生怀疑——傅温瑜真的和他认知中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吗?


    又或者,他所认识的傅温瑜,只是傅温瑜说伪造出来的一抹虚影。


    究竟要杀掉多少人,傅温瑜才能像现在一样,对生命极为漠视。


    傅云声几乎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他看着眼前分外陌生的傅温瑜,傅温瑜也正垂眼俯身着他。


    “不该……杀了他?”


    傅温瑜重复了一遍傅云声刚刚所说的话,语调上扬,意味不明,明明这人嘴角的弧度没有一丝一毫变化,傅云声却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了,果然,下一秒,傅温瑜从椅子上起身,向傅云声走来。


    傅云声的脸被傅温瑜轻柔地捧起。


    傅温瑜注视着傅云声的眼睛,那里面好似没有太多阴霾,傅温瑜看着看着,便忽然轻笑了一下:“你从以前就是这样。”


    “你的眼睛很干净。”


    傅温瑜的手指在傅云声眼眶附近摩/挲着,傅云声有些不适地蹙起眉,傅温瑜前后两句话看似没有任何联系,但很快,傅云声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明明我都已经废了你的天赋,打断你的双手,把你送去了冬之城,你的眼睛为什么还能这么干净呢?”


    “哦,对了,”傅云声还没回答,傅温瑜却自顾自地给出答案:“是谢轻雪帮了你,你的运气可真好。”


    “从以前,你的运气便一直很好。”


    傅温瑜喃喃,傅云声微怔,他竟是从傅温瑜眼底看到了一抹涌动的恶意和嫉妒。


    傅温瑜……嫉妒他?


    傅云声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傅温瑜向来都是极为优秀的,他成绩顶尖、运动万能,身边时常有一众追随者,众星捧月似地跟着他,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嫉妒别人?


    傅温瑜瞥了一眼傅云声,他似乎知道傅云声在想些什么,但他没有解释,只是意味不明地说:“你知道么?当人们看见太阳时,他们就看不见月亮。”


    “而人们认为,月亮的光来源于太阳。”


    “……”


    傅云声皱眉,傅温瑜却没解释,他伸手,用手指按住傅云声的唇:“嘘。”


    “你只要知道,我并不喜欢你……”


    说着,傅温瑜望向傅云声,傅云声也正看着他,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样。


    傅温瑜顿了顿,才将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和你这双眼睛。”


    “你说,我把它抠出来好不好?”


    “……”


    傅温瑜的指尖渐渐落下,傅云声看着这人熟悉的面容,心底却再无一丝暖意,他只觉得毛骨悚然,因为他知道傅温瑜是认真的。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指,傅云声双手渐渐攥起,冒出不少冷汗,但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沉默地等待着疼痛来临的那一刻。


    傅云声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傅温瑜眼中,看着傅云声苍白的唇色,傅温瑜却在最后一刻收回手,傅云声倏然抬眼望他,他只是耸了耸肩:“我只是开个玩笑,别当真。”


    “比起这个,”傅温瑜弯了一下眼睛,他的手顺着傅云声衣服向下,最后探入傅云声的衣袋里,取出一根录音笔,“你说,我该夸你学聪明了,还是骂你还是那么蠢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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