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是个好人 “冉老师想货比三家。”……
18 是个好人
冉星失眠了。
明明家里的被子有晒过后的蓬松暖和, 家政阿姨连他床上的抱枕玩偶都清洗过,一床淡淡的阳光味。
却还是睡不着。
邱遂辰隔好久才回复的消息严重影响到冉星睡觉心情。
消息长这样:“那家学校我去过几次,附近酒店环境都还好, 我们可以自己重新定大套点的房间。”
还怕冉星介意似的, 又加一句:“你房间的费用我报销。”
“你房间”仨字刺了冉星的眼。
冉星那本来就红彤彤的脸瞬间更红了:被气冒烟了!
明明都鼓起勇气说可以睡一张床。
反过来却被拒绝。
果然睡前不能玩手机。
冉星气呼呼, 丢掉手机, 决定明天一天不邱遂辰。
一宿没合眼, 天花板的花纹都给数清有几条。
太阳跃出地平线的瞬间, 冉星翻身起床, 上天台看日出去。
夏天日出早,整栋别墅格外安静, 大伙都还没起来。
冉星爬到楼顶天台, 靠着栏杆远眺风景。
兰家这栋中西结合的别墅设计富有诗意又大气, 在周围成片欧式宫廷风建筑里别致又突出。
别墅群背靠青山,远离城市喧嚣。
山间腾起的晨雾和橙红的太阳混在一起。
冉星支着脑袋,一个人看了场山间日出。
这么美好的风景, 最后还是没忍住,冉星把拍的日出照条一张漂亮的发给邱遂辰, 没等回复,关掉手机, 下楼回房。
顾乔和几位远道而来的远房亲戚昨晚都睡在别墅,冉星看完日出后补了小会儿的回笼觉,等再醒来,下楼,大家都起来了,餐厅里陆陆续续有人在用早饭。
冉星一一和长辈打招呼,再去餐厅吃顿传统的中式早餐。
话痨子顾乔也在, 两人不尴不尬点了个头算打过招呼。
昨晚冉星从长辈们的聊天中多少了解到,顾乔他们那边的亲戚几十年前移居海外,这次是族里有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同时过世,海外这支亲戚派了代表回来送行,而后被冉星外公外婆邀到家里小歇。
又赶巧顾乔在A市实习,没回国的顾乔父母嘱咐顾乔跟族里的长辈一道行动。
所以最后才有顾乔和冉星“认亲”这一出。
长辈们是下午的飞机回程,时间尚早,一大早客厅乌压压的一堆亲戚在喝茶聊天。
冉星对母亲娘家这边的亲戚本就了解不多,何况还是远房亲戚。
未免尴尬,吃完早餐冉星绕后院林子里去散步、爬山。
家政阿姨在冉星出门前和他说,她们在厨房准备糯米饭和小蛋糕,冉星打算吃完午饭打包点带回去吃。
后山是公共场所,政府开发还算完善,入口有条通往山林的窄路,两边绿树环绕。
白晃晃的阳光洒在土地上。
冉星走石子路,早起爬山的人不少,没走几步冉星身边就路过了一些人,带着一片谈笑声,地上光斑耀眼。
冉星没走太远,比他晚吃完早餐的顾乔也跑后山来。
年轻人行动矫健,几步路凑到冉星身边,礼礼貌貌地打招呼:“哥,一起走啊。”
两人辈分昨晚让外婆随便分出来了:甭管隔几代,是兄弟就对了。
冉星比顾乔大,顾乔连夜改口,从冉老师升级为有血缘关系的大哥。
兄弟俩沿着小路又走了一段,后面是上山的大坡,冉星停下来,不打算再爬。
郊区空气新鲜,随便找个地儿呼吸几口就行。
顾乔看冉星不走,他也跟着停步,心里想着事:“哥,你和邱老师说咱们的事情了吗?”
冉星侧目,顾乔五官生得端正,能和冉星相媲美的大眼睛滚圆滚圆。
冉星低笑了声,什么叫“咱们的事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事呢。
压住想知道顾乔读书时的语文水平,冉星改问这位非常远房的小表弟:“我为什么要和他报备?”
顾乔哑然,“啊,你们不是……”
顾乔对对手指。
冉星挑眉。
顾乔连忙放下双手,冒犯了:“哦哦哦我闭嘴。”
冉星没接这茬,转了个方向下山。
顾乔跟冉星身后,那嘴巴是闲不住,这个话题不说,那就边走边问另一个:“哥,姥姥说你还在相亲啊?”
冉星抿嘴,没回头:“没有啊。”
“你别骗我,我都听到了,”顾乔昨天比冉星早到这儿,长辈们那些有的没的话题都听进耳,一开始不知道姥姥口中的乖孙是冉星,知道了,八卦的话题立体起来:“姥姥说她以前厂里的技术师傅有个和你一样大的孙子,也是高三老师,姥姥要趁你放假的时候给你俩做媒呢。”
冉星停步,顾乔差点没刹住车撞上去,以为冉星生气不走了,慌慌张张地和冉星保证:“不过哥你放心,你是我亲哥,我不会告诉邱老师的。”
冉星回头,“不要。”
顾乔诧异:“什么?”
身边又有结伴上山的一些人路过,盛夏的蝉鸣声一浪接一浪。
冉星和顾乔对望,嘴唇抿成一线,字斟句酌:“请你,一定要让你邱老师知道。”
顾乔:“啊……”
***
外婆家的午饭开得早,一家子围着大桌吃了顿热热闹闹的饭菜。
散桌后,家政阿姨打包了冉星念着想吃的糯米饭和小蛋糕。
冉星在和司机联系车,准备回市区。
外婆没去午休,靠在楼梯边同冉星招手,要冉星上楼。
冉星知道外婆要和他说悄悄话,他让司机等一会,转身跟外婆上楼进书房。
二楼书房摆的都是外公和两位舅舅的工作材料,外婆让冉星跟她到会议桌那坐一坐。
冉星这趟回来,家里外人多,又碰上白事,要处的事多,外婆都没时间好好和冉星聊聊天。
这日子一晃又过半年。
外婆先问冉星的休息日:“高三带结束了,你什么时候放假?”
冉星回忆了下领导在群里的通知内容:“过几天,孩子们毕业典礼后就放假。”
“第一次从高一带到高三,感触很多吧。”外婆笑问道。
会议桌就在大窗旁边。
正午的烈阳穿过窗玻璃,外婆满头银发泛着光。
冉星眸光轻颤,很用力地点头,表情真挚:“嗯,收获很多,谢谢外婆。”
他一个本科生能进市重点高校,沾的都是外婆的光。
那年冉星求职,外婆走了点人情,让上头的人给冉星面试开了些路。
冉星能有现在这份工作,说来说去,还是冉星有点后台再有点小运气。
他入职后第一年只是高一的语文老师,后一年刚开学时,恰逢新高一有一班级的班主任小产休假,冉星占了这个便宜,上头的人还记着外婆那份人情,冉星就顺成章被安排成了新高一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一路从高一跟到高三。
从锋芒到内敛,遇到的人,碰到的事,将冉星磨褪了一层皮。
这是一段难得的又无法替代的人生体验。
外婆感叹:“你这性子,我知道,有点脾气但又能忍,外婆不能护你一辈子,你能自己总结经验,会自己面对困难,是好事。”
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外婆说,是冉星自己争气,这世上虽然有很多不公平的事,但还有很多事情,是付出总会有回报的。
又聊了几句工作的话,外婆哎了声,想到另一个事:“小苏前不久不是回来演出吗?他最近怎么样?”
冉星笑盈盈的表情一顿,旋即,干巴巴地:“还好吧。”
外婆眼尖,抓住冉星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她问:“吵架了?”
冉星牵强地扯个了笑,糊弄过去:“我们年轻人的事,您不用操心。”
“不操心就不操心,”外婆对苏英里这人的印象一直都不算太好,话题转开:“那我操心操心你的终身大事?”
说这话题冉星可就要走了,他站起来,让外婆不要再瞎折腾,说句心里话:“外婆,我最近有在接触的人。”
外婆跟着起身,听此话,张口就来:“你那白月光?”
冉星眼神躲闪,嗯嗯哈哈。
外婆笑起来:“你啊你,就栽一个坑里啊。”
冉星唔了声。
是的啊,从头到尾就想蹲在那个叫邱遂辰的坑里。
也不知道邱遂辰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提着蛋糕和米糕回到自己的小窝,冉星先去把床头柜上摆的两颗巧克力吃掉,再收拾了下房间,看看群里布置的后续工作任务。
明天要回学校材料。
冉星昨晚没睡好,洗了个澡准备睡午觉,睡前特地看看手机,翻翻和邱遂辰的聊天记录。
那张日出图邱遂辰的评论言简意赅:“好看,不错,早上好。”
“大床房事件”冉星还记本本上呢,早上都懒得回消息。
好好睡一午觉,再醒来时,外头夕阳西下。
屋里被照得金灿灿。
冉星爬起床走到阳台。
他这套房子虽没邱遂辰的房子大,但好歹也坐北朝南,狭窄的小阳台伸出脖子就能看夕阳。
黄昏时刻总是让人感到寂寞。
白天还在一群人的大房子里过,转眼午休一醒来,小房间里只有冉星一个人。
静得让人难受。
尝过欢乐,冉星觉得自己突然忍不了失落。
看夕阳的兴致消散,回床上躺着,冉星捞手机,往安静一天聊天窗里投入消息:“滴滴。”
彼时邱遂辰刚好翻身从床上坐起身,拿手机看时间,冉星的窗口小气泡就冒出来,他睡眼惺忪,眯着眼回消息:“嗯?”
早上才说不人的冉学弟,主动:“学长晚上好呀。”附带个啤酒碰杯的表情包。
邱遂辰白天下班后回来倒头就睡,睡了一整天,“滴滴师傅今天头痛,”睡醒还觉得疲惫,误解碰杯表情包的意思:“没办法喝酒。”
冉星那边静了几秒,随后一通电话打过来。
邱遂辰靠在床头,接起通话。
冉星呐呐道:“怎么了?”
邱遂辰闭了闭眼,嗓音暗哑:“刚睡醒。”
昨晚凌晨三点15床那老爷子再次突发失语,左侧肌力直线下降,邱遂辰和二线主任赶紧给老爷子安排急诊拍片、抽血化验,折腾半天最后神外会诊示转科手术。
这些医疗操作忙就不说,那老太婆才是最让邱遂辰头痛的。
老爷子进手术室开脑袋,老太婆接受不了,愤愤不平地说要投诉他们医术不精、服务态度不行,洋洋洒洒怼了邱遂辰和二线医生大半天。
夜班护士也没逃过挨骂。
他们仨值班人员面面相觑,最后选择沉默不语。
闹吧,就闹吧,邱遂辰倒要看她能闹出什么水花。
回忆起这些就闹心。
邱遂辰捏了捏眉心。
冉星温温柔柔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关心:“吃晚饭了吗?”
睡一天没怎么开口说话,邱遂辰清了下嗓音,让说话声清明些:“等会吃。”
冉星沉声道:“学长,你等等哈。”
然后就急匆匆挂了电话。
邱遂辰举着手机,听到系统嘟嘟的声音,没明白等等是什么意思。
给喜欢的人送自己做的晚餐,这活动怎么听怎么浪漫。
冉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急急忙忙开始倒腾厨房。
外婆那带的米糕和小蛋糕早被冉星消灭光,冉星重新煮了锅软糯的咸粥。
白粥里加上海蛎干、瑶柱、瘦肉、面疙瘩小团块,小火慢炖,青菜最后切碎下锅。
然后提着装满粥的保温盒打了车,一路畅通无阻到邱遂辰小区楼下。
开始想的是直接冲到邱遂辰家门口,却没想楼下安保系统那么严格。
无奈只能再次,拨通邱遂辰电话:“滴滴滴。”
“嗯?”邱遂辰又躺回床上,嗓音比刚才还浑浊。
冉星铺垫:“现在呢,吃晚饭了吗?”
邱遂辰是真睡懵了:“……可能吃了吧。”
冉星:“不许撒谎哦,吃了什么?我要检查。”
邱遂辰翻身起来,这次真起来了,坐在床边,耳畔听到冉星说话时身后有车声和风声。
一个猜想涌出来,邱遂辰站起来:“你在楼下?”
冉星:“嗯哼。”
这下换邱遂辰着急了:“你等等。”
冉星就靠在保安亭边上等:“不急,你慢慢来。”
邱遂辰哪能不急,套了件衣服匆匆下楼,就差飞奔起来。
刚走出单元楼,远远就看到大门外站着的那抹身影。
冉星手里提着保温盒,因为不能进小区,老实站在保安亭边上。
保安亭里的光给得吝啬,只能照到冉星身上一小块布料。
他的人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黑暗里。
就这样乖乖站在原地。
夏天的闷热堵住邱遂辰的嘴,邱遂辰一时也失了语,快步走出去接人,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轻声地:“冉星。”
呼唤声划破黑夜里的晦暗。
冉星闻声抬头,见着邱遂辰,立马提前精神,仰着脑袋打招呼:“学长,晚上好呀。”
邱遂辰就这样,看着冉星欢欢喜喜地走向他,那本隐在黑暗的里另一半身体也走进了光里。
冉星跟着邱遂辰回家,一路冉星都在偷看邱遂辰下巴上长出的青胡渣。
“喜欢”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
同样是不着边幅,几个月前咖啡店里那位不刮胡子的相亲对象让冉星反胃。
而现在不刮胡子的邱遂辰,冉星只想把脸蹭上去,感受下胡渣摩挲过脸颊,会是什么样的黏糊感。
邱遂辰提走冉星手里的保温盒,逮住冉星偷瞄的视线:“这么看我干嘛?”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邱遂辰反手关上门。
冉星自来熟了,自己从鞋柜里找到上次那双拖鞋,回应:“你没刮胡子。”
邱遂辰垂眼:“急着下楼接你。”
“刚起来?”
“赖了会床。”
“学长,”冉星换好鞋,上上下下打量邱遂辰:“你和以前真的好不一样。”
“我以前也在宿舍赖床,”邱遂辰笑了声,“你没看到。”
说到这事冉星就耿耿于怀起来:“还不是你们医学院宿舍里难进,和你家小区一个样。”
医学院不仅抓上课考勤严格,对学生回宿舍不许外宿过夜的要求也严格,更变态的是医学院还有晚自习,那晚自习可不像高中,是真的实打实在晚上上课学习。
这哪儿是大学生活啊。
搞得冉星都不能晚上约邱遂辰出门压马路。
邱遂辰把保温盒搁桌上,说:“等会儿带你下去录个出入信息。”
这话冉星没好接,嘴巴朝保温盒的方向努了努,“粥,要趁热吃。”
邱遂辰说好,进屋洗漱,换身衣服出来。
冉星用了个大碗把保温盒里的粥倒出来,邱遂辰去拿筷子,冉星回头,注意到他刮了胡子,平时那光亮的下巴露了出来。
邱遂辰看那满满当当的一大碗粥,哭笑不得,要分一半给冉星,冉星肚子里还有没消化完的糯米饭和蛋糕,他拒绝:“你吃就好。”
距离上一顿进餐时间是早上交完班那会,邱遂辰是真饿,冉星不吃,他直接就着大碗吃。
咸粥又烫又软又糯,各种食料混一块,香味勾得人想咽口水。
邱遂辰吃了几口,被满满的配料吓到,掀起眼帘,缓声问道:“你放了多少料?”
冉星想了想,比了个数,嘿嘿笑:“好不好吃呀。”
当然是很好吃了,邱遂辰说:“我妈以前也煮过这样的粥。”
“我小时候也吃过,”这不是巧了,冉星乐呵呵地,“也是我妈妈煮的。”
邱遂辰眼神微动,直勾勾看着冉星,确定没从冉星表情里看到悲伤,才问他:“你呢,晚饭吃了吗?”
冉星回:“夜宵还没吃。”
邱遂辰把手机解锁,直接递给冉星:“吃什么,自己点。”
“不了不了,”昨晚加今天吃进一堆补品的冉星直摇头,真心在拒绝,“会胖死的。”
深怕邱遂辰会硬要他吃的样子,冉星离开餐桌,指指露台:“你好好吃,我去看花。”
邱遂辰嗯声,收回手机:“灯在出门右手边墙上。”
冉星拔腿就跑。
夜幕下的露台和白天又不太一样。
冉星按邱遂辰说的把灯光打开,墙上的按钮是总开关,一按外头接的所有灯都亮起来。
有大灯,也有缠在栏杆上星星点点的小灯泡,连地板夹层里都按了条地灯。
全亮了,照得露台明晃晃。
冉星啧啧感叹,有钱人家的钞能力。
露台上的花花草草和上次见到的没两样,冉星找到那几盆含羞草,学邱遂辰上次的动作,撸了一/把,过瘾了,回身才发现旁边多了架秋千椅。
椅杆上缠着串花,五颜六色,形态各异,冉星走近看才看清是假花。
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
晚上的温度也没郊区凉快。
冉星坐在秋千上荡了几下就不玩了,天气闷呼呼,没有风,还是躲空调房里舒坦。
进屋后把露台灯关掉,再去客厅找邱遂辰。
饿一天饥肠辘辘的邱医生几口干完大碗粥,意犹未尽,嘴巴还残留着甜咸味。
把碗筷和保温盒放进洗碗机,邱遂辰开始煮咖啡。
冉星过来时,已经闻到咖啡的香浓味。
他来到中岛台上看邱遂辰摆弄咖啡机。
邱遂辰问冉星要不要加糖,冉星点头,比了个二:“两块,谢谢。”
邱遂辰说好,马上给冉星做出杯加两块糖的咖啡来。
是用白色马克杯装的咖啡,冉星凑近闻,咖香袅袅,轻啜一口,带了点甜但以苦为主的液体/滑/入/口/腔,冉星眯了下眼,吞下几口,香醇的咖啡味在唇齿间久久停留。
冉星眼睛亮晶晶:“好喝,比我自己折腾的好喝百倍。”
邱遂辰笑了笑。
冉星见他眼底的浅青,软下音:“当医生很辛苦吧。”
邱遂辰:“每一行都很辛苦。”
才刚从高考紧张气氛中拖出来的冉星,点头,同意:“也是啊。”
喝完咖啡,得知冉星明天还要上班,邱遂辰开车送冉星回家,顺路到楼下门卫那给冉星做了信息登记。
冉星抱着怀里的咖啡豆,提着洗干净的保温盒,拒绝不掉的话,就乖乖地全听邱遂辰安排。
***
高考后续工作持续了一周。
直到毕业典礼后,拍毕业照那天才算真正的解放。
高三学生们卸下精神压力,各个笑颜常开,拍完集体合照,学生们又拉着科任老师拍合照。
冉星是这批高三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被一堆学生围着要单独合照,冉星耐心,没拒绝任何学生的要求,就是手指比耶的动作有点抽筋。
邱奕宇对冉星的喜爱程度可以说胜过班级所有人。
这小子脑子精,耐心等所有人拍完,才拉着冉星拍照,还能唠嗑两句:“老师,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冉星比耶的动作一僵,耿着脖子,心跳加快了一两拍,以为那天他没藏好被小屁孩看到了什么。
冉星张张嘴,发出声:“什么?”
邱奕宇看向冉星比耶的右手,他是真好奇了三年:“你手上的胎记,是爱心形的吗?”
冉星:“……”高估了。
摊开手背,让邱奕宇自己看。
邱奕宇哇塞了声,“还真是啊。”
冉星收回手,邱奕宇话还没说完,“老师我悄悄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能和我哥说。”
冉星抬了下眼神:“什么秘密?”
这个年纪的男生,对崇拜的人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尤其自家班主任和臭老哥还认识,那男孩子要和老师说的话更是讲不完。
“我哥读研不在家的那会,”邱奕宇娓娓道来,“我翻过他的书,发现他书本里夹了一封情书。”
冉星刚平复下的心跳又给加起来了,敢情后续在这儿等他?情书该不会是他当年送的其中一封吧?
邱奕宇哼哼两声。
冉星故作镇定:“是嘛,你哥很受欢迎啊。”
邱奕宇把话解释清楚:“不不,那是一封我哥写的、没寄出去的情书。”
冉星微愕,站直起来。
他们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站立着。
远处还有一群在阳光下奔跑,拿相机拍照的学生,空气中涌动着毕业的快乐。
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邱奕宇大有一副要把他哥老底都卖掉的意思:“他老能扯了,情书上说什么,一个人身上带着爱心形胎记的话,说明这个人很善良,有爱心,是个好人。”
那么早就被发好人牌的冉星,表情和情绪都复杂起来:“……你知道你哥高考语文多少分吗?”
“不知道,”邱遂辰高考时邱奕宇还是个小屁孩,哪里知道这些,“不过我知道他以前写作文老被我妈骂,我妈说猪写的都比他的作文好看。”
“……”骂得好。
邱奕宇:“不能和我哥说。”
冉星:“好。”
邱奕宇:“老师,你真是个大好人。”
冉星,扯嘴:“谢谢你啊。”
学校广播开始清操场和教学楼后,学生基本就放学了。
高三的一切画上了圆满句号。
冉星把工位上的东西打包好,准备找几个关系好的老师锁一柜子,等下学期开学看分配到哪间办公室再搬出来。
柳思云动作比较快,抢了个大柜子,一边叫冉星把东西塞过来,一边问冉星假期有什么安排。
冉星东西不多,一两趟就把东西塞好,他只带走陪了他几个月的多肉,听柳思云的问题,冉星静了几秒,看看周围,其他人都在忙,他小声问柳思云:“你说,要和以前暗恋然后现在挺暧昧的相亲对象出去玩,要注意什么?”
柳思云啊了声,表情呆住。
她就问一个娱乐问题,怎么回过来的是情感问题。
冉星,戳戳柳思云肩膀:“嗯?”
柳思云嗯了半天,眨眨眼,“……要注意做好安全措施?”
冉星:“……”
柳思云凑近:“哎,脸红了。”
冉星扭开被一句话惹得红云飞布的脸蛋。
柳思云还想看,冉星推开她:“走开啊你。”
柳思云哎呦呦地,笑不停。
***
冉星休假后没几天,去C市的安排就被提上了日程。
邱遂辰是个做事严谨、考虑周全的人,冉星基本没操心行程问题,票和酒店都是邱遂辰定的,课余时间安排的游玩项目也是邱遂辰在计划。
冉星唯一操心的就是收拾行李的事,不知道要不要多待几套换洗衣服。
他很久没出远门了。
当年那间戒同所在H市,他被外婆接出来,回来后就再没离开过A市。
事情过去那么久,冉星内心还是后怕的。
但冉星知道,未来日子还那么长,不可能一辈子缩在安全区里当缩头乌龟。
冉星需要捡起重新面对这个世界的能力。
同邱遂辰去C市,是冉星鼓起勇气向他想要的生活靠近的第一步。
给学生上课是从周一开始,邱遂辰的安排是周日先过去,收拾完行李空余时间还可以逛夜市。
冉星没任何意见。
出发当日是个好天气。
邱遂辰叫了辆车,绕去接冉星,再去机场。
A市到C市飞行约三小时。
飞机起飞时,冉星脑子里只剩下快乐,毕竟烦恼是赶不上起飞的速度。
他们的票是头等舱。
起飞后没多久,邱遂辰看冉星戴上蓝牙耳机,他抓了下冉星的手,让冉星先听他说:“听说你又在相亲。”
不是疑问句。
冉星把耳机先放回槽里,挠了挠鼻尖,眼珠儿转了圈,“嗯哈。”
很好,新弟弟传达消息的能力不错,五星好评。
邱遂辰皱起眉:“是很急着结婚吗?”
这问题冉星打过草稿了:“我外婆比较急。”背着外婆出来玩,有锅还给外婆背。
空姐从他们身边经过,邱遂辰和冉星稍暂停话题。
停顿下来后,冉星的心虚感才迟迟到来。
消息是他故意放出去的,但真让对方收到了,冉星就有点懵了。
下一步,要怎么做来着?
冉星绞尽脑汁,想要回忆先前背诵好的说辞。
邱遂辰先冉星一步,搅乱冉星打好的草稿。
“我以为,我们俩一直都在相亲状态,”邱遂辰边说边垂下头,靠近冉星,“也是,我是快三十的老男人,”老男人蓬/勃的热气笼上来,冉星缩了缩脖子,邱遂辰:“冉老师想货比三家。”
说得冉星像渣男。
冉星把双桃花眼瞪得滚圆。
飞机上是公开场合,两人音调都压得极低。
冉星瞬间委屈,不是邱遂辰说的那样,但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一个劲摇头,还要伸手把越靠越近的邱遂辰推开。
染上雾气的桃花眼勾得邱遂辰心痒痒,又怕真把人吓着,邱遂辰只能收着力,撤回身,坐好来,叹口气:“我妈也在催我。”
冉星眨眨眼,被邱奕宇影响了,听到这话脑子里第一反应居然是一只猪在写作文。
冉星忍住不让自己笑。
邱遂辰不给冉星多反应的机会,单刀直入:“我们,找个时间领证吧。”
冉星把脑子里写作文的猪踢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什么?”
万米高空上,一切都违背了重力原则,高速前行。
第19章 因为是你 “以后我给你撑腰。”……
19 因为是你
冉星座位靠窗, 飞机声轰隆隆,思绪乱哄哄,他非常不确定地, “你是在, ”手指在空中画了几个不规则的圈, “开玩笑吗?”
邱遂辰眼皮一掀, 反问回去:“你和别人的相亲这事呢, 是开玩笑吗?”
冉星张嘴, 舌头差点打结:“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和其他人相亲。”
邱遂辰咯咯磨牙:“故意叫顾乔让我知道?”
冉星心虚感莫名攀升, 嘀嘀咕咕:“还不是因为你说不和我睡一张床。”
邱遂辰:“嗯?”
冉星表情无辜。
邱遂辰深吸口气,音调高了几分:“冉老师。”他字斟句酌回复的那些话, 是不同意睡一张床的意思吗?都给气笑了:“你不能仗着自己语文好, 就这样乱做阅读解。”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冉星让邱遂辰不要笑:“那你刚还说要和我领证。”
“冉星同学。”邱遂辰叫他。
冉同学:“嗯?”
邱遂辰让冉星看周围的环境,重重吐了口气:“求婚能这么草率?”
他们还在前往C市的飞机上。
三个多小时的时程,为坐飞机舒坦, 两人穿的是最普通的短袖配布裤。
谁也不是隆重装扮。
冉星把邱遂辰这句话藏心里细细琢磨,嘴上很平静的回应:“哦, 好吧。”扭头看窗外被抹平的云层,思绪跟着云在飘, 所以说,未来会有求婚环节啊。
两人最后到底睡不睡一张床?
当然是没有啦。
重新定的酒店距医学院远了半段的路程,但环境和服务更上一层楼。
下飞机后酒店有专车接送。
拿到房卡时冉星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两人的行李箱都是邱遂辰在推,工作人员将他们引到电梯口就离开了,冉星转着手里的房卡,细声细语:“学长,其实你不用那么破费的。”
邱遂辰哪听不出冉星话里的意思, 小孩外向,一心想贴近,要把胸膛里那颗赤诚的心全部献给邱遂辰。
这种时候最需要邱遂辰保持冷静。
感情可以沉迷,但不能两个都急哄哄的往里沦陷。
一时的欢愉不是他们要的,他们是奔着一段永恒关系在相处。
邱遂辰神色坦荡:“我怕我睡相不好影响你。”
冉星下意识:“你哪有睡相不好。”
“你就知道了?”
“……”
冉星收起房卡,一双乌亮的眼睛眨了眨,“我可以监督你睡觉。”
邱遂辰给了冉星一眼神。
冉星:“……”
两个房间门对门。
邱遂辰抽走冉星的房卡帮他开门,冉星帮忙拖着行李箱进屋。
是间精装房。
屋里空间宽敞,邱遂辰帮冉星放好行李离开后,冉星没急着整,他要先找顾乔聊一聊。
到酒店也才不过中午,邱遂辰叫的午餐服务会直接送到房间来。
冉星估算着顾乔还没下班,没打电话,就发短信,噼里啪啦一阵问:“我问你,你是怎么和你老师说咱们的事?”不对,这个不是重点,他俩能有啥事。
冉星自己语言系统也有烧坏的时候,他改掉句子,换成这样问:“你是怎么和邱老师说我要相亲的事?”
彼时顾乔还在办公室,背着其他认真上班的同学看手机,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复:“你和他去C市啦?”
冉星:“这不是重点。”
“这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顾乔嗐了声,知道是藏不过,“就是啊,我和邱老师说,我发现你过几天要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老师相亲,”顾乔用朴实的语言描述起那天的场面,“我让邱老师去截胡,我说邱老师啊你必须抓住每个能和冉老师在一起的机会,不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深吸气,“就这么没有任何铺垫,你直接冲上去开口就来?”
顾乔,天真的表情:“嗯哈。”
冉星,裂开的表情:“行。”吧。
新弟弟一点也不好用,丢了吧。
冉星这会儿才明白过来,难怪邱遂辰在飞机上意味深长地劝他:“和顾乔玩可以,但智商不要跟顾乔走。”
怕顾某把傻气渡给冉某呢。
顾乔守着聊天窗口半天,确定冉星真不继续聊了,才放开手机。
坐顾乔对面的方清韵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被急红脸的顾乔:“刚被主任提问了。”
早上也刚被主任提问的方清韵点头,她能解:“难怪。”
邱遂辰出差这几天,手下几位学生暂时分配给其他老师带教。
方清韵想着自家老师的好,虽然平时是块不说话的冰山,“你说,邱老师出差这些天,冉老师有没有跟着去啊?”
他们有吃过一顿饭的交情,方清韵的八卦不想停。
顾乔啧了声:“你自己去问。”
方清韵比顾乔有脑子:“你当我傻。”
没脑子的顾乔不人了。
***
C市的气温要比A市低,连蝉鸣声都小了不少。
收拾完行李,休息一阵,便要按计划里的行程去吃晚饭逛夜市。
但到约定时间,从房间出来碰面后,邱遂辰表情有点为难:“本来想今晚去对面大厦吃晚餐。”
两人下到一楼,透过酒店大厅的落地窗,能看到对面一座300多米高的大厦。
大厦顶楼有家云上西餐厅,傍晚坐在餐厅看日落,夜晚还有浪漫烛光晚餐。
冉星听邱遂辰和他商量着:“我师兄,去年上的医学院书记,他这几天刚好在C市,说要请咱们吃个饭,我没马上给回复,来问问你的想法。”
赵博手下的学生都争气,其中有位大邱遂辰十几届的师兄去年聘了C市医学院书/记,师兄在群里看邱遂辰说要来学校上实训课的消息,作为东道主,说什么都要请邱遂辰吃顿饭,还能见见学弟未来对象。
冉星明白这其中的人情往来,他小声问:“我去的话,不会打扰到你们的学术交流?”
邱遂辰笑说:“我和他有什么学术交流?”
涉及领域不同了。
冉星缓了下,点头说:“那走吧。”
邱遂辰没急着走。
冉星的表情和平常一样,没有为这突然改变的行程吵闹。
其实邱遂辰更希望冉星能对他耍点小脾气。
但他乖得不行。
邱遂辰心口繤紧,刚才的话也都还只是在商量:“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一周,要不我还是推掉……”
“学长的师兄是大人物,”冉星仰起头,声音里满含笑意,打断邱遂辰的神神叨叨:“请客的地方肯定非同寻常。”
邱遂辰垂着视线。
冉星眉眼舒展,甚至还带了些许期待:“我还没和那么大的领导吃过饭。”
邱遂辰被逗笑,抛开顾虑,去牵冉星的手,点头:“嗯,让师兄请最贵的。”
冉星弯曲食指,在邱遂辰掌心里挠了挠。
C市靠山,吃食和沿海城市大有不同,这里以野味、野菜和当地粗粮食物为主。
饭局定在一家私人饭馆里。
邱遂辰的这位师兄姓王名航,从/政的人气质就是不一样,他们在一间私/密性强的包厢碰面。
一进包厢冉星就看到里头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朝他俩打招呼,说话声中气十足。
要不是时刻记着人家的身份,冉星都想马上和邱遂辰说悄悄话:为什么总是会有人大夏天穿西装打领带啊不热吗?
当然,这些话只敢在心里蛐蛐。
冉星在外人面前保持体态,端正大方,不给邱遂辰丢脸。
师兄弟俩打完招呼,邱遂辰主动介绍:“这位是冉星。”
王航也是十七人群里的一员,群待办任务还挂手机上呢,王航看冉星,越看越满意,师弟这单脱得质量高。
冉星朝王航点头:“您好。”
王航赶紧招呼:“来,坐,都坐下来,今晚好好吃一顿。”
邱遂辰才拉着冉星落座。
菜是先点好的,这边人到齐,厨房那边就陆续把菜端上来。
王航师兄性子随和,和冉星对领导的刻板印象差距挺大。
服务员上好了菜,王航介绍这些当地有名的菜色,并叫他们动筷吃,尤其对拿下师弟的冉星更关心:“我们这儿的野山药炖鸡很不错,小冉,多吃点。”
冉星瞅那山药块一眼,斟酌着要不要伸筷子,邱遂辰就替他挡下来:“他山药过敏。”
“过敏啊?”王航啊了声,“那盘转我这儿来,你俩都别碰。”
冉星不敢动。
邱遂辰和王航没客气,真把那盘菜转给他。
王航看这一桌的菜,又问冉星:“还有什么忌口的吗?”
冉星张了张嘴,还没说,邱遂辰:“他虾过敏。”说完直接把那盘河虾也转给王航。
王航开玩笑道:“我今天是得多吃。”
邱遂辰:“你工作压力大,是要多吃。”
冉星目光在邱遂辰和王航之间打转,进包厢时绷着的情绪舒缓开。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俩师兄弟感情好。
不是冉星猜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
主要是王航和邱遂辰话多。
两人不在一城市,能见面坐下来好好聊天的机会不多,不知不觉就聊久了些。
冉星吃饱后放下碗筷,邱遂辰边和王航谈工作,边回头柔声问冉星:“喝不喝饮料?”
山城食物重口,冉星是有点渴,但又不好说来瓶三块钱一听的冰可乐,他摇摇头,想着晚点结束后到酒店附近超市买。
邱遂辰看冉星吃辣红的唇角,转头让服务员上瓶牛奶,给想当忍者神龟的冉星解辣。
冉星睨了邱遂辰一眼。
王航目睹全过程,哈哈一声笑,师兄性子爽朗,招手又让服务员再上几瓶饮料,全给冉星喝。
冉星更不好意思了,连连和王航说谢谢。
等牛奶和饮料都上了后,王航又问邱遂辰上回在群里打听兰夏州师范的事。
冉星在旁边咬吸管大口喝牛奶,邱遂辰把冰可乐放旁边,回复道:“他们学院有个退休老教授,连写五六封信到市长热线投诉我。”
冉星放开牛奶,表情诧异,这事他没听邱遂辰提过。
王航抬下巴:“说说。”
邱遂辰就把15床那事简单描述了一遍。
这班啊,上得,有时候挺无奈的,无奈到什么程度,邱遂辰玩笑说:“我也只能尽力把病人的费用控制在DRG范围内。”
冉星睁着大圆眼,听得都想冲去揍老太婆。
王航知道这事无奈,但实话实说:“她闹不大,”又问:“查她单位做什么?”
冉星插了句:“你也要写投诉信吗?”那绝对不能让邱遂辰自己写,就他那写作水平。
邱遂辰被冉星逗笑:“她胡闹我还要跟着她胡闹啊?”
冉星,抿嘴,“哦。”
邱遂辰回王航:“就知道下,心里有个底。”
王航点头,没再多问。
结束饭局后,王航要派车送他们回酒店,被邱遂辰拒绝,他指了下冉星,说:“我们附近散散步。”
冉星朝王航:“谢谢您的晚餐。”
王航也就没再耽误两人的相处时间。
***
从饭馆到酒店有段距离。
两人都不急,手牵手漫步在陌生的城市里。
邱遂辰又在摩挲冉星虎口的胎记,找话题:“以前和你们领导参加过应酬吗?”
冉星回忆了下:“没带高三前经常有。”
邱遂辰嗯了声,看向前方的路。
夜晚的道路带着片宁静。
邱遂辰的声音和这段路一样安静:“很难受吧,那时候。”
冉星也看向前方:“嗯。”
那时候的饭局形式和今晚类似,私人饭馆,领导们西装革履,戴着严实的假笑面具,觥筹交错,香烟缭绕。
冉星人微言轻,没有一次是没被灌醉的。
后来带了高三,才稍微从那些七七八八的聚会里解脱。
现在想起来,感觉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
邱遂辰何尝不是从那种阶段爬上来的,但大家鉴于邱遂辰背后的邱家,对他不敢太造次。
邱遂辰握紧冉的手,停下步伐,他说:“再遇到那些事,你不要怕。”
冉星昂头。
邱遂辰眼眸里掺着一抹亮闪的星辰:“以后我给你撑腰。”
冉星眼前染上一层雾。
行道树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洒在两人肩头上。
牵着手又走了大段路,终于走到酒店附近的大学路。
大学村路边有卖小吃和卖花的小摊贩,排排成堆。
他们刚吃饱,对小吃没兴趣。
邱遂辰放开牵着的手,去买了支红玫瑰,送给冉星。
冉星借着路灯打量花,花瓣明显不新鲜,一朵还卖五块钱,冉星啧声:“那些商贩就爱骗你们这些有钱人。”
邱遂辰纠正:“是浪漫的有钱人。”
冉星说不过他,趁着红玫瑰还在花期,给它拍了张照,随手往朋友圈里发。
外婆抢评论区沙发:这朵花和上次的向日葵都是你家白月光送的吧。
冉星暂时没空猜对事情真相的外婆。
他拿着花,跟邱遂辰走剩下的一段路。
酒店就在不远处。
邱遂辰侧目,看冉星在转手里的花,“花枝上有刺,你小心点,别扎到。”
冉星不是三岁小孩,懂得回避花刺,他抬起手,让邱遂辰看他没被伤到皮肤,这么近的距离,冉星突然感慨起来,“其实我没想过还会和你再有接触。”
他们分别六年,相逢在今年初春。
再遇见的回忆里带着冰冷刺骨。
冉星想起那一天,在没有夕照的冰冷房间,邱遂辰作为学生家长,一脸漠然。
明明窗外是片绚丽的春天,冉星却悲痛地认为他们不会再有下次相见的那天。
邱遂辰再次停下脚步。
周围有飞驰过的电动车。
邱遂辰拉了下冉星,让冉星站里侧。
冉星还在说:“更没想过,你会说我们去领证这种话。”
邱遂辰把冉星手里带刺的红玫瑰拿走,免得伤到冉星的手。
红玫瑰回到邱遂辰手里,他沉着音,早上在飞机上说领证的话并非是玩笑:“后来这些年,我除了学业和科研,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
冉星用指腹去点红花瓣。
邱遂辰叫他:“冉星。”
冉星亲昵:“嗯?”
邱遂辰的话语坚定:“因为对象是你,我才有了要谈恋爱的想法。”
第20章 领证 “冉星,我们领证吧。”
20 领证
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回酒店。
收尽街头的寂静与热闹。
路过超市, 冉星买了瓶三块钱的冰可乐,菜品咸,口还渴。
邱遂辰手里拿着花, 看冉星一口喝掉半瓶饮料, 他奇怪:“刚才那些怎么不拿走?”
离席时桌上几瓶后来加上的饮料冉星都没碰, 只喝光了邱遂辰给他叫的牛奶。
提这事冉星又怪不好意思起来, 他说:“本来是想拿的, ”现在没外人在, 冉星把心底话说出来, “但怕给你丢脸。”
“不会丢脸,”邱遂辰明白冉星的意思, 笑了笑, 说得挺自豪, “有得他们羡慕。”
邱遂辰不用看手机都能知道王航在群里怎么谈今晚的事。
就上回周师兄光见冉星一面,关子就在群里卖了十几天,这会儿换王航请一顿饭, 王师兄不得吹上天。
师弟的终身大事是群待办也是群八卦,师弟英俊潇洒、家世显赫, 一心扑在学术与教研上,拒绝过的追求者三辆卡车都装不下, 这次栽情网里,所有人都好奇,师弟和未来对象的故事给群里一众大佬们枯燥的学术生活带来点儿不一样的快乐。
冉星半信半疑,喝光可乐,让邱遂辰把玫瑰花插瓶子里。
邱遂辰照做。
这样冉星就得到了可乐瓶配玫瑰花。
邱遂辰刷卡按楼层,冉星揣着瓶子上电梯。
晚上酒店电梯的使用率低,周围没旁人, 冉星瞧电梯四周光洁的墙面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一高个和一小个,小个手里还有更小的玫瑰花。
冉星回忆席上他们的对话,15床患者投诉的事情冉星挺在意,他问邱遂辰:“那个病人家属真的只是投诉你?没做其他事吧?比如不讲道动手打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工作上遇到这种奇葩人物冉星不是没经历过,刚带高一那年,有学生家长嫌他刚毕业没经验,孩子语文成绩下滑都是语文老师的错,家长不讲,动手就摔冉星办公桌上的东西示威。
后来冉星就不喜欢在工位上摆多余的装饰品。
直到邱遂辰和多肉霸道闯进他的世界里。
邱遂辰说没有,老太婆好歹也是文化人,打人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没做,就是:“抢了我两颗巧克力。”
冉星:“什么?”
邱遂辰一句话概括全部,表情还委屈上:“老爷子低血糖,我把要给你的一盒巧克力拆给他们了。”
冉星:“啊?”
邱遂辰:“嗯。”
没想到这个故事里还有冉星的戏份,冉星捏紧饮料瓶,红玫瑰在手里颤抖。
电梯到楼层。
突然知道自己本来还可以拥有十六颗巧克力的冉星肉疼。
邱遂辰哄着人走出电梯,哭笑不得:“下次给你买一盒二十颗的那种。”
冉星“唔”了声。
两人房间门对门。
邱遂辰先刷开自己的这扇门,扭头朝冉星,深邃的双眼半阖,声音故作低沉地邀请:“进来一起睡?”
房间还没插卡通电,里头漆黑一片。
像个会吃人的无底洞。
拿着红玫瑰的漂亮男生连连摇头:“不了不了。”
玫瑰花瓣在走廊暖灯照耀下色彩愈发饱满,冉星的脸蛋被衬得红扑扑。
他就这怂样儿,疯狂撩拨,机会来了又不敢生扑。
前面知道邱遂辰不会答应睡一间,一个劲儿在邱遂辰跟前叫囔想睡一张床。
现在邱遂辰真给冉星开门了。
冉星连连退缩,有贼心没贼胆。
也是啊,但凡能耐点,早六年前就生猛拿下暗恋的邱学长,还能有后来的暗恋什么事情。
邱遂辰料到冉星的反应,耸耸肩,摆手让冉星回自个屋里去。
冉星溜得比兔子还快,背影都不给邱遂辰多看。
这夜,邱遂辰做了个梦。
梦里是很多年前他趴在书桌上笨拙写情书的画面。
他的表达能力从小就不太好,小学日记只会写今天天气很好,爸爸妈妈对我很好。
后来弟弟出生,不用写 日记改写作文的他又加上一句:我对弟弟也很好。
到了能写情书的年纪,他给冉星写的也是:冉星,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很好。
梦境亦真亦假。
最后的画面是收到情书后,冉星嫌弃情书不像样,拒绝邱遂辰,掉头就跑。
梦里的邱遂辰怎么追也追不上冉星抱着红玫瑰奔跑的背影,越是追不上越要努力去追,最后一个激灵,邱遂辰惊醒。
月亮蹲在房顶上,好整以暇看着这个热闹的夜晚。
***
邱遂辰那睡过一觉。
冉星这儿很累却睡不着。
和邱遂辰分开后,冉星洗了个热水澡。
白天赶飞机晚上还赴席,一身疲惫,躺进酒店大床里,本想好好睡一觉,可翻开手机,看到了苏英里的消息。
早些时候冉星随手丢朋友圈里的玫瑰图动态得到一堆互动点赞和评论。
外婆连发三条评论。
明明一直和他在一块的邱遂辰都抽空点了个赞。
苏英里没有在朋友圈和他互动,选择的是私聊:“星星,你恋爱了?”
玫瑰花被冉星摆在床边,颜色比酒店的白色四件套艳丽。
冉星掀眼看红玫瑰,含糊地回复苏英里:“快了。”
苏英里在线,收到消息,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也不看现在是几点。
冉星好脾气地接通电话。
苏英里就开始一阵输出:“谈对象了啊?我这是晚来了一步啊,还想给你介绍相亲呢,”他的语气带着可惜,又说道,“我妹,就咱们大学军训结束那会她来给我送吃的那个,个头小小扎高马尾的那个,”他深怕冉星不记得,清楚地描述,又精准地抛出让冉星隔阂的消息:“虽然是聋哑人,但现在也到了结婚的年纪,我一说你还没对象,她啊……”
冉星瞬间沉下脸,从床上坐起来,打断苏英里的话:“你不知道我的性/取向吗?”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
冉星只听到对面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而后,苏英里不咸不淡地声音顺着网线再传了过来:“啊,我以为你戒掉了……”他总喜欢用这种欲言又止的表达方式说话,让一件明明两句就解释得清的话题变得让人难以捉摸,“我看你这么多年都没找对象,”还爱所当然地猜想别人是什么样:“想你是不是有所改变。”
冉星进戒同所的事除了冉家和兰家,苏英里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
别人可以好奇问冉星是不是改变了性/向。
苏英里最不应该这样问。
冉星的思维第一次那么清晰,声音骤然冷清:“改变不了。”
苏英里后面的话被堵了。
冉星面无表情:“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小妹的意思?”
苏英里很轻地啧了一声,“她的啦,”打着哈哈,“咱们星星长得这么好看,小姑娘家惦记着呢。”
冉星没什么感情地嗯了一声。
结束完通话,冉星转头就给苏英美发消息。
他们是有联系的,冉星记得大学军训时冒着大太阳倒三趟车来学校给苏英里送换洗衣物和吃食的小姑娘,兄妹俩长得像,秀气又漂亮,可惜只能打手语,还要被亲哥嫌弃给他丢面子。
后来小姑娘也来过学校几趟,都是给哥哥送吃送书送换洗衣物。
苏英里不在宿舍的时候都是冉星下楼和小姑娘做对接,久而久之有了联系方式。
毕业后苏英里到处巡演,有时和家里闹别扭不和家里联系时,小姑娘都会通过冉星问苏英里近况。
冉星和小妹有联系,这是苏英里不曾在意的内容。
夜猫子苏英美还没睡,给冉星回了消息:“抱歉小星哥,我家出了点事,我哥最近脾气大,脑子抽风,你别听我哥瞎说。”
碍于苏英美的特殊情况,冉星没办法像和苏英里一样一通电话过去询问情况。
也不好给小妹过多负面情绪,冉星回了个知道,丢开手机,只觉一阵荒唐又可笑。
***
邱遂辰的第一堂实训课在六月某个阳光明媚的周一拉开帷幕。
冉星大早就跟着邱遂辰进校园,青春阳光的校园环境让冉星顿感身心愉悦。
好像一进校园就可以忘掉所有烦恼。
他给自己安了个身份:邱遂辰的临时小秘书。
实训课授课方式同公开课类似,同专业几个班级凑一堂,先在学校T形教室讲论,再分小班、分不同时段到实训室上操作课。
操作课比论课精短,临床十个班,一周里要讲完所有内容和考核,一切安排紧密结合。
实训课上完马上就按学号排队考试。
往年都是邱遂辰一个人过来,学校会派老师给邱遂辰帮忙,录成绩、整顿考场秩序。
今年有冉星跟着,作为刚监考完高考的冉老师,算是派上用场了。
邱遂辰看冉星跃跃欲试,也没拦着。
这次学校安排的是位年轻男老师,眉清目秀,斯斯文文,戴着金框眼睛。
冉星就跟着这位男老师一块干活,配合算默契,一下午考完两个班级的任务。
剩下的还有四天时间来考核。
冉星把邱遂辰当场打好的操作考核成绩单归好,递交给男老师,男老师再把材料收进文件袋。
后续只需他们学校的人把成绩录进电脑就可以。
今天考试的两个班级学生留下来操作台上的器械用具。
冉星和邱遂辰把他们自己带来的东西好,和学生们道别后,走东边的楼梯下楼。
冉星脚步轻快,大包都是邱遂辰在背,冉星负责说话聊天:“刚那个男老师问我是不是实习生。”
邱遂辰让冉星注意脚下台阶。
冉星笑嘻嘻:“我说不是啊,实习生有工资,我没有。”
邱遂辰嘴角泛笑,“我们医院实习有补贴没工资,鉴于咱们关系好,回去我给你开工资。”
冉星比了个耶,后又道:“哦,那位男老师刚还问我晚上有没有空。”
邱遂辰嘴角的笑容战术性消失。
他扬眉,猜:“约你?”
冉星点头,两人走到一楼,冉星又摇头:“我没答应,我说我是和你来的,晚上要帮你整教案。”
邱遂辰听着。
冉星:“然后他问我,我是你什么人。”
“我学术不行,不好意思说是你的助教。”
现在是下课时间,实训楼前后左右的通道都走着一群身披白大褂的医学生。
人来人往的世界。
他们混在白衣群里。
两人步伐一致。
冉星抬高视线,看邱遂辰棱角分明的侧脸。
邱遂辰的声音不轻不重:“那你说自己是什么?”
冉星眼尾翘起一抹弧度,反问回去:“你想要我是什么?”
有一串脚步声由远至近,旁边楼道窜出几个学生,他们急着去食堂吃饭,跑步带起一阵疾风。
冉星怕被撞到,侧了个身,腰上就被一双大手搭住。
邱遂辰这个动作做得十分自然,伸手一捞,圈住冉星的腰,和邱遂辰想象中的一样,细腰盈盈一握。
把呆愣住的人往身边带。
冉星僵直身。
夏天布料轻/薄,腰上缠了一条发热带。
邱遂辰臂膀有力,靠压在冉星后腰上。
冉星脑袋当了机,空白了几秒。
两人紧挨着,脚下步伐没有停,缓缓向前行。
周围偶尔有几道好奇的目光往他俩身上逛。
冉星低下头,没推开邱遂辰,也没看周围。
这样的姿势保持到走出校园。
冉星白净的脸上染了一片红,双眼乌黑明亮。
邱遂辰放开冉星。
两人四目相对。
冉星撇了下嘴。
暗涌的情绪在邱遂辰眸子里跳跃,最后忍不住,倾泻出来。
邱遂辰声音带着诱惑人的磁性:“冉星,我们领证吧。”
冉星喉咙干涩:“现在?”
这一路走出来,计划已经在邱遂辰里生成报告:“我明天的第一堂实训课是在明天下午一点半。”
现在出发回C市,明早领证,再飞回来上课。
冉星微愕:“这么着急吗?”
校门口有直达酒店的公交车。
两人站在公交牌后面等车。
这个角度隐蔽,不仔细看没人注意到后面有两个奔三的老师在商量闪婚的事。
不顾一切的,要结婚,要马上在一起,要对方不能给其他人“有空”的时间。
邱遂辰逼近冉星,他右肩上背着包,想像刚才那样伸左手去揽冉星的腰。
冉星躲开了一下,没让邱遂辰捞。
他脸上的红晕还没消。
邱遂辰收回手,半晌,方道:“我怕你会和其他人说晚上有空。”
嫉妒心在那一瞬间滋生。
冉星聪明又漂亮,跳出固定生活轨迹,接触新事物,就会有和邱遂辰一样眼光好的人追问冉星“晚上有没有空”。
冉星从来都是出色的。
邱遂辰:“我害怕你反悔,不和我领证。”
夏天的热浪卷着热风。
不仅是冉星,邱遂辰也觉得喉咙干涩难忍。
急需要一阵甘露,滋润就快干枯的邱遂辰。
冉星的回应便是邱遂辰求得的一汪清泉。
冉星睫毛轻颤,声音缓慢:“别怕,我不会反悔。”
谁都能反悔,但冉星不能。
***
冉星怎么舍得反悔。
试问谁能像冉星一样,历尽磨难,还能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继在戒同所与人斗殴、到冉家大闹天宫后,冉星短短二十七年余的生活里,惊心动魄的事要再添一笔:飞跃千万里,在与时间的赛跑里,和喜欢的人领证了。
印章按上红本本。
两位闪婚的新人在红底白领证件照里笑颜如花。
从民政局出来,两人在附近小吃店里一人点了碗面,汤碗上冒着热乎乎的白烟,电风扇呼呼吹出凉风。
冉星问邱遂辰加不加醋。
邱遂辰说不:“今天是好日子,我不吃醋。”
冉星笑:“你不要我要,牛肉拉面要放点醋才好吃。”
邱遂辰帮他舀了半勺醋。
这番安宁的场景像许多电影里的镜头一晃,而后屏幕上打出“全剧终”的字样。
如果不是收银台后探出个人头,惊喜又好奇:“冉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邱遂辰还想掏新出炉的红本本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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