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愣了愣，第一反应却是，那现在几点了？
外面的天光早已大亮，他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时间后心脏猛地一跳。
醉酒果然误事。
睡过头了。
“算了，不吃了。”
傅宴一摆手，“我今天还有个会要开。”
他匆匆起身，安若故也非常识相地把他的西装外套递给他。
傅宴的神色有一瞬不自然。
虽然将安若故带了回来，但是他依旧有些不习惯于安若故和他的接触，没让安若故帮自己穿上，而是往胳膊上一搭，道，“先走了。”
“嗯，工作顺利。”
安若故露出毫无破绽的营业微笑，送别傅宴。
等傅宴一离开，他又很适时地换上有些失落的表情。
傅宴当然看不到。
这全落在了顾深舟的眼里。
他的手下意识握紧了一点，一瞬间感受很复杂。
作为……朋友吧，他当然不希望安若故难过。
但与此同时，又有一些阴暗想法从心底滋生出来。
他该安慰安若故，说傅总很忙，从前也不怎么吃早餐，不是故意出尔反尔的。
但是他并不想为傅宴再圆场了。
他能看出来，除了这张脸，傅宴并不喜欢安若故。
傅宴浪费他的心意，拒绝他的接触。
现在的安若故或许还拿他当做恩人，所以能够忍受。但迟早有一天，等失望攒够了，说不定他会离开傅宴。
傅宴这种人，不值得他喜欢，更不值得他付出。他该渐渐看清楚了。
“……”
沉默片刻，顾深舟忽然开口，“还剩的那些海鲜粥，我一会儿能带走吗？”
安若故原本也只是稍微演一演博同情分，要是顾深舟愿意安慰他最好，不安慰他也记了个傅宴渣男的影子。
却没想到顾深舟的安慰方式是这样的。
他嘴角忍不住弯起。
这证明顾深舟对他的情绪越来越上心了。
“当然可以。”
安若故立刻将失落的表情一扫而空，脸上浮现惊喜道，“本来就是煮给你的，你喜欢就太好了。”
他像是在收集建议，问，“好吃吗？”
顾深舟实事求是道：“好吃。”
煮粥不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但是要将粥煮得好吃，如何拿捏火候作料时长都也是一门学问。
在这点上，他觉得第一次煮粥就成功的安若故实在是个天才。
傅宴不喜欢安若故，当初也在他面前贬低过安若故的出身，性格，甚至将他打成了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的那种人。
但这些天的接触，他只觉得安若故性格好，天赋高，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出色。
傅宴看不到他的好。
但顾深舟都能看到。
“如果你喜欢，下次我还可以给你煮。”
安若故一边打包海鲜粥一边说着，又顿了顿，似乎思考了一下又说，“我本来是觉得傅总喝酒伤了胃，早上起来应该吃点清淡的垫一垫，不过感觉傅总不喜欢喝粥，那下次我也没必要给他煮粥了。”
顾深舟忽然觉得更畅快了。
这份海鲜粥是安若故单独给他做的。
傅宴既然连不要，那么他以后连他的光都借不了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比较什么，但总之心情莫名其妙地好转起来。
等安若故打包完粥，顾深舟问：“今天不约会吗？”
安若故歪头看他，笑：“你很期待吗？”
“我以为这是每天都该……”
顾深舟说到一半，话瞬间被截住。
因为安若故踮脚，站到了他眼前，鞋抵着鞋，脸靠近了他的脸，几乎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随后，安若故抬起手。
顾深舟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是黑眼圈吗？”
他轻轻戳了一下顾深舟眼下的部分，随后问，“你昨晚没睡好吧？”
顾深舟确实整夜都在失眠。
早知道，无论楼下多冷，他都应该睡楼下的。
在安若故的房间里，他就是感觉莫名的紧张，甚至都不敢翻身，怕吵醒安若故，只维持着平静均匀的呼吸，生怕他听出来。
安若故的眼里多是关心，只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我睡一间就这么不舒服吗？”
“……没有。”
顾深舟心虚地躲了下他的视线，道，“是我自己的原因，我认床。”
安若故摇头：“应该还是沙发床太窄了不舒服。”
他看起来是真的为此感到抱歉，合掌真诚道歉道，“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让你睡在那里了。”
“所以今天，深舟，你还是回去休息吧。约会的事情，我们改天再说。”
顾深舟愣了愣。
安若故看出他眼底转瞬即逝的失落，心底轻笑。
他们这几天几乎形影不离地待在一起，每天都有约会，尤其昨天甚至都让顾深舟留宿了。
靠着这个，他们的关系也在突飞猛进中。
但俗话说，做什么都得张弛有度。
安若故选择适当地松一松手中的鱼线，道：“昨天辛苦你了。要是没有你在，我一整晚可能都不知道怎么办，甚至不知道傅总会不会发酒疯。”
“还好昨晚平安无事，但你肯定累着了，还是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顾深舟已经习惯了每天都有约会的过程，这一天却突然停了，他肯定会有些不适应。
这短暂的分别虽然说是休息，恐怕也会让他心底滋生出更多想念的情绪来。
顾深舟看向安若故，心情有有些复杂。
他让自己休息。
但他昨天又何尝不辛苦呢？
顾深舟默了默，忽然道：“既然今天休息，要不然……我来做下次的约会计划吧？”
安若故有点惊讶：“嗯？”
“你上次说了，光你一个人想约会流程似乎也不对。”
“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可以试试安排。”
顾深舟正色补充，“当然了，这也有助于我收集经验……方便以后的约会。”
那么今天，安若故应该也能好好休息了。
安若故看着他，眼底浮现一层笑意，最终还是没有逗他戳破他这个正义凛然的借口，只道：“好啊，那下次的约会就交给你了。”
—
等顾深舟回到家，又后知后觉地后悔起自己怎么主动揽下了这件事。
他没有恋爱经验，周围也没有几个能问的朋友。
总不能去问傅宴吧？要怎么说，我想和你的对象去约会，你看看哪里比较合适？
顾深舟将海鲜粥热了热，随后一边喝粥，一边调动搜索引擎。
网上当然说什么的都有。
零恋爱经验的顾深舟分辨不太出，只觉得每一条都有道理。
他翻了好几条，一条条记进自己的备忘录去。
最后，他退出前将备忘录文件命名为模拟约会流程，想了想，又改成了安若故。
这是给安若故设计的约会计划。
除此之外，他应该也不会想和别人再去了。
……
又隔了一天，顾深舟说自己已经安排好了那天所有的行程，安若故只要跟着出门就好。
在坐了一个小时左右的车后，他们终于到了。
“这是城市里最大的游乐场。”
顾深舟向他介绍，语气里还带着一些飘忽的不自信，像是在犹豫不确定安若故喜不喜欢，“刚好，我想如果以后傅总……带你来的话，你也不至于完全不清楚园区情况，判断不出自己该玩哪个项目。”
听到这话，安若故却忽然笑了下。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傅宴那么忙，又不喜欢他，怎么可能特地带他来游乐场呢。
但正因为不可能，所以安若故才意识到，顾深舟选这个地方，完全是他的私心。
在游乐场积累经验毫无用处。
只是他想和安若故一起过而已。
但等他们进了游乐场，顾深舟才发现有点不对。
他只搜了情侣约会的场所，网上给他推荐了游乐场。
但是走进来，才发现，这里的确情侣多，但他们都是一男一女的情侣。
而这个月刚好在举办活动，所以来来往往的不是异性恋情侣就是双人女生，他们两个大男人站在人群中，显得非常突兀。
顾深舟在心中瞬间懊恼起自己的选择。
明明当时还有好几条备用选择，他怎么就选了这个呢？
他悄悄看了一眼安若故。
幸好安若故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份突兀，也没有半点不开心，满眼都写着激动和幸福。
顾深舟默默地靠近了点安若故，挡下他看其他路人，问：“第一个项目，你想玩什么？”
安若故想了想，道：“跳楼机。”
上辈子他因为心脏病的缘故，这样的刺激型项目，他一次都没有坐过。
这次这具身体虽然也有些孱弱，但是至少没有先天性心脏病，肯定要玩回来。
顾深舟一愣：“一上来就玩这个会不会太刺激了？”
安若故故意道：“你害怕啊？”
“没有。”
顾深舟有点担心地看着他，“我是觉得你的身体可能……”
安若故藏在口罩下的脸狡黠一笑：“我可以。”
剧情发展还没到白月光回国。
世界意志留着他这个人还有用，不太可能轻而易举就因为坐个跳楼机病发了。
两人去跳楼机的队伍里排队。
因为是工作日，所以排队的人也不多，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顾深舟看了一眼，安若故的表情真的像是兴奋而不是紧张，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两人坐上跳楼机，被绑上安全带。
设备开始运转，跳楼机慢吞吞地爬到了最顶点。
安若故看着他的双脚离地面越来越远，心情也越来越澎湃。
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是恐惧的开始，但是安若故却只觉得自由，脱离地心引力的那种自由。
活过两辈子的人了，他当然什么也不怕。
但来坐跳楼机，除了他真的想体验外，当然还有别的用处了。
他侧头看向顾深舟，发现他面色也很平静。
还有点可惜，不能演保护戏码了。
没事，换剧本。
跳楼机缓慢地停到了最高点。
“……说起来，我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安若故忽然开口道。
顾深舟转头看他。
在周围一片吱哇乱叫的尖叫声中，他的声音显得平和而坚定，“有的小朋友，可能小时候就来过。但是我直到今天，二十多岁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场。”
在跳楼机的最顶点，风吹开安若故额前的一点碎发。
顾深舟看着他湿漉漉的眼里盛着温柔的笑意，“谢谢你，深舟。谢谢你带过我见过，我从来没见过的一切。”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跳楼机直线下坠。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在顾深舟的心跳和肾上腺素同时飙升那一刻，安若故默默握紧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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