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毕业 毕业
米勒克学院今年的毕业典礼在即, 距离学院距离最近的主城拉利阿特也变得比往常更加热闹。
克莱德还空中时,隔着一大段距离就看到那个灯火辉煌的中心城镇,于是又让小虫兽伽奈特往上面再飞点儿。
埃德加尔还是第一次以清醒状态待在伽奈特身上, 他一脸好奇:“还能再高点吗?”
“可倒是可以,”克莱德回:“就是一会儿下去的时候会有点刺激。”
埃德加尔用绝佳的平衡力站在这只巨大的粉紫色虫兽背上, 满脸期盼地看着克莱德。
克莱德拍拍伽奈特的脑袋,而原本还控制着速度的伽奈特立刻眼睛一转,嗖的一下就往上冲。
埃德加尔一手抓着伽奈特硬甲间的间隙, 整个身体就像是随风摇晃的树枝一样甩来甩去, 他表情兴奋, 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这种疯劲来。
克莱德对此有些担心,不由得回想起之前还在诺克斯部族神殿时的事。
当时大祭司表示,埃德加尔的身体在灵魂彻底融合的瞬间将其改变的机会,通俗来说, 就是埃德加尔可以选择变成雄虫、雌虫或是亚雌。
按大祭司的说法,这多半是现在世界能量稳定后, 世界意识给予埃德加尔的补偿。
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 而且非常短暂,要埃德加尔深思熟虑后再做决定。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大祭司才一直有意延缓了埃德加尔灵魂和身体的融合速度,想要给这位世界树的最终造物足够的思考时间。
可没想到的是, 埃德加尔却拒绝了。
他选择继续用这具身体在这片大陆活下去, 至于其中的缘由, 埃德加尔并不愿意透露。
克莱德也是从那时候就发现, 埃德加尔哪里好像不一样了。
他更恣意、张扬,隐隐约约透出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感。
虽然克莱德觉得埃德加尔经历了那么多糟糕的事,在这个世界里还背负着所有平行世界积攒的负面能量, 能畅快、随心所欲地生活挺好的,但
克莱德收回了担忧的目光。
但是,埃德加尔现在的状态很像是那种已经放弃了一切、毫无牵挂的无畏。
伽奈特在埃德加尔的高呼声中又高速盘旋了几个小圈,甩着尾巴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得意。
克莱德算了算时间,提议道:“差不多了,咱们该下去了。”
埃德加尔意犹未尽地躺倒在伽奈特的背上,他注视着满是繁星的夜空,忽然沉默了下来。
克莱德没再催促,想了想,从收纳道具里拿了瓶果酒出来,瓶身是上下同款的粉色圆柱状,这种盛放器皿是撒穆尔才捣鼓出来的新货,具有很好的保鲜效果。
埃德加尔接过瓶子,看着上面可爱小狗图案几秒后,突然说:“我还是幼崽的时候,在村口捡到过一只小狗。”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克莱德眨了眨眼睛,没出声打断。
埃德加尔好像也不需要回应,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
“那是只看不出品种的花斑狗,腿很短跑不快,下牙也长歪了啃不了骨头,就连耳朵都是缺了一半的,要是以正常的眼光来看的话,那只小狗真的很丑。
“村里的幼崽都讨厌那只狗,总是会用棍子驱赶它、拿石头扔它,但它没地方去了,只能忍着痛,等那些幼崽们离开后又偷偷摸摸地跑回来。”
“只有一只幼崽不一样,”埃德加尔语气平淡得近乎冰冷:“那就是瑞安。
埃德加尔勾起嘴角:“我一直觉得,我和那只小狗没什么区别。”
克莱德沉默地听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感觉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像是在说教,挺讨人厌的。
埃德加尔神情严峻,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最后一咬牙、单手在那粉色瓶子上划过,将其上半部分掀开,又收紧握着瓶子的手指、立刻让瓶身上覆上了一层冰霜。
克莱德立刻意识到埃德加尔周围的水元素极其轻快活跃,这根本不是A级精神力所能做到的程度。
埃德加尔注意到了克莱德的视线,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但一直偏着头、视线一次都没和克莱德的对上:“忘了告诉你了,我的精神力好像有些奇怪。”
“埃德,”克莱德只嗓音没什么变化地说:“我什么都知道。”
埃德加尔的动作蓦地一僵,脸上的笑意也迅速撤了个干净,然后小心地去看克莱德的表情。
克莱德平静和对方对视,最后终于等来对方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抱歉。”
克莱德摇摇头:“没事,但是我建议你不要对撒穆尔和玛尔斯这么做,他们会很伤心。”
埃德加尔说的那句话模棱两可,但克莱德明白,对方这是在试探。
他说自己“忘了说精神力变化的事”,其实首先是在试探克莱德和米勒克学院的关系。
埃德加尔太了解他的老师了,要是克莱德和校长爱德华有信赖关系的话,爱德华一定会跟克莱德提及自己学徒精神力异常的事。
其二,就是在试探克莱德此时的态度和实力。
毕竟现在克莱德和玛尔斯都算是尼威尔斯皇室的那一方,如果皇室依旧抓着玛尔斯这件事不放,埃德艾尔就要考虑和自己曾经同伴为敌的可能性。
他们曾经的那支任务小队,一个是将来的虫皇,一个是实力非凡、且还有大陆第一战士相伴的全系觉醒者。
一个是大陆第一商会独子、且自身也是A级的觉醒者,而埃德加尔本人,又是米勒克学院的下任校长。
夸张点说,他们四人的关系差不多也代表了大陆几大势力间的状况。
埃德加尔说那句试探的话的时候,多半也没想到克莱德会直接揭穿他。
看着克莱德此刻看不出情绪的脸,埃德加尔苦笑:“嗯,我知道了。”
说完,他仰头把那瓶果酒一饮而尽,刚准备再开口就被克莱德一个手势打断:“好了,我没生气,咱们还像以前那样相处就行,但玛尔斯那边得你自己去谈。”
说实话,要不是克莱德知晓了埃德加尔身上发生的事,又有着近三百岁的精神年龄,他说不定还真的会有点失落或者不高兴。
但此时的克莱德觉得自己堪比前世的水豚,心态真是极其稳定。
看着埃德加尔这么拐弯抹角的,不知怎么还会产生种自家孩子终于长大的诡异感叹。
埃德加尔这会儿就跟做错事的小幼崽一样,只低着头看自己手里空掉的瓶子,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和克莱德搭话的模样。
克莱德见状,直接把那缺了盖子的空瓶拿过来扔进收纳道具里,拽着埃德加尔的手臂往下就是一跳。
克莱德完全没减速,只是小心控制着周身的水元素反射光线,尽量达成隐形一样的效果。
也还好这会儿是在晚上,不然雌虫们肯定能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下坠。
等被克莱德拽着直接穿透米勒克学院的防御精神图,在人迹罕至的后门处落地时,埃德加尔才慢慢蹲下来、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我有点儿想吐。”
克莱德递过去一个木盒,里面是满满当当的、柠檬黄的丸状物。
埃德加尔问也没问,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他本来都有尝到奇怪味道的准备了,可没想到除了有股稍浓的香味之外什么也没感觉到。
克莱德的药剂从来效果都很好,埃德加尔吞下去后只觉得一瞬间头不晕了、那股恶心感也没了。
他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克莱德把木盒放到埃德加尔手里:“防晕药,斯黛拉杂货铺下个月上架的新品。”
也是因为看到格伦达尔总是晕飞行道具和各种虫兽,克莱德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也有“晕车晕机”这种状况。
但或许是这状况只发生在少数雌虫身上,整片大陆现在都没有专门针对此的药剂。
埃德加尔只认为自己是受伤中毒了一类才失去意识那么久,但实际上他是肉.体和灵魂重新融合了一次。
据大祭司说,埃德加尔的情况比较特殊,融合后多半会有点小状况,也就是这种眩晕感。
克莱德早就备好了一份药丸,但一路上看着埃德加尔都没什么反应就没拿出来。
埃德加尔觉得缓和得差不多了就准备站起来,这时他忽然感觉背后一凉。
他下意识用精神力想召唤冰盾,但是忽然又反应过来自己精神力异常的事,又立刻把活跃起来的水元素驱散。
他这一犹豫就没彻底躲开,膝弯一软、眨眼间就被扳倒在地。
“看!我又赢啦!埃德加尔这次你又输给我一个甜蜜果。”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埃德加尔投降认输:“好吧,需要什么时候兑现?”
撒穆尔松开力道从他身上跳下来,伸手把埃德加尔从地上拽起来:“最晚下周,得连同之前欠的一起啊。”
埃德加尔叹着气,一边说着自己这月钱包不保,一边朝广场走去。
广场周围悬浮着各色照明道具,茂盛的虹草在光线照耀下像是一道道从土壤中衍射的彩虹。
正中央的喷泉被施加了法阵,此刻正不断从里面飞出细碎的冰花,和炎炎夏日的高温碰撞在一起变成朦胧水雾,笼罩在桌上的鲜果美酒上。
有不少早来的学生们已经喝得抱头大哭,也有的正在人群中乱窜像是在留对方的传讯地址。
米勒克学生们的开学仪式在此举行,而毕业晚会也会在此落幕。
六年前,他们翘首以盼那颗白水晶的精神力测试结果,朝阳下,一张张青涩稚嫩的脸上都写满了无限地向往。
现在,在满天繁星的夜幕下,他们彼此碰杯拥抱,对自己的好友同伴诉说着不舍。
今天以后,这些毕业于米勒克的虫族们大多会各奔东西、一生都难有再见一面的机会,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最后一晚狂欢。
克莱德三人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广场众人的注意,克莱德和埃德加尔对视一眼,立刻把撒穆尔摁在原地,脚尖一转就躲得没了踪影。
立刻被同级生们围住的撒穆尔摆出专业的营业微笑,但心里多半是在疯狂骂人。
闪到树上的克莱德和旁边树影里的埃德加尔相视一笑,彼此笑容间都透露着幸灾乐祸——谁让撒穆尔之前这么坑他们的。
忽然,克莱德听到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他转头一看,是个棕发蓝眼、容貌平凡的雌虫。
对方朝他点头示意,然后朝树影处看去:“我们谈谈吧,埃德加尔。”
第二百六十二章 渔村阴谋 渔村阴谋
克莱德不知道玛尔斯和埃德加尔具体谈了些什么, 他对此也不太关心。
但不得不说,在看到其余三人的相处模式都和曾经没什么区别时,他心里还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现在想起来, 埃德加尔多半是他们之中第一个知道玛尔斯身份的,撒穆尔后面也好像是有所察觉。
这么一回忆, 克莱德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了。
克莱德看着依旧被撒穆尔独家秘制零食辣得满脸泪的玛尔斯,以及旁边喝高了就对着靠枕碎碎念的埃德加尔,默默地吸了口冰镇果汁。
“还多得是呢!来, 继续喝!”撒穆尔一手一瓶果酒、摇摇晃晃地往这里走。
他走得歪歪扭扭的, 以前克莱德他们还会一脸担忧地去扶, 现在已经是彻底无动于衷地在座椅上等。
要问为什么不过去帮忙拿东西的话,曾经被撒穆尔举着酒瓶追了好几公里的玛尔斯最有发言权。
谁知道这只亚雌为什么明明喝醉了还跑得又稳又快,同时还把手里的东西攥得死紧,把所有妄图拿走手中东西的对象都视作敌人。
撒穆尔狂放地劈开酒瓶直接往嘴里倒, 这一半进了肚子一半喂了衣服的架势让克莱德看得一阵无语。
还好撒穆尔的衣服是特制的,防水性很好, 不然这会儿套着件湿衬衫的造型多少有点尴尬。
撒穆尔拿手背往嘴上一抹, 往前一倒,上半身趴在桌子上偏头看着克莱德:“说起来, 你之前不是去找那个、那个谁了吗,当年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克莱德接过家务道具送过来的冰糕, 习惯性地抬手在对方圆溜溜的脑袋上拍了拍。
听到撒穆尔的话后他往自己的嘴里塞了勺冰糕, 原本是在脑子里回忆哪些能说、哪些得保密, 结果一转头看见玛尔斯和埃德加尔并排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差点一口把冰糕呛进气管里。
克莱德放下手里的小零食,下意识看了眼玛尔斯,又才放慢语速开口道:“那家伙对咱们当今的虫皇不满, 据说被驱逐前还是个小贵族。”
其实这事儿说来也挺神奇,当初他们杀了嘉维恩后,实际上侥幸存活下来的白鹰组织残部也没多少了。
明明当时托特莱尔带领着皇族秘密军队都仔仔细细搜了一遍,最后居然还是放跑了那只名为桑古恩的雄虫。
桑古恩这个名字的意为“血脉”,放在这只自诩是皇族、是当今虫皇亲哥哥,但实际上压根不被皇族承认的雄虫身上就有些微妙。
桑古恩当年没能觉醒精神力,完全是靠着嘉维恩那所谓的恩赐才货到了今天,他一路逃窜,最后竟然被神殿的守卫们给抓了个正着。
能成为神殿守卫的通常都不是泛泛之辈,多多少少也有能辨别异状的能力,他们发现了桑古恩身上的奇怪之处,立即将此事禀告了大祭司。
在大祭司面前,所有的谎言和心机都无用。
桑古恩暗中曾做的那些事全被扒了个干净,除了当年设计过虫皇和其怀蛋的雌君之外,另一件引人瞩目的事就是几年前的渔村事件。
几十年前谋害皇族子嗣失败后,那只对虫皇以及整个皇族心存怨恨的雄虫几乎要咬碎了牙。
瑞克斯是虫皇、罗奈尔德实力强横实在难以针对,雄虫就再计划着对玛尔斯下手。
玛尔斯体质特殊、又被保护得太好,桑古恩费了不少力气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那是在玛尔斯第一次光明正大离开米勒克学院的时候。
对于克莱德来说,那是一切事情的源头。
事情发生在那座紧邻冰海海域的小渔村——梅里渔村。
那年克莱德他们第一次执行校外的足金级任务,被学院分配去往冰海周边调查所谓的海族传言。
那时谁也不知道,这个任务是被设计好专门安排给他们小队的,所要针对的除了玛尔斯之外,还有克莱德。
克莱德还记得在抵达梅里渔村后他们发现了任务异常,立刻就传讯回学院等待支援。
那在暗中窥视这一切的人发现克莱德四人没有上钩,就直接采取了另外的行动。
暴雨中,简易木屋里的克莱德四人却睡得安稳,毫无察觉自己在入睡时就被下了药。
那会儿克莱德还没有觉醒精神力,明面上看克莱德和玛尔斯都是未觉醒者,埃德加尔有B级精神力,而撒穆尔是几人中精神力等级最高的A级。
那药出自白鹰组织,是种还在研制过程中、药效极不稳定的东西,能干扰虫族的感知。
论上,同为觉醒者的埃德加尔和撒穆尔会陷入幻觉,而非觉醒者的克莱德和玛尔斯则是会沉睡,对外界不会产生任何反应。
其中,药物生效后,被幻觉干扰者会像是被催眠了一样,大脑将无法正确处所得知的信息。
而更糟的是,要是此时有人在其耳边反反复复说某件事的话,被药效干预者就会将其信以为真。
桑古恩最开始的计划是让克莱德四人都被药性影响,他会先假扮成克莱德、杀了玛尔斯,再把克莱德的尸体扔给那只“海族”处。
那只当年出现在学院情报里的“海族”长着虫族的上半身,下半部分则是条巨大的鱼尾。
但实际上,这只鱼尾海族是当年从海底实验室逃走的实验品,就连在白鹰组织里也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知道,这只海族有个神奇的能力。
——它的上半身是可替换的。
每次进食完后,它的上半身就会变成最近吞食的虫族的模样,其骨骼、等等都会和那受害者一模一样。
到时候,事情就会变成克莱德的真实面目是杀人如麻的怪物,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埃德加尔和撒穆尔就是最好的证人。
别说什么友情深厚会对好友包庇,到了虫皇面前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届时虫皇会怎么想?
克莱德是从米勒克学院出来的学生,后面又和公爵罗奈尔德成为了伴侣。
本来那个向来排斥雄虫的公爵能这么快就和克莱德结婚就是个疑点,虫皇难道不会多想吗?
这谋害唯一皇子的事情,是不是米勒克学院和公爵都有份?
桑古恩可太了解当今这位虫皇了,他自私多疑,冷漠心狠,表面上看着对公爵好像偏爱,实际上他只爱自己、谁也不信。
一旦虫皇对公爵出手,那个在大陆上游历的哈里森布雷斯特怎么也不会置之不。
毕竟,公爵罗奈尔德可是前任虫皇最后的托付。
除此之外,米勒克学院的嫌疑也根本洗不清,在场的那只雌虫埃德加尔是学院校长的专属学徒,他的出现、证词极有可能也是米勒克的圈套。
大陆三方势力鼎力,其实两国多少都有并吞另外二者的意思。
对于尼威尔斯来说,这件事也能是一个发起战争的借口。
这样一来,整个大陆必会乱了套。
桑古恩的计划太疯狂,是要一举毁了布雷斯特家族、让尼威尔斯王国改朝换代,也是要让大陆陷入战争,好重新为自己、为白鹰组织争取最大的利益。
但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克莱德不是一只普通的雄虫。
克莱德在神域里才知道,前期一直折腾他的那块选项面板实际上是世界意识的化身,总会在冥冥中对他进行引导。
当初中了毒后,克莱德本该是要睡得昏天黑地,但那面板却悄然出现,直接暂停了时间。
克莱德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很久,醒来时只看见悬浮在面前的面板。
当时克莱德并不知道这面板上显示的东西意味着什么,但把他的性格摸得太清的世界意识好歹是让克莱德选出了最好的那一个。
那天晚上下了场暴雨,小队四人都缩在屋子里,而那只鱼尾海族也顺着暴雨来到了岸上,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最佳的机会。
桑古恩再怎么说也是只雄虫,不会去往梅里渔村那么偏僻的地方执行计划。
他和嘉维恩商量过,一开始就是让卧底在米勒克学院的一个组织成员去动手。
要做的事挺简单。
杀了玛尔斯、把克莱德扔去喂鱼,洗脑在场的另外两人,结束。
然而在下毒者的眼里,本该昏睡的克莱德忽然就忽然跟疯了一样,突然跑出门外、淋着大雨到处乱跑,最后竟然还跑到了海族爬上岸的地方。
眼看着克莱德似乎还想做什么,那人怕再生变故,只能改变行动顺序,直接把克莱德一把推进了海里。
而那鱼尾海族嗅到了食物的气味,直直追了下去。
白鹰组织在那海族身上装了追踪道具,后续会有其他成员将其捕捉、然后放到个能被找到的地方诱敌上钩。
处好克莱德后,这位执行者又赶紧回了那座海边的小木屋。
就在他准备按计划对玛尔斯下手的时候,撒穆尔居然从幻觉里苏醒了。
这种药剂之所以没有被组织拿来大规模使用,就是因为其药效不稳定,其中之一的表现就是,对于高阶的觉醒者,其幻觉所产生的时间会大幅下降。
他们没想到撒穆尔一个亚雌哪来的意志力,竟然只用了一两个小时就醒了过来。
白鹰组织虽然有能压制觉醒者的道具,但那东西体积巨大不可能随身携带,那个被派来执行任务的倒霉卧底身上也只有个能干扰精神力的道具。
可这东西能干扰精神力,却无法干扰各类道具。
撒穆尔怎么着也有A级的精神力,而大陆上的高阶觉醒者又不是集市里的土豆,哪能有那么多。
要是真发生冲突的话,身上携带无数道具的撒穆尔十有八九能把那个卧底吊起来打。
单单是这样也就算了,撒穆尔的警惕性太强,虽然没有发现小队之一的克莱德已经不见了,但不知道是第六感还是别的什么,他直接拿出防御道具不要钱似的往同伴身上扔。
看到这幕后,一直在暗处等待机会的组织成员鼻子都要气歪了。
都怪那个该死的雄虫克莱德!
要是不在克莱德身上费那么多时间,他早就得手了!
天色渐亮,发现另一个觉醒者埃德加尔也醒来后,这个埋伏了一晚的组织成员也只能灰溜溜地跑了。
他回到组织复命,可却被计划了这一切的桑古恩当场杀了、以绝后患。
桑古恩恼怒不已,但想着克莱德肯定已经被那鱼尾海族吞吃入腹,计划尚且没有彻底失败,又稍微平复了下心情。
为了让那具海族的尸体更快被发现,他们还费了些力气在那无名海岛上刻画了一个庞大的防御精神图。
毕竟茫茫大海里突然撞到一个防御罩,谁都会好奇的,对吧?
第二百六十三章 狂欢 狂欢
事实证明, 白鹰组织所有的计谋只要有了克莱德的参与,没过多久后就会朝着奇怪的方向一路飞奔。
在发现公爵罗奈尔德竟然会只身进入深海后,桑古恩一开始还暗自窃笑。
虽然计划出了点岔子, 但是能解决罗奈尔德也是大事一件。
可没多久,他们就听到了公爵和其雄主安然无恙的消息。
更甚者, 虫皇还借此又找到个白鹰组织安插在王国首都的暗线,归来的公爵罗奈尔德也一如既往地心狠手辣,彻彻底底将其拔除干净。
这让原本还做着美梦的桑古恩气得大病了一场。
原本如果有白鹰嘉维恩的恩赐的话, 这点儿小病转眼也就好了, 可嘉维恩已经对这只自诩皇族的雄虫早没了耐心, 不将他杀了还是看在这雄虫和虫皇瑞克斯流着同样一半血的份儿上。
这倒不是嘉维恩对其有什么索求,而是他一直想弄出当年药剂师尤纳用来报复家族的那种毒药。
要是那药剂一成,只要在桑古恩身上下毒,整个尼威尔斯的皇族都会受害。
桑古恩不知道白鹰在算计什么, 但他也知道自己还能活着是捡了条命,也不敢多说, 只安分地天天躺在那座白色城堡里修养。
“再后来”克莱德把最后一勺冰糕放进嘴里:“就是卡利做的事了。”
白鹰组织设计, 让虫皇误以为埃德加尔的养父是成员之一,又让埃德加尔恰好撞见玛尔斯杀了其养父的那一幕, 目的就是为了借埃德加尔的手、把异化药剂送进玛尔斯的体内。
这一次他们的算计成功了,差点让埃德加尔甚至是米勒克学院都付出了沉重代价。
撒穆尔含糊不清地骂:“那个老怪物是保养药剂喝多中毒了吗?怎么总是想挑起战争?”
克莱德耸耸肩, 谁让嘉维恩这样的人就是喜欢、并且能够从混乱的局势中获取利益呢?
“还有啊, 那个桑什么的, ”撒穆尔喝高了点儿, 语速飞快:“他是和虫皇有多大的仇啊?当年那些家伙害了格斯莫虫皇,他们就没错吗!?”
桑古恩的身世是皇族的秘密,克莱德刚刚和撒穆尔他们说的时候也只是称其为“当年被虫皇剥夺爵位赶出尼威尔斯的贵族”, 并没有说他是虫皇血缘上哥哥的这件事。
旁边,对这一切了然的玛尔斯只沉默地抿了口酒。
前任虫皇格斯莫、王夫、王夫后面娶的亚雌,以及他们的雄虫子嗣,是团不清的乱麻。
要从克莱德的角度看,王夫就不应该抛弃自己的恋人、贪图皇族的荣华富贵和格斯莫结为伴侣。问要是决定贪享皇族身份了,那就该彻底和曾经的亚雌恋人断绝联系。
但是以虫族的观念来说,王夫娶一只亚雌也不是罪大恶极的事。
雄虫嘛,天性如此。
现任虫皇瑞克斯当年对这二人的子嗣、雄虫桑古恩放了一马,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雌君甚至是子嗣在将来都会受其算计。
如果没有克莱德,玛尔斯多半会迎来一个无比悲惨的结局。
撒穆尔又骂了白鹰组织几句,而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埃德加尔突然问:“卡利教会怎么样?”
卡利用米勒克的学生做实验,后又伤害了王国唯一的皇子,米勒克学院和尼威尔斯王国都不可能放过他。
克莱德看着碗底已经彻底化了的那一点儿冰糕,沉默了几秒才说:“他定了契约,甘愿受罚。”
另外三人都注意到了克莱德的含糊其辞,不管是克莱德因为契约不能说、还是其本身不愿多谈,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再追问。
撒穆尔见氛围有些凝滞,不知道又从哪拿出两瓶酒来:“喝酒喝酒!今晚我们要喝个尽兴!”
埃德加尔接了一句:“别了吧,我怕你喝高兴了又到处爬,我可不想再去隔壁屋顶扛你了。”
撒穆尔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件事吗!”
他委屈巴巴地看向克莱德:“克莱德!埃德加尔犯规!”
克莱德把桌子上的酒杯聚到一起:“知道了知道了,我们陪你一起喝,喝到天亮。”
撒穆尔这才开心了,兴致勃勃地往四个酒杯里倒着酒。
酒液是奇异的浅紫色,里面带着一颗颗黑色的细小碎粒,在照明道具的光线下竟然反射出银白的珠光色,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酒。
撒穆尔嘴里念着:“这可是我的珍藏,你们一滴都不许剩。”
四支酒杯碰在一起,发出了好听的脆响。
他们谁也没说,但是又谁都知道,今天过后,再像这样能四人聚在一起举杯共饮的机会,或许再也不会有了。
很少有人知道克莱德其实是个念旧又重感情的人。
或许是事情都已解决,又或是有所感叹,众人一个情绪激动之下喝高了。
当做了伪装的公爵敲响这处小楼的门时,忽然就感觉有一道视线直勾勾地黏在他身上。
罗奈尔德立刻抬眼去看,就见房顶上有只雄虫扒着屋脊、只露出双眼睛盯着他看。
罗奈尔德:
他家小雄主这是在玩什么?
罗奈尔德绕到小楼后面,左右看看无人就双腿一蹬上了房顶,结果看见房顶上不止有他的雄虫,还有另外三个醉醺醺的虫族。
罗奈尔德看着这一幕只觉得额头青筋在跳,正想过去把那个睡得毫无防备的侄子玛尔斯拎起来,就忽然觉得手上一紧。
他低头一看,是克莱德正拽着他的手。
罗奈尔德叹了口气,蹲下.身来和坐在屋顶上的克莱德平视,还没来得说话呢,就见克莱德对他露出个傻乎乎的笑。
这个笑和克莱德以往表现出来的状态差别实在是太大了,罗奈尔德只感觉自己被猛地击中。
他按捺住想要把雄虫藏进怀里的冲动,尽可能地放柔了声音问:“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克莱德马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凑到罗奈尔德耳边用气音道:“太阳出来了,我们要小声点。”
在罗奈尔德满脸疑惑中,克莱德煞有介事地说他和自己的三个同伴都是吸收月光精华的妖怪,现在天亮了,不能让其他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妖怪”这种词汇明显不是弗兰特克斯大陆的产物,不过好在之前克莱德也跟罗奈尔德说了不少他前世的事,所以罗奈尔德此时也能解这个词。
罗奈尔德看克莱德这幅迷迷糊糊的样子实在好笑,又故意问:“那你是要是妖怪的话,我是什么?”
克莱德皱起脸,看了罗奈尔德好一会儿,突然一把扯掉了埃德加尔额头上的金属装饰,于是公爵的面容迅速变化,变成眉眼深邃、银发浅瞳的英俊模样。
克莱德忽地扑到罗奈尔德怀里,仰着头去看对方:“我们都一样呀,你是大猫猫,我是小猫猫,你是我最爱的宝贝。”
这种话放在克莱德前世也算是肉麻了,更何况是这雄虫地位颇高的异世大陆。
偏偏克莱德还不消停,环着罗奈尔德的脖子在其耳旁一直说“宝贝”、“我爱你”之类的词,吐出的热气一下下喷在对方的耳朵之上,让两只耳朵很快都变得通红。
公爵这会儿哪还有什么气,雄虫温软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让他的心口也变得又暖又软。
他单手抱着克莱德,另一只手同时拽着另外三只不省人事的虫族的领子,直接把这群喝醉的虫族们带回了小楼里。
克莱德一直黏在罗奈尔德的身上不肯下来,而罗奈尔德也乐得多看自家的雄虫撒娇。
好不容易等克莱德闹腾够了,罗奈尔德就把对方放回房间床上,替对方掖好被子、拉上窗帘后轻手轻脚回到了一楼的客厅。
他坐在客厅的长软椅上,完全没有管被他扔在地毯上那三只虫族的打算。
玛尔斯的雌父在还怀着蛋的时候就中了剧毒,虽然当时他很努力了,但还是让虫蛋受到了一定影响。
玛尔斯没能觉醒精神力,但是身体也拥有了极强的抗毒性,就算是酒精,他也能比其他虫族代谢得快上数倍。
于是当他悠悠转醒时,一睁眼就看见他的叔叔罗奈尔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玛尔斯被吓得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的,默默低下头不敢和对方对视。
而同样的事情,后面又发生了两次。
撒穆尔直接被吓得一声惊叫,然后立刻被旁边醒了一会儿的埃德加尔手疾眼快捂住了嘴。
三人齐齐站在一起,低头不敢说话。
这样诡异的静谧持续了很久,久到撒穆尔在心里大喊“快骂我一顿吧,实在是受不了了”。
然而罗奈尔德却一直没有开口的打算,就这么用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看着他们。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嗯?你们站着干嘛?”
撒穆尔顿感身上的压力一松,趁机往家务道具上拍了一下。
圆滚滚的家务道具滚到克莱德面前,殷切地递上一杯温水,然而在只有在克莱德能看见的角度,它的晶石屏幕上写着几个大字:救救我!
克莱德一愣,往下走了几步才看见软椅上的罗奈尔德。
他一想也就明白了,他们几人喝醉的事多半是被罗奈尔德给发现了。
克莱德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中直接走到公爵旁边,用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语气道:“好啦,别生气了,我们回家?”
撒穆尔正想着克莱德哄人的技术也太糟了,就见罗奈尔德默默拿出个认知感应道具往额上一戴,随即站起身来和克莱德并肩出了门。
撒穆尔:?
这也行!??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审判 审判
“你来了。”
克莱德看着面前那个消瘦了不少的声音, 应了一声:“嗯。”
这个脸上曾经总是蒙着布条、把自己会打得整洁漂亮的雄虫,此时像是在一夜间被抽走了生命力那般,脆弱得就像一根干枯的稻草。
卡利坐在一株树苗前, 那双本该是眼睛的位置深深往下凹陷,他明明不能视物, 却固执地“盯”着那株树苗根部的位置。
“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的,但是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无法接受。”
卡利的声音沙哑、嘴唇干裂, 看起来是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
他也不管克莱德想不想听, 只是自顾自地开始说:“我本来是活不下来的, 蛋壳破损、同时失去了雌父和雄父,我本该死在那场兽潮里。”
“但是爱德华找到了我,”他的语气有些感叹:“一只没有伴侣的雌虫却养育着一枚蛋,不用想都知道别的虫族会怎么说他。”
克莱德没有接话。
在米勒克学院里, 亚雌布兰特曾是克莱德的指引教师,也因此, 克莱德和这位教师比较亲近。
布兰特是校长爱德华的挚友, 两人的关系大概就跟克莱德和撒穆尔差不多,他们刚结束幼崽期没多久就相识了, 要说大陆上有谁对爱德华了解最深,那一定是布兰特。
当初因为卡利犯下的罪行, 布兰特为了给这只雄虫求情, 和克莱德说了很多有关这两父子的事。
当年爱德华费了不少力气才让卡利孵化, 期间用了无数珍奇的药剂, 硬生生是把这位S级强者一直积攒下来的家底都掏空了。
最后,爱德华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去请了大陆第一的刻画师、让其在卡利的蛋壳上刻画精神图。
就连布兰特都觉得爱德华是疯了, 可连那位刻画师也没想到的是,精神图居然起效了。
刻画师说,精神图要一直吸收其他虫族的生命力、才能勉强把这力量转化后补给这枚濒死的虫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制作出了这种禁忌的渎神之物的缘故,那位刻画师没来得及离开学院,在刻画后的第二天就被发现暴毙于客房之中。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诸多势力的猜测,让爱德华的处境一时变得很艰难,导致他不得不应邀出席一场贵族宴会。
然而那天,被他小心翼翼照看的雄虫蛋上、那些细致繁杂的纹路却突然亮起了光。
——它急需生命力的补充。
爱德华外出,身为校长助手的雌虫道格拉斯为了送一份文件、恰好那时推门进了校长室。
道格拉斯知道校长多么重视这颗虫蛋,只朝它伸手过去、想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然而,爱德华把精神图的事情瞒得太好了。
道格拉斯根本不知道那闪闪发光的精神图意味着什么。
可在触碰到虫蛋的一瞬间,这只雌虫的生命力瞬间被抽走了。
要不是布兰特发现校长室的门缝里有光在闪、直接破门而入的话,道格拉斯那天必死无疑。
爱德华是S级的觉醒者,S级的精神力赋予了虫族超过五百年的寿命。
失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生命对于爱德华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道格拉斯则是毁灭性的伤害。
道格拉斯是非觉醒者,罕见情况下他至多也就只能活到百岁,但大多非觉醒者也就是有七十年左右的寿命而已。
但那和虫蛋短暂的触碰中,道格拉斯直接失去了二十年的寿命。
那时的道格拉斯也不过才二十一岁,可他的寿命年龄却陡然突增了二十岁。
道格拉斯的身体年龄和他的精神、能力出现了巨大的断层,爱德华愧疚不已,但道格拉斯却反过来安慰对方。
为了弥补这二十年的差距,道格拉斯几乎整天都在大陆上奔走、执行各种任务来磨炼自己。
后来,那枚雄虫蛋终于孵化了,可爱德华却发现新生的小幼崽竟然没有眼球。
这是蛋壳破裂、又失去雌父雄父的后遗症,哪怕费尽心思让其孵化了,虫崽身上也必定有缺陷。
卡利一天天长大,但因为身体缺陷的原因性格也变得阴沉下去,基本上一整天都不会开口说一句话,让爱德华和布兰特忧心不已。
这种状况一直到了他十岁的时候。
在卡利十岁那年,他趁着爱德华不在偷偷摸索着想爬上阁楼藏起来,妄图用这种傻办法来证明自己在养父心里的重量。
然而他眼盲,看不到那通往阁楼的木梯有一处破了口。
木梯缺口承受到了极限忽然断开,卡利骤然从高处摔下、本以为自己会摔得头破血流,没想到却落入一个还带着泥土气息的怀抱。
救下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完成任务归来的道格拉斯。
“没事吧?”
失去视觉后,其它的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雌虫的声音穿进卡利耳中,温柔如冬日午后的暖阳。
后来十四岁时,卡利觉醒了精神力,是不受雄虫喜爱的、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华丽的地系,但是卡利却闻着泥土的气息、感受着泥土中的震动,心跳如擂鼓。
没有谁知道这只小雄虫的情愫是什么时候发了芽的,等卡利自己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离不开道格拉斯了。
但是道格拉斯却拒绝了他。
道格拉斯的声音依然很温柔,只告诉他自己寿命有限,而卡利是A+级的觉醒者,以后的时间还很漫长,他不想耽误卡利。
卡利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拒绝,只躲起来一个人发脾气,后来甚至发展到绝食、利用自残来逼迫道格拉斯点头。
这种行为触怒了养父爱德华,在某次争吵中,怒火上头的爱德华把当年发生的说漏了嘴。
二十年,那可是整整的二十年。
道格拉斯的寿命能有几个二十年?
卡利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闹腾、不任性,整个人就像躲竖着刺的玫瑰花,高雅漂亮、但却又让人不敢靠近。
后来忽然有一天,卡利突然敲响了道格拉斯的门。
卡利浑身湿透了,声音因为太冷而颤抖、但却又无比兴奋激动:“道格拉斯,我找到办法了!”
那时的道格拉斯并不清楚卡利这句话的意思,他只是怕对方着凉,赶紧将其送进浴室、又跑着去拿来了更换的衣服,生怕让这只雄虫多等一秒。
之后,卡利的所作所为暴露了,道格拉斯刹那间就回想起了卡利的那句话。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的懦弱把卡利逼上了这条路。
卡利叛逃当晚在半路上遇到了道格拉斯。
他以为这只向来正直的雌虫是来抓他,可没想到道格拉斯却说:“我不会再推开你了,卡利,你还愿意要我吗?”
卡利本以为自己不会哭的,但那天却抱着自己心爱的雌虫、哭得像个宝物失而复得孩子。
卡利的药剂失败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没有能将其完成的才能,于是转而去求那位“白鹰神明”的帮助。
他那时只是想,管他什么真神伪神,只要能让道格拉斯活下去,他什么都愿意做。
然而,卡利的这种自大和傲慢,让他又犯了一个错。
“之前我说的是骗你的,”卡利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半天才接着道:“在那场宴会上,他们计划让喝下那杯酒的是我!道格拉斯他知道自己无法对抗白鹰,于是抢走了那杯酒喝了下去。”
卡利的声音中透出一种悲戚:“我明明说要保护他,好好爱他,但每一次都是在把他推向死亡。”
“他怎么就这么傻”卡利喃喃道:“怎么到了最后都还不怪我呢。”
卡利永远也忘不了道格拉斯死前朝他笑:“我爱你,你是我此生所拥有的最大的幸福。”
说完这句话后,卡利忽然大笑起来:“这个笨蛋,大笨蛋!”
他的笑声渐渐低了,变成一种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悲恸。
卡利捂着脸跪倒在地面,仿佛这样就能和长眠于地下的爱人离得近一点、更近一点。
米勒克学院曾经学生被下毒后囚.禁多年、刺伤校长和学生事件的罪魁祸首被处决。
行刑者来自尼威尔斯的皇室部队和诺克斯部族的王族守卫,观刑时,不知为何米勒克学院只派了一只不起眼的雌虫和看上去年纪不大的亚雌前来。
残阳如血,米勒克学院内,刚从刑场回来的埃德加尔递给克莱德一只装着猩红液体的瓶子。
和埃德加尔一同归来的教师布兰特满脸悲伤,在克莱德面前打开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的碎片莹润洁白,上面还刻有着交错繁复的凹痕。
埃德加尔的表情平淡,倒是布兰特有些犹豫:“这样对爱德华来说是不是有些残忍?”
没等克莱德开口,埃德加尔就抢过了话头:“残忍?布兰特教师,难得那只雄虫能有这种愿望,你不觉得实现它才是最好的吗?”
布兰特抬头看着埃德加尔,忽然发现这只曾经满脸懵懂的单纯雌虫已经彻底变了样。
他没能再说出什么话,只沉默地把那只小盒放到了克莱德手里。
无数药剂器材在克莱德手中变幻翻转,终于在近十二个小时后,一瓶透明、纯澈,看上去和普通的水毫无区别的药剂出现在了一只袖珍的锥形小瓶中。
埃德加尔朝克莱德道谢后接过,丝毫没有犹豫地就把药剂全喂进了床铺上的雌虫嘴中。
半个小时过去了,布兰特有些担忧:“之前的昏迷熏香应该早过药效了啊”
克莱德敲着自己酸软的手臂,算了算时间后放下了心:“没事儿,再等等。”
当窗外透进第一缕阳光时,床上的高大雌虫终于睁开了眼。
他捂着自己的脑袋:“我这是?”
埃德加尔把对方扶起来,嗓音温和:“您太累了睡着了,对了,我给您带了餐厅的早餐,您要吃吗?”
爱德华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但是被自己的小学徒这一打岔,就连“忘记”这个感知都彻底忘了个干净。
门外,借助风听到二人对话的布兰特松了口气,但心里却又有着一股抹不掉的难过。
他想对克莱德说什么,可刚发出了音节就看见克莱德蹲下.身,和他平视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布兰特忽然想起之前埃德加尔所说的话,不禁苦笑:“算了算了,等之后,我就和爱德华一起去到大陆上各处走走吧。”
克莱德认同地点点头。
虽然成为米勒克校长是件了不起、也让人羡慕不已的事,但实际上,只有成了校长才知道这座学院底下的秘密、也从此失去了自由。
爱德华成为校长以后就和这座学院彻底绑在了一起,等以后,去看看这片每天都在变化的大陆也不错。
从那天起,一个名字在米勒克学院成了不能说出口的禁忌。
知情的教师和学生们只同情自己敬佩的爱德华校长,纷纷遵守这一规定,而尚不知情的新生们也只以为是学院不想提及那个叛逃者。
埃德加尔面无表情地在纪年册上画下一个叉。
他站在窗前看着从教师楼路过的一个个米勒克学子们,面无表情地样子看上去竟然有些令人发怵。
“埃德,来帮我看看这个。”
听到老师爱德华的声音后,在转身的一瞬间、埃德加尔的脸上又重新戴上了那种温和、甚至有些傻气的笑容。
“来了!”
他朝书桌那走去,忍不住哼起了歌。
离遗忘药效永久生效的时间还有七十九天。
快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日记 日记
克莱德其实在去约定之地找见卡利前, 曾借这个独自行动的空隙去了一个地方。
——那就是卡利藏身过的那个神秘洞穴。
那洞穴的构造很奇妙。
洞穴内的四周皆是灰黑色的岩石,但一旦按卡利说的那样、往上面用河中细沙涂抹的话,就能看到岩石上残留着许多非自然形成的痕迹, 其中就有不少下凹的刻痕。
最靠近洞口的痕迹是一些基础的字符,类似于克莱德前世的英语二十六个字母一样。
每一个字母都刻得非常工整, 能想象出刻画者当时有多么用心。
而越往里,刻痕的内容就变成了一些结构非常复杂且混乱的句子,乍一看就跟乱码一样。
克莱德不眠不休地用了二十多个小时才找到解读的办法, 那就是把某几个字符给彻底忽略掉。
而这一看, 就让克莱德有些意外。
这是一份日记。
这封独特的日记里记录了刻者来到这处洞穴后所发生的一些事。
因为内容庞大, 所以雕刻时的字体很小,再加上有些地方已经有所缺损和模糊了,读起来就有些费劲。
克莱德原本一开始还想着要去赴卡利的约,可没想到越看, 他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就越发明显,这让他的大脑根本没空去想其它的事。
当他读到这位刻者说“我能听到自己身体重组的声音, 那些骨头和肌肉的重塑总是会发出一阵阵杂音, 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的时候,克莱德愣住了。
重组。
他记得当年他问过校长爱德华, 虫族的异化是什么概念。
爱德华说,是和精神的重组, 而虫族的灵魂会在这样的重组中一点点被抹去。
克莱德继续看了下去。
这位刻者是只雌虫,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 可到了后来, 他开始间接性地失去意识,醒来后也没有这期间的记忆。
而让他无比恐慌的是,他有一次醒来时, 他发现自己在啃食一只老鼠。
那只老鼠还没有死,而他嘴里正塞着老鼠的一截肠子。
强烈的恶心感让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呕吐,当他吐得眼泪四溢时,他看见他的幼崽正站在几米外,满脸惶恐。
他生怕他的幼崽出事,于是忍着全身的不适想要赶紧过去安抚,可他脸上都是血迹、双手脏污,他根本不敢靠过去。
可他的幼崽却跑过来抱着他,用柔软的小手一下下地摸着他的头,说“阿姆不怕”。
于是他倚靠着他的幼崽,在血污中泣不成声。
为了防止在失去意识期间伤害到幼崽,他开始有意识地服用一些草药。
他不是药剂师,但也知道一些植物的效用。
那些草药会让服用者四肢无力昏沉不醒,而直接这么未经处生吃也有糟糕的副作用。
——它们有剧毒。
吃了草药后,雌虫每天只有很短的时间是清醒的,他就只能用这短暂的时间去准备好食物,以免幼崽挨饿。
雌虫幼崽虽然没有雄虫和亚雌那么娇贵,可以摄入大量的肉类,但本质上也是需要奶浆果作为主食的。
这森林里也有野生的奶浆果生长,但这种果实很难保存,必须每天现采。
有一次他在采摘折返的途中失去了意识,最后还是被自己的幼崽给找找到的。
自那之后,他的幼崽就开始尝试着自己去解决食物的问题,这让他既欣慰又心疼。
那时,雌虫还并不知道这将给他带来怎样的绝望。
雌虫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
他的皮肤不断硬化,关节处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倒刺,这些倒刺戳破皮肉,让他就像一只形状诡异的螃蟹。
雌虫不得不服用更多的草药来遏制自己那些不受控的行为,这也让他好几天才会醒过来那么一两次。
然而在一个雨夜,他被惊雷震醒时,却发现他的幼崽不知所踪。
雌虫疯了一般地四处寻找,暴雨顷盆、电闪雷鸣,他绝望的呼喊声却通通被这无情的大雨掩埋。
寻子心切,他根本顾不上自己身体的不适。
很快,他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是在大雪纷飞的午夜。
诺克斯部族四季如春,但很奇怪的是,那一年却下了雪。
不知道是这过低的温度抑制了他异状的恶化、又或许还是别的什么,他的状态比曾经要好了很多,就连那些增生的刺状物也都消失了。
他还记得他的幼崽,所以决定离开此处寻找对方的下落。
雌虫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到这里,他抱着一丝侥幸,想着万一他的幼崽万一某一天回到这里,就还能看到他留下的信息。
雌虫离开前,刻下了一串信息,告知自己的幼崽该怎么去往尼威尔斯王国寻求帮助。
而在最末尾处,却只有一句话。
——我爱你,我的宝贝。
寥寥几个字符,却在石壁上刻得异常深,就好像是那只雌虫想把自己所有的爱意都留在这里,唯恐哪一天自己的幼崽找回来时看不到了。
克莱德用手摸着这一行字,只觉得心中酸涩无比。
刻下这些字符之人的身份只能有一个——那位备受大陆敬仰的虫皇,格斯莫布雷斯特。
克莱德不禁想,那只在雪中醒来的雌虫,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被白鹰组织折磨成那种样子,该有多心疼啊。
克莱德站在洞穴岩石前久久无法言语。
这处洞穴是被精心打过的,比如洞口垂落的粗壮藤蔓就是种能散发出奇特气味的植物,这种味道就连雌虫都几乎闻不到,但对于野兽、蚊虫、甚至是虫兽就带有强烈的刺激性。
而且这里能食用的植物非常多,除了植物外,再往远处走一点就是一条小河,河里有不少贝类和鱼虾,就算是幼崽也能轻易获取食物。
在这样能让虫族感知混乱、无法辨别方向的拉布瑞瑟斯丛林里,要找到位置如此完美的地方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力。
而那位格斯莫虫皇当时甚至还身负重伤。
克莱德不敢去想象当年格斯莫拖着残躯、一边躲避追兵一边寻找自己的幼崽,而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到自己的家,却又和第三虫母同归于尽是什么样的感觉。
克莱德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无私伟大的人,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
在打扫干净这个洞穴后,克莱德就让小虫兽伽奈特带着他飞离的这片丛林。
直到卡利的事情已经解决,他的心里还一直像有块石头压着似的。
罗奈尔德当然发现了自家雄虫的异样,他追问,但克莱德却只是说会带他去一个地方。
罗奈尔德在那洞穴里待了很久、很久,久到月落日升都重复了三次,在第四天的晨曦降临时才走了出来。
回到公爵府后,罗奈尔德把自己关在曾经他精神暴动时待的密闭房间里,而管家卡普林在知道了事情原委后也只能和克莱德相视一叹。
罗奈尔德并没有让克莱德他们担心太久,只在当晚就离开了那个房间,身上看不出一丝外泄的情绪。
当克莱德还想委婉地问一问时,罗奈尔德只轻轻抱住了对方。
“我真的没事,”这位在人前似乎永远毫无破绽的公爵说:“其实,我一直怕记忆里那个温柔的雌父只是我的幻觉,谢谢你,让我知道他是如此地爱过我。”
罗奈尔德从没告诉过别人他的不安和恐惧,他一直能伪装得很好。
就像他知道哥哥瑞克斯对他的态度微妙,但也一直装作毫无察觉一样。
向来所向披靡的公爵此时弯着腰,把自己全身的重量似乎都要放在面前这只雄虫的身上,看上去竟然有些脆弱。
克莱德胸口酸胀,但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罗奈尔德的背示意自己就在这儿。
约半个月后,尼威尔斯王国公开了一份名单,每个名字后面都详细记录着他们身为白鹰组织成员的所作所为。
曾经以暗线安插在各个势力中的白鹰组织成员们被一个不留地处决,所有和他们有关、在明面上套了个壳子或是在暗中流通售卖的药剂、道具通通被销毁。
虽然整个尼威尔斯王国被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但是那些义愤填膺的民众们不仅没有一丝抱怨、甚至还自发搜集各种证据和信息。
当那些仅存的白鹰组织残部被拖到首都行刑时,围在刑场门口的民众们已经快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但场面并不混乱,他们安静而有序地看着那些罪犯被拖进去,当行刑者高举起这些罪人们滚落在地的头颅时,所有的民众都瞬间高呼起来。
呐喊中夹杂着哭声,他们既为格斯莫虫皇大仇得报而激动、又因为怀念那位伟大的战士而伤心悲恸。
罗奈尔德其另一半血脉被隐瞒了下来,民众们却也不在乎,虽然皇族没有提及罗奈尔德幼年的事,但是大家都猜了个七七八八,于是只对这位公爵的悲惨经历而痛心。
一时间,罗奈尔德的声望倒是比曾经这十几年还高,甚至有压过现任虫皇瑞克斯的势头。
而某些贵族正暗中猜测时,瑞克斯正在公爵府上喝着香草茶,打趣着自己这个弟弟。
罗奈尔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赶紧喝完茶回去。”
瑞克斯夸张地拉长了声音:“可我还想和小克莱德说说你以前的事儿呢——”
克莱德暗自好笑,把装着海盐曲奇的碟子往瑞克斯那边推了推。
一时岁月静好,哪有小道消息传的公爵和虫皇争权、二人关系不合的模样。
第二百六十六章 蔷薇晶石 蔷薇晶石
幽暗的通道里响起一串脚步声, 接着是一道听上去尾音上挑的声音:“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我保证他不知道。”
说话的雄虫坐在一张金属椅上,椅面和靠背用最柔软的雪兔皮覆盖着, 背面的两颗浅绿色矿石在金属的架构上印出了亮眼的光。
罗奈尔德跟在这张半悬空的椅子后方,边走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惹得坐在椅中的雄虫笑了起来:“别那么紧张,这里已经被清干净了。”
话落,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丝微小的动静。
“那可不一定, ”罗奈尔德伸手猛地往前一抓, 又翻转手腕把那被捏碎的晶石粉末扔掉:“那家伙的老巢不会那么简单。”
瑞克斯偏头往地上一看:“竟然还是蔷薇晶石, 看来白鹰组织的家底挺丰厚。”
这所谓的“晶石”一称还是他们不久前从白鹰组织残部那儿问出来的,据其所说,晶石是在组织里备受赏识的象征。
晶石一共有三种,一种是不规则的灰色粗砂粒状, 一种是和指甲盖差不多大的单颗浑浊晶体状,而最后一种, 就是通体晶莹剔透的不规则状。
而因为这些不规则的晶石大多像花朵一样呈现出层层叠叠的外观, 中心又有一点红色的不明物往四周晕染,所以白鹰组织的成员们私底下也将它称之为蔷薇晶石。
蔷薇晶石也在某些贵族的珍藏品里找到过, 价格高昂得令人咂舌。
而这种晶石之所以能卖出这样的价格,就是因为其特有的性质——它能吸收精神力。
迄今为止, 大陆上只出现过一种能免疫觉醒者精神力攻击的存在, 那就是白墟症患者。
因为整个白鹰组织里能知晓这种晶石生产方式的只有身为“白鹰神明”的嘉维恩, 随着嘉维恩一死, 晶石的构造原就成了永远的谜。
但其实这种晶石的特性远远不止吸收精神力这一点。
吸收了精神力后它会立刻根据那精神力的属性改变颜色,哪怕只吸收了一丁点,它还能和该觉醒者彻底长在一起。
当然, 它也不是没有弱点。
不管是哪一种晶石的硬度都不算太高,以雌虫的握力能轻易就将其破坏,一旦化成了粉末状就彻底失去了效用。
因此,对于觉醒者、尤其是雄虫觉醒者来说,蔷薇晶石的威胁性超越了大陆上的所有东西。
——至少虫皇瑞克斯就差点死在这玩意儿的暗算之下。
瑞克斯永远忘不了当初他的雌君替他挡下这晶石做成的飞针,在离世时整个身体都被那血红晶石覆盖的模样。
所以在知道这晶石的由来时,瑞克斯久违地大开了杀戒。
但不管怎么惩处那些白鹰组织的成员和走狗们,瑞克斯心里的那股怒火都没办法真正平息,于是他再一次病倒了。
而这一回,他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法好好控制。
瑞克斯生性多疑,但在这样脆弱的状态下,他却能安心地用自己的后背对着罗奈尔德、不见丝毫猜疑和警惕,要是让其他虫族看到的话肯定会大跌眼镜。
然而对于这样的瑞克斯,罗奈尔德也表现得习以为常。
罗奈尔德一路上护着浮椅中的雄虫前进,那些隐秘的机关对于早就准备的罗奈尔德来说简直就是雕虫小技。
在他又一次破坏了一支晶石箭矢后,瑞克斯缓缓叹出口气:“看来,我身边也不怎么干净。”
他们这次出行全程保密,而一开始来到此处时的那些小暗器或许是白鹰嘉维恩的手臂,但越往后、这些陷阱机关的针对性就越来越明显。
瑞克斯笑了起来:“你说,要是当时候看着我们活着回去了,那些贵族里会有多少脸色难看的?”
罗奈尔德随口答了一句:“至少肯定少不了班伯里那个老家伙。”
瑞克斯无奈:“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你们先动了手,唯一的宝贝雄虫子嗣被弄得连头都碎了稀烂,他们能罢休吗?”
注意到罗奈尔德想反驳,瑞克斯赶紧先一步说:“好了好了,我承认我后来利用了克莱德,我的错,我后面马上就改啦。”
罗奈尔德一言不发,瑞克斯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真记仇”。
然后他就听见自己的弟弟语气冷漠:“我就是小心眼。”
瑞克斯表示投降,而此时,通道两旁嵌满晶石的墙壁像是被谁砍断了一般,瑞克斯见此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到了。”
一个圆球状的照明道具从罗奈尔德手中抛出,它像是一只被吹臌的气球那样,晃晃悠悠地往上飘,在抵住天花板时立刻吸附在上面,光芒大盛。
于是在这亮度堪比晴天正午的地下洞窟,罗奈尔德看见了那一团诡异扭曲的不明物。
那是一堆血红的不规则固体,它们堆叠在一起垒成个上尖下窄的柱状物,而从这个空间此处延伸而出的像是青紫色的条状东西连接着它的尖端,乍一看有些像一棵外形怪异的树。
罗奈尔德看着那上面缠绕覆盖着的丝丝凸起纹路,皱紧了眉:“这是什么?”
而瑞克斯也说出了和罗奈尔德的猜想几乎一模一样的话:“白鹰的血肉。”
白鹰嘉维恩用自己的精神力“喂养”了这一堆蔷薇晶石,而蔷薇晶石的特性正是吸收并随之改变,这就让这堆晶石变成了一种介于死物和活物间的状态。
“你要不要猜猜白鹰用它来做什么?”瑞克斯道。
不过也不用罗奈尔德猜了,因为瑞克斯话音刚落,这堆血肉晶石就忽然蠕动了起来。
它上面覆盖的那一条条凸起的纹路膨胀、收缩,就好像是动物体内的血管那样舒张有致,甚至还显露出一种令人反胃的青紫色,像极了一快被剥去皮肤的鲜肉。
随着这些“血管”的蠕动,这根柱状物的顶部忽然出现了一个囊球,上面还粘着几团黄色的油脂、在照明道具的照射下反射着一层油光。
雌虫的五感敏锐,因此罗奈尔德能听到那囊球一点点臌胀起来时发出的黏腻声,也能闻到那越来越浓烈的腥臭味。
当这股味道即将达到罗奈尔德能接受的临界点时,那已经被撑成了半透明状的囊球薄膜忽然破了。
“砰”的一声,一股比之前还要强烈的恶臭瞬间在这空间弥漫开,罗奈尔德被熏得脑子一晕,没再逞强,把瑞克斯早就塞给他的呼吸道具赶紧戴上。
罗奈尔德正调整着呼吸道具的过滤度,忽然就感到视野边角有黑影一闪,紧接着是一阵嘶嘶的轻响在他身侧响起。
他转头一看,就见一只能被认定为是“亚雌”的生物仰躺在地上不断抽搐,而其四肢已是一团焦黑。
“虽然我的精神核已经萎缩了,”瑞克斯隔着呼吸道具的声音传了出来:“但烧一株植物还是绰绰有余。”
罗奈尔德看着那皮肤黝黑、双眼空洞无神的“亚雌”,意识到这多半就是白鹰组织里、那些身穿银白袍子亚雌的真面目。
他朝那血肉般的柱状物看过去,仔细观察之下在那接进根部的位置看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深色色块。
瑞克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用听不出情绪的平缓语调道:“那原本是一只亚雌,一只真正的艾瑞族亚雌。”
那只亚雌被放进了这堆血肉晶石里,通过某种方式不断地以“果实”的形态从中反反复复再次诞生,所有的个体都具备着那亚雌身上的某些特征,从外表看上去和真正的虫族也没太大差别。
但它们自始至终都只是类似植物的东西,甚至连正常植物那样的生存本能都没有,其实都算不上是活着。
然而残忍的是,这株血肉树诞生新的“果实”时,被放置其中的亚雌的身体都会被分解一部分。
那只亚雌已经没有了具体的形状,但是依然保留着感知、活在这株血肉树里。
每一次分解,他都会感受到被活活剥皮抽骨的痛苦。
据皇室学者分析,那只亚雌被分解的速度极其缓慢,按照这个速度下去至少还能再供给上千个“果实”所需的养分。
而就在这样缓慢的速度下,树里的亚雌也只剩下两个拳头那么大的身体组织了。
可想而知,嘉维恩必定是做了什么、让这棵血肉树曾大批量地分离出果实个体,而那只亚雌所感受到的痛苦也根本无法想象。
瑞克斯所豢养的那些药剂师、锻造师倒是对这棵树很感兴趣,但瑞克斯只把选择权交到了罗奈尔德手上。
罗奈尔德扯了下嘴角:“你不就是知道我会怎么选,才把我带来的吗?”
说完,他直接一跃而下,仅用双拳就把那些血肉晶石砸了个稀碎。
当那块皮肤黝黑的残肢掉落出来时,原本连接在树顶的那些血管似的东西也瞬间枯萎。
天花板上的晶石随之脱落,露出那嵌在晶石后的、一具具异化虫族的尸体。
这些尸体的胸膛中有微弱的光芒亮着,罗奈尔德认出了那是代替了其心脏的蔷薇晶石。
瑞克斯看到后也脸色难看,直到回到皇宫后,他才对准备离开的罗奈尔德说道:“他也那样对待过你吗?”
罗奈尔德脚步停了下来,沉默了很久后才道:“都过去了。”
罗奈尔德体质怪异,还是胚胎时就无法被制造出复刻体,后来白鹰嘉维恩抓到了还是幼崽的罗奈尔德,怎么会轻易放过?
瑞克斯瘫在床上,曾经在他体内被压制的毒素因为身体的衰老而爆发,这让他几乎丧失了自主行动能力。
此刻他本该睡意正浓,但却只能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床顶的帷幔,连翻身都做不到。
身体无法动弹时,思维就会比以往活跃数倍,瑞克斯看着帷幔上的金色绣纹,忽然想起了很多。
他想起自己的雌父和雄父,想起那个生上的雄虫哥哥,想起自己早逝的雌君、唯一的虫崽马斯提尔,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到了罗奈尔德。
这就像一个被猛然重击下砸开的口子,让瑞克斯的脑海里浮现起一幕又一幕。
瑞克斯想起和罗奈尔德初见时是在一场授勋典礼上,当时罗奈尔德违背礼节直视了他,那双浅色眼眸在阳光下如同鎏金,澄澈漂亮。
想起那双眼睛,瑞克斯忽然意识到他的记忆竟然会如此清晰,真是不可思议。
他记得典礼后没多久他就知道了罗奈尔德的身世,这让他倍感惊讶。
瑞克斯反复试探这个和自己流着同样一半血的雌虫弟弟,同时又因其杰出的能力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利用之心。
他有时觉得这只雌虫真是痴傻、明明是皇族一员还追求什么亲情,有时候又忍不住感叹,还好罗奈尔德如此看中他这个哥哥,这让他做起事来方便了不少。
瑞克斯一开始以为罗奈尔德什么都不懂,在试探出罗奈尔德只不过是个别扭又缺爱的孩子之后,他确实收敛了许多。
到了后面这两年,他也是真心实意地疼爱着这个弟弟。
但瑞克斯依旧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
他是一国之皇,不仅仅是罗奈尔德的哥哥。
直到现在,那些过往却忽然变成了生锈的刀,一下下往瑞克斯的心里扎,让他甚至不敢去揣摩罗奈尔德当时是什么感受。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瑞克斯闭上眼睛,可那松弛的、皱巴巴的眼皮根本挡不住那早已聚起的眼泪。
“对不起罗奈尔,对不起”
他的悔意会被罗奈尔德知晓,但那却是很久以后。
第二百六十七章 更替 更替
弗兰特克斯大陆最近发生了几件大事。
诺克斯部族的首领离世, 因其没有雄虫子嗣的缘故,下任首领需要从贵族或是平民中推选。
之前出自卡佩家族的雄虫艾特努斯,以遥遥领先的趋势成功获得了继承权。
不少贵族都知道艾特努斯曾经被首领逼迫担任继承者, 后又剥夺其继承权甚至还令其家族覆灭这件事。
一时间,对这位新首领也是有同情、有感慨, 也有嫉妒不满的,但通通没有产生过“怀疑”这样的念头。
诺克斯部族的祭司们几乎不干预政事,唯一在这决定继任者的事情上会出面, 而且被他们视为神明化身的大祭司更是直言担保, 艾特努斯卡佩有成为首领的资质。
诺克斯部族在这方面要比邻国尼威尔斯率诚得多, 这也算是神明信仰虔诚的好处。
艾特努斯卡佩登上首领一位后,卡佩家族瞬间和不久前有了云泥之别。
在丰富的资源供给下,艾特努斯的雌父和雄父都彻底伤愈,曾经加入一个小贵族家中但一直被当成奴仆对待的亚雌弟弟也回到了王宫。
但令人悲伤的是, 艾特努斯的雌虫哥哥一直下落不明。
当年前任首领为了逼迫艾特努斯,一直用其家人做要挟, 尤其是那位被召入军队的雌虫长子, 据说在表示拒绝劝说艾特努斯后更是被发配至了一处最偏僻的区域。
那里不久后爆发了一次兽潮,自此那只雌虫就失去了踪迹。
当时兽潮凶猛, 不少士兵都丧了命,那只雌虫一直找不到尸体, 自然也被认为是葬身虫兽之口。
后来首领为了继续要挟艾特努斯, 就一直伪造信件, 让卡佩家族误以为那只雌虫还活着。
艾特努斯当然中了计, 而在成为新首领、得知真相后,更是悲痛欲绝。
还好艾特努斯首领的雌君不眠不休地陪伴在册,终于是让这位年轻的首领挺了过来。
说起这位首领的雌君, 北方霜花域的居民就与有荣焉。
当初一支冒险者小队逃亡至此,他们连夜将其五人送往了本域的神槛,那一路上所有护送的民众和贵族都遭到了神秘势力的追杀。
霜花域里的那株标志性巨型植物如冰雪雕刻一般,这里的温度也比部族内其它区域冷,但是那里的居民们却有着一颗温暖火热的心。
他们不顾一切地和追杀者厮杀搏斗,最后硬是把这几个重伤得只剩一口气的冒险者们送进了神槛。
神槛是个独特的地方,无论是良善还是极恶之人,直到一旦进了神槛,就不许任何人再对其下手,一旦违反,整个部族都会群起而攻之。
那些追杀者们一开始还不把这个默认的规定的当回事,但被赶来的大祭司一招就打得毫无还击之力后,一部分追杀者投降了,而另一部分,就成了染湿神槛外泥土的一蓬蓬血。
那支冒险者小队是四兄弟,而谁也没想到,被其护送的第五人居然就是当今的首领雌君。
那四位冒险者养好了伤也一直守在神槛里,直到新首领艾特努斯卡佩前来霜花神槛接他的雌君时,众人才忽然发现那四兄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
那支小队在冒险者协会里名声大噪,甚至还得到了大陆三方势力的奖赏,不过,这也是之后的事了。
在诺克斯部族的新首领继位后不久,邻国尼威尔斯也出了事。
皇族宣布虫皇瑞克斯其实有一雌虫子嗣,名为马斯提尔布雷斯特。
瑞克斯本来是A+级的觉醒者,但当年其雌君受伤、他伴其左右也中了毒,所以寿命大减。
马斯提尔是当年那位雌君所诞,这么多年里皇族一直为保护他而将其藏了起来。
众人多多少少都意识到这个时候皇族宣布皇子的消息不太对劲,但是他们都没料到,就在宣布后的第二天晨曦将现之时,虫皇瑞克斯布雷斯特逝世。
瑞克斯本就只有一个子嗣,原本各个势力还在猜测公爵罗奈尔德会不会争夺皇位,可没想到,罗奈尔德直接表明了态度。
简单来说就一句话——想对马斯提尔下手的,我会让你没这个机会。
这摆明了是要支持马斯提尔了。
被认定为是大陆最强战力的公爵都发了话,谁也不会活着不耐烦凑上去找死。
毕竟当年其舅舅哈里森布雷斯特杀了个雄虫贵族,提着那颗头走遍首都的那件事还让不少虫族都铭记于心,而罗奈尔德比起哈里森更是疯了不止一星半点,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于是,马尔提斯继任得极其顺利,众人只怕这位新虫皇有哪里不满意的,根本不敢有挑事的心思。
而当众人看到马尔提斯的相貌时,不少年纪大的民众甚至当场热泪盈眶。
——太像了。
那头金发,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眉眼、神情,简直和当年的格斯莫虫皇一模一样。
尼威尔斯王国的所有民众们都无比爱戴那位虫皇,这种感情在得知其自爆精神核、和第三虫母同归于尽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这会儿看见了和格斯莫虫皇如此相似的这位新虫皇,整个尼威尔斯王国说是激动得近乎要举国欢庆也不为过。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种相似不仅是在相貌上,还体现在了他的行事风格上。
对部分民众和贵族来说,瑞克斯的手段实在是有些狠厉了,像如今新虫皇这样稍微温和点儿、同样也能达成一样效果的,换个方式他们就容易接受得多。
而唯一不一样的是,当年的格斯莫虫皇只能一人撑起整个国家,而现在,这位年轻的新虫皇身边除了公爵,还有极其忠诚的侯爵安古莱姆。
安古莱姆家年纪最小的那位雄子对虫皇一见倾心,在一番长达十年的追求后终于获得了对方的青睐。
虽然有贵族酸溜溜地说“谁知道那是不是安古莱姆家的阴谋呢”,但一想到王国唯一的那位公爵也就闭了嘴。
连那位天天和自家雄主甜蜜相处的公爵都认证了是真心,那几乎就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一想起当年那位死于低俗场所的那只雄虫,众人多少都有些唏嘘。
如今的王夫和虫皇之间的情感不能说多么深厚,可无法否认的是他们眼里只有彼此,和曾经那两位相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让不少人忍不住惋惜格斯莫虫皇的经历和结局。
大陆上本来已经觉得两国接连换国主这件事已经够惊奇了,可没想到,没过多久米勒克学院也宣布,校长爱德华科伦坡将辞去校长一职。
而其当年的专属学徒埃德加尔,也同时继承了老师的姓氏和职位,改名为埃德加尔科伦坡,成为新的米勒克校长。
在弗兰特克斯大陆上,姓氏是贵族的象征。
爱德华能获得“科伦坡”这个姓氏是因为他本身就是S级的觉醒者、S级的战士,同时又还做出了一番了不得的功绩,他的学徒又有什么被冠以姓氏的资格?
很快,众人就发现这位新校长根本不是当年所说的B级精神力,而同样也是一位S级的水系觉醒者。
整片大陆上的虫族都要被这接二连三的重大消息给打懵了。
不是,这大陆三方势力是怎么回事,都约好了要换掌权者是吧?
有人在猜测这大陆是不是要变天了,而有人还在一脸自豪:“看,我就说当年埃德加尔校长S级精神力那件事是真的吧?”
这么一想也是,尼威尔斯王国都能把皇子藏了二十多年,米勒克学院又怎么不能隐瞒继任者的精神力等级呢?
这也算是个美好的误会。
大陆虫族多半都以实力为尊,现在米勒克的校长埃德加尔身为S级觉醒者,诺克斯部族的首领艾特努斯也有A级精神力,乍一看,尼威尔斯王国的这位虫皇马斯提尔非觉醒者的身份就有些尴尬。
但是尼威尔斯王国的民众们就没在怕的。
他们努努嘴,示意王国北方的那座主城:“那算什么,我们有公爵呢。”
一时间,大陆上的氛围竟然前所未有的轻快,或许不管是平民还是贵族们都嗅到了和平气息的缘故。
而在那尼威尔斯民众口中的北方主城、弗洛尔多里,地处王国最偏僻之处的那座府邸中,公爵大人正在和他的雄虫相拥而眠。
克莱德醒来时发现罗奈尔德正眼神柔和的看着他,两人交换了一个缠绵但又温柔的吻。
这时,从半开的窗户那儿接二连三地飞进来几个东西。
公爵抬手一抓、摊开后一看,好家伙,六个传讯道具。
克莱德接过来一个个打开,发现内容竟然都多多少少有些相似。
从皇宫来的那个是王夫写的,身为王夫的雄虫年纪不大,当初追求虫皇十年,如今也才二十岁,算是还是个幼崽的时候就天天跟在玛尔斯、也就是虫皇马尔提斯身后了。
如今王夫和虫皇结为伴侣快两年了,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差的缘故,王夫总是惹得玛尔斯生气。
这小王夫在知道了克莱德的身份后,专门挑着罗奈尔德去皇宫的日子跑来公爵府串门。
一开始这雄虫还趾高气昂说话带刺的,被克莱德不给面子地直接收拾了一顿后马上就老实了。
后面来着来着,不知道怎么就变成哭着跑进公爵府门,向克莱德讨教是怎么和公爵能甜甜蜜蜜相处的。
罗奈尔德就撞见过好几次,那家伙一边哭着说“我也想和雌君随时亲亲抱抱”,一边不断朝克莱德的怀里钻,还满脸疑惑说克莱德身上为什么很好闻、抱起来好暖和。
实在是把罗奈尔德看得牙痒痒。
后面公爵嫌他太烦,直接让玛尔斯看好自己的雄虫,不准让他一天到晚老往公爵府跑。
一说起这个罗奈尔德就憋着股气,也不知道他家克莱德是怎么了,受雌虫亚雌欢迎也就算了,怎么连雄虫都老爱往克莱德身边粘。
——偏偏又还知道那是两只不可能发生什么的雄虫,罗奈尔德就算想借此朝克莱德撒娇都没办法。
罗奈尔德果断把那小王夫的传讯拿过来,往上面回“你再打扰我们午睡我就揍你”,然后抬臂、像克莱德前世的投球手那样直接把传讯道具扔了出去。
在传讯道具激活的呼呼风声中,克莱德又拆开了第二个传讯,是埃德加尔的。
埃德加尔问他能不能来米勒克上一节药剂演示课,又解释了下原因,说是今年的学生里有个药剂天赋不一般的,他性格顽劣、在课上总是把学院里的药剂教师气得够呛。
就连疗愈园的首席药剂师都来上过课,但还是没能镇得住那学生。
埃德加尔实在是没办法了,据他的认知,克莱德算是大陆上顶尖的药剂师,他就想请克莱德去帮个忙。
克莱德倒是无所谓,回了句肯定的答复、并表示学院那边定好时间提前通知他就行。
第三个传讯来自中心城镇拉利阿特,是撒穆尔写的,上面倒是没说有什么需要帮忙之类的事,就是单纯想让克莱德去杂货铺那儿逛一圈。
克莱德想起上次去杂货铺时引起的骚动,果断拒绝。
也不知道是谁把斯黛拉杂货铺的药剂师是个貌美雄虫这件事传出去的,导致那杂货铺每天都有前来碰运气的虫族、就想看看那据说漂亮又温柔的雄虫药剂师。
上次克莱德去的时候刚好被一个贵族家的亚雌给碰上了,一直缠着克莱德说要定制药剂,那定的量克莱德怀疑用四五百年都用不完。
后面店铺里的客户越来越多,甚至把店铺外的道路都堵得水泄不通,克莱德没办法了直接从后门离开、一路抄小道才成功出了城门。
那次经历实在是把克莱德搞怕了,至少短时间内是真的不想再靠近杂货铺。
处完了三个传讯,克莱德想了想直接把剩下的全都打开放到一起看。
其中一个是艾特努斯传来的,说是当上首领后忙得快疯了,想找克莱德一起玩儿。
另一个是神殿的,大祭司说自己入手了一种新的茶,邀请克莱德去品尝。
最后一个传讯则是来自科劳乌冒险旅团,团长说他们最近碰上支有意思的冒险小队,一查之下才发现和克莱德有关,问克莱德有没有空和那几个冒险者见一面。
克莱德看着这些传讯只觉得头都要大了。
他从当年收到米勒克学院的邀请信开始就没休息过,完全是被世界意识化身的选项面板带着满大陆跑。
现在终于把事情解决了,他只想缩在公爵府不出门、堕落地享受这种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的懒散生活,一点儿也不想再到处跑了。
但是看着那些邀请的内容,克莱德又觉得还是得去一趟。
因为之前大陆三方势力更换了新的掌权者这件事,克莱德也怕打扰到自己的好友们处正事就没动弹,但诺克斯部族那边还有克莱德在意的几件事。
一个是地下的黑街、那棵世界树倒影的状况,另一个就是当初他和前任首领的雌君见面时、所看到的那些脖颈上戴着金属环的雌虫们。
虽然当时没有细看,但克莱德判断那金属应该就是当初在庄园狩猎场里、被当做猎兽的虫族所戴的那一种。
那种金属环据当时狩猎场的侍者说戴上后就无法取下,要是暴力破坏的话直接会让佩戴者的脑袋变成一团烂肉。
而克莱德至今也只找到一种解除的办法,那就是用一种药剂慢慢将其改变性质后、再在特定时机配合佩戴者将其破坏。
克莱德敢说那种药剂除了他以外没人能控制得好用法用量,于是当时只告诉了那位雌君自己能解开,但并没有告诉其方法。
曾经狩猎场里的那些受害者们告诉过克莱德,那金属圈会不断腐蚀他们的皮.肉,要不是他们恢复自愈力强悍早就死了。
克莱德一直记得这件事,自从离开王城后就等诺克斯部族王室联系他,但是却都没等到。
他正想着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去处一下,就发现自己身上一紧。
他低头一看,罗奈尔德正紧紧地环抱着他。
罗奈尔德是雌虫,体型本来就比克莱德大了不止一圈,这么抱着完全能把克莱德锁进怀里。
克莱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件事。
他心里暗笑,表面上却看不出来,只是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后、反手就往罗奈尔德后脑上一摁。
罗奈尔德眼睛眨也不眨,顺着这对于他来说微不足道的力道低下了头。
克莱德在对方那柔软的嘴唇上印下一个吻,还不等他说什么,却看见公爵耳尖泛红:“再亲一下。”
克莱德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他从罗奈尔德的怀里挣脱出来,转身把这位据说狠厉的公爵大人摁倒在床上,手指绕着对方的发丝打着圈儿:“只亲一下就够了?”
罗奈尔德的眼神游移了一瞬,然后直接抓着克莱德的衣领、抬腰凑上去重重吻住了带着笑意的嘴唇。
吻缠绵湿热,很快就让这初夏的空气更加炎热。
罗奈尔德那双浅色的瞳孔宛如大型猫科动物,满是掠夺的欲.望:“当然不够。”
克莱德笑着摸了摸对方通红的耳朵,只感到一片滚烫。
他覆下.身去,感叹着公爵大人怎么能这么可爱。
而后,克莱德趴在床上托着腮:“那我们先去趟王城露内尔?”
罗奈尔德摸了摸自己胸膛上的咬痕,又抬手去碰克莱德的嘴角:“好。”
对现在的公爵来说,其实去哪儿都没什么差别。
——只要克莱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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