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芙蕾雅依约前来。
“看来你们已经商量好了,嘘,不要说,让我猜猜看。”
她将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
艾米丽并不想她如愿,直接揭开了她“谜底”,她已经受够了一直被芙蕾雅牵着鼻子走!
可惜她暂时只能在这些方面表达一些情绪上的不满。
“嘉兰诺德第一个。”
提前得到答案的芙蕾雅大为恼火,她狠狠地跺了跺脚,漂亮的脸蛋都因此显得扭曲,看向艾米丽的眼神泛着冷光,明显不善。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他们反抗。
她确实觉得他们有趣,让她在这乏味的循环里找到了一丝新的乐趣,可这并不代表她想要不听话的“玩具”。
幸好,他们都会变得听话起来。
想到这里芙蕾雅的神情渐渐松弛,她翘起兰花指又变回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虽然现在她的这副样子让艾米丽觉得恶心。
“这是个聪明的决定。”
艾米丽重新审视着芙蕾雅,她的一切美好都仿佛伪装,是一种固定程式,她只是在选择她认为最合适的情绪来表达,而并不是出于她真实情绪的反馈。
她好像对一切都很倦怠,她不止一次提到“有趣”,或许她也厌烦了不断重复的生命?
这个猜想让艾米丽一怔,如果换做是她,在永恒岁月里不断重复着一天,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再前进,她可能会疯掉。
因为未来被截断了。
人类的恐惧来自于未知,而乐趣也同样,对未知的期待让人鲜活。
她不免觉得这群少女可怜。
不过现在并不是同情她们的时候,更重要的还是他们的计划。
芙蕾雅注意到艾米丽看她的眼神饱含着同情,仿佛她只是一个可怜虫。
真是天大的笑话,就算是神明也垂青于她的美貌,她怎么会可怜?
她拥有无尽的生命,永恒的美貌,她不会可怜!
绝不会!
她一定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可怜虫。让他们乖乖匍匐在她的脚下,求着她赐予永生。
想到这里芙蕾雅笑了。
“那么,仪式正式开始。”
芙蕾雅的话语对这个花园如同神旨,她话音刚落,花园的景象瞬间变化,轰隆几声一座高高的祭坛拔地而起,望不见尽头的白色阶梯仿佛直通云霄,天空变得很低矮,仿佛只需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天幕。
艾米丽抬头看向低垂的天空,和她估计得一样,这片天空并非真实,而是某种魔法产物。
伊万在魔法导论课上过说过,魔法可以办到很多事情,却也不是万能的,其中以三大禁忌不可挑战逾越。
第一、魔法不能起死回生。
第二、魔法不能创造日月星辰。
第三、魔法不能改变过去和未来。
针对第二条他详细解释过,日月星辰并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或者说星球,它们也许比这个星球的存在更为古老,所以超越了魔法可以达到的范畴。
也就是说再强大的魔法,只要属于这个世界,都不可能构建太阳。
这也是这个世界的天空不存在太阳的原因。
既然是假的,就不会真的那么高远,不然挂在天空上的圣钟,他们根本不要想能够攻击到。
眼下的情况对他们来说是个良好的开端。
接下来就是具体的仪式了。
而对各种仪式最为精通的露西娅来说,猜测出仪式的大概并不困难。
正如他们所设想的,同化仪式必须足够接近力量道具,也就是说嘉兰诺德会无限接近圣钟所在的位置。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仪式一结束,他可以看到圣钟位置的瞬间立马发动攻击,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失败,芙蕾雅再也不可能让他们接近圣钟了!
为此西瑞尔还提前给嘉兰诺德的每一支箭都附上了各种持续性魔法,露西娅也给他附送了一个简单的加持仪式。
就连艾米丽也咬牙把随身带着的各种药水一股脑地灌给了嘉兰诺德。
现在可不是心疼小金币的时候,她可是连莱纳送的生日礼物都暂时出借给了嘉兰诺德!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几人目送着嘉兰诺德的背影,看着他一步步踏上天梯,他每前进一步阶梯他们就跟着深呼吸,而看着蜿蜒的阶梯一步步亮起光芒,到后来他们几乎要完全仰着头看。
西瑞尔觉得脖子很酸,但是他连眼都不敢眨。
终于嘉兰诺德走到了最后的平台上,远远望着,他的身影显得只有一粒面包渣般大小,几人想要完全看清上面发生的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让他们的情绪显得有些焦急。
艾米丽心里隐隐有些忧虑,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可能是嘉兰诺德的一些怪异行为,不管是他听到“永生”是真实的之后表现出的狂热,还是他一反常态地接受芙蕾雅的舞蹈邀请,还有他突然变得能言善辩的……
这一切都让艾米丽感到不安。
可是对一个长生种来说,这样的永生真的有吸引力吗?
精灵的普通寿命也都在千年以上,甚至还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延长。寿命对他们来说并不是珍贵的需要靠抛弃尊严和自由去换取的东西。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艾米丽这样说服自己,并重新把目光投向那座高高的祭台。
“你觉得他会让你们如愿吗?”
正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芙蕾雅凑到艾米丽的耳边,她语气轻松而熟稔,好似真的只是在闲聊。
艾米丽没有给她任何一个眼神,她从没有指望过她会完全不采取监视,可是既然这么清楚他们的计划为什么没有阻止?
不管因为什么理由,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艾米丽也不需要去理会芙蕾雅的挑拨离间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坚定地回答,“会的。”
因为我们是伙伴。
艾米丽依旧选择继续相信嘉兰诺德,她不认为一个和西瑞尔一样的笨蛋能有什么坏心思。
……
嘉兰诺德站在祭台上向下望,艾米丽他们小得只剩下几个黑点,幸好精灵并不畏惧高空,精灵的城市也素来有天空之城的美誉,可是现在他的心却扑通扑通地乱跳着。
并不是因为对这个高度的恐惧,而是内疚、自责和歉意。
他想得到永生。
在他听到艾米丽肯定这件事的真实性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加入她们,就算是放弃精灵的尊严和自由。
有一股力量在引导着他向天空伸出手,他没有抗拒。顺从地向上一摸,他摸到了一块坚硬的晶壁,如同艾米丽所设想的一样,这就是这片天空真实的样子。
他感觉到晶壁上有什么东西在融化然后顺着他的指尖流向全身,他仿佛被一层透明的薄膜所包裹着,他的呼吸意识以及一切都脱离了支配,他感受到一股服从感,是对这个空间的服从。
他觉得有什么在拉扯着他的灵魂,要把一些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彻底抹杀掉,然后把他雕琢成这个空间需要的样子。
或者说是芙蕾雅需要的样子。
他有一丝挣扎,又瞬间放弃,如果这就是他得到永生的代价,那么他愿意。
他放纵着灵魂被拉扯得四分五裂,很痛,撕裂的剧痛让他痛到抽搐,他浑身发着抖,身上的软甲都能涌出冷汗。
也许这就是背叛的代价。
就在他彻底被这股力量压垮的时候,他手上的项链突然开始发烫,这股滚烫化作一缕细流涓涓流过他被刚被撕裂的灵魂。
他仿佛看到一双灵性之手拿着一根细针在缝补那些裂痕,可是他不再感觉疼痛,细流冲刷过那些缝补痕迹,他的灵魂重新变得完整,甚至看不到一点痕迹。
等他从这玄妙的类似灵视的感官中醒来,他看到了天上的圣钟。
同化仪式成功了?
或许说是艾米丽的计划成功了。
他够看见圣钟但是并没有被这个花园所控制,并且他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失去了正常时间的约束,他获得这个空间的认可。
也就是说他成功了,他真的得到了永生!
他动了动手指感受着,他多希望这时候可以和他的树对话。
他看了看晶壁上镶嵌的那块巨大的圣钟,造型明显是第一纪元的风格,古朴典雅,有着明显的神性崇拜,所以会显得狂热而怪异。
圆形时钟的四周长着无数双睁着的眼睛,它们凸起着,充满血丝地眼珠转动着看向他。
他下意识地搭剑拉弓……
他举起弓,拉住弓弦的手指只要轻轻一松,他的箭就能穿透面前的圣钟,让它四分五裂。
可惜,他不能那么做。
他把弓箭放下,转身走下了祭台,他不能毁掉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永生。
……
“怎么还没有好?”
西瑞尔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背着手一直在原地打转,就连露西娅也有些沉不住气的开始揪衣角。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艾米丽的心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快看快看,他下来了,不过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为看到嘉兰诺德而兴奋激动得西瑞尔也发出了疑惑。
“也许需要让箭飞一会儿?”
他乐观地安慰自己。
而嘉兰诺德径直走向了芙蕾雅,一眼也没有看艾米丽他们。
“看来是我赢了。”
芙蕾雅显得极为高兴,优雅的转身将手搭在嘉兰诺德的肩上。
“为什么?”
这次不是一向沉不住气的西瑞尔发出质问,而是艾米丽,她不断说服自己去相信,可是对方却给了她一个当头棒喝。
她需要一个理由。
可是嘉兰诺德装死看着她一言不发。
“小嘉兰,你还是告诉艾米丽吧,可不能因为你变成了高贵的永生者就不理会他们这些低等的下贱的短命种。”
芙蕾雅的用词刻薄而无礼,可是艾米丽并没有理会,她依旧紧盯着嘉兰诺德。
嘉兰诺德面无表情,他好像被迫褪去了身上的天真。
“我想得到永生,而你们不也是想要牺牲我回家去吗?大家都一样自私罢了。”
他依旧用着蹩脚的通用语,却让人无比陌生。
一块幸运木扔狠狠地砸到他的头上,是露西娅。
她很生气,甚至忘了贵族的矜持,她手上还拿着好几个刚举行仪式剩下的材料,恨不得通通砸到嘉兰诺德的脸上。
西瑞尔呆呆地看着嘉兰诺德。
“算了。”
艾米丽说道,现在再追究已经没有了意义,他们的计划失败了,不管是因为背叛还是什么原因,失败了就是失败了。
芙蕾雅咯咯地笑着。
“失败者是要接受惩罚的哟,那么,就由嘉兰把你们送去该去的地方吧。”
接受过同化的嘉兰诺德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里,他点了点头。
“艾米丽,别再动小心思,我对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不要想着反抗我,当然,如果你现在跪地求饶,我也是可以考虑赦免你们的。”
芙蕾雅如同骄傲高贵的女王一般,她在等待艾米丽低头。
“呸,老妖婆,滚吧你。”
艾米丽暂时放下了后天学会是教养,她甚至还啐了一口口水到芙蕾雅的脸上。
这是她流浪时候最熟练的一招。
果不其然芙蕾雅尖叫着叫嚣起来,艾米丽这才露出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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