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天文台报道,气温连续一周在90°f以上,是七年来罕有的高温。
晚七点,光线终于黯淡,天际只剩最后一抹橘红。
叶声笙在酒店用完了晚餐,就换上了平底鞋出门逛街。
海港城的客流量不大,但空调运作得比以往更加忙碌,冷空气垂直灌入商场的各个角落。
c家大秀之后的秋装刚刚在港城上新,为了迎接这位尊贵的大小姐,所有sales忙前忙后地伺候着。
叶声笙兴致不高,她拨通付芷橙的电话,刚接通就开始吐槽:“真的是出门没看黄历,连飞到港城都能遇到边澈,还把我最爱的鸽血红给抢走了……”
葱白的指尖朝黑色的单肩针织衫一指,亦步亦趋的sales忙连着衣架一起端下来。
不同于叶声笙的浑身清爽,现在付芷橙整个人都要晒化了。
她去坦桑尼亚看非洲五霸,可不是什么随心所欲的行程,作为一名千万粉丝的旅游博主,此刻正在热气球上俯瞰整个赛伦盖蒂大草原。
手持小电扇电量早已耗尽,付芷橙用手掌在脸前扇风,鸳鸯谱张口就来:“你俩这么有缘分,干脆结婚算了。然后让他用鸽血红当聘礼,正好一举两得。”
叶声笙脚步放缓,顿时拉响警铃:“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这种欲言又止的小心思立马被付芷橙察觉,像嗅到了绯闻男女的八卦,整个人都精神了。她给摄像师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换上讳莫如深的语气——
“什么情况?我应该听到什么吗?上次就觉得你俩怪怪的,你最好坦白从宽。”
真不该自乱阵脚。
叶声笙一心虚,气场就减了三分:“没什么,就是以为你听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八卦,对了,我正在c家试秋装,试衣间的信号不太好……”
她把蓝牙耳机从耳骨上拿下来,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挂断电话,就听付芷橙气急败坏地抢白:“叶声笙,我连隐私部位长了一颗痘痘都会跟你分享,你要是敢有事瞒我,我们就绝交。”
后面跟着三分钟分量十足的威胁。
叶声笙觉得这件事早晚也得让她知道,她用下巴示意sales拿了两件衣服、一顶帽子,一双凉拖,就将她们特别刻意地打发走了。
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自然:“也没什么,就是去【渡】那晚,不小心跟边澈睡了。”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尖叫,付芷橙的反应堪称天崩地裂,嘴里不停地念念有词,“我的天哪,@#¥@#%¥¥@#,这是什么爱上死对头的狗血剧本啊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捂住耳朵了,叶声笙本能地把电话拿远,耳根一热,面上也微微发烫,边澈开始在脑子里乱晃,许多黄色废料也在轮转。
她心浮气躁地说:“你那么夸张干吗,都是成年男女,男欢女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要不要给你叫辆救护车?”
付芷橙终于找回理智,满身都是八卦劲儿:“正好你跟祝泽取消婚约了,嫁给边澈也不错。不对,这哪是不错呀?要说身家,相貌、工作能力……祝泽给边澈提鞋都不够格!”
大黄丫头继续撬那晚的细节:“就是那方面的功夫,俩人谁更厉害?”
叶声笙羞恼得不行,眼看要发火,视线朝玻璃窗外一扫,人影晃动,一道黑影“嗖”地从眼前消失。
有人在跟踪?
她三言两语把电话切断。
与此同时,c家经理匆匆而来,面色不轻松:“叶小姐,外面有狗仔。”
……
采购的兴致彻底被破坏,她选了三件衣服、两双鞋、三个包,留了酒店地址后,就匆匆离开。
只不过刚迈出c家大门,就有两三个狗仔举着摄像机上来,其中一个男人操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跟她搭话:“叶小姐怎么一个人来港城逛街,祝少没有陪你吗?”
叶声笙不搭理继续走,打电话给司机,让他停好车就进来。
她每年都会来香港大采购好几次,从来没有被狗仔跟过,这应该是祝泽和高雪莹招来的。
“系两句啦,仲同个衰人结婚吗?今次嚟港城做的咩?购物定系疗情伤?”
“天气咁热,叶小姐你是但讲句,我得就返去交差喇。”
狗仔始终跟着。
叶声笙把耳后的长发拨出来,假装低头看手机,不让他们拍到正脸。
其中一个狗仔急了,小跑几步冲到她面前,急刹的时候镜头差点怼她脸上。
叶声笙被他逼停,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面上覆上层怒气。
港城的狗仔没有底线,不管你说了什么,他们都能给你曲解成一场惊天好戏。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回应,安静离开。
可惜前路被人堵住。
“让开。”
海港城的感应门遥遥开启,一道低冷而倦懒的男声传来。
闷热的空气和刺耳的车鸣从门外挤进来,有清脆的脚步声寂寞回响。
叶声笙抬头看过去,男人白t黑裤,利落的短发带着湿意,他步伐很快,空气中飘过身淡淡的薄荷烟味儿。
边澈抿着唇,视线快速在她身上扫一眼,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几个狗仔,气场有些迫人。
“听不懂普通话吗?你们挡路了。”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没动,但有狗仔认出他了,发出小小的惊呼,手机和相机再次端起来,竟然比刚才还要积极。
“边先生,点解会嚟港城,你同叶小姐识唔识架?你地系一起呀?”
叶声笙吸一口气,突然有种更不好的预感。
来不及细想,她心慌地去抓边澈手腕,压低音量:“快走。”
边澈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五指收拢,特别自然地把她的手反扣进掌心,不太高兴地别头瞪过去:“要不要他们道歉?”
“闭嘴。”叶声笙想骂人了。他怎么一点自觉性都没有,要是他们一起被拍,都不知道要被编排成什么样子。
她用力扯边澈的手,脚步很快地往外走,中途狗仔又喊了好几次他们的名字,也没能让两人停下脚步。
直到走到车前,叶声笙才发现两人的手还十指紧扣,赶忙松开,像躲避瘟神似地上了副驾。
边澈绕过车头上驾驶座,在狗仔们的瞩目中系好安全带,方向盘一打,轰油门上路。
港城的夜,灯火辉煌,偶尔有观光游轮开船的鸣笛声。
叶声笙抽一张湿巾,仔仔细细地把每个手指缝都擦干净,满脸嫌弃:“我就说你肾虚吧,出这么多汗。”
边澈皮笑肉不笑:“叶声笙,还没卸磨呢,你就准备杀驴了?”
叶声笙比他更不满:“用你假好心?我司机马上就到了。”
这话说得太没良心,边澈越听越气,握着方向盘的五指收紧,手臂上青筋暴起,方向盘上的真皮皮套发出声响。
叶声笙怀疑他要表演现场拔掉方向盘的特技,于是嘲讽道:“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和你的车子都是无辜的,干嘛拿我们撒气。”
边澈不说话,脸上冷得结冰。
两人沉默一程。
一路霓虹映在车窗上,边澈的倒影也映在上面。
往上是鲜明的轮廓和锋利的下颚线,往下是紧绷的手臂和修长的五指,每一个起承转合都浸润在明暗交替的光影里,散漫而矜贵。
可惜了,这么多年一点都没长残。
她撑着腮,忽然开口:“你要带我去哪?”
五指握在方向盘上,边澈身上的冷气嗖嗖嗖地往外冒:“我怎么知道?是你把我拽上车的……”
叶声笙想起自己就住在海港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幸好有我,要不然你就被那群狗仔生吞活剥了,拍了照片回去还不知道会怎么大做文章呢?”
那些惊悚的标题已经应激性地出现在她的脑袋里了。
#叶家大小姐报复衰男,港城结新欢#
#京市豪门又见大风浪y名媛和b公子当街拍拖#
……
边澈像是听不懂她的暗示,清寒寡淡地扬一分调子:“叶声笙,不管怎么样,我刚刚算是救你于水火吧,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她被噎了一句,不情不愿地收嘴。
车载电台播放的是粤语情歌,空气中有清甜的白桃味,是叶声笙发尾精油的味道。
这个味道渐渐发酵得暧昧。
她难得寡言,边澈有些不习惯,侧头看她:“来港城怎么也不带两个保镖?”
叶声笙鼓着腮,大声反驳:“你不也没带?”
夜色里,那张带着愠气的脸蛋格外漂亮。
喉结微微滚动,他视线重新落回路面:“跟我比什么?我是空手道黑带。你不好好缩在乌龟壳里,跑来这种是非之地干什么?”
几秒后,恍然道:“难道是为了躲我?”
叶声笙草草看他一眼:“你是不是迷失在刚刚那群狗仔的哇塞中,以为自己真的帅死了。”
红灯转绿,车子起步,她突然发现了点端倪。
从海港城到中环,零点之前别指望通畅。边澈因为开不惯右舵车,走一程,停一程,差点在好几个路口拐错,最后选了条巨堵无比的路。
即使是这样,柯尼塞格左右两条车道也不该有车在同速行驶,貌似还跟了不短的时间。
普通人开车上路,遇到那种叫不上名字且一看就很贵的车,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所以——
这两辆车很不符合常理。
叶声笙缓缓降下车窗,左侧那辆车上副驾驶上的人,立刻举起相机朝她拍。没有了深色挡车玻璃的阻隔,她一眼就锁定了,是刚刚跟拍的狗仔。
她把车窗合上,特别无语地撇嘴:“那群狗仔怎么阴魂不散的。”
因为边澈和叶声笙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港城的狗仔是会跟车的。
两侧的摄像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对着他们,叶声笙比任何时刻都要沉默,甚至都不想呼吸了。
她咬着牙质问:“这跟站在原地让他们拍有什么区别?”
边澈也被堵得快要发火,眉宇间窜着阴鸷,放下车窗,朝对方竖了一根中指。
没想到,这个行为反而激怒了对方。
一声车鸣,狗仔往外探头,大声对他们喊话。
豪车的密封性很好,声音完全被阻隔,但叶声笙通过口型判断,那句话应该是:“你们两个是在拍拖吗?”
拍他个大头鬼。
她把音响的音量调大,朝他发脾气:“你开得是跑车还是乌龟,快点把他们甩开!”
行速缓慢的车流中,全球限量的顶级跑车柯尼塞格此刻就像一个笑话:每次起步都是霸气的轰鸣,短暂开出去十几米之后,又在原地匍匐。
两个人,一个烦,一个燥。
也就是愣了几秒的功夫,“砰”一声响,柯尼塞格撞上了路边的护栏,引擎盖凹进去一大块,隐隐冒着白烟。
索性车速不快。
不过,叶声笙还是被安全带勒得胸口疼,吓得灵魂差点从头顶冲出去,边澈伸出手,下意识护住她后颈。
豪车本就引人注目,周遭已经有其他车停下拍照,隐隐听到有警笛鸣响。
原本一场小打小闹的八卦彻底演变成了社会新闻,甚至可能已经在网络上传播开来。
她坐在副驾驶上冷笑,红唇含讥带俏——
“边澈,你可真是救我于水火!”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