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正文第三七六章
听到辽北战败之事时,荣烺正与姜颖、丁璎,连带几位宫妃在凤仪宫说话。德妃说六月就是公主生辰,问公主想如何庆祝。
荣烺觉着六月太热,想将生辰放到八月再办。
大家倒是觉着六月虽有些热,也已是季夏,倒也还好。不过,的确不比八月凉爽。
正说话间,严宫令匆匆而来,她优雅迅速的施一礼后,并没有立刻禀事,而是快步上前,在郑皇后耳边低语几句。
郑皇后正端着茶盏,忽地脸色大变,手中茶盏滑落,啪的砸在地上金砖,摔裂几半,茶水茶叶泼溅开来。
大家都面色微变,看向郑皇后,郑皇后却是直接看向楚姑娘,招她上前。楚姑娘并不知何事,心底却是升起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她快步上前,叫了声,“娘娘。”
郑皇后握住她的手,郑皇后掌心微凉,楚姑娘望入郑皇后的眼中,郑皇后面色冷峻,与楚姑娘道,“我立刻安排车马,你现在就回家去。不要惊慌。”
郑皇后令女官取来凤仪宫的令牌,与楚姑娘道,“有事随时进宫跟我说。去吧。”
楚姑娘忍不住问,“可是我家出事了?”
“先回去。现在还没准信。”
楚姑娘脸色惨白,荣烺已经站起来说,“母后,我跟阿楚一道去大将军府看看。”
郑皇后道,“我让严宫令陪阿楚去,你留下,还有事。”
荣烺也不禁心生忐忑,余者姜颖等都坐立难安,站了起来。
楚姑娘再未耽搁,马上辞别大家,带着严宫令赶回家去。
楚姑娘走后,郑皇后方深吸一口气,看向诸人,沉声道,“辽北战败了。”
纵是再有心理准备,乍听到这个消息,仍是人人色变。荣烺急忙问,“战败到何等程度?”
“楚将军父子与杨大将军都战死了,渤海国的新王已经率领大军,踏过镇北关,朝帝都而来。”郑皇后眼眶微湿,与诸人道,“你们先各自回宫,严明宫禁,无事不要乱出。阿颖照顾好皇孙。”
姜颖生于武勋之家,知道越是此时,内闱越不能乱。她没半句含糊,“母后,那我先回了。东宫的事母后不必担心,有我在,必万无一失。”
“好。”
丁璎随姜颖匆匆离去。
德妃等人也都行礼后退下,郑皇后眼中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荣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麻的,她手脚冰凉的上前,郑皇后哽咽难言,良久方道,“镇北关十万边军,朝廷在辽北数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如果边军战亡,辽北三郡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会怎样?荣烺都不敢想。
荣烺也没有哭,她一滴泪水都没有。她说,“母后把后宫管好,我去前头看看。”
“阿烺?”
“我去御书房。”荣烺说完,带着罗湘等人就去了御书房。
郑皇后消息灵通,故而荣烺乘软轿到御书房时,郑国公都还未到。御书房内,只有荣晟帝荣绵与内阁诸臣,以及今日当值的程大将军,他去岁接掌朱雀卫。大家除了焦切,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内侍刚回禀公主驾到,荣烺就已经踏进了御书房,她目不斜视,先对荣晟帝微身一礼,“听闻辽北战败,儿臣心中担忧,过来看看。”
她面色冰冷,瞥一眼内侍官,“搬张椅子来。”
李尚书立刻把自己椅子让出来,“殿下用我这把吧。”
“李尚书坐吧。搬个椅子也快的。”
内侍官都没劳旁人,自己飞速为公主搬了张椅子放在御案左下首,右下首坐的是荣绵。荣绵关心的问,“阿烺你怎么来了?”
“母后已经让后宫严肃宫禁,太子妃也回东宫坐镇了,宫里的事无需担忧。”荣烺缓缓坐下,淡淡道,“听说渤海王要打到帝都,我是公主,当年皇祖母在时,我就参与过议政。以往也曾代朝廷安抚开封。我过来听一听,现在朝廷打算如何御敌,如何收拾辽北战败的局面。”
见荣烺大摇大摆的落座御书房,秦太师欲言又止。但辽北战败,他既是支持用杨大将军替换郑骁的人,又支持楚大将军出兵渤海国,将来议罪,他当为首。眼下又怎敢掠荣烺锋芒。
秦太师不着痕迹的瞥齐尚书一眼,见齐尚书也闭嘴不言,他便也沉默起来。
荣烺问,“都宣了谁?”
李尚书道,“各大将军,还有郑家兄弟。”
荣烺视线扫过内阁诸人,对荣晟帝道,“请父皇宣颜相入朝。他一向忠心,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旁的事以后再论。”
荣晟帝明白,现下第一要务是保住江山,当即应允,“这也好。”
“还有姜驸马,他是老将,又是自家亲戚,一并请他入朝。”
荣晟帝也允了,荣烺对传旨的内侍官道,“你见了大长公主与大长公主说,请她召集长公主、郢王,商议并安抚住帝都宗室。不要让宗室生乱。一旦帝都有失,旁人或还可活,咱们姓荣的是绝不会有活路的!都老老实实的,别出乱子!”
内侍官连忙去办。
郑家乍闻辽北战败也甚为震惊,郑骁惊异的问传旨内侍,“战败了?什么时候的事?”
内侍道,“今儿刚送来的战报,陛下请两位大人进宫议事。”
郑骁敏锐察觉,这必不是小败。倘只是小事,荣晟帝焉会请他们兄弟进宫商议,郑骁不在乎荣晟帝,但他在意辽北战事,他追问内侍,“战报上怎么说的?”
内侍苦人,“小人焉能知战报的事儿,大人,小人就是听里头人说辽北战败,请两位大人进宫议事!”
郑家兄弟互视一眼,郑衡面容冷肃,也有些坐不住,“父亲、二叔,你们这就进宫去吧。我看,恐怕是辽北战事真的不大好。”
郑家兄弟没有耽搁,立刻骑马进宫。
他二人到的时间并不晚,行礼后见荣烺亦在,心下又是一沉。荣晟帝道,“两位表兄不必多礼,先坐吧。”
留给他二人的位置在诸武官之上,郑国公道,“草民万不敢居此位,敬陪末座即可。”
在召郑家兄弟入朝时,荣晟帝已有心理准备,此际温声劝道,“先前都是朕的不是。一时气恼,迁怒了国公府。你我是嫡亲的姑舅兄弟,切莫这般外道。国公府原就无罪,不过是受些无知族人的拖累。朕早想给你们恢复官爵,表兄若不依,就是怪朕了。”
“草民万万不敢。”
荣晟帝道,“那便即日起,两位表兄官爵依旧,阿衡几人,也继续做官,为朝廷出力。”
史太傅也跟着一声劝,“是啊。国公府的事,咱们都清楚。当初是碍于物议委屈了国公府。方尚书一直为国公府不平,我们的心也是一样的。”
荣绵亦极真挚道,“两位舅舅都是骨肉亲人。”
郑家兄弟更是迟疑不定,郑骁直接问,“辽北到底如何了?!”
荣烺示意方尚书,“方尚书把战报给两位舅舅看看吧。”
方尚书将战报递给郑骁,郑骁两眼扫过,整个人都有一瞬间的打晃,他目眦欲裂,不能相信,“什么!镇北关破了!”
郑国公急忙从弟弟手中取过战报,一阅之下也是面色泛白,他不可置信又看了一遍,方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辽北可是有十万精兵的!
荣晟帝面色灰败,“这都是朕的罪过,是朕治国有失。”
郑骁双眸充血,怒气横生,就要开口。郑国公死死按住弟弟的手臂,抢先道,“陛下切莫自责,天子无罪。”
郑骁一把甩开兄长的手,凶狠的目光逼的荣晟帝气势一滞,“辽北十万边军!十万百姓!那是自太、祖皇帝立国以来朝廷五十年的血汗经营,今朝边军败亡百姓身死,将来列祖列宗若问,朝廷做何回答!”
郑骁的怒吼震的御史书屋顶都要瑟瑟发抖,大家皆悲痛无言。
“二弟!”郑国公扣住郑骁的手臂,猛然将人扭至自己面前,然后,猝不及防的紧紧抱住弟弟。郑骁喉中发出一声悲鸣,面孔伏在兄长肩头,滚下泪来。
郑国公也是满脸泪光。
此间室内,人人垂泪,便是吓的不轻的内侍官也悄悄偏过头拭去眼中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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