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耳畔拂过。
带着草木的清香。
傅云声听见草丛里传来阵阵虫鸣, 他稍稍抬头,看见夜幕中闪烁的星辰, 他出神, 直到从脸上拂过的凉意消散,而谢轻雪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到了。”
谢轻雪将车停在空地上。
傅云声循着声音抬起头,当看见眼前的景象时,他怔了怔。
繁星闪烁, 幽邃夜幕下, 一片紫色花田安静地伫立着, 一阵风吹过, 花朵随风轻轻摇曳, 在这样寂静的夜中,慵懒又灿烂地舒展着身体。
谢轻雪也跟着伸了伸懒腰,她将手背在身后, 双掌交握,手臂略微伸展, 紧接着,谢轻雪吐出一口浊气,她笑道:“好久没来了。”
似乎带着某种怀念。
傅云声侧脸看着谢轻雪, 他觉得现在的谢轻雪似乎和平时不大一样,宴会上那些坏心情渐渐消散, 谢轻雪眼眸清澈透亮, 她微微舒展着眉眼,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欢快了不少,仿佛一来到这, 那些烦心事就逐渐离她远去。
“这里是?”
傅云声试探着问。
谢轻雪略作沉思, 而后弯起眉眼:“嗯……是我小时候练刀的地方。”
“练刀?”
“是啊, 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傅云声感觉自己的手被牵起,他对上谢轻雪笑吟吟的面容,谢轻雪领着傅云声往前走,两人穿过花丛,听着四周传来的虫鸣,最后抵达来到一座小木屋前。
傅云声抬头打量着眼前这座木屋,木屋看上去有些破旧,但当谢轻雪将门打开时,里面却纤尘不染,显然被打扫得很干净。
谢轻雪带着傅云声走入木屋。
木屋里东西很少,只有一个摆放在窗边的白色花瓶,和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以及角落里的书架,最后便是……傅云声怔怔地看着那柄挂在墙上的长刀。
长刀刀鞘已经生了锈,它不知道被挂在那挂了多久,再也没有人会来使用它。
注意到傅云声的目光,谢轻雪也跟着往墙上看了一眼,她抿唇,片刻后,傅云声听到谢轻雪轻声说:“那是我妈的刀。”
说着,谢轻雪伸手将刀取下,锈迹沾上指尖,谢轻雪也不在意,她将刀从刀鞘中抽出,许是太久没人保养,长刀与刀鞘一样,也生出铁锈,再也找不到出半点谢轻雪记忆中那种惊艳。
也许在使用者死去的那一刻,这柄刀也随之陷入了沉睡。
然而注视着这样刀,谢轻雪目光却异常温柔眷恋,又或者说,她在通过这柄刀回忆着某个人。
傅云声一颗心忽然揪起来:“谢轻雪……”
谢轻雪闻言,朝他看来,却是又重新恢复笑容,她浅笑,同傅云声说:“不用担心,我不是在难过。”
傅云声还是放心不下,谢轻雪转转眼珠,傅云声听见她用分外浮夸的语气说:“看看,这里怎么多出一位omega?”
“这么好看、这么诱/人、这么完美无缺!”
“天啊,有这么一位omega陪伴在身边,他的Alpha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又怎么会难过呢?”
傅云声被她闹得微囧,隐藏在墨发下的耳尖红了红,傅云声哭笑不得地看向谢轻雪:“谢轻雪,你别总是逗我玩。”
说着,他忽然捕捉到话中重点,眼睛一眯,傅云声警觉:“诱/人?”
谢轻雪立马偏开视线,她将刀重新挂回墙上,然后指着窗户外,说出的话牛头不对马嘴:“你看,我以前就在那里练刀。”
傅云声知道谢轻雪这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他似笑非笑瞥了一眼谢轻雪,但终究没继续深究,反而配合着谢轻雪,往谢轻雪所指的方向看去。
“在那里练刀?”
“是啊,”谢轻雪仿佛忽然回忆起一桩很有趣的事情,“一开始练刀的时候,我连刀都拿不起来。”
傅云声有些意外,毕竟任谁看完谢轻雪的战斗,都不会觉得这人一开始连刀都拿不起来。
“那后来你是怎么拿起刀的?”
谢轻雪忽然沉默,傅云声疑惑扭头看她,便听见她幽幽地说:“我妈让我暂时别练了,先锻炼身体。”
至于锻炼身体的具体过程,当事人表示并不想回忆。
傅云声若有所思:“原来教你刀术的人是你妈妈。”
他朝着窗外望去,窗外一片漆黑,夜色映得草叶也变成了墨绿色,那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可傅子乐却仿佛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小孩笨拙地抱着一柄长刀,可长刀实在是太重了,不论小孩用什么方式,都不能使用自如,小孩急得满头大汗,从最初自信满满的模样变得蔫头耷脑,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沮丧。
傅云声轻笑:“我忽然有点好奇你小时候的样子了。”
如果可以,傅云声真想见见那个时候的谢轻雪。
不经意间,傅云声将心声吐露出来,他微窘,彼时谢轻雪正走到书架旁,闻言,她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拍干净书上的灰尘,谢轻雪轻声说:“也不是不行。”
脸上怀念之色更浓,谢轻雪慢慢掀开书本,傅云声凑过去看了看,这才发现,原来谢轻雪手中拿着的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相册。
相册最开始,是一张合照,男人同女人一起站在花田中,他们相互依偎在一起,而后看向镜头。
男人面容俊朗,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仔细观察,他甚至还有点不大情愿,反倒是女人,她戴着一顶草帽,墨发在风中飘扬,她热情挽住男人的手臂,漂亮又温柔的脸上满是灿烂笑容。
照片定格在这一刻,而后被人万分珍视地收入相册中,以便日后一遍又一遍拿出来回味。
但现在,不会再有人珍视爱护这张照片,而照片上的英俊男人也已经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
谢轻雪心里冷嘲,她将照片翻到下一页,男人和女人的合照很少,在这本家庭相册里,出现最多的反而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团子。
小团子也戴着一顶草帽,她似乎想学自己的母亲露出好看的笑,但最后成品出来,却是小不点傻乎乎冲镜头咧着嘴,露出豁着两颗大门牙的嘴巴。
谢轻雪眼角抽了抽,她不忍直视,眼见傅云声凑过来,她眼疾手快,“啪”地一下将相册继续翻到下一页。
傅云声狐疑:“我不能看?”
“可以当然可以!”
谢轻雪连连点头,手却依旧死死按住相册上一页,誓死维护自己的黑历史。
傅云声眯眼,越发狐疑,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朝着相册看去。
相册第三页依旧是谢轻雪。
这次是小女孩被涂了一个大红唇,眉心则点了一个红色小圆点,被迫上台表演跳舞,生无可恋的模样。
谢轻雪“啪”地一下又翻往下一页。
下一页是她狗狗祟祟偷藏糖果,在接连偷吃好几天糖果后,终于被发现,不仅被训了一顿,还因为蛀牙而疼得失声痛哭。
……
整整一本相册,里面竟满满全是谢轻雪的黑历史。
甚至,傅云声中途还触发了不少影像,比如谢轻雪跳舞全过程、谢轻雪训练全过程,谢轻雪……
谢轻雪满脸沉痛,她开始后悔把相册拿出来了,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她妈怎么恶趣味?倒是一旁的傅云声悄悄撇了一眼她的脸色,而后发出一阵闷笑。
谢轻雪恼羞成怒,整个人朝着傅云声飞扑过去,将人恶狠狠压下身下,磨牙:“你笑什么?”
“抱歉……”
傅云声轻咳,虽是这么说,但他一句道歉还没说完,笑声却越来越大,谢轻雪看着他肩膀轻轻抖动,就连眼尾笑得岔气而渐渐变得嫣红。
谢轻雪眯眼,语气危险:“有那么好笑吗?”
傅云声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他很诚实地给出回答:“你小时候很可爱。”
谢轻雪盯着身下的人看了半晌,如果有尾巴,那谢轻雪的尾巴此时肯定正在轻轻晃动着,她不怀好意地将脑袋埋在傅云声肩窝里:“我不管,你看了我这么多黑历史,你要对我负责!”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肩窝里胡乱蹭来蹭去,傅云声想忽然都难,他勉强止住笑,无奈问道:“你想我怎么负责?”
傅云声试图推开那毛茸茸的脑袋,结果谢轻雪却顺势在他掌心里蹭了蹭,一抹湿意在掌心中绽开,傅云声触电般收回手。
“你……”
傅云声略微睁大眼睛,像极了终于意识到危险的猎物,谢轻雪微微直起身,那双墨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幽深的光,宛如丛林中安静注视着猎物的孤狼。
“也没什么。”
谢轻雪意味深长,她俯身,长发散落。
狼抓住了她可怜的、战战兢兢的猎物。
片刻后,在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中,一抹猩红卷去傅云声眼尾落下的泪珠,谢轻雪心满意足,她低头看着傅云声通红的耳尖,抿了抿唇,暂且压下笑意,随后故意凑到傅云声耳边,语气暧昧又恶劣:“谁让你笑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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