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傀儡城堡(34)
燕危和晏明光同时沉默了。
面前的这个小城堡似乎也有几层, 但是必然是没有大城堡那样大的,统共也就是两层。从外头看去,房间都只有几间, 窗户里透出微黄的灯,缓缓闪烁着,像是幽微的烛光。这里本就是城堡内部, 顶端是高高的天花板,看不见天空,这个小城堡在里头缩着, 纵然是这里唯一的光亮,却也仍然仿若地狱中囚困的野兽, 森然可怖。
燕危和晏明光第一时间都没有动。他们站在方才从迷宫中走出来的出口,无声地望着这个小城堡。
那些傀儡都别林缜引开,这里安静得很。
燕危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这个小城堡,从外观上来看, 似乎看不出什么。他抬手,手肘轻撞晏明光, 低声说:“冰块, 这个城堡里有什么?”
晏明光似乎愣了一下。
这人缓缓答道:“不知道。”
还挺理直气壮的。燕危也没指望晏明光说点什么,只是轻笑道:“你不知道?我看你知道的挺多的, 小迷宫的地形和城堡一样你都知道。”
晏明光骤然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人还没说什么, 对讲道具那头, 林缜便轻声说:“我怎么没听懂?乌鸦背上背着乌鸦这件事, 不是燕危你自己想到的吗?”
燕危“嗯哼”了一声,没有解释什么。林缜当时已经和他们两个人分开,自然没有看到晏明光“手滑”到地形图掉到了地上那一幕。他只是对晏明光说:“我其实不是很喜欢别人当我是个傻子。”
月轮已经被燕危暂时收进了黑戒, 小城堡透出的幽微烛光下,他看不清晏明光的表情,只能隐约瞧见这人被勾勒出的冷硬轮廓。同那些他没有晏明光却拥有的记忆一样,模糊又不清明。
他不再多说,晏明光也不再作答——他们都能清楚各自的意思。
眼前的古堡虽然阴森,却也安静得很,看不出什么危险。他们这一路你追我赶,到了这核心的地方,反而像是有了片刻的安宁一样。身后仿佛便是万丈深渊,走错一步就要彻底留在这个玩家和npc都十分可怕的副本里,他其实应该紧张到心无旁骛地破局的。但晏明光在他身边,他这个副本总是能想到他遗忘的那些,觉得自己应该害怕,却又觉得自己其实连更危险的地方都去过,没道理会折在这个副本里。
但多少还是有些不开心罢了。
他说:“你可以告诉我,也可以直接说你早就想到城堡的地形图和迷宫的地图一样,但我不想要这种故意的暗示。”
晏明光“嗯”了一声。
这种时刻,燕危自然不会花大半的时间在他们早就掰扯过好多次的事情上。他正思索着要不要直接进去,还是做些以防万一的准备,眼前的小城堡便骤然传来了摩擦般的响动。
那沾染着血、古旧的铁门缓缓推开,发出“吱呀”“吱呀”的摩挲声。微黄的烛光从里头洒出来。已经在昏暗中待了许久的燕危第一时间眨了眨眼,被光刺的撇过头去。
“吱呀”声持续了一会,大门彻底打开,燕危移回目光,只瞧见一个人影立在了正中央。
光影从小城堡里头散射而出,在这人的身前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这个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身体轮廓中看出是个女人。燕危从这个女人身上感觉不出任何东西,感觉不出危险,也感觉不出安全,甚至不觉得那里站着个人。
她开口了:“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声音颇为沙哑,带着点上了年纪的苍老。
燕危和晏明光对视了一眼。
那个女人又说:“艾因已经走了,不用担心安危。”
燕危眉头一皱——艾因?是指……黑袍人吗?
女人已经转身走了进去,长长的影子摆动,静谧而诡谲。
【在这个小城堡大厅,你能瞬间移动回这里吗?】燕危问晏明光。
【可以。】
【那就进去。】-
“你们不想拿第一?”善傀燕危问许妙妙。
此刻,他的面前摆着他刚才找彼岸花要的蛋糕,善傀燕危拿着叉子,用湿巾和纸巾前前后后擦了好几遍,这才悠哉悠哉地吃了一口,等待着许妙妙的回答。
许妙妙说:“彼岸花进来,本来就不是为了第一。”
善傀燕危神情一顿,吃蛋糕的动作却毫不停顿。一个手掌大的千层,瞬间被他吃了一半。他还叹了口气:“你们好抠。”
“五十封中层副本邀请函和两百积分换来的蛋糕,你所有的损耗都恢复了,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谁叫你们合作的方式这么暴力呢。”
善傀燕危把蛋糕吃了个干净。
他们仿佛没有前两天那样的针锋相对互相算计一般,你来我往地十分客气。楼内世界里,是敌是友永远都未可知,利益才是永恒的东西。善傀燕危有自己的计划,但是计划也可以跟随着利益而改变。
方才他和许妙妙同时说出合作的话的时候,他们没有说任何别的,却也都心知肚明这算是成了。
许妙妙这回算是认真了,说出来的话不带任何试探:“玄鸟进来之前,林情有告诉你吗?”
“他什么都没和我说,因为他觉得我都知道。”善傀燕危仍然实话实说。
许妙妙轻笑一声:“用不着这么藏着掖着吧?”
燕危放下叉子,摊手:“那就不合作了。”
“……”许妙妙说,“九十层以上的副本是有固定名额的,基本都在十个到二十个之间,这个名额是需要争取的,必须是一个八十九层的副本达到百分之一百八十七的奖励回馈完成度,才能获得一个邀请函。”
“八十九层,和我们可没什么关系。”
“但是排位赛决定了每个组织的奖励加成。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我刚从十九层副本上来直接到了四十九层,你指望我懂?”
许妙妙微惊:“我现在后悔合作,杀了你还来得及吗?”
“小妹妹天天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干什么。”
“因为小哥哥威胁太大了呀。”
“所以,竞技副本排位影响每个组织获得的副本加成,第一名的组织,每个这个组织的玩家在成功通关副本的时候,都会获得最多的奖励和副本完成度加成。只有第一的组织获得的副本加成,能让这个组织的人,在八十九层那个副本里,达到百分之一百八十七的完成度?彼岸花不想让启明星获得这个名额。”善傀燕危自己将答案说了个彻彻底底,“八十九层那个副本是不是开启了?”
许妙妙对他猜到了全程已经毫不意外:“开启了,你们玄鸟的那位二把手应该也进去了。但是超高层副本耗时很长,我们这个怎么着这几天都会结束,肯定比他们结束快。也就是说,我们这边排位结束,会影响到他们那些神仙打架获得的进度加成。这一次扔出来的邀请函已经发了两次了,不知道是九十几层的,但是玄鸟拿过一个,彼岸花拿过一个,启明星目前一个都没有。我们彼岸花当家的,和启明星有很大的过节,如果让他们进去了,对于我们当家来说无异于多了一个敌人。”
这在那种如履薄冰的高层副本里,几乎是致命的。
善傀燕危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理由。
他说:“玄鸟必须拿到第一。”
“我可以第三,只要你能让启明星第二。但如果你们没有第一的能力,那我就吞了你们自己去拿第一。”
“对我们这么有自信?”
“我第一天费尽心机藏的阻断器可都能被你全换了。”
善傀燕危眉梢一挑:“失策,我居然低估你了。”
“所以你有压过薛晚一头的办法吗?”
“有,还确实需要你的配合。”善傀燕危终于神色严肃了起来,“我和我却是达成了合作,燕危绝对能拿到得分的方法,但是绞肉机至关重要。薛晚这个时候也能明白这个副本的要素不过三个:绞肉机,硬币,善傀。善傀最难掌控,绞肉机太大了根本动不了,所以他一定会去抢所有人的硬币,堵死其他人的得分方式。但其实兑换积分不需要硬币,绞肉机才是关键,彼岸花只要能让启明星离开观星台,玄鸟就能用绞肉机拿到最高的得分。”
许妙妙总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她一时之间甚至有些结巴:“不需要硬币?你……你为什么会下这个论断?不对,你的想法肯定是有依据的,你是怎么知道不需要硬币?”
这确实没有一点迹象,善傀燕危甚至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他说:“因为这个城堡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硬币。它是一个象征,代表着囚于傀儡术里的傀儡,代表着抓获、囚困,在这个城堡里的傀儡,本来就困在硬币中,根本不需要额外的硬币就能扔进绞肉机里。这确实只是一个推测,没有任何实质性的验证,但如果从反面看,你就会发现这个结论有一个无法推倒的前提——黑袍人的目的是抓傀儡,如果硬币真的是必须的,他为什么要把硬币分给玩家?他直接自己拿着硬币,等着玩家带着傀儡来观星台兑换的时候拿出来用不就行了?”
如果从不需要硬币这一点反向思考,思考黑袍人的动机,就会发现这一个思维盲区。
只是大家都是从黑袍人给玩家们硬币这一点正身思考,不会从根源质疑这个举动的动机。
许妙妙足足怔了好一会。
随后,她徐徐道:“幸好我没有出手杀了你。”
不然最终死的那个人,应该是她-
晏明光走在前,自然而然便拉起燕危的手,同燕危前后走进了这个小城堡的大门中。
待到都了进去,在大厅里闪烁的烛光之下,燕危总算看清了这个女人。
她面色如死人般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头发方法在血水中浸过一般,干涸着结成令人作呕的一缕又一缕,半张脸都凝结着已然干涸的血。她的下半身更是鲜血淋漓。方才在外头看着不清楚,如今走到里头,才发现方才这个女人走过的地方,地上都留下了一条血痕,仿佛推拽着浸满鲜血的衣服走过。
她说:“你是第一个能到这里的人。”
“不用和我说你们的历来,每年你们这样的客人都有很多……他们都失败了。因为他们总是在盲目地杀戮其他客人,他们都深陷艾因设计的游戏,却没有一个人去动手——杀了艾因。”
第122章 傀儡城堡(35)
燕危一字不落地听着这个颇为年迈的女人的阐述, 看似聚精会神,实则目光正在目所能及之处打量着。
相比起大城堡的一层大厅,这个隐藏在四层迷宫中的小城堡简陋的多。大厅里的很多家具都显露出了年老的痕迹, 有的地方甚至有些生锈发腐。虽然年老, 但是这里却也十分干净。
除了方才这女人从门口走到座椅旁拖拽出来的一条血路,其他的地方干净到燕危这个洁癖都挑不出什么太大的毛病。
她说完刚刚的话,就抬手, 示意燕危两人在她面前的座椅上坐下。
“我是他的母亲,”她说,“关于艾斯的一切, 我可以和你们慢慢说。”
晏明光没有动,他只是瞥了一眼燕危,无言。
燕危心下觉得好笑。这人方才自作主张地用暗示的方法提醒他线索, 被他刚才数落了一下,现在又好像什么都不做不说, 把主动权全都交给他, 让他来思考来决定。表面不动声色, 燕危却总觉得, 这又有点像无声的讨好。
在这种当口的无声讨好。
他可真是又气又好笑。
他看了一眼这女人那粘着干涸血液的发皱的脸, 只是说:“抱歉,我们时间比较赶, 并不想慢慢说。”
晏明光:“……”
对讲道具那头的林缜用非常轻的声音说:“哇塞,小宠物,不愧是你, 有个性。”
那女人似乎也没有想到燕危这样的回答,足足给噎了一两分钟,这才颇为艰难地用那沙哑年迈的声音道:“……你们必须杀了艾斯。”
燕危挑眉:“为什么?虽然我们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随时都有可能被这个城堡里的傀儡杀死,但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会和我们说这些,那就有你的目的——你需要我们。我不管这是你的阴谋也好,还是你真诚的目的也罢,我们不是朋友,你既然有目的那就是有求于我,那就请你快速地告诉我们前因后果,我并不想浪费时间在问一个又一个为什么。”
女人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她那突出的眼球看不出任何情绪,明明是朝向燕危的,瞳孔仍然十分涣散。
这应该很早就是个死人了。燕危想。
不一会,女人说:“没想到艾斯这一次居然迎来了你这样的客人,难怪你可以这么快就来到这里。”
燕危摊手。
女人接着道:“艾斯是我的儿子,也就是那个一直披着黑袍的人。这个小城堡是我一开始的家,他出生以后,创造了那个大的城堡,就把这个小城堡搬到了迷宫里面。他越来越沉迷傀儡术,整个城堡都是他的傀儡,镇子里的人要是闯入了这里,也会被他做成没有灵魂的傀儡,你们这些客人也是他驱赶进来的猎物,他喜欢看你们互相残杀,然后销毁那些拥有灵魂的傀儡,留下那些僵硬的恶傀。他从那些客人那里了解到了一些世俗,知道了友情爱情亲情,他开始想要母亲,于是他……”
燕危眸光一动,接口道:“你是傀儡?”
“他把我的尸体做成了傀儡。我是他做的第一个有意识的傀儡。”
燕危动作一顿。
他眯了眯眼,似乎在看着这个女人,似乎又在目光游离地看着她身后这个城堡一层的陈设。他一时之间没有开口,整个小城堡静谧无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人声,连面前的女人都没有任何动静。
片刻,他说:“你是他做的善傀?”
“是。我是他的母亲,但严格来说,他的母亲已经死了,我也是他做的善傀。”
“那你还希望我们杀了他?”
“因为只有杀了他才能结束这一切,才能不让剩下来的人继续枉死,”女人神情涣散,整个人却颤抖着,足以看出她现在的情绪很是激动,“他在这个丛林里出生,城堡是他能力的依仗,却也是囚困他的牢笼。”
燕危明白了。
这便是城堡轮廓的意思。
圆形的硬币之中囚困着一只不祥的乌鸦,乌鸦背上背着一只小乌鸦,所有的一切都被囚困在这个地方。黑袍人艾斯拥有着控制傀儡的能力,他能创造出最麻木的恶傀,也能创造出最真实的善傀,可是他也……离不开这里。
“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对人性的玩弄,他精湛的傀儡术,他那没有任何一丝一毫善的心,还有这个血腥的城堡,都会消失。”
燕危问:“你怎么知道绞肉机可以杀死他?他能够操控这个城堡里的所有恶傀,并不是那么容易杀死吧?”
女人仿佛知无不言:“因为傀儡术。”
“艾斯能够赋予善傀灵魂,但这必须基于有一个对应的参照——也就是傀儡对应的本我。他不可能凭空造出一个傀儡,但也可以随时造出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善傀,就算他死了,他也可以创造出拥有他灵魂的善傀,这样的善傀和你们是不一样的,它可以独立存在,成为下一个艾斯活下去,这就是他永远存在的方式。”
“只有用绞肉机瞬间摧毁他的一切,才不会给他制造善傀的时间和方法。”
燕危冷笑一声:“你不是他的母亲吗?他会希望他这么可怜的死去?”
“他已经不是我的孩子了,”女人骤然声嘶力竭,声响在城堡内回荡,沙哑的嗓音带着悲怆,“很久了,很久了……客人不知道来了多少批,也有一些人尝试着去杀他,或者时间会带走他,但总是会有他制造出来的善傀替代他,善傀死前又制造出新的善傀替代旧的善傀……我的孩子已经死了,早就死了!!!”-
城堡二层,几个玩家正被恶傀追着,狼狈地逃跑。
他们跑到前方,却骤然发现前面挡着两个人,后方的恶傀也在一个突然出现的人的手上顿时被分成了两半。
没有血液的恶傀尸块散落一地,这几人面露惊恐地看着前后出现的启明星玩家——他们比追杀玩家的恶傀还要可怕。被恶傀追上,至多不过痛快的死亡,被玩家追上,却是要被扔进绞肉机里碎尸万段。
他们瑟缩着,却只见启明星的其中一人走上前,刀尖正对着他们,说:“把你们身上所有的硬币都交出来——记住,是所有,一会我要是搜身发现你们有留任何一个,我就把你们送到绞肉机里玩玩。”
那几人赶忙掏出硬币。
他们自然知道硬币的重要性,也知道启明星这是用杜绝其他人得分的方法来保住启明星的第一,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显然保命是最重要的。
他们二话不说交出了所有硬币,启明星的人说话算话,拿了硬币记了一下他们的组织便放他们走了。
方才举刀的人掂了掂手中的硬币,说:“老三,还差哪些?”
“不多,现在活着的本来就不多,就剩那几个难啃的骨头了。余花那群人的硬币都被我们抢走了,啧,彼岸花可真会躲,孬种。”
“先去找许妙妙,他们不好对——”
这人嗓音骤然一顿。
他面露惊诧,抬手指着远处的过道,轻声说:“你们看!”
其余几人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穿着风衣的青年浑身狼狈,风衣上破了好些口子,有的口子还沾染着血迹,身上似乎好几处刀伤。他身后有人追着,可他却好像精疲力尽了一般,踉跄一步跌倒在地,惊惧交加地看着靠近的人。
他们认得这个人,之前在观星台和他们有过冲突。而靠近的人……
启明星的人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薛晚。
那个倒在地上的青年或许在恐惧中没有注意到他们,可薛晚再往前走,就能看到他们了。
“不对劲,”老三低声说,“我们一直没有见到另一个薛晚,这个应该就是,但是是善傀还是本我我们不知道。薛晚的性格,他自己都说,我们和另一个他见面不可能和平,我们先撤,别让他看到我们,然后和薛晚说另一个他出现了。”
其余几人显然也同意这一点,根本没有拖沓,点了点头便转身赶回四层的观星台。
待到他们消失,本来还在惊慌地挪着的善傀燕危瞬间停下了动作,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他的身前,那个拿着刀的薛晚也停下了脚步。
这个“薛晚”面无表情,动作都十分机械,唯有刚才保持着一样的姿势从远处看才能以假乱真。
许妙妙从这个傀儡的身后走出来,颇为不满道:“你们毁了我一个傀儡,还要我这么短时间内再做一个,可真是让人不舒服呀。”
善傀燕危缓缓站直,撇着身上的赃物,说:“可别和我说你不知道这一招有多好用?没人打得过薛晚,但是内讧和怀疑可以。”-
“所以你是在让我们去抓住黑袍人也就是你的儿子艾斯,然后把他扔进绞肉机里结束这一切?”燕危问。
女人点头:“是的。艾斯刚才回来过,好像消耗不轻,但是他恢复了之后就离开了,否则我也没有办法接待你们进来。这里只是他隐秘的休息之地,他应该会回他最喜欢的观星台待着,你们可能需要费点心思抓到他。”
燕危轻笑一声:“我觉得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情——我可不是什么救世主,我对结束这一切……”
他话语一顿。
晏明光看了他一眼。
燕危骤然有种在撒谎的感觉,但还是接着道:“我对结束这一切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是一个想离开的客人。而你才是那个迫切想让我去做事的人,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从我进来到现在,一切都是你说的,一切都是你告诉我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要是根本杀不死艾斯怎么办?我们要是不是艾斯的对手最终反而是送上门的肥肉怎么办?”
女人一愣。
燕危挑眉:“当然,从我目前的推测而言,我觉得你说的有一定道理——硬币囚困着乌鸦,乌鸦象征着一切的恶端,乌鸦一死,恶端消散。但这么做要冒的风险太大了,我要怎么确保我就算失败了我也能活着呢?”
“啊,不如这样吧。既然艾斯都换了一个又一个了,你却还在,他对母亲这种存在应该还是又一定偏执的吧?那好办,我们帮你绑了,出事了我们就拿你当筹码呗。”
女人完全愣住了。
燕危却笑了,抬手搭上了晏明光的肩膀,说:“晏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晏明光还未说什么,对讲机那头的林缜便没忍住发出了轻声的欢呼:“赢了血赚,输了不亏!”
第123章 傀儡城堡(36)
黑袍人的母亲显然完全没有料到燕危的反应, 她那枯朽的面容足足愣了好一会,才说:“艾斯不会在意我的存在与否。他当初用傀儡术把我留了下来,只是因为他不曾拥有过亲情而已。母亲对他来是陌生的, 所以他想尝试,但他也同样痛恨。”
“他痛恨把他送来这世间的我。”
“我其实已经在这个迷宫里躲藏很久了……我不敢见到他,见到他, 他就会毁了我,那结束这一切的方法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所以我一直躲着,等待着有聪明的客人能够进来。你们从一开始进来我就知道了, 只不过那时候艾斯还在这里休息,我不敢出现。”
“直到他离开, 我才敢出现在这里。”
燕危似乎根本不在意那些和这个城堡还有黑袍人有关的过去,想也不想便立刻道:“那我怎么相信你?你说的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空口无凭,我完全可以遵守游戏规则,完成这个游戏, 最后不也可以离开吗?艾斯不会对那些遵守他游戏规则完成游戏的人出手,不是吗?”
他抬手, 手肘撞了一下晏明光的手臂, 说:“晏老师,愣着干什么, 直接把人扛走啊。”
他自然知道,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 谎言也不可能是天马行空的。这些话, 就算有虚假的, 必然也是建立在一些真实的基础上,他往这条路上走不会有错,需要留意的是怎么不落入圈套。
万一绞肉机杀不死黑袍人呢?万一黑袍人死了, 但这个方法不仅不能让他们离开城堡,还会激怒这个城堡里的其他傀儡呢?
他们总要有一个后路。
再不济,还能退一步,遵从规则走最寻常的方法结束这个副本,最多也就是要和薛晚拼个你死我活拿分。
更何况,到时候他们出去了,万一再也找不到黑袍人的这位母亲怎么办?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放在这里。
晏明光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依言照做,一点都不拖沓,直接从信息面板的商城里面兑换出了一根长绳。
女人骤然喊道:“我和你们出去也可以!”
燕危和晏明光动作一顿。
“你们用我威胁不到艾斯,他如果看到了我,只会想把我和你们一起毁掉。但这样也好,这样,他会因为愤怒而赶来。但是你们……你们一定要先杀了他,不能让他先毁了我。”
“为什么?”
“你们不愿意相信我,我也不能确认你们一定能杀了艾斯——如果你们失败了,”女人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老木摩挲,仿若地狱而来的低吟,“我也要活下来,继续等待能够毁了这一切的客人。你们必须保护我,艾斯没死之前,我不能死。”
这个要求似乎也算合理。
燕危眨了眨眼,琥珀般的双瞳澄澈透亮,却看不出任何心思。
他点了点头:“行啊。但我们就这样答应你,也不过是口头承诺啊。我们在这里掰扯了这么久,说来说去都是口头承诺,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我们把你绑了,也方便我们保护你不是。”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从晏明光手中拽了拽绳子的一头,拿在手里掂了掂。
女人那枯朽的面容总算扭曲了一下,在干涸血液的覆盖之下,黏浊而可怖。她说:“艾斯死了,城堡只是停止运转。要活着离开,必须用金币兑换傀儡,用兑换的傀儡打开城堡大门。兑换傀儡只需要把金币全都扔进绞肉机里,选择你想要兑换的傀儡就可以,不需要艾斯。只要艾斯死了我还活着,我就告诉你们兑换哪个傀儡才是正确的!”
话落,燕危嘴角一勾,无声地笑了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绕过女人方才拖拽出来的血路,说:“走吧,我们去观星台。”
晏明光没有动,他看着女人,显然是在让女人走在他们中间。
年迈的女人这才明白了过来。她看着燕危的背影,叹了口气:“原来你的伙伴是故意的。”
故意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故意引出她藏着掖着的底牌。
但凡是熟悉燕危处事风格的人,在方才就能感受到燕危的谋划,晏明光也不例外。
他无言。直到女人迈开脚步,她那满是血液的下半身再度拖出一条狰狞的血路,他才敛眸握鞭不紧不慢地跟着走了出去。
燕危走到这个小城堡外侧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他凝眸看着他们方才走出迷宫的地方——那里已然变成了千篇一律的迷宫墙,枝叶遮挡,看不见任何路的迹象。而另一侧却骤然出现了一个入口。
女人沙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这是艾斯的设计,他生性谨慎,为了不让客人知道他的秘密,小城堡的大门一旦打开,小迷宫就会完全变换格局,进来的客人再也出不去。我不知道更改格局之后的迷宫,这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
燕危从这个女人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
他冷笑一声:“你刚才不说,就不怕我们出不去?到时候你可以随便往迷宫里面一躲,把我们留给艾斯?”
“客人如果连出去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杀得了艾斯?”
燕危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他走上前,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控制开关,说:“可惜,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可以出去。”
他按下了手中的开关。
迷宫入口出,林缜一开始放在角落里的东西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被黑布完全覆盖的笼子。迷宫核心处,燕危手中的开关按下,迷宫外,这个笼子便颤动了一下,笼子的门瞬间打开。
一只乌鸦从中飞了出来——那是原先徘徊在城堡外的乌鸦!!!
与此同时,晏明光抬手,将自己右侧手臂上包扎伤口的纱布扯了下来。血腥味在这一刻散发而出,乌鸦在原地飞了一会,幽暗的眸子便转了个方向,它的翅膀扑腾了一下,便闻着迷宫里头这遥遥传出来的血腥味,一头扎进了迷宫里!
而它的脚上,正绑着一袋被扎破一个孔的袋子,袋子中装着满满的白色粉末。
伴随着乌鸦喑哑的啼鸣,白色粉末从孔洞中微微洒落,在迷宫的地上留下一条乌鸦飞过的痕迹。
这便是当初燕危进这个迷宫前,让林缜去做的事情。当时天还差一点黑了,外头的乌鸦并没有到夜晚无差别攻击人的时候,只要没有血液的味道,乌鸦就不会疯狂。
城堡大门虽然出不去,但是城堡每一层都有玻璃,整块打不破,稍微钻出一个小洞还是可以的。林缜本来就擅长箭法,打破玻璃,利用弓箭抓了一只乌鸦进来,再封堵上玻璃保证其他乌鸦进不来,随后,只要绑一袋白色粉末在乌鸦的腿上扔进小笼子里先放着就行。
届时,燕危要是进了迷宫迷路了出不来,只需要打开这个笼子,用血腥味吸引乌鸦飞来,乌鸦飞来的路上留下的粉末痕迹,便是出去的路。
这是他本来为了防止自己迷失在迷宫中留的后手,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这个迷宫本就没有外头的丛林迷宫大,不多时,那只被鲜血气味吸引而来的乌鸦便飞到了燕危的面前。乌鸦脚上的袋子已然瘪了一半,身后坠着一条白色粉末洒出来的道路。它随着血味而来,瞬间便扑到了晏明光的面前。
晏明光神情微动,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抬手间一把匕首便飞了出去。
一声凄惨的鸦叫响起,电光石火间,匕首已然洞穿乌鸦的心脏,将这只乌鸦死死地钉在了树枝上。
女人已然说不出话来。
燕危回头看了她一眼,耸肩道说:“让你失望了,我们不用费什么力气。请跟我们出去吧,不管是威胁黑袍人也好,是激怒黑袍人也罢,你要是不跟着我们,我宁愿先杀了你再去对付黑袍人。”
他也没想得到女人的反应,只是和晏明光对视了一眼,转身走在了前头,顺着地上白色粉末洒出来的道路往外走。
他瞧了瞧耳边贴着的对讲道具:“林缜,我们现在离开,注意地上有白色粉末的路。”
那头传来一声“咻咻”的射箭声,算作林缜已然知道的回答。
有了白色粉末作为标记,燕危和晏明光这次走的十分顺畅。也不知道是不是晏明光在后方盯着的缘故,女人也非常安分,没有节外生枝。
不多时,他们便走出了迷宫。
没过多久,林缜也出来了。
比起近乎完好无损的燕危和晏明光,这家伙的衣服开了好几道口子,本来就是黑色的衣服似乎变得颜色更深了一些,像是浸染了不少的血液。林缜的头发也颇为凌乱,脸颊上甚至有鲜血迸溅的痕迹。
燕危皱眉,还没开口,林缜便笑道:“都要走了,不跟那群用我的脸和能力的傻叉打一架不是可惜?你别看傻子一样行不行,我有分寸,打得爽了就跑了,都是轻伤。而且我出手的时候,把他们引到了很里面的地方,起码在我们五百米之外,我还抹掉了那些白色粉末,嘿,那些傻叉出来都要好半天,拦不了我们。”
燕危扫了一眼,眼见林缜确实没什么事,也就不多说了。
女人道:“快走吧,艾斯对这里有一定的感觉,刚才的一切,他会发现的。”
燕危只是说:“林缜你先走最前面,你跟上,晏明光看着她。”
林缜转了转手中的弓,二话不说吹着口哨走下了阶梯。女人被晏明光死死地盯着,又有求于燕危等人,只好按照燕危的安排走在晏明光和林缜的中间。
燕危眼看三人先后走下阶梯,却没有立刻抬脚。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暗无天日的迷宫,又望了一眼眼前森然陡峭的长排阶梯。四周空荡荡的,漆黑静默,除了他们三个人和这个可怖的女人,再也没有其他。
而出了迷宫,他脚下的地是光洁的,和城堡里的其他地面是一个材质。
一个材质……也是可以显示灯光的地。
他双手抄兜,在风衣兜里拿出了那些控制阻断器的开关。阻断器被他们放在了城堡里的每一个角落,只要开启一个,对应地方的电路就会被屏蔽。全部开启,只留下燕危脚下,那他就可以用感知力代替电流接入他脚下那一块唯一没有被屏蔽的电路,读取到他周围三百米内傀儡的个数。
他低头,开启了其他所有地方的阻断器,感知力凝结成一股,短暂地代替电源,接入他脚下的地板之下。
下一刻,他的脚下,一个数字亮了起来。
0。
第124章 傀儡城堡(37)
燕危盯着脚下的数字看了半晌。
他心中第一时间闪过了一丝“果然如此”的想法, 却又在下一刻冒出了莫名其妙的异样感。
这太容易想到了。整个迷宫里面,除了那些复制林缜的傀儡,这个女人是他们见到的唯一一个人。而之前进来的黑袍人更是从头到尾没有踪迹, 这个女人更是主动现身的,可疑度十分之高。
方才燕危就觉得,就算来到小城堡前的是林缜而不是他和晏明光, 林缜恐怕都会闪过一瞬间的年头——这个女人是不是脱了黑袍的黑袍人。哪怕不是黑袍人,也不可能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这个副本的难度在进入迷宫之后就变得太低了。
进入小迷宫之前, 可以说是人心和实力之间的较量,进入小迷宫之后, 就可以直接得到破局方法?那也太奇怪了。
他们没有看过黑袍人究竟长什么样子,这个女人有一定可能就是方才消耗过多进来休息的黑袍人,刚才说的那些半真半假的话只是为了给他们设套。但这个猜想有点过于直接,这个女人也有可能只是傀儡这件事情上骗了他们, 具体是什么身份还需要猜一猜。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女人有问题是必然的, 所以燕危才看了一下周围傀儡的个数。
……但燕危还是觉得有股怪异感——是不是有点简单了?
但不论如何, 他们这番出去,外头的启明星还有彼岸花, 以及这个女人和黑袍人,这些隐藏的忧患都会一起爆发。届时, 恐怕就是赌命的时刻了。
地上, 他的脚边, 那暗红色的“0”微微地亮着,象征着什么意思十分清楚。这个举动实在太消耗感知力,他缓缓收回感知力, 脚下的“0”瞬间消失,眼前晏明光等人已然走了一半。
晏明光回过头,抬眼看着他,似是在催促。
燕危说:“我现在下来。”
晏明光不等他动作,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确保那个女人没有出什么问题,便回身迈上台阶往燕危这边走。
台阶太高,燕危不过刚刚在下一个阶梯上站好,晏明光已然走到了他的面前,在更下一层的阶梯上超他伸出了手。
“这里不好走,”这人淡淡地说,“我牵着你。”
他说的太过平稳,分明是一句让燕危一瞬间心跳加快的话,说的却仿佛这只是普通的一个动作而已。
前方林缜正看着那个女人,一时半会出不了什么问题。林缜似乎也对和这种危险的npc一起行动更有兴趣,走在前头的台阶上,一点都不在意晏明光和燕危这边。
燕危低头看向晏明光。
这人抬手对着他,掌心微微摊开,手腕处微微用力,可以隐约看出衣袖掩盖之下的力量。可若是单纯从外表上看去,又斯文而平静,散发着让人想要依赖的亲近感。
但在其他人的眼里,这人镜片之下的纯黑双眸只是冷淡。这样的亲近感只有燕危有感觉,那是曾经一起经历过生死之后的下意识信任和亲密,虽然他不记得,但是有些记忆却印刻在了身体里。
就好像现在,他只是看了一眼,脑子里的思绪都还没来得及跟上,便已经抬手,掌心同晏明光的掌心贴合在了一起。
身体比想法更快地同意了晏明光牵着他的请求。
晏明光牵着他的那只手似乎瞬间紧了紧。用力地包裹着燕危的手,却又在下一刻松开了一些。
燕危借着晏明光的力,搭着对方的手下了一个台阶,说:“晏明光。”
晏明光动作一顿。
他接着说:“林缜私底下和我说过,他说你话少、沉默,很难懂,甚至让他不是很敢和你说话。我觉得你可太好懂了,刚才暗示我被我发现,现在就什么都不做给我当个打下手的?你就不能坦诚一点吗?知道的地方就直接告诉我,不知道的地方我们一起破解,不要这样好像哄孩子一样陪着我破局。 ”
晏明光看着他。他从始至终都直勾勾地看着燕危的脸,不管是在危险的时候,还是这片刻的宁静下。
燕危往前走了一步,凑到了晏明光的面前。他们在这一步下拉近了距离,燕危稍稍垂眸,看到的就是晏明光的下巴,目光再往上那么一点,就是晏明光的唇。
……他的眼光还挺好的。
从那个他们在水中拥吻的记忆片段来看,他和晏明光……必然是什么都做过了。这人斯文冷漠的外表之下,到底包裹着的是怎样的躯体?他肯定看过了,但他都忘了。
燕危下意识眨了眨眼,借着这密室阶梯里的昏暗,反正晏明光发现不了他在看什么,他便将目光直勾勾地挂在晏明光的嘴角边。
“有必要吗?”他低声说,热气几乎全洒在了晏明光的下巴上,“我们以前什么关系,难道不是心照不宣吗?我喜欢坦诚一点。”
“你应该比他们都了解我才是,我从来都是一个掌控欲很高的人,我不喜欢任何人任何事左右我。林情信仰我,鱼飞舟和林缜依赖我,你却把我当个孩子一样,做不出题就给点公式让我对着解。”
晏明光的喉结滚动了几下。
这人垂眸,对上他的目光,第一次言语中都带着极强的侵略性:“所以我和他们不一样。”
“出息了啊晏老师,你之前不都藏着掖着和我装朋友吗?”燕危挑眉,抬手,撒气一般地指尖轻轻按在了晏明光的喉结上,“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心照不宣’地陪我走到高层再表露出来呢。”
晏明光猛地抓住了他的那只手。
燕危的话却没有停:“你想起来的比我多,实力应该也恢复得比我多。格式化只有楼能做到,但是我们当初应该做了一些后手吧?”
他挣了挣,指尖往下滑,慢慢停在了那一直被晏明光戴着的燕子项链上。
“我在楼内世界的商城翻到了这条项链,很普通,很便宜,几封邀请函就能换到,唯一的用处就是可以打开,在里面放一些小东西——纸条啊之类的。这就是你的后手吧,你在死亡校舍副本的时候,靠的就是这种后手和副本的熟悉度,拿回了你的记忆。”
“所以现在这个副本,对我们来说,是生死游走,对你来说,是不是仿佛一个大人在看着小孩子们蹒跚学步?你的善傀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被你杀了吧?”
燕危重重地按了一下那个燕子挂坠。
这人在他指尖的游走之下,呼吸骤然一重,猛然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推到了阶梯边沿的栏杆上,在这方寸之地禁锢着燕危,直直地看着他。
他重复着曾经说过的话:“你一直很聪明。”
“林缜快下阶梯了,我们得出去。出去之后应该就是破局的最后一刻了,我只是想在这之前,让我的心里有点底。”
“你还知道什么关于这个副本的事情?”燕危说着,手的动作却没有停,指尖从那个吊坠之上再度移开,就着晏明光的脖颈一点一点、轻轻地往上爬,摸索着晏明光的轮廓。
他一想到晏明光记得的比他多就有点来气,一来气就想用这种挑逗一般撒气的方法——毕竟这个人亲他都只敢等他“睡着”。
晏明光深呼吸了一下,低声说:“那个女人有问题。”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第一个破局的人需要选择一个傀儡带走,用傀儡打开城堡大门,才能看到阶梯登楼。”
“你知道换哪个傀儡?”燕危的手已然停在了晏明光的侧脸上。他的指尖有些冰凉,晏明光的脸也算不上热,但他却不想拿开,也有恃无恐。
反正晏明光也不会做什么。
对方点了点头,说:“嗯。楼是汇聚人的情绪产生的,一切善恶的集结。它可以创造副本,维持楼内世界,但他也没有办法同时创造无数个不重复的副本,所以其实一切低于九十层的副本,都是由九十层的副本分解破碎之后形成,或者是由高层玩家的道具甚至是尸体重构。这一点,超高层玩家都知道,算是公开的秘密。”
燕危瞬间明白了。
就好像死亡校舍的副本,应该是他们去过的一个高层副本破解之后,剩下的能量重新凝结而成。他在那个副本里,可能在生死一刻的时候打碎了月轮,月轮融入这些剩下的能量,形成了死亡校舍的一切。
死亡校舍的原副本,多半就是那个他和晏明光在热水中亲吻的副本。虽然九死一生,他还丢了个传奇道具,但最后还是破了局。
“为什么突然提这个,难道这个副本也是……?”
问完燕危便知道了答案。
只有这个副本也是一样的形成原理,晏明光才有可能提到这个。而且,这个副本第一名的奖励都是最后一枚月轮碎片了,怎么可能和高层副本或者高层玩家没有一点关系?
晏明光回答的声音平稳而低沉:“这个副本是你的一枚燕子硬币和月轮的最后一枚碎片凝成的。”
这个回答难得出乎了燕危的预料。
硬币……他丢失的那枚硬币??
“我的后手是燕子项链,我在里面留下了一些指示,”晏明光说,“你的后手就是这枚硬币和最后一枚月轮碎片,这本该是后续出现在高层的副本,楼不想你活,它扔到了四十九层引你进来。这个副本对你很危险,但你如果通关,楼也没办法对规则反悔,只能把硬币和月轮碎片作为奖励给你。
“月轮碎片是第一名的道具奖励,硬币就是你破局之后需要兑换的傀儡——就是你的善傀。杀了你的善傀他会化作硬币,或者破局之后兑换,他也会化作硬币。硬币里藏着你所有的记忆和实力,这整个城堡的硬币与乌鸦就是燕子硬币的化像,月轮代表分割,所以……”
晏明光没说完,燕危却懂了。
所以这个城堡是一个真假傀儡和虚幻现实组成的囚笼,硬币是困境,乌鸦是不祥,傀儡是真与假的交织。
所以晏明光第一眼见到他的善傀时,出手那么毫不留情,却又在他和善傀达成一致合作之后再不动手。
“所以你才愿意和我说这些吧?因为破局之后,这些我也该知道了。”
燕危算是明白了,这人刚才根本不是坦白从宽,而是想着他破局之后也会恢复实力和记忆,现在和他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颇为气恼地轻笑了一声,指尖轻轻划过晏明光的脸颊,报复一般说:“行,够厉害啊,安排我安排得死死的。这么厉害,我们以前关系又那么好,趁着大战之前,我得给你点报酬啊。”
晏明光似乎愣了一下。
燕危已然凑上前,蜻蜓点水地在这人的嘴角上亲了一下,又立刻退了回去。
——反正这人亲他眼角都要鬼鬼祟祟,他这一下说不定能瞧见晏明光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红着脸笑道:“前两天我破梦境的时候,你不是问我在干什么吗?我现在回答你,亲你啊晏老师——”
燕危嗓音猛地一顿。
他的面前,男人猛然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往身后的栏杆上死死一按,沉重的呼吸突然拉近。
下一刻,方才他还轻轻吻过的唇骤然贴在了他的双唇之上,冰凉炽热。
燕危似乎听到自己脑海中“轰”的一声。
第125章 傀儡城堡(38)
周遭昏暗无声, 唯有前头的脚步声和他们两人的呼吸声。
或者说……是喘息声。
晏明光的吻比燕危设想中来的柔和却汹涌,这人的双唇还带着些许在阴冷中待久了的薄凉,但燕危却觉得浑身温度都被这样的冰凉点燃了起来。
他下意识便抬手抱了上去, 自然而主动地接纳了晏明光的攻势。
那是印刻在骨子里的亲密。
他闭着眼睛,脑海中似乎冒出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画面。那些画面和副本无关,却都是他和晏明光两个人的。画面很模糊很遥远, 像是被藏得隐秘的珍宝被撬出了一角,却又窥不得全貌。
上一次登楼的记忆都被强制性地移除,本该全都被封存在晏明光所说的那枚燕子硬币中, 可这些散碎的片段不知道为什么还留在他的脑海中,时常被拉扯出一些碎影。
燕危恍惚了一阵, 才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
他猛地睁开了眼,望着眼前男人放大的面容,正待抬手,眼前的男人却比他还要怔然地睁开双眼。
他们双唇还贴着, 晏明光和他的视线相撞,这人只是愣了一下, 第一时间便松开了燕危, 往后退了一步。
晏明光看着他,目光停驻在燕危的双唇上, 看的燕危耳朵都烧了起来。可没看多久,这人又不等他反应, 自己便移开了目光, 视线在左右游离, 就是没看燕危。
那冰凉的镜片之下,向来淡然无波的黑色双瞳闪过几次懊恼。
懊恼……?
他只是随手撩拨了一下出出气,分明是这人自己亲上来的, 结果他还没说什么,先推开先后退先懊恼的反而是晏明光?
燕危下意识抬手,用自己手背的冰凉贴着脸颊的温热,这才降下温来。昏暗中晏明光也看不清他的脸,倒成了他最好的掩饰。
他分明已然浑身都烧起来了,嗓音却在刻意的掩饰下清冽而平静:“冰块,我们睡过吧。”
晏明光偏了偏头,似乎转回来看了他一眼。随后,这人点头。
燕危觉得好笑:“那你这是干什么?晏明光先生,你知道你刚才的动作,单独拎出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在欺负你吗?明明是——”
明明是晏明光在欺负他。
但这话,纵然晏明光在看不到他烧红的脸颊,纵然他们眼前再没有其他人,燕危也说不出口。
他只好尴尬地哼哼了两声,说:“明明是谁都不敢欺负你。”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静默。
晏明光站在燕危身前,垂眸紧紧地盯着他,却也不说话,仿佛刚才那个仿佛迸射而出的冲动举动不是这个人做出来的一样。
前方,林缜已然看着那个女人走到了最底下的一层阶梯。
林缜掂了掂手中的长弓,回过头来抬眼望向他们,喊道:“没搞错吧你们两个?你们用鼻子走路的吗这大半天就走了这么一段!?我都到底了!”
那个女人也睁着那双突出而瞳孔涣散的双眼看过来。
燕危担心让那个女人察觉出他们发现了什么,高声喊道:“你先带这位美丽的女士出去,我刚才闯迷宫的时候手脏了,擦一下。”
“?”林缜摊手,“事儿真多。美丽的女士,先跟我出去吧,让这个死洁癖磨蹭一下,一会我们就去杀你可爱的儿子。”
“美丽的女士”:“……”
待到林缜和女人走出了这间巨大的密室,燕危的眼神在周围游离了一会,这才重新回到了晏明光的身上。
他说:“我们以前难道都这样相处的吗?晏老师,难道以前的你也这么不诚实?”
明明总是下意识做出一些克制之外的举动的人是晏明光,目光总是炙热显露的人也是晏明光,可是每一次总是克制地不往前迈一步的人也是晏明光。
这人要是早在死亡校舍那个副本想起来的时候,就做出刚刚那样的举动,他们恐怕早就……
燕危摇了摇头,甩开脑海中那些不太对劲的画面。
男人终于开口了,低沉的嗓音传入他的耳中:“你还什么都不记得。”
“嗯?”
“我本来想等你自己想起来,”晏明光说,“我们经历过的事情,现在的你没有印象,你只是因为我们在一起过而觉得我们互相喜欢。”
燕危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先想起来,有那些曾经的记忆和现在的记忆,和你做这些事情才是合乎情理的?没想到你这么磨磨唧唧,我不在乎那些。”
晏明光只是重新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往这一层又一层高高的阶梯上往下走。
方才他们是故意磨蹭,此刻晏明光拉着他快步往下敢,没过一会便出了这间巨大的密室。
刚一回到那间黑玻璃围着的工具房,林缜便看了一眼他们两人牵着的手,嗤笑一声:“小宠物,你下个阶梯都要人扶?”
燕危给他翻了个白眼。
那个女人似乎有些等急了,看见燕危便往前迈了一步,沙哑的嗓音润着急促:“我们出来了,艾斯会发现的,他发现之后一定会发怒,你们要尽快杀了他!必须尽快杀了他!”
燕危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说:“这么急干什么?他要是发怒了,岂不是更好?这偌大的城堡,我要找到黑袍人还不容易,他发怒了,我们在观星台等他来收拾我们才是正中下怀。”
晏明光已然带头朝观星台走,燕危让林缜盯着后面,直接跟在了晏明光身后,女人只好悻悻地跟上。
“鱼飞舟刚才用道具和我说,”林缜在后方道,“他和你的善傀碰面了,同行的还有许妙妙,你的善傀和许妙妙合作了,鱼飞舟说既然是你的善傀做的决定,那应该没有问题。许妙妙用傀儡术又造了一个假的薛晚惹了点事,现在观星台那个薛晚已经离开观星台去找另一个薛晚了。”
燕危顿时明白:“他们是在挑拨两个薛晚吧?许妙妙的傀儡术是可以收起来的,薛晚去找,找不到就会一直找,找得到的话,找到的那个就是真正的另一个他。薛晚那个脾气,必然会打起来,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鱼飞舟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启明星一半的人都去搜刮硬币了,薛晚又带着两个人走,现在观星台只剩一个人了……他们可真是够自大的。”
燕危思索了片刻。
这个女人不是善傀,已经确定是在骗他们了,但真话假话应该是掺和在一起的。
她就是黑袍人的可能性很大,或者她和另一个黑袍人是敌对的。她口中的艾斯肯定存在,否则这个女人其实没有必要做这些。
她想借用玩家的手杀死她口中的黑袍人艾斯,所以她如果是黑袍人的话,那个会愤怒赶来的黑袍人应该是黑袍人的善傀之类的存在,只不过本我和善傀可能有了一些分歧或者冲突。她如果不是黑袍人,可能确实是黑袍人的母亲,也确实想要杀了黑袍人,但她不是傀儡,反倒更可能是这个城堡的另一个主人。
而且她很不想死。
既然她骗了他们,说明她是有恶意的,照着这个女人说的话做只会害了自己。如果不照着做的话……
还能有什么方法?
他们现在获取的信息和线索已经远远超过这个副本里的所有玩家,但是燕危思索到这一步,骤然发现了他们最无力的一点。
他们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怎么做又是错的。
燕危甚至没有一个判断的标准或者方法。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半张脸都覆盖着干涸的血液,下半身也满是鲜血,每走一步,地上便被她浸满鲜血的裙摆拖出一道血痕。她的步伐很是焦急,似乎当真如她所说,她害怕艾斯发怒杀来,害怕这些玩家动作太慢没能成功,害怕她死了没有人能知道破局的秘密。
拖到地上的裙摆……
燕危动作猛地一顿。他瞧了瞧耳中的对讲道具,说:“鱼飞舟?”
“嗯?燕危,你们出来了?”
“出来了,你现在和我的善傀还有许妙妙他们在一起?”
“对,我们现在躲在观星台旁边,观星台上现在只有一个启明星的人,其他都是被他们抓了绑起来的玩家。你的善傀说,他探查到无组织那群人也在旁边窥探,可能也在找机会翻盘。但我们都没动手,一个启明星的人不难对付,但我们一动手他肯定会通知薛晚。”
燕危眉梢一挑:“那么多玩家都在观星台?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好事?为什么——”
鱼飞舟话语一顿,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熟悉而清冽的嗓音:“燕危。”
是他的善傀。
据晏明光所说,这也是承载着他实力和记忆的硬币化成的。
燕危和自己的善傀说话,根本不用解释太多:“你带着他们,现在就冲进观星台,把那个启明星的玩家扔出来。救出其他被启明星抓住的玩家,找出藏在暗处的余花,和他们商量合作。我不用他们帮我破局,我带着关键npc过去了,黑袍人会追来,我们要和黑袍人正面交手,一会肯定会很乱。”
“我只需要他们帮我们拦住启明星的人,不要让薛晚干扰到我们就行。至于合作的利益,你随意,玄鸟能给的,我都能做主。”
那边只是道:“好。”
燕危收回思绪,看到林缜还在那边悠哉悠哉的。他说:“你能不能严肃点?我们去观星台的路上我们要留意好四周,黑袍人随时可能出现,别到时候受伤了又要鱼飞舟给你转移伤口。”
林缜没当回事:“知道啦。”
燕危又要说点什么,还未张口,动作便骤然一顿。
他似乎听到了四面八方而来的脚步声。
他的感知力在这一刻猛然散开,在走道上延伸展开。
晏明光和林缜的脸色也骤然一沉。
——那是从各个走道上汹涌而来的规律而机械的脚步声。
晏明光拉起燕危的手便道:“跑!!”
“啊?不打吗?”
“去观星台!!”
林缜看了一眼前方已然跑开的晏明光和燕危两人,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这个年迈的女人,身后的走道上已然出现了好些个冲来的恶傀。
林缜学习了一下晏明光刚才的姿势,抓起了女人的手往前跑,喊道:“那我也跑啦!!!”
第126章 傀儡城堡(39)
且不论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黑袍人, 光是从这些四面八方涌来的恶傀就能看出,藏在暗处里的人动手了?。他们即将和这个副本里最大的危险交手,算是走到了?最后一步。
现下?已然?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能否破局拿到竞技副本的第一,就看到了?观星台之后的情况。
燕危被晏明光拖拽着快步往观星台跑,脑海中闪过进入副本以来所有的线索, 整理着这些纷乱的思绪。
如?果这个女?人就是他们之前追着进入迷宫的黑袍人,那么现在发怒驱使傀儡的人,多半可能是另一个黑袍人——和玩家一样, 黑袍人也有两个,本我和傀儡。跟在他们身边的这个女?人是其中一个, 发怒的是另一个。
从这个角度思考的话,女?人一直强调自己不能死,是本我的可能性比较高。
楼的副本虽然?诡谲多变,但也不可能真的凭空出现一个npc或者与主线无关的难题。也就是说, 基于曾经给出的信息,这个副本的npc只有两种?情况:黑袍人的本我和善傀, 或者是黑袍人和黑袍人的母亲。
不论哪种?情况, 这两方都?是对?立的,一方希望另一方死。
如?果女?人是脱了?黑袍的黑袍人的话, 那么暗处发怒的那个就是黑袍人的善傀。
如?果女?人就是黑袍人艾斯的母亲,那么暗处发怒的就是黑袍人, 他和他的母亲互相敌对?。
两人既然?是敌对?的, 那他们现在, 从表面上来看,其实就是因为帮助了?一方而惹怒了?另一方。正如?这个女?人所说,他们闯入了?秘密的小?迷宫, 走进了?讳莫如?深的小?城堡,还安然?无恙地离开?了?,暗处的那个黑袍人艾斯发怒了?,想要他们全都?死在这里。
走到这一步,燕危已经完完全全打开?了?破局的另一个方式,却也彻底走到了?死局。
到底是谁真的是谁家的?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他没有任何线索。
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回到了?这个副本最开?始的核心本源——真与假。
前方骤然?冲出几个面无表情的善傀。
晏明光脚步停也不停,一手拽着燕危,一手长鞭已经甩出,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前方的善傀扫开?。身后,林缜拉着那个女?人跑一段就松开?手停一下?,朝身后射出好几箭,又抓起女?人的手往前跑。
他们本来就在三层,这番跑下?来,尽管有着周围汹涌而来的傀儡,但前有晏明光开?路,后有林缜善后,没过多久便到了?观星台下?。
观星台这边已经乱了?起来。
有善傀燕危在,不用燕危来,这边就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余花和那些被启明星抓来的玩家此刻已经和启明星的人打成?一团,薛晚不知去了?哪里,恐怕还在不知道哪里和另一个他在争斗。这些启明星的人都?已经被打到了?观星台外面,许妙妙站在正中央,似乎在用着傀儡术,和善傀燕危一同把持局面。
晏明光拉着燕危一来,善傀燕危便想办法让那些玩家分出了?一条路。
燕危赶忙和晏明光一道走了?上去。
身后,林缜也同样拽着那个女?人往上走。与其说是拽着,不如?说是拖着。那个女?人似乎越来越害怕,浑身都?在发颤,慌张到林缜拖着才能往观星台上跑。她?那裙摆在地上拖拽出了?一道凌乱的血痕,一路蔓延至她?的脚下?,仿佛她?有流不尽的血一般。
那些被玩家们抵挡的恶傀疯了?一般往上涌。
燕危的感知力散开?,便能感受到恶傀的包围。尽管这边也有玩家直接摧毁了?一些恶傀,但是整个城堡仍然?散落着很多躲藏着的玩家,现在恶傀全都?发疯了?一般,除了?观星台这边还能互相照应一些,那些零散的玩家根本支撑不住。
恶傀的数量在这瞬间暴增。
这个城堡在这一刻,彻底疯了?起来。
燕危虽然?很清楚别人的生死与自己无关,但他回头望去,骤然?在前往观星台的阶梯上停了?一下?。
他想也没想便道:“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破局,我们有没有可能先把玩家集中过来?”
林缜已然?拖着那个女?人靠近,燕危话一出口,便自嘲地笑了?笑。
当然?不可能做到,他刚才真是傻了?才会问这种?问题。他现在能顾全自己都?不错了?——别人是完成?竞技副本就可以,对?他而言,只有拿到第一得到月轮碎片才能活下?去。
这种?恐怕只有鱼飞舟会考虑考虑的圣母问题真是无聊又毫无意义?。
“我虽然?恢复了?记忆和数据,”晏明光却仿佛十?分认真地考虑了?燕危这个问题,回答得格外严肃,“但是楼的副本对?玩家有限制,会确保玩家在对?应的楼层不会拥有压倒性的数据,我的身体指数会被debuff压制,保护你?是全力了?。”
燕危看了?他一眼:“先上去吧。”
方才他们说话的功夫,林缜已然?半拖半拽地把那个女?人拉到了?观星台上。
燕危和晏明光上来的时?候,鱼飞舟正在检查林缜身上的伤,那个女?人整个人都?趴服在了?地上,浑身颤动,如?死人般的面容透露着僵硬的惊慌。
她?颤颤巍巍地重复道:“艾斯来了?,艾斯来了?,你?们必须杀了?他!!不然?……不然?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的……”
观星台下?,台阶外的走道上,疯狂的傀儡们居然?缓缓让出了?一条路。
黑袍人仍然?披着他那覆盖了?全身的黑袍,缓步从傀儡群中走出。喑哑阴森的嗓音由远及近:“客人,你?们不遵守我的规则,是要永远成?为我的藏品的。”
话音未落,傀儡变得更疯了?一些。
两个许妙妙各自持着黑色长杖操控傀儡术挡住正面重来的恶傀,她?们同一时?刻看向燕危,一个开?口道:“你?找到破局方法没有?”
另一个道:“这些傀儡疯成?这样,可是你?的手笔,没办法破局我就先杀了?你?平息他们的怒火哦,黑袍人应该也很乐意。”
燕危叹气:“小?妹妹那么残暴干什么。”
善傀燕危显然?已经习惯了?许妙妙翻来覆去地翻脸,他绕过许妙妙,饶有兴致在这个女?人面前蹲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女?人,随后起身对?走上前的燕危和晏明光道:“这就是你?们刚才在路上说的——黑袍人的母亲?”
燕危点头:“她?说,只有杀了?艾斯,这一切才能结束。”
善傀燕危眨了?眨眼:“但她?说的也不一定对?。他说的不一定是对?的,但我们却一定要做出选择了?。”
燕危眸光一顿。
他似乎直勾勾地看着这个女?人,眼中的焦距似乎又凝结在前方的绞肉机上。这一瞬间他思考了?很多东西,有些是线索的交织和碰撞,有些是这个副本之外的东西。
这个副本既然?这么针对?他,在这么紧迫的时?间下?,他想要在拿到别的线索,怕是很难了?。
那其实问题反而变得简单了?起来。
他要赌。赌是杀了?在观星台下?越来越靠近的黑袍人艾斯,还是反其道而行?之,杀了?这个假称自己是傀儡的“黑袍人母亲”,又或者是……全都?杀了??
就算他做出了?选择,能不能杀了?还是一回事。
乱成?一团的观星台上,整个城堡里唯一完全被玻璃覆盖的天顶完完全全透露出了?外头的天色。黑夜之下?,圆月高悬,成?片的乌鸦徘徊在上空,遮挡着些微月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散碎的掠影。
绞肉机前,女?人正在往后挪着,杯水车薪地躲避着黑袍人的靠近,颤抖而又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快杀了?他……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
本我燕危同善傀燕危同一时?间看了?一眼对?方。
晏明光说:“我们现在的人数和实力,黑袍人上来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副本,本来就是时?间越往后,黑袍人的能力就越强。晏明光既然?这么说,那现在的情况不会更差,也不会更好。
燕危说:“如?果我赌,双重反逻辑,杀了?这个黑袍人是正确的,你?能做到吗?”
晏明光:“我能现在冲上去把黑袍人扛过来扔进绞肉机。”
“一个人?”
“嗯。”
燕危眉梢一挑:“对?啊,我刚才就在想,如?果我这么做,你?似乎可以一个人就做到。”
善傀燕危笑道:“一个人。”
林缜在一旁拉弓射出一箭,没好气道:“你?们又开?始打哑谜了?!!”
许妙妙眸光一亮:“是,一个人。”
一个人。
但是他们都?是来过观星台的。要么已经亲自用抓来的善傀兑换过积分,要么是在旁边观察过其他玩家兑换积分。
绞肉机很大,入料口也比较高,作为“料”的傀儡——或者是被误当成?傀儡的玩家们——也确实很重。要把一个正常体型的人类举起来扔进去,确实不是随手一扔的事情。
但是所有人来兑换积分和金币的时?候,黑袍人是怎么做的?
他并不是让玩家直接把猎物扔进绞肉机,而是自己亲自上前,同玩家一起扛起猎物,把猎物扔进去。
玩家们本来要扛起来就要费力一点,有黑袍人一起帮忙扔,自然?不会想多。
但是从黑袍人的角度呢?
玩家只是他游戏里的工具,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帮忙?站在后面,看着眼前人性的游戏有条不紊地进行?,岂不是更好?把猎物扔进绞肉机,明明是单独一个玩家就能完成?的事情,为什么每一次黑袍人都?一定会上前帮忙?
燕危缓缓弯腰,看向那个女?人,说:“刚才我想到,晏明光你?一个人就能做到这件事,我就突然?有了?一个猜测——关于黑袍人为什么这么好心帮助玩家扔猎物的猜测。”
“刚才我也在想,那个隐藏的迷宫里,进去的只有我们和黑袍人,这位‘艾斯的母亲’凭空出现,然?后和我们一起出来,会不会她?很大可能就是脱了?黑袍的黑袍人,而现在靠近的那个,其实是和黑袍人有了?分歧的……黑袍人的善傀。”
“那么把事情串起来,好像就说得通了?。黑袍人创造出了?善恶傀儡,创造出了?和本我没有任何区别的善傀,于是他给每个来到这个城堡的人都?制作了?对?应的善傀,包括他自己。但也正是因为他的傀儡术太精湛了?,做出来的善傀和他本人没有任何区别,同样喜欢玩弄人性,同样对?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充满了?毁灭的欲望,包括对?他自己。”
“所以他的本我和善傀产生了?分歧,谁对?谁也没办法。但是意外发生了?,在我的设计下?,本我艾斯提前动用了?大量驱动傀儡的力量,消耗巨大,躲进了?小?迷宫中,也就是我们面前……”他抬手,指向在地上颤抖的女?人,“面前这个女?人。”
“她?只有可能是黑袍人,她?故意让她?的下?身浸满鲜血,走过哪里都?拖出一条血痕,让我们觉得她?不是黑袍人,因为黑袍人走路没有痕迹。但她?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们走进小?城堡的时?候,小?城堡里干净得很,一点血液拖拽过的痕迹都?没有,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她?和我们其实是一起进入小?城堡的,她?根本不是本来就待在小?城堡里的所谓的‘艾斯母亲’,而是我们追着进来的黑袍人。”
“她?本来可以躲着,等到身体恢复。但是她?的善傀似乎发现了?她?的损耗,想要趁机毁了?她?,毕竟她?的善傀和她?一样,想毁灭一切东西,就算善傀会因此而死,她?也乐于毁掉本我,她?们生来对?立。但是本我不想死,于是她?想了?个办法,那就是出现在我们面前,编了?这么个故事,想让我们帮助她?杀了?她?的善傀。”
善傀燕危眉眼微弯:“观星台下?那个人只是艾斯的善傀,我们面前的这位,才是真正的黑袍人。而她?为什么每次用绞肉机销毁猎物,都?会帮玩家一起扔进去,那是因为游戏规则规定了?。”
只有亲手把猎物扔进绞肉机的参赛者,才可以获得销毁猎物的那一分,或者获得这个猎物的所有得分。
这个副本从来都?没有说,黑袍人不是参赛者。
他们的排位表,只是玩家们的排位表,并不代表着排位表上就是所有的参赛者。
这是黑袍人玩弄人性的游戏,他让所有来到城堡的客人都?陷入人性与真假中,自己也沉浸在这个游戏里。
他们从来到城堡的第一天,黑袍人就说了?最真实的规则。
——“客人们和我的孩子们是公平的。”
——“毕竟游戏嘛,大家都?公平才好玩。”
这个游戏是公平的,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
黑袍人是游戏规则的维护者,也是游戏的参与者,和玩家们一样参与竞技,和玩家们一样……享受得分。他和玩家们一样,如?果把猎物扔进绞肉机,他也可以拿分。
而游戏规则其实有一个大家都?没有发现的漏洞,那就是扔猎物进绞肉机的玩家可以获得对?应的积分,但规则其实并没有规定每一次最多能有几个参赛者一起扔。一个人扔,那么这个人得到了?猎物的分,那如?果是两个人一起扔呢?两个人会不会一起得分?
一开?始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每一次黑袍人都?和玩家一起销毁猎物,从而造成?了?一种?必须由黑袍人来一起销毁猎物的错觉,玩家们自然?不会想到同时?多几个人一起会怎么样。
但如?果黑袍人也是参赛者的话……
每一次,他和玩家一起把猎物销毁,玩家得到了?分,黑袍人是不是也……不费吹灰之力地拿到了?一样的分?
善傀燕危轻笑一声:“这个女?人是之前一直待在观星台销毁猎物的黑袍人,黑袍人也是参赛者——这个女?人也是整个傀儡城堡游戏的参与者,她?参与了?每一次傀儡的销毁。”
这个城堡里,得分最高的人或许并不是薛晚。
弯腰,同本我燕危一起,一左一右用力拽起了?这个女?人,把这个女?人往绞肉机旁猛地一拉。
两个燕危同时?开?口:“你?不想死,因为你?死了?这一切才是真正的结束。那不如?让我来试试吧,把你?扔进去,这一切会不会结束,我会不会拿到这个游戏到现在为止的——”
“积分总数。”
第127章 傀儡城堡(40)
女人发出了沙哑刺耳的喊叫声。
但她似乎当真精疲力尽了, 颤抖着身体,就那样被?本我燕危和善傀燕危一左一右地拎了起来?。
燕危的动作根本没有?丝毫迟疑。
晏明光只是站在燕危的身边,留意着身边可能的危险。鱼飞舟和林缜面?露惊讶, 周围的其他玩家有?的甚至发出了惊呼。
许妙妙喊道?:“你先等?一下?!万一是陷阱——”
她话音未落,本我燕危和善傀燕危已然把这个惊慌喊叫的女人扔进了绞肉机的进料口。
绞肉机完全不分敌我地滚动了起来?,电光石火之间, 女人的喊叫声骤然结束,只余下?绞肉机内散射的碎肉和血液。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在场的玩家甚至于是观星台下?的那个黑袍人和恶傀们?都停顿了一下?。
燕危首先听到的是楼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成功兑换积分, 共获得积分:218。当前?积分更新,玩家所属组织积分更新, 排位表更新。】
燕危转头看了善傀燕危一眼,两人视线相交,什么也不用说都明白了。
方才还混乱非常的城堡四层,在燕危的这个举动之后, 突然一瞬间死寂而沉默。
林缜第一时间打开了排位表。
“哟,第一名玄鸟, 436分。”
话音未落, 林缜方才还对着前?方恶傀的弓箭却调转了个方向,对准的是离他们?最近的彼岸花的玩家。
许妙妙挑眉。
不远处, 本来?还在帮着燕危他们?对付恶傀的余花等?人也收了手,余花看着燕危, 说:“既然已经破局, 副本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要拿第一,只有?……”
杀了燕危。
这些人不过是之前?和善傀燕危谈了条件,同玄鸟交换了一些利益, 这才暂时和玄鸟合作的。他们?当时也觉得,抓住薛晚拿到第一没有?希望,还不如专心走?破局离开这条路。
可是现在,燕危似乎破了局,还拿到了完完全全无法超越的、双倍于目前?积分总数的四百三十六分。其他什么都不需要管,只要随便抓住两个燕危的其中一个,就能拿到两百一十八分。
比起之前?一分都没有?的玄鸟,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是有?一点分的,他们?只要拿到两百一十八分,就必然会是新的第一名。
他们?就算把燕危扔进了绞肉机,也有?二分之一的概率杀的是善傀,副本结束了玄鸟也只能当作无事发生。就算杀的是本人,玄鸟总不可能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和这么多人作对吧?
这件事情太诱人了。余花这么想,其他人也这么想,林缜和鱼飞舟自然也能想到,这才在第一时间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其他玩家。
此时,许妙妙那一侧,已经有?人偷偷摸摸想要靠近燕危身边。燕危眉头一皱,身侧的晏明光正打算出手,许妙妙手中长杖一挥,指挥着傀儡拦住了那个人。
林缜本来?对着彼岸花的弓箭瞬间收回,吹了声口哨道?:“不错啊,讲信用。”
许妙妙只是笑了笑:“我说过,我只是不想让启明星第一。你们?做到了,那我的承诺也该做到。”
彼岸花这一手,直接让其他虎视眈眈的人不敢出手了。
一个玄鸟,其他人和彼岸花一起上,谁都有?可能捞着机会抓到燕危。但如果是彼岸花加上玄鸟,那其他人在他们?面?前?不过就是一盘散沙。启明星又只有?几个玩家在这里,其他人跟着薛晚,现在是不可能赶得过来?了。
局势一变,余花那些人又不敢动了。
燕危却只是叹了口气?。
“为什么你们?觉得破局了?我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完成副本主线的奖励提示。”
他眸光一转,看向还在不远处站立的黑袍人,说:“你想站在这边等?着我们?自相残杀?如果那个女人真的就是黑袍人本我,这些恶傀还在,还有?你这个所谓的善傀还在,不符合逻辑吧?”
黑袍人动了一下?。
黑色的帽兜落下?,那张如朽木一般覆盖着干涸血液的枯旧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眼球突出,眼眸涣散,却好像在望着燕危的方向。她亲手摘下?帽兜,淡淡地朝燕危笑了一下?,脸上干涸血迹跟着笑容微微皱起。
——和方才燕危扔进去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可看她这幅样子,分明不是本我死亡之后会失去意识的傀儡。
“哇,好玩,”林缜惊叹,“所以小宠物你刚才扔进去的那个其实是黑袍人的善傀?”
燕危挑眉,一手抄兜,指尖微微摸索着他的燕子硬币,脑海中思?绪万千。与此同时,他用技能对晏明光说:【不用看着我,今天我是不死状态,我的善傀也会更高调一点来?吸引注意力。你找机会对这个黑袍人动手。】
晏明光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已然握紧了手中的长鞭。
另一侧,善傀燕危站在绞肉机旁,徐徐道?:“不,不是善傀,刚才扔进绞肉机的就是黑袍人的本我,我们?面?前?这个才是她的善傀。”
许妙妙也开始不明白了:“那为什么……?”
本我死亡,善傀会变成没有?意识的恶傀,而操纵着所有?恶傀的黑袍人失去意识,这一切都应当结束才对。
可眼前?的一切,除了方才那个被?扔进绞肉机的女人和玄鸟一瞬间多出来?的积分,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燕危沉声道?:“因为她没有?死。她骗了我们?,绞肉机杀不死她,她只要有?一丝的意识,就可以将自己的灵魂附着于任意的傀儡上,刚才死在绞肉机里的只是黑袍人的躯壳。在那一瞬间,她的灵魂就已经换了个躯壳,到了观星台下?——也就是我们?现在面?前?这个本来?是傀儡的黑袍人身上。”
从头到尾都是虚构的谎言骗不了人,只有?半真半假的话才能迷惑人心。
从他们?在小城堡门口遇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开始,这个真正的黑袍人说的话,就是掺合着真话的。
她说只要黑袍人不死,黑袍人的意识可以进入任意被?她掌控的傀儡身上,只有?绞肉机才可以阻止这一切。绞肉机不可以阻止这一切,但是黑袍人的意识确实可以进入其他的傀儡身上。
只要傀儡在,她就是不死的。
死寂中,披着黑袍的女人缓步走?上阶梯,高高的阶梯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吱呀”声。
周围的恶傀似乎在她的控制之下?,一时之间没有?动作。那些玩家显然也没有?料到事情一路急转直下?,方才还是在对付黑袍人,又因为燕危得分而差点动手,现在另一个黑袍人却好好地站在这里。他们?面?面?相觑,也没有?立刻动手。
善傀燕危同本我燕危用感知力简单地沟通了几句,便大致明白了本我燕危遇到的一切。
在所有?玩家都退后几步藏于两侧的时候,他不但没有?躲开,反而迎着黑袍人走?了上去,同黑袍人在观星台前?相遇。
出乎意料的,黑袍人并没有?动手。
她说:“你不慌?”
“慌,”善傀燕危点头,“正在想怎么办呢。”
沙哑阴沉的嗓音响起:“你不好奇发生了什么?”
“不好奇,因为猜到了。”
后方,本我燕危紧紧地握着他那枚燕子硬币,脑海中闪过一条又一条线索和猜想,思?绪万千中,副本的一切在他面?前?缓缓构建重演。
黑袍人面?前?,善傀燕危耸了耸肩,说:“你一开始就在设局逼我们?对你动手吧?我们?能猜得到小迷宫里的人就是脱了黑袍的你,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你从一开始出现,就打定?了主意,知道?我们?一定?会猜到你是黑袍人。”
许妙妙神色一顿,咬牙道?:“原来?是这样。”
鱼飞舟叹气?:“这回我们?算是被?别人略胜一筹了?”
林缜:“你们?又懂了!??”
善傀燕危双眸中透露着凝重,可他在这样的高压之下?,轻笑了一声道?:“……你是从发现我们?在跟踪你开始设计的吧?”
当时燕危谋划了一次鹬蚌相争,让许妙妙、薛晚和余花三方各有?损耗,也让黑袍人为了脱离而消耗不低。随后,燕危跟着黑袍人来?到三层的暗门,看到了半开着的暗门。
——那是黑袍人故意留下?的。
包括他们?走?进迷宫的那句关于“生而不详”的话,都是黑袍人自己写的,为的是提醒他们?黑袍人“生而不详”,没有?母亲。
黑袍人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在诱导他们?杀了黑袍人自己!
如果黑袍人是直接现身对他们?动手,他们?未必会对黑袍人出手,因为他们?也是玩家,他们?同样不会随随便便就对副本里把持游戏规则的npc动手。但如果黑袍人让他们?动手,他们?也不傻,不可能如黑袍人的愿。
所以黑袍人设计了这一场“艾斯的母亲”的谎言,一直强调“艾斯的母亲”不能死,从而让燕危他们?在各种可疑的线索推动下?,推导出“艾斯的母亲”就是黑袍人,黑袍人不想死,所以用绞肉机杀死黑袍人可以破局。
这根本不是赌正反逻辑,而是故意让燕危他们?以为他们?得到了答案,从而对那个女人——也就是真正的黑袍人——下?手。
黑袍人要的就是玩家动手杀她自己。
而且她已经成功了。
四周,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恶傀骤然动了起来?,整个城堡仿若活了一般,不断地传来?机械的脚步声!
黑袍人站在善傀燕危面?前?没有?动,四周的恶傀却已然疯狂了起来?。
善傀燕危一字一句道?:“那让我猜猜为什么你要让我们?杀了你。你的傀儡术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对吧?比如之前?你调动整个城堡的恶傀,就不仅仅是消耗了不少,恐怕是伤到了根本?我们?看到你不断流血,是因为你真的受伤了,而且没办法短期内恢复,所以你想换个健全的躯壳,就是你现在用的这个。”
“但是你也有?限制,你其实不能随便换,只有?你使用的躯壳被?绞肉机杀死,你才能换,否则你早就可以在这些傀儡中自由来?回了。还要借我们?的手杀你,那看来?自杀也是不行的,必须是别人杀你。”
善傀燕危佯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懂了,你想要换一个健全的躯壳,就必须是被?别人杀死,所以你设计了这一切让我们?对你动手。”
“你是我遇到最有?意思?的客人,”她阴测测地笑着,“在你死之后,我会给你做一个配得上你的傀儡的。但你漏了一点,被?别人杀死,我不仅仅可以更换躯壳,我还会变得……更强。”
一把匕首在这一瞬骤然从晏明光手中破空而来?,眨眼间便刺入了黑袍人的眉心!
吸气?声中,黑袍人的身体瞬间在善傀燕危面?前?倒下?。可是不远处,一个本来?麻木机械的傀儡却露出了方才和黑袍人一模一样的笑容,如出一辙的沙哑嗓音带着森然笑意:“我死不了的,你只要杀了我,我就可以进入下?一个傀儡的身体里。”
“除非你们?能杀了所有?的傀儡,否则我是不死的。”
“客人们?,你们?本来?可以拿着金币,换走?我珍贵的傀儡,带着你们?的排名离开城堡,为什么要偏偏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规则呢?”
“那就都别离开了。”
下?一刻,数不胜数的恶傀从四方疯了一般往前?涌。
它们?似乎比上一刻还要厉害,瞬间便冲破了其中一面?。
许妙妙赶忙指挥着她自己的傀儡挡住那一面?的攻势,另一个许妙妙长杖一挥,徒手挡住一个恶傀,却在惯性?力的作用下?猛地后退了几步。
她颇为气?恼道?:“刚才你要把这个鬼东西扔进绞肉机的时候,我就让你三思?了!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刚才为什么偏偏就急于求成!?”
本我燕危望着眼前?失控的场景,只是淡然地说:“我三思?过了。”
“什么?”
“我们?没有?线索了,杀哪个都是赌,一起杀了也是赌,为什么不一次性?赌一个大的?我到了观星台的时候就猜测,她想让我们?动手把她扔进绞肉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她如愿以偿?”
没有?线索,那就创造线索。
无路可走?,那就让黑袍人先走?一步。
被?动也是动。只要有?举动,那便意味着线索,代?表着破局的可能。燕危想要第一的积分,同样也想要破局的奖励。既然他们?没有?线索可以退,那就让黑袍人如愿以偿,让黑袍人先走?一步,让黑袍人变得更强大,让黑袍人对他们?动手!
局面?打破,就意味着新的线索。
许妙妙一愣。
她眸光微闪,咬牙切齿道?:“我一直以为薛晚那种不顾一切的人是个难对付的疯子,我今天才知道?,你这种平时理智稳重的人疯起来?,才是真的疯子!”
第128章 傀儡城堡(完)
燕危不置可否。
他放弃了求稳不求胜的方法, 反而铤而走险让黑袍人变得更强大更无所畏惧,或许在许妙妙眼里,他这个选择确实?是挺疯狂的。但是他自己并不觉得哪里疯狂了。
相反, 他此刻十分冷静。
他看着又?再度被晏明光和林缜合力钉死的那个黑袍人附着的傀儡,思索着整个副本到目前为止的线索和可能的猜测。
下一刻,又?是一个恶傀露出了黑袍人的笑容。
情况骤然急转直下, 玩家们已然顾不上先前想抓住燕危拿分的那点想法,不得不在观星台上围成一圈,抵挡着涌上来的恶傀。纵然余花先前打过?燕危的主意, 在燕危的示意下,晏明光等人动手之余, 仍然会给余花等人搭把手。
毕竟现在的情况,排位赛的结果已经是确定了的,活着出去变成了更重要的事情。
善傀燕危仍然站在前方,在晏明光转身挥鞭的时候, 黑袍人正附着的那个恶傀便猛地朝善傀燕危扑来,尖利的指尖只取善傀燕危的心脏。可那指尖在即将刺破善傀燕危胸前的那一刻却骤然停滞, 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这片刻的功夫, 晏明光已然回身,转眼间长鞭便将这个恶傀的身体打碎。
黑袍人的嗓音立刻从另一个恶傀身上传来:“为什么?我杀不了你?”
善傀燕危笑道:“你猜啊。”-
竞技副本的投影前。
所有从头到尾观看了这次竞技副本的玩家都知道, 除非现在有什么?组织全军覆没,否则的话, 竞技副本的排位结局已定。可他们却基本没有任何人离开现场, 反而比之前还要认真地看着。
启明星这回?领头的看着还在城堡另一处单独和恶傀们厮杀的薛晚, 叹了口气道:“玄鸟这回?够疯,我们输的不算冤。就是这个破局手法实?在是太极端了……”
另一个玩家显然对燕危抢了他们第一的事情不太开心,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玩火自焚,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赔了命。”
“虽然这样说有点长他人志气,但我觉得……”这人摇头,“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应该不会玩火自焚。只是这个手法实?在极端,他似乎很急于求成,可能是想要这个副本的好处吧。以前这么?疯的玩法,我只听说过?玄鸟失踪的那位,如果不是超高层那几位都说那位很可能死在顶层,我差点以为这个燕危是那位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了。”
“玄鸟怎么净干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全都是极端的疯子。他们那位应该是死了的当家是,林情是,他那个弟弟林缜是,这个新人燕危也是。”
“可惜咱们头和林情他们已经进副本了,不然还真能来看看,这位有没有可能是玄鸟那位失踪前带过的徒弟。”
“没可能吧?时间对不上,玄鸟那位早就失踪了。”
“……”-
恶傀的逼近下,观星台上的玩家已经缩小了一圈又?一圈。
许妙妙本来就不是擅长打斗的玩家,几个来回间干脆闪身躲到了林缜和鱼飞舟身后。她和本我燕危一同站在最里边,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在想怎么破局?”燕危问她,“怎么,不相信我?”
许妙妙只是道:“我只相信我自己,我只是和你们合作?,并不是依赖你们。”
“小妹妹还挺有想法。”
燕危不再理她。
许妙妙或许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有自己的头绪。
这个傀儡城堡,是精通傀儡术的黑袍人建造的,这里凝结了他最精湛的技艺,也?收藏着他引以为傲的傀儡。城堡外侧包围着迷宫,迷宫上方徘徊着吃人的乌鸦,只有安全在午夜之前到达城堡的客人才能活着进入城堡。
黑袍人——或许她叫艾斯,喜欢玩弄人性,喜欢躲藏在傀儡之中,也?喜欢把到来的客人做成傀儡。
她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她热衷于毁灭,也?热衷于游戏。
所以她制定了游戏的规则,也?就是这个竞技副本的规则。在她当裁判的同时,为了达到她说的公平,她自己也?是游戏的参与者,也?拥有那些抓住傀儡的积分,燕危就是这样获得最高积分的。
但是现在,因为他们破坏了游戏规则,黑袍人觉得公平被打破,提前结束了游戏,对在场的所有玩家无差别动手。
从头到尾,玩家们一直以为不可缺少的“黑袍人、硬币、绞肉机”这三个要素,全都是幌子。硬币不是必须的,绞肉机也杀不死黑袍人,这些不过?都是黑袍人的障眼法。她一开始待在观星台,轻而易举地获得每一份积分,随后又假装成黑袍人的母亲,“诱导”燕危等人把她扔进绞肉机,让她脱离原来行将就木的躯壳。
她现在只想杀了所有的玩家,让他们变成她的藏品。但是燕危需要保住玄鸟的第一,并且结束这一切,兑换傀儡破局离开。
晏明光之前和他提过?副本最后要兑换的傀儡,是他自己的善傀,兑换也并不是找黑袍人完成,而是副本结束之后和楼进行交易。从一开始就真假和里外交织的城堡,走到现在黑袍人永远杀不死这一步,要结束这一切显然是破局的方法。
要么?杀尽恶傀,要么?杀死这个杀不死的黑袍人的灵魂。
杀尽恶傀并不一定行得通,且不说这几天堆积的恶傀到底会不会把他们活活拖死,就是他们真的杀了恶傀,黑袍人也不一定死。黑袍人的话本来就不一定可信,万一这又?是一个幌子呢?万一恶傀死了之后,黑袍人继续附着在善傀身上呢?那他们能怎么办,总不能杀自己吧?
那就只剩下一个方法——杀了黑袍人。
可是黑袍人杀不死。
不,一定有什么?方法——
前方骤然传来一声巨响,燕危思绪被打断,抬眼,只见本来处于前方的林缜突然被晏明光的长鞭绕住往他身边一甩。
晏明光的声音淡然沉稳:“他受重伤了,差点被傀儡抓到,我先把他扔进来。”
林缜被晏明光扔飞进来,鱼飞舟赶忙追了过?来。本来林缜和鱼飞舟负责的那一块成了缺口,五六个傀儡瞬间冲了进来。
许妙妙本来正在思索,眼见那几个傀儡冲来,不得不重新拿起长杖挡住了傀儡。
她怒道:“你们到底靠不靠谱啊!”
善傀燕危回身捧起月轮配合着许妙妙,喊道:“谢谢啊!”
许妙妙:“……”
本我燕危扶起身边的林缜,让他就着绞肉机的边沿靠着,顺便看了看林缜的伤势。
林缜面容完全失去了血色,方才似乎吐了好大一口血,唇边都是血沫。他的身上分明一点伤都看不到,可却好像受了什么?严重的伤一样,浑身都无力地靠着。
燕危皱眉:“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受这么?重的伤?”
他刚才虽然在思考,却也用感知力盯着四周,林缜分明从头到尾都没有被恶傀近身过,这伤来得太突然,下一刻晏明光就把人扔进来了。
林缜喘了口气,似乎缓过?来了一些,虚弱无力地骂了句脏话,说:“……怎么掉链子的又?是我。”
两个鱼飞舟在他和燕危的身侧蹲下,拿起匕首异口同声道:“我帮你先转移一下。”
他抬起匕首,动作却猛然一顿。
燕危也发现了不对。
——林缜身上没有伤,鱼飞舟怎么转移?
周围的情况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糟糕了起来。他们这边一下子少了好几个人出手,纵然有许妙妙和善傀燕危稍微支撑,但这缺口算是打开了,一瞬间观星台便一大半都被傀儡所挤满。
黑袍人处在恶傀当中,沙哑的笑声响彻在观星台的玻璃穹顶之下。
“我想不出来了!”许妙妙道,“燕危,你想不出来我就先杀了你!”
善傀燕危说:“相信我嘛。”
最中心的绞肉机前,林缜缓缓抬手,抓住了身侧一个鱼飞舟的手腕,拉开他的匕首。他还笑了一声,缓缓道:“……你别试了,我这个伤你转移不了的,你找不到伤口。伤口根本不在我身上,是我哥在副本里受伤了。”
燕危和鱼飞舟同时一愣,一旁的晏明光动作一顿,丝毫不惊讶地瞥了林缜一眼,随后收回目光继续同恶傀们交手。
燕危慌乱中留意到了晏明光这微不足道的停顿——晏明光是不是早就预留到可能会有这一刻,所以才这么?及时地发现林缜出问题了?
他的面前,林缜接着道:“我哥把伤转移给我了。其实我们两个技能不是完全一样,我可以借用他的能力,他可以……”
借用林缜的生命。
燕危明知道林情可能是自己第一次登楼以来一直并肩作战的朋友,在这一刻,也?止不住冒出了怒气。
他们比林情还早进入副本,林情会想不到他们此刻也在千钧一发吗?黑袍人和恶傀就在身侧,稍微行差踏错一步,如果晏明光反应没有那么快,林缜或许在这猝不及防的重伤之下,瞬间便会被恶傀撕碎。
林情都已经是八十几层的玩家了,会不知道吗?
纵然林情可能处于更危机的情况,但这种?根本就把林缜当作?一个备用的生命一样的举动,还是让燕危怒火中烧。
林缜却不在意,只是看了一眼懵了的鱼飞舟,抬手,一把抹掉了他嘴边的血沫,轻声说:“你愣什么??我还以为你知道……毕竟……毕竟我哥当初让你照顾我,就是为了让你保证我的安全,方便他需要的时候用,免得没用上我我就死了。”
“所以你到底想到怎么对付这个鬼东西了没有?”
这话问的是燕危。
燕危摇头:“隐约有一点头绪,刚才差点抓住了。”
林缜吃了一口鱼飞舟送来的药,撑着手要起来:“那你赶紧想,我和鱼飞舟再去撑一会。”
鱼飞舟立刻按住了他:“你在这边和燕危待在一起,我去就行。”
“别……”林缜咳嗽了一声,赶忙道,“别啊,那一会小宠物想出来怎么办了,我还在……还在这里躺着,那岂不是太丢人了?啧,那我在这个副本的贡献,不就……咳……不就只有打破玻璃抓了只蠢乌鸦?”
燕危神情猛地一顿,双眸中灵光一闪。他怔怔地眨了眨眼,喃喃自语般用着微不足道的声音轻声道:“……抓乌鸦?”
鱼飞舟的目光完全在林缜身上。他眉头紧皱:“但你真的不适合出手了。”
四周,恶傀愈发逼近,已然有几个实力不济的玩家支撑不住,瞬间被傀儡抓破了心脏,死亡的本我对应的善傀也?在那一刻变成了恶傀。
恶傀越来越多,越来越近,黑袍人撕扯般猖獗的笑声也越来越大。
燕危却缓缓抬头看向了头顶的玻璃穹顶。
善恶傀儡,大小城堡,真话假话。
这里的一切,都有着对应的一面。
迷宫里头耸立着一座城堡,城堡里头藏着一个小迷宫,小迷宫里又?藏着一座小城堡;城堡是个硬币,硬币里头是乌鸦图案的地形,地形里的玩家们拿着硬币,硬币上画着乌鸦;每个玩家都有对应的善恶傀儡,真假交织之间,还隐藏着现实与虚幻的梦境……
这些全都一一对应,正反相对,成双成对地出现。
除了……
燕危缓缓站起身,抬眸望着玻璃穹顶之外。
夜空中星月高悬,成片的乌鸦在城堡和迷宫上方徘徊,时不时飞过?这一片唯一由大片的玻璃覆盖的穹顶。月色洒下,飞过?的乌鸦挡住散碎的光影,洒下一大片零散的长影。混乱的打斗声还有黑袍人的笑声中,隐约夹杂着穹顶外乌鸦的啼叫,喑哑细弱地瘆入心间。
顺着燕危的目光方向,晏明光和善傀燕危同时看向了穹顶……之外。
燕危缓缓开口,同晏明光还有善傀燕危一齐道:“乌鸦。”
一切都是一一对应、正反相对、成双成对的。
除了乌鸦。
城堡内的小迷宫没有乌鸦。或者说,城堡之内就再也?没有出现任何一只乌鸦。
此刻,不用燕危说,晏明光已然几步向前,拿起了林缜放在身侧的长弓道:“借用一下。”
林缜休息间还不忘来上一句:“……你们又懂了。”
下一刻,晏明光拉满弓弦,长弓上现出十支长箭。长箭在他松手的瞬间,朝着穹顶的四面八方而去,顷刻间便射穿了穹顶!
黑袍人猖獗的笑声顿时停住了。
玻璃碎裂,本我燕危和善傀燕危同时捧起月轮。月轮发出淡淡的皎洁白光,在那些受了伤或者身上挂着血迹的玩家身侧割裂出单独的空间,隔绝了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随着大片玻璃洒下,徘徊在穹顶上的乌鸦猛地一转方向,双翅展动,瞬间飞进了观星台里!
成片的乌鸦如同黑水一般从破裂的玻璃穹顶上倾泻而来,撞过?燕危树立起的那些屏障,黑色的潮流绕过?所有的玩家,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那是黑袍人附着的恶傀所在的方向。
她沙哑阴沉的嗓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和副本开始的第一个晚上,那些死在丛林迷宫的乌鸦啃食下的玩家们如出一辙的惨叫声。
大片的乌鸦倾泻而下,黑色的潮流带着交织的喑哑啼叫,同这撕扯般的惨叫声混在一起,折磨着人的耳膜。
不过?片刻,那个恶傀的血肉便被撕扯了个干净,地上一片铺开的血迹。
可是这一回?,却再也?没有另一个恶傀发出黑袍人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楼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破解傀儡城堡最终谜题,终结傀儡城堡的悲剧根源,获得以下奖励:……。】
方才急转直下没多久,此刻却峰回?路转,副本在黑鸦的潮流中结束。众人皆是一愣,许妙妙都傻眼了。
林缜被鱼飞舟扶了起来,苍白着脸,还不忘打趣道:“小宠物的小妹妹,我们很靠谱噢。”
“被乌鸦啃噬才是彻底死亡……你是怎么想到的?”
眼前,黑鸦将黑袍人啃食殆尽,那些恶傀全都失去了操控,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任由黑鸦蚕食。有的乌鸦撞击着月轮割裂出来的屏障,燕危面色一白,沉声道:“为什么?只有观星台全是玻璃?这个游戏是公平的。”
游戏是从玩家进入丛林迷宫开始的,乌鸦也是游戏的执行者,乌鸦对于所有游戏的参与者来说都是公平的。它们会蚕食玩家,自然也会蚕食黑袍人。
但打破玻璃,如果乌鸦没有对黑袍人动手,那么对于本来就和恶傀缠斗在一起的他们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要打破玻璃,必须有十成的把握。
乌鸦必然是破局关键。
要打破真假交织善恶相对里外嵌套的局面,只有找出相对中唯一不想对的东西。这个副本里,一切的意象,只有乌鸦是没有重复出现的。它们只徘徊于城堡外围,在城堡里的黑袍人根本接触不到。
为什么?要把乌鸦完全隔绝在外?
乌鸦会啃噬受伤的玩家,放进来岂不是更能增加混乱与血腥?
当初在小迷宫里,那只林缜单独抓进来的乌鸦出现的时候,女人当场说不出话来,并不是因为燕危留的先手,而是因为突然出现的乌鸦。游戏是公平的,玩家们怕乌鸦,黑袍人也怕。她连绞肉机都可以随意进入,杀不死,什么?都不畏惧,却单单害怕乌鸦,只能有一个原因。
乌鸦克制她的不死。
答案早在副本开始的那一刻就告诉他们了。
——“他是个出生不详的人。”
——“他的母亲在荒郊野外生下了他,因为失血过?多昏迷在丛林迷宫中。鲜血沾染土地,周围草木腐蚀,他的母亲被成片的乌鸦吞噬血肉而死。可他在草地上足足哭了三天,乌鸦为他啼叫,丛林为他枯萎。”
出生不详,黑袍人根本没有母亲,这个故事只是一个破碎的意象,象征的是自称“艾斯母亲”的黑袍人。
“被成片的乌鸦吞噬血肉而死”便是破局的方法。
眼前,一个望不见?底的黑色阶梯从星夜中蔓延而下,穿过破碎的玻璃穹顶,延伸到了玩家们的面前。
所有玩家赶忙踏上了阶梯。
眼见一个个人影消失在黑色长阶之上,燕危转头看向晏明光。
他说:“我走上去,一切就不一样了。”
“我在楼内世界等你。”
燕危想了那么久的记忆,这一切却突然有些不想往前走。他说:“我以前登楼,和现在像吗?”
“一模一样。”
“我以前的目的是什么??”
“走上去你就知道了。”
“但我想听你说。现在的我,目标只是登楼,想起来从前的那些,我似乎没有太多的目的,是因为我曾经的目标失败了吗?”
月色鸦影之中,晏明光顿了一下。
“你想毁灭楼的秩序,让这一切不再存在。”
可是楼现在还好好的,维持着这一切的运转。
燕危摊手:“那看来我失败了。”
他们周围已然完全没有了人影。浓浓的血腥味中,月色洒下,黑鸦在周围萦绕,撞击着燕危和晏明光身侧,乌泱泱的,仿若压在人心间。
燕危走到晏明光的面前,下巴轻抬。
他的双唇刚刚触上晏明光的下巴,男人似乎僵了一下,下一刻失控一般猛地一拉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拉进怀里。
这一次的吻猛烈而急促。
燕危只是感受到这人的温热,还未反应过?来,晏明光便克制地松开了他,退后一步道:“上去吧。”
燕危下意识抬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微微有些湿润的嘴角,耳尖骤然变得通红。
他红着脸笑道:“行,我上去了,去我的记忆里看看,晏老师你以前在床上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伪君子。”
他转身,在晏明光的目送之下,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这望不见?底的黑色长阶。
第129章 “没名字。”
黑色的阶梯看似无边无尽, 但燕危刚踏上几步,眼前黑暗的城堡、破碎的玻璃穹顶、成?片的乌鸦都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片黑暗。
他现在的记忆里, 已经是第四次踏上登楼的阶梯,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但以往一踏上阶梯就会出现的各种结算提示音这一回却没有迅速响起,四周一片寂静。仿佛拖沓了一般, 待到燕危完全适应了眼前望不见底的黑暗,飘渺阴森的提示音才从四面八方响起。
[恭喜玩家成?功通关竞技副本傀儡城堡。]
声音又停了。
几天下来的高度压力,好不容易一切结束稍作平静, 燕危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完全放缓了下来。他打?了个哈欠,随意道:“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挺不爽的?”
一片死寂。
燕危轻笑一声:“你是楼本身, 还是脱胎于充满恶念的楼的意识?我猜你只是脱胎于楼,所以你也无?法改变副本和楼内世界的规则,也不至于现在气急败坏,不想给我奖励又不得不给。”
仍然是一片死寂。
纵然周围昏暗无?声, 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燕危却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无?言的怒意。
他反而觉得有点好笑:“你用这个副本逼我进来, 放出了诱饵, 现在没有勾到我,诱饵自然要被我拿走。”
“楼维持了赌楼的运作那么久, 难道不知道‘愿赌服输’这四个字怎么写吗?”
片刻。
燕危面前如之?前一样漂浮起结算的数据面板,那飘渺阴森而又没有任何情感的声音再度传入燕危耳中:[恭喜玩家破解傀儡城堡剧情主线, 主线完成?度百分百, 组织buff加成?百分之?十四, 支线完成?度加成?……。总完成?度百分之?一百六十四,积分、数据将以相同系数叠加。]
接着是一连串的总结,傀儡城堡的副本包括了竞技和破局, 需要奖励结算的东西比其他副本要多得多。燕危听的都有些无?聊,根本没把?那些数据听进去,听了好一会,提示音顿了一下。
[恭喜玩家所属组织获得竞技副本排位第一,玩家所属组织将获得对应副本加成?资源,该组织内得分最高玩家将获得额外奖励。]
[经判定,您的得分在该组织中最高,获得以下额外奖励:传奇道?具月轮碎片一枚。]
一片昏暗中,骤然闪现出一团散发着淡白色光芒的东西。这个光芒缓缓飘到了燕危面前,微弱的光芒之?下,呈现出了一片白色的碎片。
燕危指尖轻轻划过黑戒,拿出了残缺的月轮。
不用他做什么,最后一枚月轮碎片便颤动了一下,同?残缺的月轮骤然拼在了一起。
下一刻,白光大盛,燕危的脑海中冒出了月轮更多的使用方法和相关的记忆,还伴随着些许模糊零碎的片段。
[破局奖励:玩家可以使用竞技中积分获得的金币兑换相应价值的傀儡,由兑换的傀儡打开城堡的大门,彻底结束傀儡城堡副本。请玩家注意:若傀儡选错,当?前一切奖励清零,副本算作失败。]
[以下是玩家可以兑换的傀儡列表。]
燕危第一眼就在列表中看到了他自己的善傀。他的善傀位于列表的很下方,若不是他本来就带着目的寻找,恐怕根本不会翻到那里——楼也就只能用点这么无?用的方法了。
他抬手,点了一下列表里他的善傀的选项。
他最后一下子获得了竞技副本中双倍的总积分,按照规则,获得的金币数是积分的十倍,一共五千多金币。这里最贵的也就是他们对应的善傀,最高不过两千金币,燕危手中的金币绰绰有余。
周围再度安静了片刻。
随后,一个外表朴实无?华的硬币徐徐落到了燕危的眼前。
它同?其他金属硬币没有什么区别,光泽却颇为暗淡,边沿光滑,显然被人随身携带过一段时间,算不上新了。它的一面是一个简简单单的“v”字,另一面是一个展翅待飞的燕子图标。
同?燕危经常在手中把玩的那枚硬币一模一样。
可此刻,那枚硬币正安静地躺在燕危衣服的口袋里。
这一枚……就是他“遗失”的另一个硬币。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摊开掌心,将这枚硬币握在了手中。
[结算完毕。]
提示音响起,燕危信息面板上,本就被这个副本加持过许多的数据在这一刻再度疯狂上涨。他眼前天旋地转,伴随着从硬币之?中汹涌而出的画面一同?冲击着燕危。燕危能感受到自己被完全传送出了副本,但是大脑瞬间便被庞大的信息量砸中,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的情况。
他眉头紧皱,双眸紧闭,颇为难受地闷哼了一声。
闭着的双眼似乎感受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一瞬间的光感覆盖而下,燕危抬手,遮了遮眼前。脑海中仿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画面记忆簇拥在一起,像是要把?他的大脑炸开一般,他一瞬间晕眩得想吐。
耳边传来几声飞鸟清脆的啼鸣,面前似乎有风,时不时给脸颊带来微凉的触感。
待到适应了光亮,燕危睁开了双眼,双眸中还残留着没来得及接收那么多信息的茫然和空荡。
他正处于一个比之?前的公寓都要打?上十倍的房子里,眼前便是公寓的大落地窗,落地窗打?开了一半,高处的风自窗口吹入,带来些微薄凉。
燕危望向窗外,动作骤然一顿。
——高耸入云的黑色长碑近在咫尺。
那是记录着所有经典副本和拥有最佳玩家代号的玩家战绩的无?尽石碑。
楼内世界,以无尽石碑为中心往外展开,从外往里,玩家的实力从低到高。层数越高的玩家,住所会随着层数的提高而逐渐往里,离无尽石碑越来越近。那里的人烟也会越来越少,甚至根本见不到什么人影。
燕危抬手,目光透过指尖往前看,仿佛自己的手已然触碰到了石碑。那延绵至云端内的长碑通体漆黑,同?云端的白交织在一起,即黑暗又光明。
近在咫尺。
他稍微眯了眯眼睛,凝眸往窗外看,甚至可以看到那云端底下的石碑之?上,用血红书写的玩家代号。
最上面几个当中,有一个的代号极其简短,极其……熟悉。
v-
被封存在硬币中的那段时间镶嵌进燕危的脑海中,总算拼凑出了完完整整的记忆。
燕危第一次登楼的时候,虽然没有现在登得凶,但是和其他玩家比起来,着实算不上柔和,甚至还有点疯。
他以为他创建玄鸟、得到月轮,都是在高层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其实都很早。燕危进楼不到三个月,就已经过了三十七层,还在三十七层的副本中拼成了月轮。
月轮一开始就是由五枚碎片拼成的。
燕危一直以为这是他上一次登楼,和其他高层玩家一样,在高层得到的传奇道?具奖励,却没想到月轮原来从始至终就是他在底层的时候就自己做出来的传奇道?具。
这五枚碎片原本是其他传奇道?具的碎片。底层虽然不太可能会有厉害的道?具,但是这种高层副本碎裂重构后留下的一些碎片还是会偶尔出现的,但是这些碎片只是传奇道?具的一小块,虽然有点用,效果?却也不多,对于底层玩家来说,也就算是一个普通的道?具。
燕危第一次登楼到了三十几层副本的时候,一共获得了五枚这样的碎片。
当?时他突发奇想,将这五枚碎片融合拼凑在了一起,在三十七层的时候居然真的意外做出了一个新的传奇道?具。也正是因此,月轮的能力是割裂与融合,一切具象和抽象的东西都可以割裂或者融合。他在这两次副本中使用的割裂空间等功能,只是月轮的冰山一角。
月轮的能力发挥到极致,连人的灵魂都可以割裂。
因为月轮的诞生?,第一次登楼的燕危实力瞬间拔高,在和林情相遇的那个副本中轻而易举地拿了最佳,也结识了林情,在三四十层的时候就和林情一起组建了玄鸟。
和晏明光相识是拼出月轮之后的事情。
他和林情在那个副本认识并且一起组建玄鸟之?后,因为燕危的登楼速度实在太快,整个玄鸟也没什么人能跟得上。燕危后续进入副本的时候,基本都是自己一个人,或者另外找更高层的玩家临时组队。
他在四十几层单独登楼的时候,第一次登楼获得的不死技能完全升级为了最高的比例——二分之?一。
燕危当时第一次使用二分之?一不死,仗着鬼怪杀不死他,在所有人都躲起来的午夜大咧咧地和鬼怪面面相觑。结果?他调查线索过了午夜十二点,眼见鬼怪已经完全被他惹怒,他赶忙转头就跑。
他本来也留了后手,但还没用,便瞧见前方似乎有一个戴着眼镜、一头银发的男人,在诡谲的深夜点着烟,微微倚靠在墙边,神情淡漠,仿佛对他和他身后鬼怪的靠近毫不在意。
——这是谁?会不会又是什么隐藏的npc和鬼怪?
燕危秉着试探的想法,神情一变,收起了他的后手,快步跑到了男人面前,一头撞进了男人的怀里,颇为惊慌地喊道?:“救命!!”
男人眉头轻皱,淡然道:“不救。”
燕危身后紧追不舍的骷髅头已然冲到了眼前。
伴随着“不救”的回答,一声清脆的碎响想起,燕危身后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顿时消失。
他回头一看,地上已然是满地的苍白碎骨,男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保持着捏碎的姿势。从这人手臂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可以看得出来,这人不动声色间用了多大的力气。
“……不救?”
“……”
燕危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这人一番,还未多说些什么,这人便擦了擦镜片,无?言地转身离开。
燕危喊道?:“你是谁?”
这人回头,淡然地面容露出几丝不解,兴许是在为什么他会问这么没有意义的问题。
燕危换了个问法:“那你叫什么?”
这人微顿。
“没名字。”
燕危:“……糊弄的方式可以再认真一点?”
第130章 “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
燕危一开始确实是以为晏明光在糊弄自己。
楼内的副本多半都是鬼怪为主, 里面的npc有人有鬼还有一些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经常会有鬼怪混入玩家当中。这种看上去行迹可疑、和玩家们有着格格不入气质的人,燕危都会在心中留个一律。
副本才刚刚开始一天, 一切都未可知,燕危并没有轻举妄动。
他看着男人转身,在幽深的走道中缓缓走远。一旁幽微的灯洒下?微末的光, 拉出这人渐行渐远的长影。
冷淡到燕危想不注意都难。
如果这是副本里的哪个伪装的鬼怪的话,那也太特立独行了。
燕危因此留了个心眼。
这一层的副本是封存了玩家们数据实力的死亡规则副本,所有玩家都住在一起, 要推算出死亡规则才能活到阶梯出现。之后副本里的几?天,玩家们大多熟悉了起来, 燕危本着这个银发男人可能是伪装的鬼怪的想法,对这人格外留意,甚至总是有意无意地和对方凑在一堆行动,以便观察。
副本第三天, 和燕危一个房间的玩家意外触发了死亡规则,燕危没了室友, 当晚便搬到了那个男人的房间——因为只有这人是单独一个人, 但是副本要求他们房间里的人必须是双数。
他只能抱着赌一赌的想法,背地里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出乎意料的, 这个男人没有给他任何危险的感觉,反倒比副本内其他厉害的玩家给人的感觉还要可靠。他虽然总是口是心非, 说一套做一套, 但对燕危也满是善意。
就连夜半时刻的死亡危险, 这个男人居然都毫不犹豫地拉着他一起跑。
燕危当天没有不死状态,跟着男人跑了一路,后方的鬼怪已然消失, 他们藏在大楼的小储物间里,近得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在这种副本里救人?”燕危喘着气,心下?觉得好笑,“这可不是白天里那些人随随便便作死,阻止一下?就能救的。你?白天多管闲事总是帮人就算了,晚上还拉着我一起跑,闲呢?”
男人没有说话。
这人敛眸看着地上,还拉着燕危的手似乎忘了松开。他的神情很?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白日里,这人就是这样站在一旁,除了燕危,其他人根本不敢靠近。但现在,他就那样在狭小的储物间里拉着燕危,肌肤上的温度是鲜活的热。
这人显然不可能是鬼怪了。
看上去疏离,其实善良到过分。
——是个可以信赖和结交的对象。
燕危抬手,在逼仄的储物间中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他说:“现在可以说说你?是谁了吧?如果咱们的组织没有结过仇的话,在这个副本里还能互相搭把手。”
这人摇头:“我没有组织。”
他说:“那你叫什么?”
这一回,对方看了他一眼。
“随便喊。”
“?”燕危觉得好笑,“你?这么不在意的?”
“嗯。”
这人顿了一下?,难得话多了几?句:“我不在意名字,也不记得名字,你?喊什么就是什么。”
“你?不会真?没有名字吗?”
“名字是必须的东西?”
燕危一时语塞。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问出来的问题,他却也没办法否认。在楼内世界,生死都很随意,名字确实不重要。
他开玩笑道:“真?没有?没有我直接给你?取一个算了。”
“好。”
脾气真?好。
燕危想。幸亏这人外表一副活阎王的样子,这些玩家都不敢靠近,让他捡了个漏。
他当时似乎思索了一下?。具体的情绪是什么,燕危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了,就算现在的他恢复了记忆,但是三十几?层的记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颇为久远,这些画面他只能想起一些片段,并不能事无?巨细地记得。
总之他当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你?知道你?这两天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吗?”他说。
狭小的储物间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从门缝中稍稍透露进来的走道光微微勾出对方的轮廓。他们近得能感受到呼吸、感受到温度、感受到对方逼近的身体。这种情形超出了燕危平时和别人保持的距离,已经破了他的戒备。
“什么?”对方很配合地问了他一句。
“嗯……认不认识的人你都要好心帮一下?,就好像那种到哪里都有光的地方,”他说,“明光如昼。”
“要不然跟我姓燕?”-
黑戒微微震动了两下。
燕危手指一点,信息面板弹出,他盯着发消息的人的名字足足看了一分钟,随后悠悠叹了口气。
是同样刚出副本的林缜的消息——问他现在住所在哪。
他刚发送了地点信息,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林缜才刚收到消息,林情应该还在副本里,自然不可能是林缜或者林情。
在这完完全全靠近无?尽长碑的中心区域,每个玩家被分配到的公寓都大到可怕,周围的房间也都是空的,每个玩家都住的很?远。就算楼内世界有那种可以直达的列车,从最里面到外面都要转好几?次,花费不少时间。
不过高层玩家一般也不会去外面就是了。
到了他们这种层数,除了冲击最高层副本,基本不再关注其他事情。就连赌楼,除非是超高层副本的赌楼,其他的根本引不起超高层玩家的兴趣。
燕危的记忆里,最中心的这块区域,平时根本看不到什么人。
他上一次登楼的时候,平时除了和林情还有晏明光见?见?面,和其他玩家几?乎都是进了副本才打的照面。其他组织超高层的玩家他也认识好几个,甚至也有一起打过副本的朋友或者敌人,见?过他的人应该还会剩下几?个还在,但是现在会明确知道他住在这里的人……
应该只有两个了。
其他人都死在了最后一层副本里。
燕危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收回目光,转身,走过宽阔的客厅,一路来到了门前。他没有看门前的猫眼,也没有询问来人是谁,到了门前就直接拉开了门。
晏明光站在门口。
或许是傀儡城堡副本结束前打得太厉害,现场遍布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又或者是因为当时晏明光的衣服多少被傀儡撕扯了一些,这人显然是换了一身衣服才来的。
晏明光穿着颇为随意休闲的牛仔裤,双腿修长而挺立。燕危往上扫了一眼,这人穿着纯黑色的短袖,一手抄着兜站在门边,微微靠着墙。他仍然戴着那副银框眼镜,生冷的黑眸被遮掩住了大半的微冷。
燕危握在门把上的手一顿。
就算是第二次登楼,他其实也一直和晏明光在一起。但此刻缺失的记忆镶嵌回笼,燕危想到了他们最后一个副本的危险。
楼为了让他们死,那个副本里出现了另一个晏明光——近乎以假乱真,真?到燕危都认不出来,甚至在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认错了人而险些丧命。
后来副本越来越危险,燕危自顾不暇,副本里的其他高层玩家死了一个又一个,最后甚至……活着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燕危进副本前,就已经料到他此行艰难。他和其他的玩家不一样,他的目的是拿到潘多拉魔盒,许愿一切终结,让楼在潘多拉魔盒的机制下自己毁灭自己,让楼内世界的副本不再出现。
这一点显然触怒了那个可能存在的脱胎于楼的意识。
所以他和晏明光都留了后手。
他们最后其实算是成功了,但是燕危的记忆也仅止于此,接下来便是他进入一层的长廊酒店副本——如今看来,应该是楼为了阻止他兑换潘多拉魔盒,在当时寻了一个由头把他和晏明光格式化了。只是他和晏明光早就留了后手,现在全都恢复了记忆,也拿回了封存好的数据。
燕危抬眸直勾勾地看着晏明光,没有动作。
晏明光似乎抬了抬手,动作幅度却不大,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半晌,燕危快速地眨眨眼,笑了笑,侧开身,说:“进来吧。”
晏明光抬脚。
这人在走过他身边时,骤然脚步一顿。燕危只感觉晏明光猛地凑近,眼前一乱,这人的吻便已落下。
但却没有深入。温热只是在他的唇边停留了一瞬间,晏明光抓着他手臂的手用力到燕危都感受到了些微的痛,可落下的亲吻却浅尝辄止。
和他们现在的状态一样,明明一直近在咫尺,却仿佛久别重逢。
随后,晏明光松开了他,顿了顿,这才走进屋里。
燕危轻笑了一声,关上门,说:“上回出副本,在我房间聚会的时候,你?之所以来的最迟,是因为你从最中心来吧?”
进入傀儡城堡副本前,燕危当时组了一场聚会,喊了林缜等人。晏明光反而是最迟到的那一个,燕危当时虽然注意到了,但也没问,如今想来,可不就是晏明光比他早恢复记忆和数据,已经被分配到了楼内世界高层玩家的住所,所以过来的时间太长?
晏明光点了点头。
燕危十分熟练地从冰箱中拿出一瓶红酒,慢条斯理地打开,边倒酒边说:“都第二次登了,可惜当时格式化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不然我就扯着你?把姓名信息更正一下?。”
晏明光转头看他,常年没有什么弧度的嘴角微微勾起,徐徐道:“一样。”
“读起来一样而已,还是后悔,我当时取名字的时候怎么没有明确告诉你?怎么写‘燕’这个字?”
话是这样说,燕危也只是想逗一逗晏明光,并且用这个他以前就经常提起的话题开启他们“久别重逢”的对话。说他都想起来了,总觉得有点矫情,什么都不说吧,他又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端着酒杯,在吧台前和晏明光相对坐下?。
还未开口,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林情在副本里没出来,晏明光就坐在他对面,来的人只有可能是林缜了。
但燕危这回却没有像刚才晏明光来的时候一样,毫不犹豫地起身去开门。他握着酒杯的手轻轻颤了颤,敛眸,无?声地坐在那里,一时之间没有动。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林缜。
“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晏明光说,“这次的副本,他自己应该也有所察觉。”
“但我不知道怎么说。”
燕危抬手举杯,轻轻抿了一口,浓醇的酒香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想再来一口。可他却缓缓放下高脚杯,踌躇道:“有些事情是明知道理智和逻辑,都没有办法客观面对的。”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告诉他,他确实只是一个附属品。”
一个他用月轮从林情身上割裂出来的所有负面性格和情绪组合的附属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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