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百合耽美 > 我的驸马是渣男 > 11、第11章 坐看云起
    有时我自以为很懂刘起,士族子弟,持才傲物,三两句话便能怼得他面红耳赤。


    有时我忽又觉着自己竟一点也看不穿他,当我想方设法折辱他、得罪他,他却从不与我较真到底,每每负气离去,再一见面,又像只开水烫不死的野猪似的,厚着脸皮贴上来。


    我不明白,我不过是个无甚权势的长公主,一没有皇帝那样的权倾朝野,二没有皇后那样的中宫地位,刘起何苦吃尽窝囊气来巴结于我?


    我和他相处,不过短短半月有余,这半月来他更是时常不在府中,为此也谈不上什么感情深厚。


    若说是因为梅兰竹菊他才有了片刻危机感,也实在说不过去。


    他们什么份量,他自己什么份量?


    刘起心里不可能真没点数,应该不至于会被梅兰竹菊他们四人的影响而心生焦躁。


    我一时半会儿怎么都想不通,保险起见,只得半推半,“驸马此言差矣,梅兰竹菊虽好,也不过是小小男宠,唯有你,才是骑着高头骏马入我府中的门面夫君,我又怎会弃你于不顾?”


    刘起陡然将我推倒,俊脸贴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正一下一下落在我的鼻尖。


    他伸手撩起我的发梢,掠过我的耳垂,我心下一阵酥麻,颤抖着轻吟了一下。


    “殿下所言,微臣不信。”刘起兀自把玩着我头顶的玲珑珠钗,漫不经心道:“常言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更何况是四个?”


    “双拳难敌四手,微臣不得不防。”


    我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挑起他凌厉的下巴,谄媚道:“驸马若是想表忠心,来日召你侍寝便是。”


    “只是,眼下不行。”


    “为何?”


    “那,那个……”


    我眼珠子咕噜乱转,心里把可以用上的借口都盘算了一番,也没找到个合适的。


    忽地,看到金丝楠木的花几上摆着一尊菩萨像,赶忙道:“明日,我需前往寺中礼佛,今日要先行斋沐,不得行房事。”


    刘起手下动作一顿,看着我的眼神也多了三分迟疑。


    我趁机脱开他的手,往后又挪了半寸,急忙补充道:“此乃对佛主之大不敬。”


    “我以一片赤诚之心皈依我佛,还望夫君体谅。”


    北方大小部落散居,连年来征战不休,是故北人大多崇佛尚教,以求超脱轮回,赎尽杀戮之苦。


    信佛礼佛在大魏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的寻常事,诵经、打坐、持咒、念佛、清水,缺一不可。


    我这话一出,刘起不可能不信。


    他松开禁锢住我的双手,翻身坐起,垂头思索了片刻,道:“那微臣就静候殿下传召。”


    “行了行了。”我忙不迭点头,推搡他往门外去,“你先回自个儿屋里待着去,待时机成熟,我定派人前去传你。”


    刘起前脚刚踏出门槛,我后脚便嘭地一声把门合上,想想还不放心,心有余悸地再把门栓插上。


    我挠挠头,急得来屋里来回乱窜,像只穿梭在瓜田里的猹。


    怪事,刘起莫不是中邪了?


    为何总一门心思想要侍寝?


    在我第三次险些撞到梁柱的时候,我终于茅塞顿开,双手一拍,得出结论——刘起还不够恨我。


    换个说法就是,我做得恶还不够,让他对我还抱有一丝幻想,想要与我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我嘴露狞笑,心底打定主意,说什么也绝不会让他得逞。


    翌日,清晨。


    天刚翻起鱼肚白,我睡眼惺忪地杵在瑶光寺的寺门前,听着寺中撞出一道道沉闷的晨钟。


    山涧流泉,云霞缭绕。


    耳边梵音悠扬,眼前余香袅袅。


    远处层峦叠嶂,天幕中泄下一束金光洒在瑶光寺的屋檐上,九层金轮在熹微中熠熠生辉,如佛光普照。


    瑶光寺是专为皇室参拜而修建的寺院,洛京宫中常有妃嫔宗女在此学道礼佛。


    我早早出门,为得也不是什么良辰吉时好彩头,只是除此之外再想不出其他法子,当下唯有躲着刘起了。


    我在大雄殿内跪下,座上供奉的释迦牟尼佛宝相庄严,两旁的护法金刚像圆光灿然,周围伫立着十八罗汉,个个紫光湛湛。


    我双手合十,闭目朝拜,侧耳聆听钟磬齐鸣。


    我本不信佛,更不信那怪力乱神之说,直到我历经生死,才知这世上万物皆逃不开六道轮回。


    人活一世,原先只求个随性畅快,从不论善恶对错。


    可当我再活一世,我却愿超脱因果,只存己念。


    我深知,这一世,我只有无怨无情,方能得偿所愿。


    所谓修佛,不过是修个自身罢了。


    佛前顿悟,我忽觉耳目清明。


    此时听见在一片沉寂的大殿深处,隐约传来阵阵压抑着的啼哭声。


    我回首去望,春夏秋冬四个正守在殿外,知夏和暮秋一起在往炉中添香。


    我对识春招了招手,识春便抬脚迈进殿来。


    “殿下,怎么了?”


    我伸出食指在唇前比了个手势,“嘘,你可听见有人在啼哭?”


    “是吗?”


    识春皱眉,寻声四望。


    只听见那哭声虚虚晃晃,若有似无,听方向像是从佛像的后头传出来的。


    “是,好像有个女子在哭。”识春提眉惊诧道。


    “你随我去看看。”


    我提起裙摆猫腰绕到佛像背后的石台附近,边走还不忘回头看看识春有没有跟上。


    石台后头是一方宽大的柚木桌,桌上放着铜炉、清水和鲜花无数。


    柚木桌前盖着一块红绸布,听声音正像从绸布底下发出来的。


    光天化日之下,又有识春这么个大活人就站在身后,因而我并未有多紧张。


    走到桌台前一把拉开绸布,刚想张嘴,就被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


    柚木桌下果然躲着一个人,也确实是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赪霞色的袿襡,看上去身形纤柔,原本精致明媚的面妆被泪水冲花,条条白痕爬了满脸,乍一看,比寺院墙上的恶鬼壁画还要骇人几分。


    我向来胆子就小,不然当初也不会被识春给吓得归西。


    我颤声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啼哭?”


    女子闻声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我,仿佛受了天大的苦楚般。


    她抬手摸了一把眼泪,瘪了瘪嘴,“玉灵妹妹……”


    我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识春又是扑通跪下,冲着柚木桌下的女子磕道:“奴婢拜见华灵长公主。”


    华灵……长公主?


    封号与我如此相似,哪怕不用识春介绍,我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这里光线不明,我方才还未看清,原是华灵姐姐。”我搀起华灵的胳膊,把她从桌底拉出来,“姐姐怎地一大清早躲在此处?又是为何事感伤?”


    华灵站直了身,却依旧只顾着抹眼泪,下裙全堆在一起,看上去有些滑稽。


    “妹妹不知,姐姐我身在此处,并非是我所愿,只是只是……”她话还未说完,又鼓鼓囊囊地哭了起来。


    “只是为何?”


    “只是我已无家可归,如今怕是要沦落到寺院,出家来做比丘尼了。”


    “姐姐尽拿妹妹说笑。”我打着哈哈,“是公主府住不得,还是皇宫里不好去?”


    华灵捻起帕子拭了拭眼角,这头将才擦干,那头又像是涌不尽的泉水似的咕噜噜地冒了出来。


    “妹妹有所不知,姐姐自从嫁入冯氏,便越发身不由己,如今有府回不去,宫内也再无容身之所,实在是走投无路。”


    我转头小声问识春,“什么冯氏?”


    识春伏在我耳边,“长乐冯氏,驸马名叫冯昭,乃当朝太师冯祀之子。”


    既是太师之子,又能拜驸马都尉尚公主,总不至于是个草包。


    我点头,转身拉起华灵的手,语重心长道:“姐姐是大魏的长公主,纵使出嫁了日子不好过,想回娘家探探亲,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再说了,那公主府是陛下赐予你的,便是你的住处,怎会回不得?”


    “要是驸马哪天惹你不高兴,你就一脚把他踹出门去。”


    “太师的儿子怎么了?他老爹的官儿再大,也食朝廷俸禄,只要食朝廷俸禄,那就是我大魏的臣子,只要是大魏的臣子,那就是我们元氏的长工,你说对与不对?”


    华灵听了我这话,含泪扑哧一笑,“你呀,尽有那些歪理。”


    我笑笑,“怎是歪理,妹妹我句句属实。”


    “姐姐大可不必强忍委屈,要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发泄出来就好,若再不痛快,我便差人把那冯昭给绑了,再送到姐姐面前,认打认罚可好?”


    华灵闻言,突然谨慎地四处张望,拉着我躲到柚木桌下,小声询问道:“你也是这般对丹阳王世子的?”


    “姐姐是说刘起?”


    华灵点头如捣蒜。


    我拍了拍胸脯,大言不惭,“那可不,男人嘛,总得使点法子管教,不然还得了?那不成了脱了缰绳的野马,只顾着成天在外拈花惹草。”


    “世子也会拈花惹草?”


    “那倒没有。”我扬言道:“量他有贼心也没贼胆。”


    “为何没有?”华灵问:“其父可是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手握重兵。”


    “手握重兵又怎地?”我满脸理所应当,“再握重兵,那也得任凭朝廷差遣,没有皇兄的旨意,他怎敢轻举妄动?”


    华灵捻着帕巾拍了拍我的手心,“好妹妹,快告诉姐姐,你是如何管教驸马的?怎会令他如此听命于你?”


    “姐姐听闻,前几日你还往府上找了几个面首,驸马那边,可有何反应没有?”


    我思忖着摸起下巴,“反应嘛,倒也不是没有,从前总是对我冷冷淡淡的,而今不知怎的,竟总急着与我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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