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不会抢走孩子 拿着课题日志坐到车上……


    拿着课题日志坐到车上, 在发动汽车之前,闻人律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下午三点二十分。


    ……距离昨天洛城跟自己摊牌,只过去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自己好像一直没有休息, 进食也只是中午时在训练馆随便吃了点。但他仍然不觉得累, 整个大脑甚至是兴奋地紧缩着,迫不急待地想要了解洛城消失的那一年,想要触碰他怀孕生女的种种细节。


    闻人律不得不低头抵到方向盘上,用深呼吸来抑制这种汹涌的情绪。


    ……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深吸一口气, 抬起头, 他恢复镇定,飞快地开车回到了家里。这会儿敏姨在睡午觉,路易也是,趴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他得以心无旁骛地直杀进书房, 反锁房门,坐到书桌前拿出那本课题日志,从第一页开始认真翻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检查报告单, 姓名一栏写着洛城二字,日期是去年6月12日, 正是赛前发布会那一天。检验项目有三项, 雌二醇、孕酮和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其中,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这一项的结果用红笔圈了起来,“173034.00mIU/mL”,并在一旁写了三个字“双胞胎?”


    认真对比一番“参考范围”栏目里的数字,闻人律惊愕地发现, 洛城的数值比参考数值中的最大值还要高!难怪医生怀疑他怀的是双胎……虽然现在证实他只怀了月凨一个,但闻人律还是忍不住幻想了一下:要是有两个月凨,那会是什么情形呢?


    脑子里不由出现了他跟洛城一人抱一个的场景, 闻人律失神地望着检查单,露出了一个难以自制的笑容。


    再往下翻,他看见了一张B超单,日期是6月15日,正是与奥康纳比赛当晚。6周大的胚胎在影像中只有绿豆大的一点点,像一个荧光小球,附着在黑洞洞的子宫里。闻人律不禁伸出手在那张纸上轻轻描摹着……洛城的子宫,洛城和他的宝宝,原来就是这样长大的。


    心里慢慢充满了难以抑制的、酸涩而温软的感情,他咬着唇翻到下一页,一个粉红圆润的、饱满的蘑菇型凸起出现在自己眼前。闻人律不禁拧起眉,心想这是什么?低下头仔细看,这才在描述中找到了答案——原来这是洛城的生殖腔!


    操……!身体莫名腾起一股火热,闻人律猛抬起头,一股潮红从他的脖颈迅速蔓延到了额头。那一刻,他的脑子仿佛脱缰的野马,顷刻间将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想了个遍!


    他几乎无法抑制地开始回味那个混乱的夜晚,那种紧紧包裹、不断吮吸的感觉。闻人律不禁闷哼一声,赶忙合上日志,闭上眼试图冷静,可那股欲望却不断地在体内涤荡……


    直到他意识到这张图片也被医院那群人看过——主要是被宁祁看过,他才猛地睁开眼,情浪如潮水般急速退去,硬生生地冷静了下来。


    紧抿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狠色,闻人律说不清心里是懊悔更多,还是恼恨更多。毕竟产检难以避免,有些私隐总要暴露在医生面前的……但一想到那个“医生”是宁祁,闻人律就不禁气得牙痒痒。


    那家伙对洛城绝对有非分之想!


    怀着这股恼意,他心里顿时冷静许多,顺顺当当地翻完了整本科研日志。看着B超检查单里一点点长大的月凨,和照片记录中洛城的面容和身形变化,闻人律忍不住放下厚厚的日志,撑着脸用力按揉眉心,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那一刻,他是真的很想穿越回过去,狠狠地给自己头上来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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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七点,闻人律终于踏踏实实地吃了一顿饱饭。


    敏姨担心地望着他,数度欲言又止,不用猜就知道她是想问自己准备怎么处月凨的事。但闻人律实在太饿了,配着菜狼吞虎咽了两碗饭,这才有闲暇放下筷子,一边喝苏打水一边开口道:“敏姨,你是在担心月凨和洛城吗。”


    “啊……嗯。”不好意思表露得太明显,敏姨期期艾艾地看着他,面露难色:“阿城他,他肯定舍不得月凨吧?”


    不禁低沉地轻笑一声,闻人律的面色不像生气,也不像释然,看得敏姨有些犯糊涂。他道:“洛城当然舍不得月凨——谁舍得呢?换了我,我也舍不得。”


    说到这儿,闻人律又觉得饿,便拿起筷子补了几块肉。虽然洛城跟敏姨都极为亲密,但想必那家伙不愿太多人知道实情,所以自己也只能替他隐瞒着,含糊其辞:“我俩还没商量好。毕竟月凨粘他,我要是贸然抢过来,月凨肯定会不高兴的……慢慢来吧。虽然孩子小,但也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等以后熟悉了,我再跟洛城好好说说,把月凨接过来住。”


    说不定……洛城也能一并接来。闻人律心里这样所应当地想。


    他甚至没有深入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把洛城接到身边,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决定了。这个决定甚至让他感觉有点儿高兴——他笑了起来,抬起脸对敏姨道:“以前总觉得我这房子够住,现在想想,好像小了点。”


    敏姨怔怔地望着他,半晌赔一个笑脸,嘴上称是,心里却还是不大安稳:少爷高兴了,洛城不就难过了么……哎,这算是个什么糊涂事儿啊!


    这天晚上,闻人律九点多洗漱好躺上床,没一会儿就踏实地睡了过去。他太累了,身体极度疲惫,但大脑却依旧兴奋着。脑海里印着课题日志中的林林总总,他不由自主地做起了梦,梦见洛城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躺在自家沙发上,头发微长,穿着自己的浴袍,露出一点胸膛,正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自己忍不住盯着他的肚子走过去,从站立的视角可以从敞开的浴袍领口中看见他的胸肌,那样饱满、鼓胀,连顶端也是诱人采撷的模样。看得心潮彭拜,忽然,洛城好像是察觉了他的视线,于是回过头,伸臂将自己捞了过去,没好气道:“看什么呢!”


    方才觊觎的东西瞬间近在眼前,闻人律感觉自己的脑子开始变得乱七八糟:“……看你啊。”


    被他用力一勒,从沙发后头翻到前面去,差点儿压住了大肚子。闻人律赶紧撑起身体,洛城却躺在他身下,姿态从容,笑容慵懒:“臭流氓……”他垂着那双好看的眼睛说。


    听着这沙哑低回的声音,闻人律直觉一股热潮直冲下腹,令他再也无法忍受,埋头便吻了过去。洛城的嘴唇依旧是那样柔软、烫热,他几乎吻得着了迷,失去控制地不断吸吮、啃咬。


    洛城却笑了起来,揶揄地道:“你是狗吗?……不是这样亲的。”随即探出舌头挑开他的唇,深深地与他纠缠在一起。闻人律彻底昏了头,智消饵无踪,只剩下本能的冲动。但在最后关头,他的手摸到洛城的大肚子,高热的头脑倏然清醒过来,不安道:“会不会伤到宝宝?”


    “不会。”洛城喘息地睨着他,帅气面容被欲望侵染,长腿一勾,将他的腰拉了下来:“快点,我忍很久了。”


    ……闻人律猛地醒了过来。


    昨夜忘了拉窗帘,此时窗外晨光熹微,天将破晓。裤子里一股湿粘粘的异样感觉,他心里一惊,掀开被子,却发现自己居然——?!


    不禁丢脸地咒骂一声,闻人律顶着高热的脑袋冲进卫生间里,却意外从镜中看到了自己通红的面颊。不禁愕然打量一番这张情动的脸,他逐渐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怎么回事……嗯?闻人律,你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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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早点,闻人律浑浑噩噩地来到办公室,把昨天撰写函件的操作又重复了一遍,盖上假章杀到交大附院性别科,将洛城整个孕期、产后及最近的激素变化资料也要了过来。


    张主任见了他,颇为忐忑,生怕他不让洛城配合研究了:“老板,那个,日后你们还会继续跟我们医院合作吗?”


    “看情况。”闻人律翻阅着资料,面无表情地道。“左右洛城是要打比赛的,他的激素状况和竞技状态休戚相关……大概率还是会找你们帮忙吧。不过,这得我看完资料后再做定论。”


    “哎,好好!”张主任扁着嘴,心里那个难受,忍不住悄悄咒骂宁祁:你们产科的研究是结束了,可我这边刚进行到一半呢!真气人……这事儿到底是怎么让洛城老板知道的啊!


    拿着资料回到办公室,闻人律仔细研究过洛城的激素变化趋势之后,内心稍安:还好,目前他的睾酮处于正常alpha的水平,看来不会影响下次比赛。至于以后的情况,医生说至少要到40岁才会完全趋于omega。按照UFC的平均退役年龄37岁……洛城还能打四年左右,足够他拿到金腰带了。


    一天两夜的混乱尘埃落定,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闻人律放松地靠进椅子里,仰头望向天花板——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洛城见面,想同他确定月凨后续的抚养问题,以及两人未来的关系。


    立刻拿出手机,闻人律点开通讯录,找到洛城的电话号码,但在看见“洛城”二字时,他脑中无法抑制地出现了昨夜那个荒诞的梦、那些香艳的画面……当即忍不住把手机一扔,他用力捂住了瞬间变得烫热的脸庞,懊恼低吼:“操——”


    不得已又花了十分钟来心情,直到体温恢复正常,闻人律这才板着脸拨通了洛城的电话。


    ……然而对面却一直没有接。


    看看时间,早上十点。按说再怎么赖床也该起了啊……难不成他也没睡好,现在正补回笼觉?


    唔,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不禁脑补了洛城在深夜里辗转反侧的煎熬模样,闻人律勾起唇,心中生出一丝怜惜。于是体贴地挂了电话,准备下午再打。


    恰好这时唐秘书找他汇报工作,两人商量结束后,闻人律突然叫住她,道:“最近我打算换个大点儿的房子,复式那种,面积大概在600平以内。你去跟小马说,让他筛选出几套合适的,过几天拿来给我看。”


    唐秘书嗅到八卦的气息,双眸微微一亮,放轻了语气道:“怎么突然要换个大的呀,现在那套不合适?”


    “不够用了。”闻人律答得言简意赅,唐秘书却默默脑补了许多。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一溜烟跑出去,跟林秘书交流情报去了。


    中午随便吃了点儿东西,闻人律又把丁教练叫了过来,让他陪自己练习柔术。练习的间隙,闻人律通过墙上悬挂的镜子细细打量自己的身材,高大秀颀、肩宽腿长,肌肉恰到好处。这身形以前觉得刚刚好,现在却感觉有点儿不够了。


    挑剔地审视一会儿,他冷不丁道:“丁教练,你想办法帮我增肌吧。”


    丁教练诧异地望过来:“干嘛要增肌,你现在不是很完美么?”


    闻人律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盯着镜子里看一会儿,执着地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增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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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闻人律给洛城打电话时,他并没有在补回笼觉,而是在家里跟宁祁发牢骚。


    宁祁一大早就拿着早点来敲他的门,似乎是从哪里晨跑过来的,进门就脱了棒球服外套,冒着热汗说:“你那老板昨天下午杀到医院,把课题日志拿走了——他目前有为难你吗?”


    他倒是没敢提及闻人律对自己动粗的事。毕竟自己拍了那些照片,如果让洛城知道了,他肯定会被一脚踹出门去的。


    “暂时还没有。”洛城确实没睡好,往常神采奕奕的脸如今满是疲态,想必是在失去女儿的危机中惶惶不可终日。见状,宁祁便开始不动声色地套话:“他……有表达过争夺抚养权的想法吗?”


    “他当然想啊!”累到极点,无暇防备,洛城轻而易举便露了馅,还犹自不觉地继续抱怨呢:“月凨本来就跟他像,最近他俩相处时间比较多,月凨也挺亲近他……前天下午他一拿到亲子鉴定报告,就杀过来跟我要人了。我是没办法了,只能跟他说实话,不然他还以为我跟月凨没有血缘关系呢!”


    ……原来如此。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宁祁见好就收,将早点一一摆出来,一边吃一边劝道:“你也别太紧张。毕竟月凨还那么小,你又是妈妈,在法律上享有优先的监护权,他想抢也抢不走的。”


    “至于两岁以后……他还想不想要月凨都是个未知数。”意味深长地说着,宁祁抬起眼,看见洛城怔了一下,不解地望过来:“他为什么会不想要月凨?”


    “你那老板不是个钻石王老五么?”宁祁笑得从容,“说不定明年他就跟人结婚了,再生一个两个孩子。到时候孩子一多,他肯定就不会执着于月凨了。”


    不禁失了神,洛城下意识望向一旁坐在婴儿车里用小门牙啃南瓜蒸糕的女儿,这时候才恍然想起,闻人律确实是有女朋友的!他们说不定真的会很快结婚,怀孕生子……到时候,月凨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本来应该高兴,却又有些莫名的沉闷。洛城垂下头,默默地吃了一口包子,闷哼一声道:“也是。等以后他有了孩子,就不会跟我抢月凨了。”


    在桌上的早点快要消灭干净时,闻人律的电话打了过来。洛城被惊得浑身一悚,那瞬间面色煞白,不由自主地望向宁祁。见状,宁祁不紧不慢地把他的手机拿到一旁,摆得远远的,淡笑道:“没事,不想接就不接。反正他总会来找你的,晾一会儿也不打紧。”


    洛城没说话,只疲惫地弓下腰,用手支着额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十一点送走宁祁,洛城勉强抱着女儿睡了个午觉。下午三点,闻人律那边又有了动作——他在微信上发了一条信息。隔着对话框,文字体现出来的情绪仿佛很平淡:“在家吗?我去找你聊聊。”


    ……该来的总是要来,躲不掉的。双眼死死瞪着手机屏幕,好半晌,洛城终于回复了四个字:“你过来吧。”


    不到四十分钟,楼下就响起了汽车轮胎的窸窣声音。随即是快速的脚步声,仿佛每次都飞跨几级楼梯,不出二十秒就到了四楼。接着,门上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这一次比前天下午的要轻缓许多,听上去彬彬有礼,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洛城绷着脸走上前,静静地打开了门。


    门外,闻人律穿着万年不变的西装,只不过外套是敞开的,也没有戴领带。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兰香气,头发微乱,面颊略带着些潮红,就连视线也有一丝飘忽不定,只在洛城脸上停留了两秒便默默错开:“补完觉了?”


    “……?”这话莫名其妙的,洛城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干巴巴地道:“先进来吧。”


    月凨还在房里午睡,整间房子安安静静,只有他们两人沉沉的呼吸声。一走进封闭空间里,洛城便闻到了闻人律身上那股淡淡的熟悉香气。他的精神立刻紧绷起来,屏住鼻息在沙发远端坐下,尽量远离这个家伙。


    回身在客厅边缘站住,闻人律刚想说话,却瞥见沙发上丢着一件陌生的蓝白配色棒球服外套?他眉心一蹙,心里不禁疑惑:洛城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衣服?


    此时再看洛城,这人绷着一张俊脸,如临大敌似的,他便也不好问了,只得默默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两人隔着两米多的距离,面对着面,眼帘都低垂着,一时间相对无言。


    良久,闻人律轻咳一声,终于开口:“我昨晚看了他们的课题日志。你……那一年里,你很辛苦吧。”


    没料到他居然说了一句人话,洛城生硬地抿一下唇,反倒觉得不自在起来:“也不算辛苦啦……孩子是我自己决定要生的,这些苦是我为她受的,不关你事。”


    “我知道——”闻人律下意识这样答,仿佛害怕洛城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他有些心烦意乱,为自己的词不达意,也为自己这一年多的迟钝:“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我生的月凨,但是……你那时候要是跟我说,我肯定可以给你更好的照顾。”


    “我敢跟你说吗?”不禁荒诞地轻笑出声,洛城自嘲地摇摇头,道:“我那时候根本谁都不敢说!……谁相信啊,轻重量级第五名的洛城,居然是一个AO双性人!这要是告诉你,不得把你吓死啊?”


    “哪有那么夸张。”说到这儿,闻人律终于抬起眼,半是埋怨半是心疼地瞪住他:“你能接受,我难道就不能接受?……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说着,他艰涩地叹口气,道:“要是有我打掩护,你的孕期也会轻松很多……”


    “啧,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不耐烦地打断他,洛城心浮气躁地拧着眉,不禁粗声粗气道:“你今天到底来找我商量什么的,能不能给个痛快!”


    被硬生生噎了一下,闻人律只得咽下那些“要是”、“如果”一类的话,沉默几秒,转而道:“关于月凨的抚养权……我觉得,她还是跟你住在一起比较好。”


    闻言,洛城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喜和难以置信:“真的啊?!你不跟我抢吗?”


    “……我跟你抢什么?”气闷地斜他一眼,闻人律道:“你是她亲妈,她从出生到现在都是跟你在一起的,我抢过来干什么,让你们母女分离吗?”


    有他这句话,洛城是彻底放了心,“啊——”一声在沙发上摊手摊脚地软做一片,如释重负道:“还好你是个讲道的,不然我都准备找律师跟你打持久战了!”


    ……这家伙居然都想到对簿公堂了?闻人律心里不禁更加郁闷。绷着脸轻哼一声,他补充道:“不过,你要经常带月凨去我那里转转,让她多跟我亲近亲近。毕竟我是她生父,我有权利见她。”


    “哦。”这个要求不算太过分,但洛城总感觉,他好像不止想跟月凨培养感情。思忖一会儿,他忍不住斜过眼,意味深长地睨着闻人律道:“我可以让月凨跟你亲近,但你要记得,她是我生的、是我养大的,你永远不可能把她从我身边抢走,知道吗?”


    “还有,”他又说,“多一个人爱护月凨,我很高兴,但你给她花的钱,都是你自愿的,以后可不能往回要了哦?”


    “往回要?”闻人律听得失笑,“我为什么要往回要?”


    “呿,谁知道呢~”轻嗤一声,洛城翻个白眼,哼哼道:“反正月凨是我的女儿,她的家底有我帮她攒,不图你的。以后你跟别人结婚了,生孩子了,别像那种分手的前男友似的,把花过的钱列一张清单出来,让月凨还就行!”


    这一句话把闻人律听愣了:“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


    他差点儿问了出来。


    闻声望去,洛城淡定地挑一下眉,又露出个笑脸:“你也不用担心,我跟月凨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以后你结婚了,就安安稳稳地过你的小日子,完全可以当我俩不存在~这就是一次偶然的事故,咱们就当——就当多了一个远房亲戚,不时走动一下就行,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闻人律深呼吸着,双眼恍惚地望着他,一时间无言以对。


    第72章 “女朋友”现身 从洛城家楼上下来,闻……


    从洛城家楼上下来, 闻人律忍不住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


    秋雨之后,申城的温度变得十分宜人,但也开始显露出秋天的萧索之态。他坐在车里时, 一阵风吹过, 大泡桐树便簌簌地往下掉叶子,飘落在前挡风玻璃上。偶尔的,几穗干燥的蒴果落下来,“砰砰”砸在车顶, 仿佛在提醒他该离开了。闻人律却依旧失神地坐在驾驶座上, 空茫双眼望着窗外街景,已然将这些无关紧要的动静全屏蔽在了大脑之外。


    ……洛城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当他完全变成omega之后该怎么办。


    他好像不想谈情说爱,也不需要人陪伴。真正就像公司里其他人说的, “有女万事足”了。


    不过也是,去年他跟小晴闹掰,不也是为了孩子的事儿么?现在孩子的问题解决了, 他自然什么执念都没有了。


    不禁失笑地摇摇头,闻人律怅然若失地叹口气, 终于发动车子, 心不在焉地驶出了望海街。而此时,居民楼四层的走廊上,洛城躲在柱子后头悄悄望着他远去的车影,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操,还以为他会改变主意, 杀回来抢走月凨呢!


    放下心转身回家,关上深红色木门。两人背道而驰,但彼此的念头却不约而同地依旧落在对方身上, 忧心忡忡,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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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人律回到家后,路易居然一反常态地冲过来迎门,并期盼地在他身上嗅来嗅去,仿佛知道主人刚才去了哪儿。无奈地搓搓它脑袋,闻人律低声道:“今天去的时候不巧,月凨在午睡,我就没抱她。过两天把她带回家陪你玩,好不好?”


    路易“汪”地大叫了一声。


    敏姨正好把饭菜端上桌,一边摆碗筷一边殷切地看着他,轻声问:“你跟阿城商量得怎么样呀?”


    洗个手落座吃饭,闻人律此时已趋于平静,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羽睫低垂:“月凨粘洛城,洛城也拿她当心头肉似的,所以我不打算把他俩分开。至于以后,我准备多与月凨接触,跟她培养感情。其他的……等她大一点再说吧。”


    “哎,这样最好,这样最好!”敏姨欣慰地笑起来,如释重负道:“我真怕你不管不顾地把月凨抢过来。没了她,阿城该多伤心呀!他已经够可怜了,咱们不能再给他雪上加霜……”


    面色不禁微妙地闪动一瞬,闻人律没搭腔,垂下头默默吃饭。一会儿,敏姨又问他:“你今天跟他商量时,阿城的情绪怎么样,他难不难过呀?”


    “他……还好。”闻人律含糊道:“他比我早几天知道,好像已经想开了。”


    “……是吗。”不由又露出了挂念的神色,敏姨垂眸叹息着,半晌道:“少爷,哪天叫阿城带月凨来家里吃个饭吧?你看你们现在这关系……跟亲戚也差不多了。就算是为了月凨,也该多走动走动,以后她懂事了肯定会开心的。”


    闻人律手中的筷子轻轻一顿,随即点了点头:“嗯,我会找机会跟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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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心头压了近十天的巨石终于卸下,洛城整个人就像原地复活般,整个人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早上起床,他一边哼歌儿一边穿衣服,惹得床上的月凨忍不住好奇地盯着他看——这个人前几日总是惶惶不安的,把小丫头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现在他心情好了,月凨也终于自如了些,张着小手喊他:“爸爸~”


    “哎,我的宝宝~”抱起女儿用力亲几口,洛城脚步轻快地走向卫生间:“今天带你去训练馆玩儿好不好呀?”


    “昂~”月凨乖巧地应一声,安心地依偎在爸爸肩上。洛城正对镜刷牙,见状忍不住低头瞅着女儿,亲一口,呀,沾上泡沫了!于是擦干净嘴,低头又亲一口。直把小丫头亲得“咯咯”发笑为止。


    穿上帅气的机车夹克外套,搂着月凨大摇大摆地杀向训练馆,洛城现在没了顾忌,走路的姿势都格外嚣张。恰逢今日阳光明媚,他穿过器械馆和康复馆,同数个老友打过招呼,哼着歌儿从小花园的银杏树下走过。唱到尽兴处,这人还脚步轻快地转两个圈,把着月凨的小手翩翩起舞——这一幕,恰好被总裁办公室里的闻人律尽收眼底。


    他站在窗台边,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


    一会儿洛城走进训练馆,闻人律便移动脚步,来到玻璃幕墙前,看他如何意气风发地横穿场地,仿若王者归来,要众人都来朝拜他。


    这人今日穿着黑色机车夹克外套、略紧身的窄腿牛仔裤,将宽肩长腿的身材凸显得愈发淋漓尽致。半长头发扎起一半,后颈被卷曲发尾掩盖,他大笑时,黑色的卷发会微微摇摆,连发梢都透着得意。


    闻人律看得入了神。


    半晌,洛城终于嘚瑟够了,把月凨放到柔术垫上让她爬着,自己去更衣室换了身运动服出来。他一边跟人插科打诨一边热身,修长结实的腿用各种方式拉伸舒展,腰背拱起时仿若一座桥,想让人用手指爬上去。布料下的饱满肌肉随着动作的变幻缓慢涌动,像是凝固的海浪,呼之欲出。


    闻人律深吸一口气,不禁想到了那次在阿布扎比,他与洛城一池共浴的场景。那对涨大了一些的暗红果实立在饱满肉丘上……这样的变化,原来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热身结束,洛城自告奋勇地爬上拳台,给另一名运动员陈克俭持靶,帮他做击靶练习。陈克俭大笑,似乎在说,城哥!我没你高,你把手放低点儿!


    洛城也嘻嘻哈哈的,半晌还是把手抬高了,说,没事,今天给你做高扫特训!


    两人乱七八糟地练了一会儿,洛城胡闹够了,遂心满意足地下台来,爬到柔术垫中心,跟月凨滚到了一起。这一大一小像两只猫科动物似的,旁若无人地嬉笑打闹。月凨爬到爸爸胸口上,咯咯笑着伸手抓他的脸、抓他的嘴唇。满月一般白皙圆润的脸庞,大笑时露出来的四颗小米牙,以及笑成两条缝儿的眼睛,无不让闻人律看得如痴如醉,心荡神驰。


    那父女俩玩了一会儿,洛城忽然抱着月凨坐了起来,笑容默默收敛,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闻人律不禁挑眉,心想他又要搞什么节目?……下一秒,他就见洛城站起身,抱着月凨大步走向这边,一张脸硬邦邦地板了起来。


    立刻意识到是自己的注视被发现了,闻人律呼吸一窒,迅速转身坐回办公桌前,装作认真工作。数秒后,洛城一脚踹开他的办公室大门,二话不说走上前把月凨塞到他怀里,没好气道:“行了行了,给你抱行了吧!别眼巴巴地看着了!”


    说完,他又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闻人律无措地搂着月凨,话都来不及说,洛城就没影儿了。他脸上透着被抓包的尴尬,默默低下头望向自己女儿。此时月凨也仰着小脸看他,茫然神情好像在说,我爸怎么把我丢给你了呀?


    忍俊不禁地笑起来,闻人律轻轻捏一下她的肉包子脸,低声道:“因为,我也是你爸爸啊。”


    是吗?月凨蹙着小眉头,显然不相信。闻人律又笑,心里道:我是你爸,他是你妈。现在不懂不要紧,以后再长大一点儿,我会教你分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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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钟后,几个大大的包裹从前台那边送了过来,在小拖车上堆成高高的一摞,把路过的林秘书给惊到了。她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些包裹,一会儿助小马领着几个运动员从训练馆里走出来,她立刻将人揪住,问:“这是谁的包裹呀?”


    小马说:“律总的,让送到办公室去。”转头招呼了那几个壮劳力帮扛上二楼。


    林秘书好奇地跟在后面,上楼后看见唐秘书,她立刻凑过去小声问:“唐姐,律总这是要干嘛……?”


    唐秘书讳莫如深地“嘘”一声,抬手指向总裁办公室开敞的大门里面:“你看沙发上。”


    踮脚望去,林秘书定睛一看,赫然见公司的吉祥物小月凨趴在沙发上,正好奇地支着身子,瞅着那几个临时客串的搬运工将包裹里的东西一点点拆出来。


    五颜六色的毛绒爬爬毯、软爬小城堡、小帐篷、围栏玩具池,一个接一个铺展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占满了办公室的角落。这时闻人律西装革履地走过来,抱起月凨把她放到毯子上,看她兴奋地在上面爬来爬去。往常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满是宠溺的笑容,那眼神、那气质,活脱脱就是一个慈爱的爸爸!


    见状,林秘书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回头朝唐秘书递去一个震惊的眼神。唐秘书眯起眼,笃定地点点头,两人默契地抿紧唇,迫不及待地溜回去交流八卦了。


    而办公室里面,闻人律满意地看着这一地的玩具和在毯子上爬得不亦乐乎的月凨,忍不住用手机拍了一个小视频发给洛城,并配文道:“月凨很喜欢。”


    洛城在楼下看见,忍不住拉着一张脸,心想:欺负我没房子怎么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答应你把出场费和花红捐给桑托斯!不然的话,我都能赚出个首付了。


    于是恨恨地给他啐回去:“你买玩具就买,别瞎炫耀!好像我买不起似的。”


    看见回复,闻人律意外地轻啧一声,心说你非得用这么大的敌意来揣测我吗?!都说了不会跟你抢月凨,你就不能好声好气一点?但腹诽完,又只能强咽下这口气,认命地耐着这家伙——谁让他是孩子的妈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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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一点,当洛城跟其他人吹完牛、吃过饭,端着餐厅特制的辅食来到闻人律办公室时,月凨已经吃得饱饱的,在闻人律怀里睡着了。他不由一怔,用气音问:“你给她喂了什么?”


    闻人律淡淡地瞥他一眼,平静道:“你放心,我喂的奶粉是你常用的牌子,果蔬泥也是新鲜做的,不会有差错。”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洛城前面,把月凨小心翼翼地放进他怀里:“你准备回去了?”又顺手接过他手里的辅食,放到一旁。洛城略有些不自在地瞥着他,含糊道:“昂,本来想喂月凨吃过饭,就带她回家。”


    “……我送你们吧。”穿上西装外套,拿起车钥匙,闻人律自顾自朝门口走去,却没有听见洛城跟上来的声音。他不解地回望,看着傻站在办公桌前的洛城道:“怎么了,难道你想打的?”


    “也不是。”踌躇一瞬,洛城抱着女儿悻悻地走上前,不再吭声。一会儿到楼下拿了背包,他跟在闻人律身后走出训练馆,两大一小的背影看上去十分和谐,但又有一丝微妙的诡异。馆内的运动员们不禁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瞅着,随即相互对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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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月凨小心翼翼地放到婴儿座椅里,扣上安全带,洛城陪女儿坐在后排,完完全全把闻人律当司机用。但这次大老板显然好脾气许多,坐在前头一声不吭的,偶尔从后视镜里偷看,只能瞥见他密密的睫毛,像羽毛一般覆盖在平静的双眸上,心如止水。


    ……这家伙,长得是真好看啊。


    默默地腹诽一句,洛城垂下眼,忍不住望向身旁熟睡的女儿。月凨的睫毛与她爸爸如出一辙,长、浓密、微微下垂,像小扇子似的掩住双眼,平常看上去像一只小鹿。想到这里,洛城猛抬起眼帘,又从后视镜中望向闻人律——这人也是鹿,只不过是成年的雄鹿,优雅而健壮,头上还要顶着两叉歪七扭八鹿角的那种。


    忽然,闻人律望向后视镜,与他正正对视了一眼。洛城赶忙撇开脸,就听见他道:“……你要不还是去学个驾照?到时候公司再给你配个车,这样你带月凨出门也方便一些。”


    “啊,驾照?”洛城的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非要学吗?”


    闻人律又睨他一眼:“不然我每天给你当司机?”


    洛城立刻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学,我学!”说笑话,天天跟他处一起,那还得了?还是自己开车的好。


    看着他迅速改口的反应,闻人律没说话,只是望着前方的车流,默默地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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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洛城在睡觉之前给女儿洗澡,忍不住一边搓洗她肉乎乎的小胳膊一边道:“宝宝,你爸好像还挺善解人意的。你说……他以后要是结了婚,有了别的孩子,还会对你这么好吗?”


    月凨眨眨眼,表情茫然,显然无法解这些话。洛城跟女儿大眼瞪小眼半晌,又道:“他那女朋友我见过,蛮有气质的,想来跟他是门当户对,家世肯定不简单。可是这样的家庭,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有孩子的alpha吗?……你爸这人虽然看起来挺正派,但万一怀着什么私心,瞒着人家怎么办?”


    “……哦!”月凨拧起小眉头,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声。


    “就是嘛!”洛城立刻配合地接上去:“应该坦白的呀,对不对?不然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omega,莫名其妙成了后妈,这算什么事儿?”


    说着,他凑近女儿,不怀好意地挤眼睛:“下次要是碰见那个阿姨,我把你抱过去给她看。你说,她能不能猜出你是谁的女儿?”


    “昂!”月凨一拍水面,喊得豪气干云。洛城不禁大笑:“哈哈哈,肯定能呀?那好,以后要是有机会碰见她,咱们就上去打个招呼!说阿姨好~我是月凨~你看看,我长得像谁?是不是像你的男朋友?……哈哈哈哈哈!”


    胡言乱语地搞怪一通,洛城当晚睡了个踏实的觉,醒来就将这事儿抛到了脑后。第二天他照例去训练馆打卡,却没想到,闻人律的女朋友居然真的出现在这里!


    娇小的omega今日穿了全套运动装,正在拳台上气喘吁吁地接受搏击教练的指导,挥汗如雨。看见她的那瞬间,洛城不禁瞪大双眼,飞也似地把月凨放进婴儿车里,火速推到了角落!


    ……操,怎么说什么来什么啊!他心里叫苦不迭。老天爷,我都是开玩笑的,没有真的想要破坏周扒皮的姻缘,你别给我搞这些巧合!


    赶紧麻溜儿地把月凨推到八角笼后头,洛城回过身,悄悄地从笼边探出脑袋,就见那位娇小玲珑的马尾辫Omega气喘吁吁地从拳台上翻了下来,一边哭丧着脸,一边揉胳膊揉腿儿:“教练……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还是初学者呢,经不起这么高强度……”


    年过五十的许教练已经带不动运动员了,就带一带场馆的VIP学员们,只不过练习尺度总有些把握不住:“好好好,下次我把课程调整一下,让你轻松一点儿!”


    “至少要降低一半的强度!”女孩子哭笑不得地揉着肩膀,哀叫道:“明明你们律总跟我说,你是最温柔的教练!结果第一节课就把我练成这样,我明天还怎么上班啊……”


    他俩的声音不高不低,好些人都听见了。周青云本来在边上压腿呢,这时忍不住八卦地凑到洛城身旁,轻声问:“城哥,那位美女跟咱们律总是什么关系呀?”


    洛城心里有些烦躁,便不耐烦地白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好奇,不如自己去问他。”


    周青云撇撇嘴,悻悻地又溜了回去。


    就走神了这么一会儿,拳台边就没了那个omega的身影。洛城忍不住左右张望一番,依旧没找见,心想莫不是走了?他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又找了一圈,确定对方已经不在场馆,这才放心地把月凨推出来。


    “好悬呐,对不对?”坐到场边的椅子上,洛城一边月凨的婴儿用品一边跟她说闻人律的坏话:“要是咱们把你爸的老底掀了,说不定他会大发雷霆呢……”


    “啊?”月凨惊讶地睁大眼,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洛城忍不住撇撇嘴,没好气道:“你不信啊?哼,我告诉你,他这人最斤斤计较了!以前可没少对我发脾气。我说什么他都要管,做错一点就要被骂,凶得要死……”


    说着说着,他想起闻人律面对那个omega女生时的温和笑容,心里不禁闷闷的,有些不舒服。默默地住了嘴,洛城把手里的运动服一丢,忽然觉得没滋没味儿起来。


    “早知道就在家里睡觉了。”他自言自语道。


    正靠着椅背发呆,正前方忽然走来一串轻巧的脚步,停在自己面前。随即,一个彬彬有礼的轻柔声音响起:“洛城你好,我想要一个你的签名,请问你方便吗?”


    毫无准备地抬头望去,洛城瞬间瞪大了眼——来人正是那个娇小的omega女生,此时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第73章 咬你一口 看着眼前这张巧笑倩兮的清秀……


    看着眼前这张巧笑倩兮的清秀脸庞, 洛城瞪着眼,下意识将婴儿车的挡棚按了下去,遮住月凨的脸。随即, 他猛地站起身, 像一座高塔似的杵到对方身前,生硬地绷着面庞道:“可以啊,要我签在哪里?”


    对方并没有被他硬板板的架势吓到,依旧是进退有度地笑着, 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副半指拳套递过来:“签在这上面。就写, 祝赵川生日快乐。”


    洛城接过笔龙飞凤舞地签上去,中间见她的视线往婴儿车那边飘,还不紧不慢地搭讪一句,转移人家的注意力:“赵川是你朋友吗?”


    “啊, 是我同事。”omega女生果然又望向他,笑笑道:“本来去年我就让闻人律帮忙要你的签名了,但他大忙人一个, 老是忘记,所以今天我干脆自己来要。”


    闻人律?听见她这样全须全尾的称呼, 洛城忍不住微妙地一挑眉:对男朋友叫得也太生疏了吧?怎么不叫小律什么的。


    这时签名写好了, 他把半指拳套递回去,注视着人家道:“小姐,我要怎么称呼你?”


    “我叫何砚青。”女孩子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看上去很有几分甜美,洛城心里不禁悻悻:……原来闻人律喜欢这一款的啊。但还是不动声色地伸出手, 同她轻轻一握:“何小姐,你好。我们好像是第二次见面了吧,上次是在去年冬天。”


    “啊, 你记得我啊?”何砚青颇感意外地笑起来,“我长得这么大众,还以为你记不住呢。”


    “不大众啊,你长得挺好看的。”尘封已久的alpha气概被对方的妄自菲薄引了出来,这一刻洛城仿佛回到了以前,用不着痕迹的夸赞把所有omega逗得喜笑颜开:“你的眼睛很特别,笑起来是弯月形的,我以前没有见过这样的眼型,所以印象很深刻。”


    “真的吗?”何砚青果然被夸得心花怒放,不禁捧住面颊,笑得脸都红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分外和谐,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欢快。这要是不清楚的人看见了,估计还以为他俩互有好感呢。


    这不,陆庭风正在闻人律办公室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百无聊赖地往下望,看见此景,便愣道:“咦,何砚青怎么跟洛城搭上话了?”说着,他转头望向老友:“大哥,难道你想把他俩送作堆?”


    眉头一拧,闻人律立即放下工作走过来:“什么?”


    “喏,”陆庭风指向楼下,“你看。”


    走到玻璃幕墙前定睛一望,当看清洛城脸上的那种散发alpha魅力的熟练笑容时,闻人律猛地变了脸色,立即转身冲向办公室大门。没过五秒,他就出现在一楼,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打断了那二人的对话:“何砚青!你的搏击课结束了?”


    随着这一声呼唤,几乎训练馆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悄然无声。何砚青茫然地扭头望向他,无措道:“啊,结束了。怎么?”


    “过来一下。”闻人律在楼梯口朝她招招手。踌躇两秒,何砚青只能同洛城道了别,不解地拎上背包,回身走过去:“干什么呀?”


    终于把人哄了过来,闻人律悄悄瞥一眼洛城,见他冷冷地睨着这边,半晌翻个白眼,拎起背包推着月凨往更衣室走,他这才松一口气。此时何砚青也已走到跟前,他便小声打探:“你跟洛城聊什么呢?”


    “就闲聊啊。他人挺好的,很健谈,刚才还夸我眼睛好看呢。”说着,何砚青又笑起来,拿出那双半指拳套,向他展示上面的金色签名:“签名也很耐心。就是这字……哈哈,有点儿潦草。”


    “哦。”心里莫名有种沉闷的感觉,闻人律看着何砚青清秀的脸,忍不住想:洛城到底是当了三十年的alpha,即使偶然间变成了omega,他也不会有这方面的自觉。以后,若他寂寞了,想要伴侣……大概率,也还是会选择omega的吧。


    心事重重地抿唇,他身上的气势陡然沉郁,像一只追丢了猎物的鹰。不明白他的情绪为何突然低落,何砚青无措地睨着他,半晌道:“那个……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好,再见。”挥挥手,闻人律打起精神目送她离开,良久,还是忍不住朝洛城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儿空荡荡的,休息长椅边只放着月凨的婴儿用品袋。刚才洛城脸上那从容的微笑还历历在目,闻人律却不禁想起了他以前叫自己“小律”时的促狭坏笑,仿佛一个得逞的小偷,拿着战利品在自己面前炫耀地晃来晃去。


    ……什么时候能再看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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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洛城刚起床,唐秘书就给他发来了一条信息。点开一看,他不禁感叹登峰办事效率之神速——闻人律前天刚说给他报个班学车,今天就已经报上了,这会儿是发消息催他去做体检呢。


    叼着牙刷走回房间,他瞅着床上依旧睡得香甜的月凨小朋友,忍不住想:你就是想支开我,好跟月凨相处吧?哼,说一声不就得了,搞这么多弯弯绕!


    于是吃过早点之后,洛城就把月凨送到了闻人律家楼下。敏姨穿着毛呢外套下来接他,依旧是上次的打扮,只不过笑容中多了一次负疚与讨好。洛城忙着去驾校,一时间没察觉,只顾着急吼吼地把月凨和婴儿用品往敏姨怀里塞:“姨,今天就麻烦你照顾月凨了哈,我要赶去学车。”


    “唉,好,你慢慢来,不着急。”看着他狂奔跑走的修长身影,敏姨不禁苦笑着叹口气,搂紧月凨慢腾腾地往回走:“哎……阿城怎么就碰上这种倒霉事儿呢?养了八个月的女儿,居然是替别人养的,这也太憋屈了……”


    回到家,路易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宝贝终于来了,当即一个蹦高儿,像舞狮子一般在玄关快乐地跳来跳去。月凨也笑起来,拧着身子着迷地看路易表演,笑声清脆,像银铃似的呤呤作响。


    将她小心地放到沙发上,一娃一狗迅速滚到了一起,玩得不亦乐乎,月凨甚至揪着路易的耳朵笑出了海豚音。敏姨乍一听见,不禁讶异地瞪大眼,失笑道:“呀,不愧是阿城养出来的娃——要是小律带大的,估计没法儿笑成这样。”


    听说月凨在自己家,闻人律立即加快工作速度,下午三点便从公司赶了回来。可惜这个点儿月凨在睡午觉,肥嘟嘟的一只小猪仰面躺在沙发上,被路易严严实实圈在角落,守卫得十足认真。闻人律想去抱她,这臭狗居然还冲他龇牙,喉咙里呜呜作响!他不禁“啧”一声,骂道:“我抱我女儿还要经过你同意啊!”


    路易这才不甘不愿地爬到一边去,任由他把小姑娘抱走了。


    把女儿放到自己床上,小心翼翼地盖好小肚肚。怕她醒来后乱爬翻下床,闻人律又拿出一床棉被,在床边铺成厚厚的缓冲垫,保证万无一失。做好这一切,他才爬上床,躺到女儿身旁,心满意足地欣赏小家伙的睡颜——月凨真是像他,从发梢到嘴角,越看越像,完全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但现在,闻人律却忍不住开始想,她有什么地方像洛城呢?


    这个孩子也有洛城的血脉,不可能一丝痕迹都找不到吧?


    长相是像自己了,性格呢?月凨好像是乖巧谨慎的脾气,这跟洛城也没有半点相似……闻人律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烦恼之中:以后即使公开她是自己和洛城的孩子,估计也没人会相信吧?好好的一家三口,最重要的那一个居然最难证明……


    迷迷糊糊地靠在枕头上,闻人律也没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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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五点半,当洛城来接月凨时,这个小丫头正在闻人律家的木地板上爬得飞快,一边尖声大笑一边追赶蹦蹦跳跳的路易。


    听见那夸张的笑声,敏姨操着菜刀走到厨房门口,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天啊,月凨这丫头,爬得比别人跑步还快!长大了不得是个运动健将啊?”


    闻人律一听,终于高兴了,站在客厅边上宠溺地看着女儿,心满意足道:“不好吗?长相已经遗传爸爸了,运动方面总该遗传一点妈妈。”


    敏姨听见,不禁愣在厨房门口犯迷糊:啊?难道,那个omega也是运动员?


    这时洛城打来电话,一接通只有五个字,言简意赅:“我到楼下了。”闻人律收敛笑容,惬意的心情不甘不愿地告一段落:“好,我带月凨下去。”


    抱着女儿走进电梯里,看着逐渐下降的楼层,闻人律忍不住望着月凨,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小肉脸。月凨则是心不在焉地望着出口方向,好像知道是爸爸来了,指着面板哼哼一声:“爸爸!”


    “不是爸爸,是妈妈。”闻人律暗戳戳地纠正道:“我才是爸爸,他是妈妈,知道吗?”


    月凨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妈妈是生月凨的那个人。月凨住在妈妈的肚子里,慢慢长大,然而生出来,继续成长——他就是生你的人,所以他是妈妈,明白了吗?”闻人律耐心地跟女儿解释。可惜这样的知识对月凨而言太过超前,她无法解,最后还是指着门口喊:“爸爸!”


    ……闻人律只得歇了这个心思。


    走出楼栋门厅,就见洛城站在对面的花圃边上,背靠路灯,修长双腿随意向前伸展着,仿佛刚下班的模特,让人移不开眼。闻人律的视线忍不住黏在他的脸上,却又在洛城抬眼望过来时,下意识撇向别处:“怎么现在才回?……今天不是体检而已吗。”


    “大老远跑过去,当然要练两把车才值当啊!”从他怀里接过月凨,洛城宝贝地亲一下女儿,又说:“我还被教练们逮着拍了好多合照,还有那些学员……他们问我,是不是准备代言汽车了,所以才赶紧来考驾照。”


    说到这儿,他短促地睨闻人律一眼,眼尾微挑,好像在问:有没有啊?


    这言不由衷的模样……闻人律感觉喉咙里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忍不住轻咳一声:“最近有在帮你接洽悍马,他们对你挺满意的。顺利的话,10月份也许会有结果。”


    那还差不多!洛城露出这样得意洋洋的表情,随即冲他一挑眉,权作道别,抱着月凨就要走。闻人律赶忙上前一步,叫住他:“那个……!过两天中秋节,敏姨说,让你带月凨过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中秋节啊。”好像就是后天?洛城犹豫几秒,抬眼望向闻人律——这人脸上难得露出紧张而期待的神情,嘴角紧抿、视线强烈,似乎怕自己拒绝。不禁又挑一下眉,他轻哼一声,勾起嘴角:“行吧,后天我带月凨过来,你可得好好招待我们!”


    闻人律顿时松一口气,失笑地勾起嘴角:“……那还用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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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中秋节那天下午,洛城在家里洗了个澡,一头扎进衣柜里,企图找出一套帅气酷炫的衣服,好让自己在闻人律家闪亮登场。


    他先是翻出一套中规中矩的休闲装,穿上之后感觉太随意,又去换了件牛仔衬衣搭工装风牛仔裤,配一条亮色皮带。看着镜中的自己,洛城忽然打一个寒颤——这也太骚气了吧!像要去走T台似的……忙不迭换下来,他心烦气躁的,干脆随便抓了一件套头卫衣穿上,这才舒坦了。


    去别人家里也不好空手。他心里琢磨,买点儿什么东西拿过去呢?水果?酒水?月饼礼盒?……这些东西,闻人律家里怕是都不缺。


    但自己终归是客人,礼数还是要周到。纠结半晌,他去超市买了一提月饼、两瓶香槟。路过街口花店时,他看见门口娇艳欲滴的各色花朵,想一想,又买了一束香槟玫瑰花。


    ……拿过去送给敏姨,她肯定会高兴的。


    准备就绪,即刻出发!给月凨扎好小辫子、穿上小外套,用背带挂在胸前,再提上礼物,洛城打了个的士杀向闻人律家。的士司机看见他那束巨大的玫瑰花,忍不住打趣:“帅哥,你可以啊!带着娃去约会?”


    洛城好笑:“什么约会,我是去朋友家吃饭,这花是带给长辈的!”


    司机悻悻地闭上了嘴。


    的士直接开到楼栋门口,洛城把月凨在胸前挂好,提着大包小包走下车——要不是他身强体壮,估计都扛不了这么多东西。一会儿电梯到了,门一打开,里头四五个人。生怕他们把自己的花挤坏了,洛城只得住了脚,等下一趟。


    五分钟后,他终于来到闻人律家门口。望着深黑色的钢制防盗门,洛城犹豫一会儿,走到门口晃晃身子,对胸前的女儿道:“乖宝,你知道门铃在哪儿吗?”


    “昂!”月凨伸出小手,准确地摁响了摄像头下方的门铃。


    不到三秒,大门便“咔嗒”一声,沉沉地打开来。闻人律穿着一件灰色圆领长袖薄毛衣和一条黑色休闲裤出现在玄关,然而,他脸上镇定的神情在看见洛城怀中玫瑰的那一刻变了色,变得有些无措,甚至有些受宠若惊:“这……这是,给我的?”


    他下意识想伸手接过,洛城反应过来,赶忙把花往身后一收,羞愤道:“不是给你的!我这是……是给敏姨的!”


    气氛一时间很尴尬,闻人律飞快地收回手,插进裤兜里,话都说不利索了:“进……进来吧。”


    洛城咬着牙关走进来,面颊发烫,心里忍不住暗暗懊悔:操,早知道就不买花了!


    这时,敏姨在厨房听见动静,扬声招呼道:“阿城来了是吗?你先坐一坐啊,饭菜很快就好。”


    “没事,敏姨你慢慢来。”放好礼物和花儿、脱了鞋子,洛城正把月凨往下卸呢,突然,斜刺里冲出一条金影,“汪”一声往月凨身上扑去!


    “卧槽!”吓得一声大叫,洛城眼疾手快地把女儿举过头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狗?你家居然养了狗?!”


    闻人律赶忙伸手揽住路易,把它紧紧勒在怀里:“一直养着的。它叫路易,跟月凨很要好,天天都盼着月凨来。”


    “是吗?”狐疑地把女儿放下,搂进怀中,洛城定睛望向路易,总感觉这狗好像有点儿眼熟?而路易也分外激动,在闻人律怀里挣个不住,一边挣还一边不甘心地大叫:“汪汪汪汪汪!”


    这叫声跟平常不大一样,不是欢迎的叫喊,更像是……气恼?


    敏姨也忍不住在厨房里问:“路易怎么啦?它平常不是最喜欢月凨的吗,今天怎么叫成这样?”


    这时,洛城终于想了起来,指着路易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公园里那只长脸狗!”


    听见这耻辱的三个字,路易一声低吼,猛地挣开闻人律,气恼地直扑过去。洛城下意识抱着女儿侧过身,却不料暴露了身后的弱点——路易“啊呜”一口,结结实实地啃在了他饱满挺翘的屁股上!


    第74章 失控的梦境 “卧槽!”惨烈地一声大叫……


    “卧槽!”惨烈地一声大叫, 踉跄之间,洛城摔倒在地,月凨扑在他怀里, 幸而没有磕到。


    路易拽倒了他, 立刻钻到他身前,叼住月凨的外套往后拖。直把小丫头拖出了四米远,它这才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巴,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到洛城面前, 得意大叫:“汪!”


    闻人律和刚奔出来的敏姨都惊呆了, 忍不住斥道:“路易,你干什么!”


    洛城捂着屁股,一边倒吸凉气一边哭笑不得:“不是……我不就弹了你一下鼻头吗,至于记仇到现在?!你这狗也太小心眼了!”


    心里不禁蠢动, 闻人律走过去揽住他,将人扶起来。洛城的身体结实而沉重,搂在怀里十分有分量, 只不过……略有些僵硬。他的手臂环着人家的脊背,自然而然地搭到腰上, 语调堪称正直磊落:“你什么时候见过路易?”


    洛城歪歪斜斜地站起身, 随即反手将他推开,单脚蹦跳着靠到鞋柜上,揉着屁股龇牙咧嘴道:“就春天那会儿,你来我家之前。我去公园跑步,它挣脱绳子跑过来闻我。一开始还挺热情的, 结果我笑它两句,它就不高兴了,小气得很!”


    “路易估计是闻到了你身上月凨的味道。”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敏姨赶忙把月凨抱到沙发上,随即走上前查看他伤势:“咬伤没有啊?会不会出血了?”


    “……没事没事!”眼看着敏姨就要在闻人律面前扯开自己裤腰带,洛城赶忙一跳,不想牵动了屁股的伤处,忍不住又“嘶”一声。敏姨不禁更加着急,火烧火燎地扭头对闻人律道:“少爷!你赶紧带阿城去房里,帮他仔细查看一下。要是出血的话,得赶紧去打狂犬疫苗的!”


    “这……”看屁股?闻人律僵硬地立在边上,下意识望向洛城,耳根已经开始泛红。


    洛城的脸却比他更甚——闻人律第一次认识到“涨成猪肝色”是一种多么准确的形容。黑发拳手仿佛做了什么羞耻的事被当场抓包似的,提着裤腰一瘸一拐地往卫生间走,滑稽又狼狈:“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看就行!”


    “呯”一声关上了门。


    敏姨茫然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一会儿又看向闻人律,不解地哼道:“阿城的脸皮什么时候这么薄了?”


    闻人律掩饰地摸一摸鼻梁,扼制住想笑的冲动:“可能跟我还不是很熟吧。”


    抿着唇坐到沙发上,他搂过月凨,似笑非笑地安抚小家伙。路易也迫不及待地蹦了上来,把大脑袋挤到月凨的怀里,咧开嘴傻笑地看着主人。闻人律不禁眯起眼,轻轻一挑眉,揪住它软软的耳朵,低声道:“你真是胆大包天……如何,口感怎样?”


    路易猛地用鼻子喷一声气,那意犹未尽的眼神好像在说:很弹牙。


    闻人律轻轻地扇了它一掌。


    十分钟后,菜上桌了,洛城也终于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看见他脸上尴尬又生硬的神情,闻人律体贴地没吭声,让敏姨来问。果然,敏姨见了他,立刻关切地询问:“没出血吧?”


    “没有,只啃了个牙印而已。”洛城含糊地道。拉开凳子在餐桌旁坐下,他与婴儿餐椅里的月凨坐同一侧,对面就是衣着端整的闻人律。两人之间一对比,一个像皮毛华丽的白狼,一个像毛发潦草的黑狗,真正是高下立判。洛城不禁撇撇嘴,在心里恨恨地给路易记了一笔。


    此时再看餐桌上,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七菜一汤,其中有四个是海鲜。洛城一怔,忍不住望向敏姨:“他俩不是……”


    “你管他俩干嘛。你爱吃海鲜,我今天就多做点,你敞开吃!”敏姨宽慰着,顺手将那道年糕梭子蟹摆到了他面前去。


    洛城悄悄瞥一眼闻人律,见他不紧不慢地低着头吃口蘑牛肉,似乎并不在意这偏心的菜色——又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默许的。默默地挑一下眉,洛城拿起半只梭子蟹,不再犹豫,干净利落地啃了起来。


    一时间,餐桌上“咔嚓”声不绝于耳,很轻易便让人联想到他的牙齿是如何坚硬。闻人律垂眼吃着饭,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了洛城大笑时露出来的犬齿,洁白而尖利,显得十分野性。而此时此刻,这样的犬齿在强硬地碾碎蟹壳,随即,柔软灵活的舌将会发挥效用,将蟹肉从碎壳中挑出来,吮进口中……


    思绪不由自主地朝着咸湿的场面滑去,闻人律突兀地轻咳一声,端起桌上的香槟匆忙灌了一大口。


    此时月凨心不在焉地吃着李奶奶喂过来的辅食,双眼早已被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吸引了。她紧盯着那煲红润肥美的红烧肉,口水都要滴出来了,对敏姨送到嘴边的蔬菜肉泥置若罔闻。洛城无意间看见,差点儿笑出声:“宝宝,那个你还不能吃。”


    “……昂?”难过地望向爸爸,月凨委屈极了,扁着小嘴巴泫然欲泣。三个大人都被她这副可怜样儿逗得轻声发笑,半晌还是闻人律不忍心,用筷子挟了一丝丝瘦肉放到水里涮一涮,再送到她嘴边:“只能尝尝味道哦。”


    月凨眼睛一亮,“啊呜”一口吃进嘴里,瞬间开心起来,两只小脚丫挂在餐椅边上蹬个不住,还把粉色小袜子蹬掉了一只。洛城嗔怪地瞪她一眼,弓身捡起来,替女儿穿上:“就吃个肉,把你高兴成什么样了!”


    “咱们月凨这是有口福,吃得多长得快,以后结结实实的,不生病!”朗声笑着,敏姨也挟了些肉来涮干净,混在辅食里一起喂。月凨终于积极了,吃得一口接一口。一时间,三个大人都因这个娇憨的小婴儿而欢欣雀跃,餐桌上的气氛愈发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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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说,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其实吃不了太多,但架不住有洛城这个大胃王,七菜一汤还是逐渐见了底。奇怪的是,今天闻人律的食欲也出奇的好。洛城一直没停筷子,他居然也全程奉陪,将自己能吃的菜逐一扫空。


    敏姨不禁惊讶地看着他,轻声道:“少爷,你很饿呀?”


    “没有啊。”酒足饭饱,闻人律不紧不慢地用湿巾擦手,姿态还是那么斯文:“最近打算增肌,就吃多一点。”


    “嗯?”对面,洛城叼着最后一个蟹钳抬起头,狐疑地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你怎么突然要增肌,现在不是很好么?”


    闻人律却不吭声了,抿着唇不看他,半晌才含糊道:“……想增就增了。”说完站起身,抱起月凨朝客厅走去。


    洛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高大背影,又悻悻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心里哼哼道:增什么增……现在已经是个怪力alpha了,再增的话,那还了得啊?


    吃完饭已是晚上八点。敏姨在露台的木桌上沏了茶,招呼他们过去坐下:“快来赏月!现在起风了,再慢一点儿,那云就把月亮全遮住,看不见了!”


    洛城懒洋洋地站在门边,只伸出个脑袋。外头果然夜风呼呼,一副要变天的模样:“不会要下雨吧?”


    闻人律抱着月凨在露台上待了一会儿便回来了,怕小丫头着凉:“今晚这风确实挺大的……路易,回来!到家里玩!”


    大狗恋恋不舍地在露台上转悠着,半晌才跑回来。经过洛城身边时还故意用尾巴甩了他一鞭,打在裤子上“啪”的一声,十足响亮。


    洛城瞪大眼,忍不住“嘿——”一声,不满地道:“你这个长脸狗,再不给我面子,我就不带月凨来了,你试试看!”


    “汪汪汪汪汪!”两只前脚岔开,上身伏低,路易生气地在客厅边上冲洛城大吼,逗得月凨咯咯大笑。洛城也跟个小孩儿似的,叉起腰龇起牙,瞪起眼睛道:“你叫什么叫!长脸狗,车座子狗,长这么丑还好意思吼我!我可是月凨的爸,你好好反省一下跟我说话的语气,不然以后就别想见到她啦!”


    这一人一狗中气十足地互相叫骂,闻人律坐在沙发上,拧眉忍受着,一时间是又好笑又无奈。月凨倒是开心得很,还跃跃欲试地从他怀里挣出来,爬到沙发边上,小身子随着路易的叫声一耸一耸,跟跳舞似的。只可惜这地方太过危险,闻人律默默上前环住小丫头的腰,生怕她跳着跳着掉了下去。


    这时,敏姨洗完了碗,一边拧抹布一边探出头来,看着这一室的热闹舒心微笑。闻人律不经意间与她对视上,敏姨促狭地眨眨眼,无声地用口型道:多好啊,热热闹闹的。


    那一刻,他心中一热,异样的酸涩感沿着喉咙一路上冲,使他忍不住用力咬住唇,深深吸了一口气。


    正吵闹着,窗外的风声陡然间变得剧烈,似乎有吹落的树枝打在落地窗上,发出“呯嗵”的剧响。月凨吓得“昂”一声低叫,两只小手伸向洛城,想要爸爸抱。闻人律只得将她抱起来,走过去递给洛城,顺便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好像要下暴雨了。”


    “操!”洛城倏地变了脸色:“我家里衣服没收!”


    闻人律:“……”


    见他急吼吼地收拾东西就要走,闻人律不甘地抿抿唇,忍不住道:“衣服湿了就湿了嘛,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指不定还会让月凨淋雨……”


    “不是淋湿的问题!”洛城一边穿鞋一边振振有词地争辩:“这么大风,我的衣服肯定会被吹飞的!还有月凨的衣服,本来就不剩几件了,新的又还没到……”


    “飞了就飞了,”闻人律插着兜站在他身后,仍不想放弃,“丢一件我给你补一件,丢两件我给你补双倍!至于月凨的衣服,我这里准备了很多,你拿回去用!……这么大的雨,就别折腾孩子了,在我这儿留宿一晚,明天再回去。”


    话音刚落,窗外便雷声大作,下起了暴雨。洛城坐在玄关,彻底死心了,生无可恋地仰起头看他:“你说的啊,给我补衣服,不准反悔!”


    见他妥协,闻人律的脸色立即化开,嘴角短促地勾动一瞬:“放心,不会赖你的。”


    ——————————————


    尘封已久的客房终于派上用场,敏姨兴致勃勃地从储物间里搬出了前阵子刚清洗过的床品走进去,一边铺一边开心地道:“我还想着,这间房直到卖出去都不会派上用场了呢。还好你们今天留下来,才给它开了个光!”


    洛城抱着月凨站在边上,却注意到了别的重点:“卖?闻人律准备换新房了吗?”


    “是呀!”敏姨说,“少爷要换个大的复式房了,说房间不够用。”


    这叫什么不够用?洛城心里狐疑,明明有个房间一直闲置着,却要换个更大的……难道,他准备结婚了?正在备孕了?


    轻哼一声,洛城不再多问,兀自带着月凨去卫生间帮她洗澡。


    闻人律这里没有婴儿澡盆,洛城只好拿出敏姨干活时坐的小凳子让月凨坐着,用喷淋头给小丫头冲水。婴儿的洗浴用品倒是应有尽有,大多是清新的柠檬味儿,香喷喷的,月凨不禁翕动着小鼻子,惊讶地说:“哦?”


    洛城撸起衣袖和裤腿,在她身上搓出许多泡泡:“这叫香,知道吗?香香~”


    月凨认真地思索一会儿,发觉自己不会说,立刻放弃,低下头开始玩泡泡。洛城忍不住又笑起来,只不过这次有点儿无奈:“你爸也是,买了洗浴用品,却不记得买澡盆……害得我都不好帮你洗头!”


    小丫头坐得直直的,不懂后仰头,他只好用毛巾湿了水,小心地帮女儿打湿头发。这时,卫生间外面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我已经下单了。下次你们再来,就不会没有澡盆用了。”


    “卧槽!”洛城被吓了好大一跳。回头望去,只见磨砂玻璃门外面立着一个高大人影,也不知他站了多久。不禁咒骂一声,洛城走过去打开门,恶声恶气地瞪着闻人律:“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闻人律手里拿着一件粉红带花的小衣服,满脸坦然:“拿月凨的衣服给你。”


    劈手夺过衣服,洛城哼一声,又关上了门。闻人律倒没什么反应——他想着洛城刚才捋手捋脚的打扮,还有他跟月凨絮絮叨叨的那些话……半晌垂下眼帘,忍不住笑了笑。


    待月凨洗完澡,洛城的衣服也溅湿了一多半。敏姨看见,不禁低呼:“这还怎么穿呀!你快快脱下来,我帮你烘干……你直接到床上躺着去!”


    “哦,好。”在训练馆半祼惯了,现在洛城也没什么好忸怩的,直接把上衣和长裤脱了下来,只穿着一条黑色内裤坐在床边给女儿吹头发。


    小丫头的头发虽然多,但是不长,一会儿就吹干了,“哇~”一声滚到床里去,在柔软的床垫上开心地扑腾。洛城宠溺地看着女儿,半晌想起什么,悄悄俯下身,贴着床褥嗅闻一下……唔,还好,没有那股兰花香。


    默默地也躺上去,他靠着床头想,平常从来没闻到过那家伙的信息素味……就只有摊牌那天,他好像略显心浮气躁,才嗅到了一点儿。今天来做客,洛城还以为屋里到处都会是他的味,却没想到,他家干净得像没人住一样,一丝丝气味都没有!


    ……不愧是公司里著名的洁癖怪啊。洛城哼哼地想。


    这时,房门上响起“笃笃”两声。以为是敏姨把衣裤烘干了,他毫无防备地走过去打开门,却见是闻人律站在外头,手里托着一套黑色睡衣:“……拿睡衣给你穿。”


    虽然洛城是半裸惯了的人,但此时此刻站在人家家里,这家伙跟自己还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莫名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胸膛也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这么麻烦干什么?我不穿睡衣的。”


    没料到他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闻人律抿紧唇,却不打算放弃,拧眉思忖着如何说服他。洛城见了,还以为他是不想自己的气味沾到床上,便“啧”一声,烦躁地把睡衣抢了过来:“好好好我穿,我穿行了吧!你们这种洁癖真麻烦……”随即“呯”地关上了房门。


    气鼓鼓地回到床边,穿上睡衣、穿上睡裤,黑色真丝布料贴在身上,滑滑的、凉凉的,倒是挺舒服。只不过……他怎么好像闻到了一股兰花香味?


    狐疑地拧起眉,洛城抬起胳膊,把衣袖贴到鼻子上。霎时间,丝丝缕缕的淡淡兰花香飘进鼻腔,嗅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火速把睡衣脱了下来!


    那晚的荒唐记忆瞬间被这股香气勾起,像潮水一般涌上来。洛城飞快地扎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和月凨一起裹紧,用力闭上了眼睛: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要再阴魂不散了啊啊啊啊啊!


    ————————————————


    那天晚上,洛城睡在闻人律家的客房里,避无可避地做起了梦。


    他梦见闻人律把自己带到一个陌生的房间,给他查看路易咬的那一口:“没出血吧,严重吗?”


    裤子被他脱下来,露出被啃出牙印的屁股肉。梦里的自己不知为何无法反抗,趴在床边任他为所欲为:“没出血……就一点点牙印,皮都没破,你别看了!”


    “别动!”那股熟悉的可怖力道从他摁着自己的手上传过来,洛城瞬间明白了自己无法反抗的原因——这个怪力alpha!力气这么大还要增肌,他增什么肌啊,简直莫名其妙!


    微凉的手指摁在自己的皮肤上,触感十分清晰,又痒又酥。洛城憋屈地忍耐着,却感觉那触碰开始移动,慢慢伸向缝隙之间。闻人律的身体压上来,四周随即暗下去,耳边只剩下他的呼吸……那股幽雅的兰花香气也飘了过来:“你身上好烫。”他说。


    我身上烫关你什么事啊!心慌意乱地屏住呼吸,那个人却掰过自己的脸,用力吻了下来。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啃咬接踵而至,闻人律的亲吻像野兽,拥抱也像,搂得自己喘不过气,只好张大嘴,任由他的舌在里面作恶。


    这家伙还是那么霸道,一旦自己有挣扎的意思,他便用身体卡住位置,再屈起双腿,逼迫自己蓬门大敞。以往学习过的防摔技巧在这一刻全部忘得一干二净,神志完全被他那股香味迷惑了,只剩下飘飘欲仙的恍惚感。


    颠簸之中,洛城下意识想抬起手臂,揽住他的后颈,再抓一抓他那头浓密的黑发。但双手软得像面条那样,只轻轻搭了一下便滑下来,瘫在床上反复蜷缩。下一秒,闻人律喘息着俯身,抓起他的手臂搭上去,同时腰胯用力下压:“这么快就没力气了?……夜还很长呢。”


    ……洛城疾喘着醒了过来。


    失魂落魄地靠在床头大口呼吸,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这突然的动静把月凨都吵醒了,抻着小胳膊开始不满地呜咽。赶忙抱着她轻声安抚,好半晌,待女儿又睡过去,他才终于有机会擦去额上的细汗,心慌意乱地坐到床边,抑制自己失控的体温。


    被子底下那物还半立着,犹自不满足地轻轻跳动。洛城赶忙蜷起身体,在昏暗的房间里懊恼地呜咽一声,将自己的头发抓成了鸡窝。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哭笑不得地倒在床边,他望着墙上的小夜灯,感觉身上依旧烫得惊人,喉咙也干渴到冒烟。狼狈地爬起来,摸到床头柜附近——上面空空如也。


    睡前忘了倒一杯水备着,此时此刻,他只好扭开房门,去餐厅倒水喝。浑浑噩噩地走到廊子末端,他注意到角落有光,心里顿时一惊,抬起头,赫然看见闻人律半祼地站在饮水机前,正意外地望着自己!


    洛城僵在原地,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


    不知是不是梦里被他压制的原因,这一瞬间,望着眼前这个跟自己身形相差无几的人,他感觉自己无力反抗,只能战战兢兢地绷紧四肢,浑身悚立。闻人律居然也不说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狭长凤眼中透着晦暗不清的情绪……随即,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水杯,转过身,两人顿时正面相对。


    半祼的强壮身体是那样的白,仿佛美术馆里那些摆在聚光灯下的石膏雕像,兼具了力与美,在昏暗中散发着幽幽的光。洛城的眼珠子惶然颤动,望着望着,又不禁走了神——这家伙练得这么好,为什么突然要增肌呢?他再增肌,自己岂不是……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了?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闻人律端起水杯,无声地走了过来。洛城顿时全身绷紧、眉目紧锁,缓缓向后贴在墙壁上,十足警惕地瞪住他。一股略显浓烈的兰花冷香随着他的靠近逐渐压来,洛城猝不及防地嗅到,立即屏住呼吸……却不料,这家伙只是把水杯往自己面前一递,哑声道:“你也渴醒了?”


    “啊……嗯。”含糊地应着,洛城犹豫两秒,默默接过水杯,在他的注视下喝了一口。见这人依旧站在自己面前,没有回去的意思,他头皮发紧,只好干笑两声,端着水杯往回走:“那个,我去睡觉了……晚安。”


    逃也似的走向客卧,在关上门的那一瞬,他听见了闻人律沙哑的回复:“好,晚安。”


    第75章 绿帽子 暴雨过后,天气明媚,小区里的……


    暴雨过后, 天气明媚,小区里的银杏树一夜之间脱光了树叶,只剩下干枯的树枝指着湛蓝的天空, 显得分外寂寥。桂花树却有了开花的意思,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淡淡的桂花馨香。月凨闻见了,不禁惊异地看向爸爸:“哦?……啊!”


    洛城好笑地道:“这个叫香,香香,知道么?”


    月凨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一下, 又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 闻人律开着车从地库驶出来,停在他们身前。洛城抱着女儿钻进后排座位,把月凨塞进儿童座椅里,扣好安全带, 随后安安静静地坐正来,一声不吭地享受大老板的接送服务。


    他不说话,闻人律也不说话。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 闻人律不问他昨夜为何惊醒,他也不问闻人律为什么会失控地散发出信息素味, 双方都选择了闭口不言。直到车子驶入望海街口, 闻人律才终于开口:“你回去清点一下,飞了多少件衣服,家里缺什么东西也一并报给我,我好帮你一次性补全。”


    说得这么好听……洛城撇撇嘴,心想:老子现在缺个房, 你补不补?但没说出口,只哼哼一句:“知道了。”


    不多时,车子停在居民楼前的泡桐树下。洛城抱着女儿下车来, 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一口气爬上四楼,开门之前,他忍不住往下瞥了一眼——闻人律居然还站在车旁!一身西装玉树临风的,单手插兜,正静静地望着楼上。


    洛城忍不住猛地躲了一下,藏到柱子后头。半晌,他借着掩护悄悄地向下打量,见闻人似乎叹了一口气,随即垂下头,看着脚尖静静地思索着什么。


    这时,一阵风吹过,泡桐树的蒴果掉落一簇,正好砸到他头上。闻人律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摸摸脑袋,又抬头打量……洛城在楼上笑出声来:“哈哈哈,傻子!”


    终于,他揉揉后脑勺,转身打开车门,钻了进去。看着那辆黑色宾利慢慢驶离望海街,洛城的笑容也逐渐隐去,心里沉沉的,莫名生出了一股叹气的冲动。


    ……真是奇奇怪怪。他负气地想。


    —————————————————————


    狂风骤雨过后,家里颇有些惨不忍睹——昨夜走之前他没有关窗,主卧次卧的床褥全部被暴雨打湿了,窗帘也扭成一长条甩在窗帘杆上。树叶、纸屑到处都是,一些轻质的摆设东倒西歪,妈妈的相框还从墙上掉了下来,玻璃摔得粉碎。洛城傻站在房门口,那个欲哭无泪,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打扫。


    再去阳台看昨天晾晒的衣服——晒衣杆上空荡荡的,衣服鞋袜一件不剩,全吹飞了!洛城彻底崩溃了,拿出手机气急败坏地给闻人律发信息:“老子衣服内裤全没了,你做好大出血的准备吧!”


    回头看见室内的狼藉,他咬牙切齿地又补一句:“我要请钟点工打扫卫生!你给我老老实实地报销费用,不准抵赖!”


    半晌,对面直接转过来两万,并附言一句:衣服过两天送去给你。


    扁着嘴坐在沙发上,洛城哼哼一声,收了转账,心道:这还差不多!


    晚上,他洗过澡,搂着月凨躺在暖呼呼的被窝里,举着手机跟女儿一起刷科目一的题目:“宝宝,你看,这个标志是什么意思?是选A呢,还是选B?”


    月凨蜷着腿儿挤在爸爸的咯吱窝里,两只小手抓着大脚趾,半晌,伸手在A的选项上用力一点:“哦!”


    结果弹出来,选择错误。洛城大笑,轻轻咯吱她的圆肚肚:“选错了,要接受惩罚!”


    月凨被挠得不断扭动,左躲右闪地笑出了海豚音。父女俩在温暖的被窝里打闹一通,体温直线上升,月凨的小脸蛋都透出了苹果红。洛城忍不住把被子掀开一点,吁一口气:“呼!……怎么这么热啊。”


    “乐啊!”月凨咿咿呀呀地学他说话,只可惜发音不标准,别人根本听不懂。洛城被逗得发笑,忍不住又挠挠她:“哟?这会儿不害羞啦,敢学舌啦?之前在你老爸那儿怎么就装矜持呢?”


    “昂~”不好意思地扭一下身子,月凨往爸爸怀里一扎,捂住脸不吭声了。洛城好笑地亲亲她后脑勺,小丫头的发丝里沁出了汗,潮乎乎一颗小脑袋,像在外头疯跑一通的小狗,散发着一股暖烘烘的味道。


    思绪不禁飘到了远处,洛城又闻一闻,忍不住想:月凨分化性别之后,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呢?他们闻人家好像都是一股冷香味,闻人律是兰花香,闻人晴是腊梅香……月凨呢,不会也是兰花香吧?


    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昨晚忽然出现在餐厅里的闻人律,他半裸的身躯和那股迫而不发的慑人气势……那瞬间,洛城感觉身体又开始发热。额头和面颊热烘烘的,简直像发烧那般,烘得他出了一身的汗。


    “操……”低声咒骂一句,他不得不冲进卫生间,洗了一个冷水澡。再出来时,手机里多了一条信息,是来自宁祁的:


    “那天我去你家,落了一件外套。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过去拿,顺便跟你聊聊天。”


    外套啊?不疑有他,洛城想了想,道:“我明天去练车。你下午六点过来吧,太早的话我没空。”


    “好。”对面答复得非常快,仿佛一只摩拳擦掌的猫,在屏幕前守着自己的老鼠。


    ——————————————————


    第二天中午,洛城照例是把月凨送到闻人律家里,自己则前往驾校练车。闻人律正在办公室里挑选陆庭风递交上来的节目邀约呢,微信里敏姨就发来了一张照片,是月凨在爬爬毯上跟路易一起爬行的画面。他撇眼看见,脸上不禁露出一个十足宠溺的笑容,俨然已经适应了“父亲”这个新身份。


    陆庭风在旁边瞥见那张照片,不由默默缩回来,讳莫如深地瞪大眼,暗暗咋舌,也不知脑补了什么。半晌,他试探着道:“你今天是不是又准备早退啊?”


    “嗯?”闻人律回复完敏姨的信息,心不在焉地瞥他一眼,继续看文件:“唔,早退一个钟,拿点儿东西给洛城。”


    “啊,拿什么东西啊?”陆庭风八卦地问。


    “前天中秋,我让他带月凨去我那儿过。结果晚上下大雨,他忘记关家里的门窗了,衣服裤子飞了大半,被褥什么的也坏了。我就准备买几套补给他。”闻人律语调平静,神情坦然,仿佛在陈述一件公事。


    陆庭风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是啊,让人家帮你养了大半年的女儿,中秋节还要求人家把女儿送过去……你这确实应该补偿一下,不然说不过去。


    经过前阵子的洛城和闻人律之间的“腥风血雨”,以及他俩交接月凨之后的诡异举动,公司大部分人都在心里默认了洛城“冤大头”的事实,并对他报以深重的同情。对此,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闻人律浑然不知,还在兀自考虑着要不要给洛城再多买几套衣服。


    那天他说,内裤也飞了……唔,再买几条内裤吧。


    内裤这东西到得快,当天下午四点,四个大包裹、一个小包裹就送到了前台。五点时,闻人律打卡下班,将那几个包裹塞到车厢里,一脚油门杀回家接上月凨,又一脚油门轰到了洛城家楼下。


    此时正是傍晚六点,他知道洛城去学车了,琢磨着这会儿也该到家了,便把车停在泡桐树下等候。不开车的时候,他会把月凨抱到怀里,搭着女儿的小手指低声说话:“月凨今天跟路易玩得高兴吗?它乖不乖,有没有大声叫?”


    “昂~”月凨兴致盎然地哼叫一声,张开短短的小手指,在空中划来划去,好像想描述什么。闻人律看得心里痒酥酥的,忍不住低头亲一下她的发顶,开始诱哄小朋友:“月凨,你叫我一声好不好?叫我爸爸,爸——爸——”


    “昂?”听见熟悉的称呼,月凨瞬间兴奋起来,伸长脖子四处张望:“爸爸?爸爸?”


    闻人律哭笑不得:“不是那个爸爸,是我这个爸爸。而且他也不是你的爸爸,他是你妈妈……”正孜孜不倦地纠正着,月凨的小身子突然一挣,又喊了一声:“爸爸!”并向前伸出小手,指着居民楼方向。


    顺着她的手指抬头望去,闻人律看见洛城跟一个眼熟的alpha一前一后下了楼,两人相谈甚欢,脸上带着落拓的笑容。不由警觉地坐正身体,他拧眉细望,赫然发现那个alpha居然是医生宁祁——!


    不仅如此,他身上还穿着一件眼熟的蓝白双色棒球服,正是前几天丢在洛城家沙发上的那件!


    顿时,耳畔像是响起一记闷雷,将他砸得大脑一片空白。闻人律才明白,原来他俩一直交往频繁。在自己与洛城争夺月凨到达白热化的时候,在他忙于考驾照无暇照看月凨的时候……他居然都能抽出空档,跟宁祁见面、闲聊。


    闻人律的面色不禁难堪到了极点。


    看着那两人走到台阶下方,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来,他一言不发地搂着月凨打开门,下了车,面若冰霜地盯着宁祁。洛城还没发现他呢,垂着眼“害”一声,道:“反正他答应给我配个车,有没有用的,我先考了再说……”


    这时,宁祁先一步发现了前方的闻人律,不禁伸手拽一下洛城的衣袖,道:“你老板。”


    洛城诧异地抬起头,这才看见了面色森冷的闻人律。他脚下一顿,那瞬间莫名有些心虚,哑然两秒才勉强找回声音:“……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你说的要我赶紧把衣服补给你么?”闻人律冷声道。说话时,他狠狠瞪向洛城身后的宁祁——这人正好整以暇地微笑着,用一种闲适而自如的神情睨着自己,好似有恃无恐。洛城居然也没有撇清关系的意思,反而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哦,我不知道你这么快就送来……那你拿来吧,我扛上去。”


    用力剜一眼宁祁,闻人律抱着月凨打开后车厢,里头整整齐齐四个大纸箱并一个小箱子,看得洛城目瞪口呆:“你买这么多啊!”


    闻人律淡淡地“哼”了一声。


    “操,我该怎么拿……”郁闷地嘀咕一句,洛城想起身旁还有个宁祁,便回头道:“哎,你帮我扛两个!”


    宁祁受宠若惊地瞪大眼,下意识瞥向又腾起怒火的闻人律,笑道:“好啊。”


    说着,这两人各扛起两个纸箱上楼去,一路上依旧是有说有笑的,声音从一楼直飘上四楼。闻人律站在楼下,胸腔剧烈地一起一伏,几乎要被烦闷的怒气撑裂了!月凨则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好像感觉到这个叔叔的怒气,不禁抿抿小嘴唇,歪头往他肩上一倒,“哦”了一声。


    女儿软软的安慰像一根针,将他鼓胀的郁气扎出一个洞,瞬间瘪得只剩下软软的一张皮。他不禁垂下眼,露出苦笑:自己有什么立场生气呢?不过是阴错阳差之间睡过一次而已,洛城只是孩子的妈妈,并不是他的谁。


    不一会儿,洛城和那个碍眼的家伙放好东西下了楼,见还有一个小纸箱放在后车厢,不禁懊恼地轻啧一声:“操,漏了一个!”


    “没事,放我车上吧。吃完饭我送你回家,你再拿上楼。”宁祁朗声道。


    “……那月凨呢?”闻人律冷不丁开口道。他走上前,把女儿往洛城怀里一塞,满脸都是烦郁。洛城好像有点儿心虚,抱着女儿讷讷地回头瞥一眼宁祁,犹豫道:“这……月凨回来了,今天就先算了吧?”


    “这有什么要紧?”宁祁却不以为意地笑着走过来,还伸手逗了逗月凨,一副熟稔的模样:“带月凨一起去呗。我跟她也好久没见面了——想当年她刚生出来,还是我第一个抱她的呢。”


    ……闻人律的脸已然接近迸裂的边缘。


    “好吧。”悻悻地应下来,洛城扭过头,却莫名不敢看闻人律的脸:“那个……我跟朋友去吃饭了,明天……我是把月凨送到办公室,还是送你家里?”


    “随便你。”遏制着怒气丢下这句话,闻人律不再逗留,将小纸箱丢给他,转身上了车,绝尘而去。洛城站在原地挠挠头,没说什么,抱着月凨走向宁祁的车,闷声道:“……走吧。”


    宁祁愉悦地笑了起来,接过他手里的纸箱:“好。”


    —————————————————


    晚餐的座位是宁祁早就订好了的,在饭店大堂的角落,被绿植包围着,环境幽雅,落座没一会儿就上菜了。


    天气转凉,秋风萧瑟,这时候吃涮羊肉火锅最合适。月凨坐在婴儿餐椅里,望着桌上“咕嘟咕嘟”冒泡的铜锅子,不禁十分新奇,伸着小手跟爸爸提问:“喔?……啊,昂?”


    “这是羊肉火锅,很烫的,月凨还不能吃。”洛城坏心地逗女儿道。


    宁祁在一旁睨着,忍不住微笑:“想不到月凨这么馋啊,我还以为她很文静呢。”


    “越大越馋。”洛城道。练了一下午车,他早已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下了两盘肉进锅子里。望着他大快朵颐的模样,宁祁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冷不丁又提到他俩在楼梯上聊的那个话题:“你现在就这么放心地把月凨丢给闻人律照看?不怕他哪天改变主意,扣下月凨不放人?”


    “……他敢不放。”洛城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说着,又从锅里夹了一筷子肉:“老子是孩子亲妈,他敢扣人,我就敢告他,看谁抢得过谁。”


    这强硬的态度让宁祁十分舒心。他满意地笑笑,终于也开始吃饭:“这一点我倒是相信的,毕竟没人拗得过你。不过你那老板……呵,也不是个善茬。那天下午他去我们那儿调资料,一言不合就搬你跟登峰的合同出来,说不经过他允许,咱们科室的课题论文就不能发表。把杨主任气得不轻……”


    “哦,是吗。”洛城的反应却很平淡,并没有宁祁预想中的义愤填膺:“那他说的也没错啊。我跟登峰有优先合同,再跟其他机构签订条约的话,确实是要经过他审核的。你们要是很着急这个结果,那我就帮忙催一催……他应该审核完了的。”


    闻言,宁祁没有吭声,垂着头默默吃了一口肉。半晌,他似乎还是不甘心,又道:“那以后呢?你就准备跟他这样,一起监护月凨吗?”


    “昂,要不然呢?”终于抬头看他一眼,洛城又添了些麻酱,脸上满不在乎的:“现在不是挺好的么?月凨有爸又有妈,爸妈都爱她,多完美啊!这个现状已经超乎我的想象了,继续保持就好。”


    宁祁终于没了话。


    挑拨离间不成,他沉默半晌,只好随便说些无伤大雅的东西,比如带月凨去哪里玩呀,天冷了要给她买漂亮衣服呀,刷一刷洛城的好感度。俩人一边吃一边闲聊,不时再逗一逗小丫头,气氛倒也颇为和谐。


    就这么吃了半个钟,洛城终于有了点儿饱腹感,遂吁一口气,停下筷子脱掉外套,拿起啤酒慢慢啜饮。他一边喝一边漫无目的地抬眸四望,忽然,大厅里一个眼熟的娇小身影吸引了他的视线——


    何砚青穿着那件熟悉的墨绿色连衣裙坐在不远处的双人桌位中,对面是一个中等个子的女性alpha,板着张清瘦的脸,似乎正在发脾气。娇小的omega则有些心虚,一双眼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身体前倾,嘴里轻声解释着什么。


    ……嗯?


    不禁拧眉细望,洛城心想,她不是闻人律的女朋友吗,怎么会在这儿跟别的alpha约会呢?


    正猜测着二人的关系,下一秒,他就看见何砚青撅起嘴,在那个alpha女性的脸上讨好地吻了一下。


    “……哈。”诧异地轻笑一声,洛城收回视线,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宁祁听见动静,莫名地抬头望他:“怎么了?”


    “有个人被戴绿帽子了。”他露出了幸灾乐祸的哂笑。


    第76章 双重误会 吃完饭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


    吃完饭回到家, 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夜风有点儿凉。从宁祁的车上下来时,洛城光记着搂紧女儿,把那个小包裹给忘了, 还是宁祁追上来拿给他的。他奇怪地掂量一下, 慢吞吞地往楼上走。心想这包裹比鞋盒还小点儿,轻飘飘的,里头是什么呀?


    进了门把月凨放到爬爬垫上,洛城坐到那几个大箱子中间, 摸出一把刀划开最外面的快递包装袋, 里头露出了一个白色硬纸盒,中间写着Calvin Klein两个英文单词。这下他认出来了——原来是内裤啊!


    操……!洛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闻人律,谁要你给我买内裤啦?!


    羞愤地把内裤盒子丢到一旁, 他转而去翻那几个大纸箱。只见里面全部都是成套搭配好的新衣服,从正装到休闲装,再到运动装, 应有尽有。


    随便挑一套出来试,衣长、宽松度无一不合, 简直像量身定做的。款式也是十足的倜傥帅气, 穿上之后仿佛秀场模特,抓个发型就能上T台。


    望着镜中潇洒不羁的自己,洛城忍不住暗暗磨牙:闻人律真是……做事这么滴水不漏,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不好!


    忿忿地把衣服脱下来,他光着上身坐在客厅里, 一时间也不觉得冷,只感到心里烦躁难当。


    此时再看那几个大箱子,里面的衣服少说有二十套, 搭配起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禁叹口气,洛城郁闷地一套一套拿出来,叠好了往自己的衣柜里塞,同时心想:算了……他也是尽自己的本分而已。这种工作狂,别的不说,职业素养是一等一的。说不定就是因为忙于工作才疏忽了女朋友……啧,哪天找个机会,提醒他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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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洛城刚起床就收到了李雪的信息,要他去训练馆签个字——前段时间雅马哈的签字费完成结算,可以发放一部分了。


    兜里终于要进钱了,洛城那个欣喜若狂,立刻扛起月凨杀向训练馆。下车之前,洛城在路上特意查了一下,他的银行卡目前只剩下九万多,说出去简直要遭人耻笑。这次代言,雅马哈跟他一口气签了3年,那么,今天发的应该是第一年的签字费,减掉公司抽的四成就是……


    “一百八十万。”李雪点着签字那一栏道,“这是你复出之后第一个签订的代言。现在还有几个正在洽谈当中,国庆后应该就能定下来了。”


    “还有几个……?都是些什么代言啊。”洛城好奇地问。


    “有蛋白粉、维生素补剂、运动品牌,还有——”说到这儿,李雪神情微妙地望向他,嘴边带笑:“婴儿奶粉。”


    洛城:“???怎么还有婴儿奶粉找我?”


    “因为你现在是知名的单亲奶爸呀!不止奶粉,还有好些亲子向的综艺节目和采访想请你去参加呢,现场展示一下带娃技能、又或者介绍一些带娃心得什么的。”


    ……啊。默默回想一番自己带娃时那些“差不多就行了”的敷衍做法,洛城忍不住一缩脑袋,心虚地摸了摸月凨的后脑勺:“算了吧!我要是去参加亲子综艺,那不得原形毕露啊。”


    签完字,李雪说律总有事要跟他商量,洛城便搂着女儿朝总裁办公室走去。


    本以为里面只有闻人律一个人,不想他一走进去,就看见陆庭风坐在茶几边上称茶叶,准备泡茶:“哟,咱们公司的头牌来了~怎么样,拿到签字费了吗?”


    “刚签完条子,没到账呢。”有外人在,洛城不好直接把月凨塞闻人律怀里,只好退而求其次,转到角落让她去爬爬垫上玩儿。


    闻人律本来坐在办公桌后头等着女儿的降临,却不想洛城脚下一个急转弯,去了另一个方向。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怨念地瞪了陆庭风一眼。


    放好女儿,洛城也不去找他,而是自顾自坐到茶几前面,随便拿了个杯子,准备蹭一杯茶喝。见状,闻人律坐不住了,从自己抽屉里翻出两个青花瓷杯走过去,自己一个,洛城一个:“以后你就用这个杯子,别乱拿其他的。”


    “哦。”洛城低着头没看他,从善如流,把原来那个杯子放了回去。


    陆庭风居然也没吭声——要换了往常,他看见闻人律把珍藏的杯子拿出来给别人用,高低要嚷嚷两句偏心。但今天他却只是瞥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一会儿茶泡好了,他给每人都倒上一杯,开口道:“现在伍沛霖都开始备赛了,洛城的下一个对手也要尽早定下来才行。咱们要趁热打铁,不然再拖下去,等奥康纳拿了金腰带,他怕是更嚣张了。”


    “伍沛霖定了哪个选手啊?”洛城端起茶杯试图喝茶,不料被热茶烫了一下嘴巴,捂着嘴唇嘶嘶呼气。见状,闻人律给他倒了杯冷水,说:“他定了第五名的约书亚。”


    “……!!!”洛城惊呆了:“卧槽,腾云真敢谈啊!约书亚可是个硬骨头,当年我打他的时候都费了好大劲儿才啃下来,腾云就不怕伍沛霖再惨败一次么?”


    “所以褚云争去跟ATT战队借了他们的战术教练门德斯过来,特意帮伍沛霖设计战术。”闻人律沉沉地道。


    洛城顿时没了话。


    现在登峰的不足之处是摆在台面上的:资源不如腾云丰富,也不像腾云那样背靠升冠,人脉广博。人家想要什么资深人物帮忙,直接一个电话就搞定了。登峰呢?就只能苦哈哈地自己去打点、约见,想办法说服对方,有时还要被腾云设的绊子坑一跤。


    好几次洛城都想问闻人律:你们啥时候能请一个战术高手来给我设计战术?但想想那几个大佬跟腾云的关系,又只能叹息地接受现实。


    无奈之间,茶终于凉了,洛城没滋没味儿地喝一口,突然冒出一个暗戳戳的想法:反正你女朋友出轨了,你不如回去找褚云争认个错,来个破镜重圆,说不定人家愿意资源共享呢?


    寻思完,又觉得自己这念头有点儿坏心,赶忙轻咳一声,憋住笑意。


    闻人律奇怪地瞥他一眼,转而道:“目前给你挑了两个对手,分别是第十名的希尔,和第八名的凯洛夫。这俩都是站立选手,你备赛的话会比较轻松。至于选哪个……目前Dana在帮忙接洽,就看他们协商的结果了。”


    “这样的话,应该是十二月开打吧?”洛城问。


    “嗯。如果能在十月初定下来,那大概率会把比赛安排到十二月中下旬。”


    “伍沛霖的比赛在什么时候?”


    “他的比赛在十一月。”


    那挺好,自己还能安安心心看个比赛。暗自寻思着,洛城突然感觉小腿上传来一股拉力。低头一看,原来是月凨自己爬过来了,正拽着他的裤子试图站起身。


    三个大人一时间都住了嘴,屏息静气地看着这小丫头专心折腾。月凨长得高,外表看上去像一岁的大孩子,手脚也特别有劲儿。她那十个小指头揪住爸爸的裤腿儿,手臂绷紧,同时屁股和腿脚用力一蹬,“诶”一声便站了起来!


    洛城和陆庭风顿时大力鼓掌,捧场道:“天哪,月凨太厉害了吧!这么快就会站了,简直是世界上最能干的小宝宝~”


    小丫头开心地扒着爸爸的膝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喜悦而害羞地咬着小嘴唇,像一只得意的小狗。洛城和闻人律的眼里都无法自控地流露出溺爱,这一幕被对面的陆庭风看见,他不禁默默地叹息一声,转而问:“洛城,你看房子了吗?等国庆后再谈几个代言,买房的首付就够了。这次干脆按揭个大一点儿的,一步到位。”


    啧,这家伙干嘛突然提醒洛城买房子啊?!闻人律忍不住用力剜了陆庭风一眼。


    “买房啊……”把月凨抱到怀里,洛城脸上倒是露出了认真考虑的神情:“我还是不大想按揭。不过月凨现在好动得很,家里还是有地暖比较好……实在不行,也只能先按揭一套。”


    “……要不你去松涛阁看看。”见洛城居然真有买房的打算,闻人律心念一转,开始曲线救国:“那边环境好,小区安保很严密,房型也挺多。最小的户型好像是一百八十平的,可以买一套用来过渡,以后也方便出手。”


    “松涛阁?”洛城还没吭声呢,陆庭风倒好奇地望了过来:“之前你让小马帮看的复式大平层,好像也是松涛阁的。”


    闻人律垂着眼不看他,暗自磨了磨牙: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洛城没在意这个小插曲。他心不在焉地搂着月凨,忍不住想:一百八十平的过渡房?啧啧啧,这些富二代,真是财大气粗,不识民间疾苦!


    不过,闻人律说那个小区安保好……这一点倒让他颇为心动。摸出手机查一查位置,唔,地段不错、交通方便,虽然价格美丽,但只要物有所值,买一套也不是不可以。


    思索着,他直截了当地伸出手在闻人律茶杯旁边点一点,拽兮兮地道:“那什么,你让人找几个户型图来给我看看,我挑一挑有没有喜欢的。”


    这家伙,指使人永远是这么直气壮。不过闻人律习以为常了,两人如今又是这么个不明不白的关系……他端起茶杯,淡淡地嗯一声,连个不满的眼神都没有给。


    陆庭风在对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愈发笃定这人在补偿洛城——毕竟抢了人家最宝贝的女儿,不补偿点儿东西,那可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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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开完小会,洛城便把月凨留在总裁办公室,自己下楼去锻炼,顺便找曹磊聊天吹牛。闻人律正在案前工作着,月凨小家伙在玩具堆里玩腻了,自己爬到玻璃幕墙边上,指着楼下的洛城道:“爸爸,爸爸!”


    不禁抬头望,他走上前抱起女儿,跟月凨一起瞥向楼下,见洛城连衣服都没换,就这样穿着休闲的T恤,光着脚在柔术垫上跟其他运动员练习巴柔。闻人律撇撇嘴,忍不住跟女儿吐槽:“你妈也真是,锻炼也不说换个专业的柔术袍……”


    不过刚嘀咕完,他脑子里便电光石火地反应了过来:似乎自从回归之后,洛城便很少裸上身训练了,基本上都会穿一件背心或者运动短袖。对于这种异常的表现,闻人律只能想到一个原因——怀孕时乳首涨大,断奶后大概率没有恢复。所以洛城才会一反常态,变得遮遮掩掩的。


    他不禁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听见动静,月凨茫然地抬头望他,还伸出小手抓一抓他的下巴。闻人律把头低下去让她摸,同时忍不住问:“宝宝,你吃了多久的母乳,嗯?”声音低到不能再低,跟密谋似的。


    月凨只“哦”一声,便调转方向,自顾自冲着玩具爬了过去。望着她圆滚滚的小屁股,闻人律脚下一松,坐在原处,心思却不自觉地飘远了——


    下一次洛城比赛,能不能跟UFC方面申请穿上衣呢?他的变化颇为明显,如果不遮盖住,说不定有细心的粉丝会发觉的。可要是真穿上衣服比赛,又有点儿欲盖弥彰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啧,真是头疼。


    忍不住摸出手机上网浏览与洛城有关的信息,闻人律发现,近来关于他的讨论大多是代言和比赛的。偶尔也有几个粉丝疑惑月凨的妈妈是谁,说这人太心急了,一出月子就把洛城甩掉,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后悔。


    ……怎么不后悔啊。闻人律悻悻地想,悔得肠子都青了好吗。


    百无聊赖地翻着广场上的信息,突然眼前划过“乳首”二字,惊得他立即坐正,手指忙不迭把页面划了回来。果然,有一个网友说:“我怎么感觉洛城的乳首比以前大了一圈?喏,这是他打奥康纳的截图,这个,是他打桑托斯的截图——确实大了一点吧?”


    闻人律倏地屏住了呼吸。


    不安地点开评论区,他看见里头只有寥寥三条评论:


    “好像大了一点。”


    “是你截图的问题吧?我感觉差不多啊。”


    “我也觉得大了一点……不会用了类固醇吧?”


    操。默默咬牙,闻人律头痛地揉揉眉心,心想要不要找人把这条讨论删掉?但又怕对方是个不依不饶的,万一惹来更大的祸端那就糟糕了。


    看看网友发文的时间:9月2日,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前了。讨论度这么低,想来也没几个人看见……算了,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


    闻人律挣扎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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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吃过辅食和奶粉,月凨在婴儿榻榻米上睡着了,小脸蛋红彤彤的。中间洛城来看过一次,见他把女儿照顾得十分妥帖,便放心地跟其他人去餐厅吃饭。闻人律打开窗户,还听见他们吵吵嚷嚷地说……要喝点儿啤酒?


    “三分醉意好训练。”洛城这样胡言乱语地道。


    ……这人真是。心里不禁埋怨,闻人律想:他怎么也不担心孩子的?把月凨往这儿一丢就万事大吉了?居然还去喝酒……大中午的,喝什么酒。


    本以为洛城有了孩子能靠谱些,没想到偶尔还是会露出这种四六不着的德性。闻人律依旧不大满意,但现在也只能认命了——他不带女儿,那就自己带吧!反正谁带都是一样的。


    下午三点半,月凨睡饱午觉,小胳膊一抻,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闻人律立刻走上前,把她抱到怀里:“月凨醒了?”


    “嗯……昂……”小丫头有点儿起床气,醒来后哼哼唧唧地搂着他,嘟着嘴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她趴在闻人律的肩上左右张望,半晌哼哼一声:“爸爸?”显然是想找洛城。


    闻人律便带她走到玻璃幕墙前面,就见洛城正在训练馆角落里打梨球。两条修长结实的深蜜色双臂舞得只剩残影,以往吊儿郎当的面孔也十足专注,把梨球打得密密颤抖。


    父女俩出神地望着,半晌,闻人律勾起嘴角,望向月凨:“妈妈好帅哦,是不是?”


    月凨茫然地也望向他,小嘴巴试探着张一张,似乎想学他说“妈妈”二字。见状,闻人律眼光大亮,立即趁热打铁道:“对,他是月凨的妈妈,我是月凨的爸爸,记住了吗?他是妈——妈,妈妈,月凨就是从妈妈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妈……妈。”也许这个音节本来就更容易学会,月凨试探着跟读一次,立即掌握了诀窍:“妈妈~”她说。小手指向楼下的洛城,她又喊一声:“妈妈~”


    “对,他是妈妈。”闻人律笑得面颊上的酒窝都露了出来,浅浅的两个,比月凨的稍淡一些。父女俩跟傻子似的相视而笑,仿佛都在为“妈妈”这个亲密的称呼而开心不已。这时,办公室大门方向传来“笃笃”的敲门声,一张清秀的小脸随即探了进来——是何砚青。


    “给你发信息你怎么没回我呀?”她大大方方地走进来说。


    闻人律诧异地抱着月凨迎上去,道:“今天不是工作日么?你怎么有空过来。”


    “我来这边办点事。事办完了,懒得回单位,就来你这边讨杯茶喝。”她熟稔地在茶几前坐下,明朗的视线随即落在月凨的脸上:“这是谁的……啊,她长得跟你好像啊!”何砚青面露震惊之色,忍不住看看他,又看看月凨,难以置信道:“你女儿啊?”


    “嗯。”拿出她放在这里的粉色汝窑荷瓣杯,闻人律泡了一壶金骏眉,淡定地介绍:“她叫月凨,马上就八个月了。”


    “……妈妈是谁啊?”何砚青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吧。”敷衍地搪塞过去,闻人律转而问起其他的事:“之前你说的那号文件,正式发布了吗?”


    “还没呢,听我爸说,又打回去重新讨论了。放心,有动静的话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两人之间一见面,聊得最多的就是此类公事,俨然处成了心腹好友。闻人律也没想到,父亲帮自己找女朋友,最后却变成了自己在申城的第一条人脉。这要是让父亲和何主任知道了,估计要气得不轻——尤其是当年何砚青来跟自己相亲时,本来就有一个秘密女友的情况下。


    想起昨晚在朋友圈里看到的照片,闻人律本着朋友的义务,顺便问了一嘴:“你跟你女朋友,准备一直瞒下去吗?跟我相亲不成功,你爸爸肯定还会安排其他人的……到时候你女友又生气怎么办?”


    “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提起这件事,何砚青的面色迅速黯淡了下去,闻人律也识相地不再提起。两人沉默地喝着茶,忽然间,办公室的大门被“呯”一声推开,跑进来急慌慌的洛城!


    他面色紧张地冲到何砚青身旁,又猛地停下,看看她,再看看闻人律,神情僵硬道:“何小姐在啊——我,我带月凨下去玩。”


    说着,他长臂一伸,从闻人律怀里把小丫头抢了过来。何砚青无措地看着他,下意识招呼一声:“不跟我们喝杯茶吗?”


    “喝茶?”垂眼望向茶几,当看见她面前那个粉色的、格格不入的荷花茶杯时,洛城的表情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他怔忡地摇摇头,抱紧月凨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急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茫然地看看闻人律,又望向办公室出口,何砚青满脸不解:“洛城把你女儿带走了耶。”


    “嗯,我知道。”闻人律也望着大门方向,只不过眼中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惆怅,又像不舍。


    ————————————————


    傍晚下班,闻人律照例是让司机先回去了,自己亲自开车送那母女二人回家。


    今日洛城的心情好像不怎么好,上车后便一直沉默着,捏着女儿的小手百无聊赖地数手指。


    从后视镜中瞥一眼他微蹙的眉心,闻人律思忖半晌,没话找话似的道:“国庆假期,你准备去哪里玩儿?”


    “国庆假期?”洛城仿佛才想起这回事,撇撇嘴,露出不感兴趣的表情:“月凨还小,去哪儿都不方便,就在市里转一转好了。”


    “……去不去动物园?”闻人律问。


    “申城有几个动物园?”洛城却一拧眉头,这样反问。


    “两个吧。一个常规的动物园,在城西;一个野生动物园,在东郊。”


    “哦。”洛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那宁祁说的应该是野生动物园,可以坐游览车进去观光的那种。”


    听见那个家伙的名字,闻人律瞬间抬起眼,从后视镜中望向他,眼神强烈:“……你跟宁祁约了去动物园?”


    “昂,是啊。”洛城满脸无所谓的神情,垂下眼继续玩女儿的手:“昨天跟他吃饭,他说过几天有空,开车带我们去动物园玩儿。”


    闻人律顿时气得不轻,一双凤眼几乎要烧了起来,不甘道:“你干嘛老跟他粘一起?那人品行不端,职业操守也有问题,你知不知道?”


    闻言,洛城颇为讶异地瞥他一眼,但那神情却并不感到意外,仿佛早就知晓宁祁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又怎么了?我只是跟他做普通朋友,说说话、聊聊天而已,空闲的时候当个搭子出去玩儿,又什么不可以?”


    “你……”此时恰好到了望海街,闻人律气闷地在泡桐树下停了车,咬牙切齿地回头瞪着他:“找搭子谁不能找,偏要找他?!这样的人也结交,你未免太识人不清了!”


    这话听得洛城也生了气,不禁“啧”一声,怒瞪回去:“你的眼光又有多好?”他气鼓鼓地将女儿从安全座椅中抱出来,打开车门走出去。经过驾驶座时,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闻人律冷笑一声:“你被戴绿帽子了知不知道?……傻子!”


    被戴绿帽子……?


    被这几个字钉在当场,闻人律怔愣一秒,那双美丽的凤眼随即燃起火焰,气愤难当地看着车窗外趾高气昂的洛城,心中只剩下一个痛苦的念头:他……他果然跟宁祁有一腿!


    看着他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洛城昂着下巴,却不禁有些心虚了:啧,我是不是不该说啊?悻悻收回视线,他踌躇几秒,又悄悄地朝闻人律睨去——这人紧抿着嘴唇,面色苍白,视线强烈地瞪着自己,仿佛在责怪他的残忍。


    没敢再吭声,洛城兀自背过身,尴尬地揉一揉耳朵,抱着女儿落荒而逃。


    第77章 我才没有被绿! 闻人律不常喝酒,一般……


    闻人律不常喝酒, 一般只有心烦的时候会喝一点儿,高兴的时候也会喝一点。他酒量不怎么样,通常小酌一杯便罢——但国庆节假期七天, 他每天都忍不住喝了三杯多。有时是白兰地, 有时是加冰的威士忌,一直喝到微醺。


    他想不通自己比宁祁差在哪里。


    五分醉的时候躺到床上,眼前略微晕眩的视野会给人一种马上就能睡过去的错觉。但闻人律清楚,自己还睡不着。反手从枕头下面摸出中秋那日洛城穿过的睡衣裤, 黑色的真丝睡衣, 被枕头压出了些许细密的褶皱。他呆望一番,缓缓将布料盖下来,掩到脸上轻轻嗅闻……淡淡的麦青味儿立即飘入鼻腔。


    只可惜不是烘烤后的麦香味。


    麦青,麦香, 大麦茶,这三种香味对应了洛城不同的身体状态。闻人律闭上眼轻轻嗅闻着,心里不由很嫉妒:宁祁肯定闻了很久大麦茶的香气吧?从去年九月到今年三月, 整整七个月的时间……洛城,难道他是赢在对你的照顾吗?


    可你有没有想过, 这对我是不公平的呢?将睡衣拽下来, 攥到手里,闻人律睁开双眼,眼底满是苦楚和不甘:我不知道你怀孕了,也不知道你怀的是我的孩子。如果当时你选择向我求助,我敢保证, 我做得绝对比宁祁更好!


    然而时过境迁,事情已经发生了,做这些保证又有什么意义呢?


    苦笑一声, 闻人律搂着那套睡衣,在不甘和酒意之中慢慢地睡了过去。


    ——————————————————


    国庆七天假期,登峰的大部分员工放了个长假,但李雪和陆庭风几人还是鞠躬尽瘁地加了几天班,将洛城另外几个代言和节目敲定了下来。


    其中最紧急的是那档亲子综艺节目,拍摄时间定在10月11日。闻人律看到这个日期,心里不禁顿了一下:就在洛城生日的前一天啊。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庆祝的打算。


    节后第一天,洛城没有来训练馆打卡,而是约了教练学车,一大早就把月凨送到了敏姨手里。彼时闻人律已经上班了,没能第一时间跟女儿见面,就让敏姨打个视频电话过来,通过手机屏幕跟月凨聊天。


    “月凨~”看着小丫头懵懂的眼神,闻人律心中柔软不已,笑容宠溺:“还认识我吗,我是谁啊?”


    小丫头几天没见他,记忆稍有模糊。但很快,她眼睛一亮,似乎想了起来,指着屏幕“汪汪”地叫了两声。


    ……原来自己是跟路易捆绑在一起的啊!闻人律哭笑不得,顿时无比失落:还以为她会记得自己是爸爸呢。


    傍晚把月凨送回望海街,闻人律终于见到了暌违一整个长假的洛城。他的头发越来越长了,在脑后随意扎成一个揪揪,发尾卷卷地翘出来,忽略身高和强壮身材的话,简直像个文艺青年。


    从人群熙攘的街口走过来,洛城看见他,脚下明显顿了一秒,原本闲适的神情也变得有些紧绷。待走到近前,他也不打招呼,而是径直把手伸向月凨,近乎刻意地忽略了自己:“小毛头~想不想爸爸呀?”


    “昂~爸爸!”月凨迫不及待地扑进他怀里,闻人律在边上看着他们母女俩相互亲昵,心里说不郁闷那是假的。可望着洛城躲闪的双眼,他又忍不住主动开口:“你头发长了,找个时间去修一下吧,11号要上节目。”


    “哦。”洛城短促地应一声,视线像蜻蜓似的在自己脸上飞掠而过:“还是去上次那家店吗?”


    “嗯。我把电话给你,你自己约时间,报我的名字就行。”说着,他伸出手,问洛城讨要手机。黑发斗士犹豫一瞬,磨磨蹭蹭地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他。闻人律不动声色地点开通通话记录,果不其然,他跟宁祁昨天还通过电话!


    暗暗抿唇,闻人律不甘心地点进通讯录,帮他存好美发沙龙的预约电话,随即将手机递还回去:“……12号你生日,要庆祝一下吗?”


    “生日?”洛城却无所谓地摇摇头:“我从来不过生日的。”


    也好。虽然略觉失望,但闻人律内心稍安:那就意味着,也不会跟宁祁过……这样倒是公平。面色终于好看些,他抬眼睨向洛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该叮嘱的事情已经叮嘱完了,他磨蹭半晌,最后也只得恋恋不舍地摸一摸月凨的脸,郁郁地转身离去。


    望着他略显垂头丧气的背影,站在原处的洛城却所应当地想歪了:妈呀,失恋的威力真大……周扒皮居然消沉成这样!他,他就那么喜欢何小姐吗?


    心里默默的有些不痛快,洛城搂着女儿目送宾利车远去,半晌忍不住撅起嘴,“哼”了一声。


    —————————————————


    11日那天,洛城一大早把月凨送到闻人律家,随即按照经纪人给的地址,打的杀到了电视台。


    李雪就站在电视台大门的门卫室旁等着,生怕他找不到地方。门卫还跟她打趣儿呢,洛城啊,我认识,你放心我不会拦他的,去里面等吧!这儿风大,凉飕飕的。李雪笑笑,说谢谢大爷,我不是担心您,我是担心他——那家伙有点混不吝,我怕他进去后跑错楼层了。


    正说着,洛城在路边下了车,脚下带风地小跑过来,身上只穿了件长袖T恤,袖子还挽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李雪赶忙拖住他往大楼走,一边走一边在他手臂上四处抚摸:“你不嫌冷啊?……哎哟,热乎乎的。”


    洛城卖乖地笑:“哎呀雪姐你别摸我,痒痒!我热着呢,不冷。”


    穿过电视台大厅走进电梯里,李雪开始认真叮嘱:“今天这节目,伍沛霖也在。腾云那边可能会怂恿他挑衅你,你务必要把心态稳住了,知道吗?不管他对你说什么,你都装作听不见,微笑就行,OK?”


    伍沛霖也在?洛城诧异地一挑眉,心说昨天看台本,上面不是只有四个嘉宾么?


    ……唔,看来是褚云争的人脉发力了,硬把伍沛霖塞了进来。


    若有所思地“嗯”一声,洛城其实并不以为意——以他对伍沛霖的了解,这人不可能配合此类炒作的。腾云再怎么筹谋策划,也不过是他们一厢情愿罢了。


    走进化妆间,洛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里面正接受化妆师修眉服务的伍沛霖。李雪拉着他一起走进去,大大方方地跟“前同事”打招呼:“嗨,伍沛霖,好久不见!”


    国字脸的平头alpha被化妆师托着下巴,刮眉刀在眉骨上“唰唰”作响,一时间不敢转头,只能从镜中望着他们:“雪姐,城哥,你们来啦。”


    此时化妆间中没有腾云的人,李雪便状若不经意地道:“昨天我看台本,见嘉宾都是陌生人,还想着洛城该怎么办呢。他大大咧咧,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是说错了话被恶意剪辑怎么办?这下好了,你也在,两个人可以互相帮衬。待会儿到了台上,你帮我盯着他点儿,别让他说错了话。”


    “哎,好。”伍沛霖诚恳地应下来,没有一丝犹豫。见状,李雪心底那点儿遗憾不禁又冒了出来,看着他诚挚的双眼无声叹息。半晌,她拍拍洛城的肩,留下一句“你好好化妆”,转身离去。


    轻咳一声,洛城在伍沛霖右手边的座位坐下,立刻有化妆师提着箱子上前替他解服务,先解开头发喷雾湿水,再刮胡子修眉毛。洛城很快也跟伍沛霖一样,微微仰着下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有嘴巴能说几句话:


    “怎么样,你11月打约书亚,要不要我给你支几招?”洛城开玩笑地说。


    “好啊。”伍沛霖也不拿乔,大大方方地道:“昨天我的教练还说,最好能跟你取经。但我们褚总觉得你不会帮忙,现在看来,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如果是他来问,我可能真的不会开口。”洛城笑起来,“毕竟是有竞争关系的公司,我要是说了,回头闻人律得骂死我,这是态度问题。但你不一样,你是朋友。我给你出点儿小计策,这是给朋友帮忙,一致对抗外敌。闻人律就算想找茬,也找不出错处。”


    一席话听得伍沛霖也露出笑容。但笑声渐止时,洛城听见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什么执念。他道:“律总不舍得骂你的,就算骂,也只是发两句牢骚罢了。他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平常严厉一些,但对旗下选手还是很爱护,不会搞那种哗众取宠的宣传……我也是出去了才明白这一点。”


    伍沛霖话中有话,迟钝如洛城都听了出来。但他惯来不爱打探别人私隐,此时沉默一会儿,满不在乎地“害”一声,宽慰道:“甘蔗哪有两头甜呢,你说是不是?腾云资源好,行事自有一套标准,你要是接受不了,跟褚老板协商就是了,难道他们还能逼你啊?”


    “……也是。”沉沉地应一声,伍沛霖露出笑容,从镜中望向他:“还是城哥豁达。今天这节目要不是你在,我都不想来。你看,又是化妆又是做发型的,我都不知道我是格斗选手,还是艺人明星。”


    “宣传也是事业的一部分嘛,习惯就好啦~”大喇喇地拍拍他胳膊,洛城从镜中冲他挤眼睛,促狭道:“你家不是三个娃么?他们要是在电视里看到爸爸,想必会很开心的吧?……你要知道,小孩子也是有虚荣心的。爸爸成了大明星,他们肯定骄傲得不得了,在幼儿园里到处炫耀!这也是宣传的意义之一啊。”


    至此,伍沛霖是彻底地被说服了,叹着气笑起来:“也是。我陪孩子的时间不多,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他们开心了。”


    —————————————————


    当闻人律赶到摄影棚时,节目已经开始录制了。


    见他终于赶到,李雪着急地招招手,飞快地让出座位:“正好你来了!我家里有点事儿,马上得赶回去……你急得发信息给小马,让他打道回府!有你在,就不用他充数了。”


    “哦。”心不在焉地坐下,闻人律的视线从进来那一刻起就没有从舞台上移开过,一直粘在洛城身上。今天电视台给他做了个特别倜傥的妆造,半长卷发披散着,蓬松微翘,配上孔雀蓝的衬衫和黑色西装裤,看上去完完全全是个明星,而不是运动员。


    伍沛霖在他身旁就显得简单许多,国字脸,清爽的平头,运动装扮,看上去更像个踏实的父亲。不过在节目进行到给婴儿模型换尿片时,他的生疏就暴露了出来——洛城三下五除二就把尿片换好了,他却才刚刚拆开新尿片,还忘了给婴儿擦屁股!


    主持人不禁大笑:“伍爸爸,你家宝宝要哭了——被臭哭的!”


    伍沛霖只好惭愧地放下尿片,拿起湿润的绵柔巾擦去婴儿模型上的脏污。洛城还在一旁帮他呢,捏着婴儿的脚丫子低声指点:“从前往后擦,大腿肉的褶皱也要掰开,那地方最容易藏污纳垢……”


    不多时,所有嘉宾都换好了,育儿专家走上前一一检查,给出分数:“按照速度的话,肯定是洛城最快。但他这质量嘛——”银白头发的omega阿姨无奈地露出一个笑容:“你看,魔术贴贴得太紧了,宝宝会觉得不舒服的;尿布的防漏护围也没有好,都皱在里面,这样很容易漏脏东西。”


    洛城不由瞪大眼,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有时候月凨拧来拧去的直哼唧呢!


    说着,她走到伍沛霖身旁检查作业,点点头道:“伍爸爸虽然不熟练,中间还漏了一些步骤,但细节做得比较到位,该的都得很仔细。看得出是个细心的人,只是平常对育儿参与得比较少……”


    闻人律在台下,忍不住叹息扶额:洛城这个马大哈!带娃带了八个月,居然还不会正确地穿戴纸尿裤……再想到他之前的种种危险操作,闻人律顿时为女儿捏了一把汗:能安全长到这么大,月凨真是辛苦了。


    正投入地观看着,身旁不知何时走来了一个人,在隔壁的空座位安静坐下。当看见台上伍沛霖再次因为不熟练而犯错时,闻人律不禁遗憾地向后靠到椅背上,轻轻地“啧”了一声。


    紧接着,他就听见声旁响起一个熟悉的轻笑:“怎么,还舍不得伍沛霖啊?”


    诧异地回头望去,只见褚云争西装革履地坐在隔壁,正讥讽地扯着唇,好整以暇地睨着自己。他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之前但凡对他上心一点,他都不会跟我签约。现在他已经是腾云的选手,你再舍不得也没办法。”


    闻人律淡淡地斜他一眼,不为所动地又望向台上:“你别以为你签了伍沛霖就万事大吉。他性格刚硬、不喜高调,最讨厌的就是宣传营销。如果你按照腾云的一贯风格来打造他……哼,以后有得你头疼的。”


    “你少给我挑拨离间。”冷冷地刺他一眼,褚云争双手环胸,脸上虽然十足冷漠,但眼底却透出了一丝隐约的烦躁,想来已经见识过伍沛霖的固执。见状,闻人律也不再多言,只当他不存在,继续专注地望着台上的洛城。


    ——————————————————


    四个钟头之后,节目终于录制结束。


    经过五个钟的录制,嘉宾们已疲惫至极。洛城只在休息的间隙中吃了个工作餐,下台时表情萎靡、宽肩垮塌,显然是饿得不行了,皱着脸直直地冲闻人律走过来。


    这虚弱的步伐、委屈巴拉的小模样,闻人律差点儿就忍不住张开双臂,想要拥他入怀。但洛城在看见褚云争后,脸上明显愣了一下,视线忍不住在这二人之间反复漂移。半晌,他走过来,若有所思地跟褚云争打了个招呼:“褚老板,你也在啊。”


    褚云争短促地冲他笑笑,问:“伍沛霖呢?他去哪儿了。”


    “他去卫生间。”洛城的视线依旧在闻人律和褚云争之间来回打量:“你们……叙旧啊?”


    叙旧?闻人律下意识拧起眉,心想谁要跟前前男友叙旧。他没有回答,只问:“是不是饿了?我带你去吃饭。”


    “是有点儿饿……”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洛城悄么声儿地瞥向褚云争,试图从他不悦的脸上挖掘出一点儿蛛丝马迹。舞台上,节目导演却把闻人律叫了过去:“闻总,过来过来!有件事跟你商量!”


    ……什么闻总。洛城不禁拧眉,人家是姓闻人好不好!


    叮嘱一声“我去去就来”,闻人律大步走向舞台,留下他们二人独处。洛城忍不住眼睛一亮,暗戳戳地朝褚云争靠过去,小声寒暄道:“嘿嘿,褚老板,最近怎么样,伍沛霖在你那儿还好吧?”


    他这问题莫名其妙的,褚云争放下手机,不禁狐疑地望过来:“怎么,你想帮闻人律把伍沛霖又撬回去?”


    “没有!我就是……”就是,先寒暄两句,才好问别的事情嘛!洛城生硬地笑着,这表情却让褚云争误会了:“哦~你是不是想让我帮忙引荐伍沛霖的战术教练,门德斯啊?”


    呃,这也不是不行。洛城眼睛一亮,跃跃欲试道:“可以吗?”


    好整以暇地勾起嘴角,褚云争终于正面向他,不紧不慢地压低声音道:“其实呢,这事儿不是我拍板的,而是门德斯的公司决定的。可好巧不巧,他的公司呢,跟奥康纳是同一个,所以说,他基本上没有帮你备赛的可能。”


    说着,他眼神清冷地笑起来,优哉游哉地又道:“还有啊,闻人律现在帮你接洽的两个对手——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个凯洛夫,可不是一个好选择,你们最好别选他。”


    说完这句话,他见伍沛霖从舞台边缘走了过来,便不紧不慢地冲洛城摆摆手,轻闲地走了过去。


    洛城拧眉瞥着他修长单薄的背影,忍不住想:不想帮忙牵线就算了呗……还暗地里挑拨离间一句!以我目前的排名和站立的属性,前十里面最合适的对手也只有一个凯洛夫了,这一点难道闻人律会骗我啊?


    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洛城转身坐到座位上,翘起二郎腿,悻悻地想:还说打探一下你跟闻人律之前是怎么分手的呢……哼,现在看来,那八成是你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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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后,闻人律终于同节目导演道别,接上洛城朝电梯厅走去。洛城已经饿扁了,有气无力地跟在他身后:“他叫你去干嘛啊?”


    “他说,另外一个节目也想让你去参加。不过那个节目略有些危险镜头,刚才就在跟我商讨细节,看我同不同意。”


    “他怎么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啊?”洛城不满地抗议道。


    这时两人恰好走进电梯里,一前一后地站好,准备去化妆间换衣服。闻人律无奈地扭头望向他,道:“……那你同不同意?”


    “我又不知道细节,我怎么同意!”洛城直气壮地梗直脖子,气得闻人律默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所以说——你着急什么?我斟酌之后肯定会问你的啊,你安心等着就行了。”


    “……哦。”悻悻地应一声,洛城撇着嘴,半晌又瞪向闻人律的后脑勺,不满地想:凶什么凶!我只是问一句而已嘛,你冲我发脾气干什么?……失恋了了不起啊!


    正气闷地腹诽着,身前闻人律的手机响了起来,好像是微信通话。洛城忍不住靠近瞅一眼,屏幕上赫然显示“何砚青”三字!他瞪大眼,心想,这难道是来求复合的?


    恰好电梯到了,闻人律面无表情地走出去,接通电话:“喂?什么事。”


    语气这么平静!洛城在身后不禁瞠目结舌,他翻篇得这么快吗?


    接着又听闻人律道:“终于决定了?……那你准备买多少节课?我建议,你先买十二节,练三个月,看看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价格方面,我可以给你五折优惠……”


    不是吧,居然在商量买搏击课的事?洛城那个目瞪口呆:不愧是商人啊!


    半晌,闻人律无奈地笑了一声,道:“大小姐,公司跟教练是五五分成的,你以为我说的五折是把哪部分优惠掉了?我可以不赚钱,但教练不能白白教你啊。最多五折,不能再少了……好,那就这样,哪天你来锻炼,顺便找前台开单吧。”


    挂掉电话,闻人律见化妆间到了,便回头望向洛城:“你进去换好衣服,我们就……啧,你什么表情?”


    洛城在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感叹道:“你抽身得真快啊!前脚被她绿了,后脚就能公事公办地跟人讨价还价。我真是……叹为观止!佩服至极!”


    闻人律一听,却拧起了眉:“你说什么,什么被她绿了?”


    “不是吗?”洛城还以为他好面子,不想承认,便语重心长地宽慰:“你别遮遮掩掩啦,跟我还隐瞒什么?那天我都看见了,何小姐跟一个女alpha卿卿我我的,还亲亲小脸,摆明了就是那种关系!这件事是她有问题,不是你的原因,你不用欲盖弥彰。”


    “你胡言乱语什么!”闻人律被他的脑回路震惊了:“谁说我跟何砚青是一对了?我俩只是朋友,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朋友,好吗?!你看到的那个alpha才是她正儿八经的女朋友,这个我早就知道的!……什么绿来绿去,都没有的事!”


    “啊?”洛城瞬间傻了:“你跟她不是一对,那你俩去年约会干什么?”


    闻人律不禁头疼地揉太阳穴:“我爸让我跟她相亲……我俩为了搪塞父母,才见了一面。她跟她女朋友已经在一起六年了,只不过家里不同意而已!”


    终于知晓真相,洛城恍惚地站在走廊里,半晌用力一抿唇,表情扭曲地努力憋笑:“原来……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误会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似乎乐得不行了,仓促地捂住下半张脸,另一只手无力地挥一挥,忙不迭溜进了化妆间里。闻人律奇怪地瞪着他颤抖背影,只觉莫名其妙:仅凭一次约会就胡乱臆测我跟何砚青的关系,这家伙……就这么希望我跟别人在一起吗?


    第78章 生日礼物 那天回去,洛城坐在车子副驾……


    那天回去, 洛城坐在车子副驾驶上,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仿佛暗自偷乐。闻人律不禁疑惑瞥他一眼, 半晌拧着眉又瞥一眼, 实在不解:“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洛城立即破功,大笑出声,捧着肚子乐不可支:“我还以为……以为你真被她绿了!还心疼你来着……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都是误会!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被误会的是自己,但见他笑得这么开心, 闻人律也不禁嘴角微勾, 眼角眉梢透出一丝笑意,心里暗道:傻子。


    误会解除后,洛城不知为何非常兴奋,兴致勃勃地问他关于何砚青的事:“她家里为什么反对她女朋友啊?那天我见她俩相处得挺好的……虽然那个alpha稍微有点儿难哄。”


    “她跟她女友是在大学里认识的, 人挺优秀,但家境不好,她爸爸就不愿意。不过, 我听她说,她女友准备考公。如果考上了, 她们就有底气跟家里再争取一次。”


    “那如果没考上呢?”洛城暗戳戳地问。


    闻人律不禁狐疑地瞪他:“你为什么希望人家考不上?何砚青分手对你有什么好处?”


    “不是, 我就问问嘛!”洛城高呼冤枉:“我对她能有什么想法?我都有月凨啦,就算要找个后妈,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啊?”


    你还想给月凨找后妈!闻人律一时间有点儿气闷:真是个死性不改的alpha!


    一会儿接上月凨,又送这母女二人回家。闻人律始终惦记着他明天生日,分别的时候忍不住问:“你明天……准备做什么?”


    “练车啊, 做什么?”洛城一副莫名其妙的不解模样,看来是真不打算过生日了。闻人律不禁感到非常遗憾:“好吧……你出发回家时跟我说一声,我把月凨送过来。”


    “哦, 知道了。”抱着女儿脚步轻快地往楼上走,洛城完全忘了生日这回事,只想着闻人律原来没有跟何砚青谈恋爱,白白被自己误会戴了绿帽子……想到那天傍晚闻人律错愕的表情,他忍不住“嗤”一声,在楼道里又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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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练完车,洛城忘了给闻人律发信息,自顾自的打了个车往家走。快到望海街时,他才猛然想起来:操,忘了跟闻人律说!


    赶紧手忙脚乱地打开微信。但在信息发出的前一秒,他转念一想,又把手机放了下来:不是?我到家里再发也一样的啊,顶多就是月凨晚回来一会儿呗?……这个闻人律真是,奇奇怪怪!


    于是他直气壮地先不发了,继续上网冲浪,翻阅网友们对伍沛霖比赛的分析和预测。不多时,的士在望海街口停下,他心不在焉地下了车往前走,一抬头就看见闻人律的宾利车停在老位置,车顶已落了好几块叶子。


    他都已经到了啊!


    迟钝的心莫名泛起一股愉悦感,洛城大步走过去,敲敲车窗。窗玻璃缓缓下降,露出一大一小两张十足相似的脸:“怎么也不给我发个信息?”闻人律搂着月凨,眉头微蹙,面露无奈。


    “忘了嘛。”洛城撇撇嘴,一看就没当回事。叹口气,闻人律打开门走出来,将月凨递给他,视线里透着一丝埋怨和无可奈何:“明天你要去公司一趟,又有几个代言谈下来了,你得过去签合同。”


    “哦,好。”洛城应一声,抱着女儿转身就想回家。闻人律似乎还有话要说,一把拽住他胳膊将人拖回来,面色有些不自在地道:“等等……有个东西要给你。”


    洛城诧异地挑眉,就见他回身从副驾驶上拿了个黑色的纸袋出来,递到自己面前:“生日礼物。”


    “礼物?”洛城的视线从纸袋移向他,晶亮的眼眸中露出惊喜神情,仿佛一匹看见苹果的黑骏马。他期待地将纸袋接过去,当场拿出里头的盒子,迫不及待地打开——方形盒子里面居然还套了一个蛋形盒子!依旧是漆黑的颜色,线条流畅,正中央印着“RICHARD MILLE”几个英文字母。


    洛城定睛一看,这俩单词好像有点儿熟悉?思索一秒,他屏住呼吸揭开盒子的顶盖,一个纯黑微雕表盘、金色指针的华丽机械手表出现在眼前。


    这时,闻人律道:“你现在也是个大明星了,没点儿像样的首饰说不过去。以后出席什么活动,你就戴这块表。过两天我再帮你拿几套西装过来,你记得挂好了,别随便乱塞。”


    洛城痴望着这块华丽的表,已经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这,这是送给我的啊?我的妈呀……这块表得一百多万吧!”


    见他喜欢,闻人律短促一笑,但立刻又抿住了,镇定道:“收好了,回家再试戴,小心摔到地上。”说着,他深藏功与名地坐进车里,拂一拂衣袖,淡然离去。洛城刚把注意力扯回来,就见他的车发动了,忍不住大喊一声:“哎,这个表,是你送我的,还是公司送我的啊!”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淡淡的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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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洛城穿着闻人律送他的衣服、戴着闻人律送他的手表来到场馆,脚下迈着八字步,下巴微微扬起,眼睛嘚瑟地乜斜着,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他故意跟人打招呼:“磊哥,早啊!”同时抬手捋发,露出手腕上那块炫目至极的查德米勒,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可惜曹磊比较迟钝,只看见了他身上的衬衫西裤:“你怎么打扮得这么正式,要去参加活动啊?”


    ……啧!洛城不甘心地走到拳台边,将双手交叠在边网上,几乎要把手表怼到了曹磊面前:“我心情好,偶尔穿正式一点,不可以吗?闻人律天天都这样穿,怎么不见你奇怪!”


    “嘿,你也知道说他是天天都这样穿啊!”气恼地揍这小子一下,洛城“嗷”一声,抬手捂头。直到这时,曹磊才注意到他手腕上的新表:“咦,你买新表啦?多少钱?”


    “不是我买的,是闻人律买的~”终于可以恣意嘚瑟,洛城那个舒爽、那个愉悦,眉毛都快飞起来了:“不多不多,也就百来万而已~”


    周围的人闻声凑过来,稀奇地围着他的手仔细打量。其中,轻量级的陈克俭似乎对手表颇有研究,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查德米勒的黑武士:“我靠,城哥,你最近赚大钱了是吗!这块表九百多万,你也真舍得买啊!”


    没想到这表贵成这样,洛城浑身一悚,那瞬间惊得不敢说话,曹磊也震撼地龇了龇牙:天,这么贵!律总真大方啊……!


    赶忙改口道:“不是正价买的,我跟人家买的二手,打对折,便宜好几百万呢……”洛城忙不迭把手从人群中抽回来,不敢再炫耀,也不敢再声张这是闻人律送给他的。生怕别的运动员听了,心里有什么想法,到时候再像伍沛霖似的另投他处,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曹磊帮着他将人群轰散,随即一脸无奈地回头望过来,欲言又止:哎,律总也算顶顶大方的了。为了补偿他,还送一块这么贵重的表……有这回报,我也乐意喜当爹啊!


    两人心思各异,半晌到了九点,见李雪进了场馆,洛城赶忙逃离这是非之地,飞也似地跟上去。他跟人打招呼,但这次不敢再炫耀手表了,反而把衬衫袖口捋下来,严严实实地盖住手腕,只道:“雪姐,今天要签几个合同呀?”


    “三个。一个安德玛,一个蛋白粉,还有一个维生素补剂。”


    “哦。”乖巧地跟着李雪走进总裁办公室,他见闻人律站在桌前不紧不慢地翻阅合同,另有几个陌生人坐在茶几边上,正一边低声闲聊一边喝茶,想来是品牌方的代表人。


    洛城不动声色地蹭到闻人律身旁,突然间,垂在身侧的手绷紧了捶人家一下,痛得闻人律倒吸一口凉气:“嘶……你干嘛!”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洛城用气音质问他:“你怎么给我买个这么贵的手表,而且不跟我说清楚价钱!我以为才一百来万呢,刚才还傻乎乎地在楼下炫耀,结果陈克俭跟我说这表九百多万!他爷爷的,这要是让人家以为你偏心,又签去别的公司怎么办?”


    “……合着我送你礼物,还送出错来了?”虽然洛城的担心有几分道,但闻人律还是颇感憋屈:“我花自己的钱买东西,又没花公司的钱,他们管天管地,难道还管得着老总的私人生活吗?”


    “谁让你是送给我的啊!你要是送给陌生人,谁也管不着,可我跟他们一样,是公司的签约选手,你说他们能不想歪么?”


    说着,洛城急吼吼地脱下手表,二话不说往他手里塞:“你拿回去,拿回去!我也不是非要什么贵重首饰压阵。以后真要出席活动,你把你的高档手表借来给我戴一戴就成。”


    “这就是我自己收藏的手表,拿出一个送给你而已!”送出去的礼物哪有收回来的道?闻人律简直要被他气坏了,站在桌前咬牙切齿,还不能太大声:“你老实收着,怕别人发现就别戴出来!”


    ……搞了半天,原来不是特意给我买的啊?洛城撇撇嘴,终于不再坚持,默默地又戴了回去。他想:狗大户的收藏,不薅白不薅……就当是给月凨攒家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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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日过后的第三天,UFC那边终于传来了比赛敲定的消息。


    第十名的希尔大概是忌惮洛城的实力,后程退出了商讨,于是,凯洛夫成了与洛城对战的人,比赛时间定在十二月二十日,东京站。


    对于这名对手,洛城无甚感觉——他甚至没看过凯洛夫的比赛。这个人应当是近两年冒出来的后起之秀,打了几场漂亮仗,经纪人也运作得不错,所以排名窜了上来。但洛城在补完他最近几场比赛后,忍不住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这个人一场硬仗都没打过啊?两次KO甚至可以称得上运气绝佳,要不是对手倏忽大意,他也赢不了这么快。”


    闻人律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洛城顿时郁闷地咬牙,感觉自己被点了——毕竟他仅有的几次败绩,其中一次就是疏忽大意被对方KO的,在四年前。


    “好好好知道了,我专心备赛就是!”


    由于对方是纯粹的站立选手,此次教练团便不准备替洛城特训柔术了,侧重点全在拳法和腿法上。又因为凯洛夫的臂展颇为可观,洛城若想要打出有效的攻击,恐怕得近身换拳。于是曹教练唉声叹气地去找闻人律:“律总,你还是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请到西提猜来给洛城做泰拳特训吧?”


    闻人律从办公桌上抬起脸,神情郑重地深吸一口气,半晌,沉沉地点头:“我会尽力的。”


    待曹磊出去后,他站起身,走到玻璃幕墙边缘往下望,就见洛城站在拳台中央,正跟靶师小秦在练习高扫。


    他今日照例是穿着运动背心、运动短裤,脚踝缠了绑带,一下下用力踢向小秦举高的皮质手靶。沉重的击打声不知疲倦地传来,像炸雷一般“噼啪”作响。闻人律看见他大汗淋漓的面孔,和尽在掌控的呼吸,下腹一股骚动像蚂蚁那般爬上来,逐渐攫住了他的心脏。


    每次看洛城练习、比赛,闻人律都会有这种感觉。以前他以为这是对顶尖运动员的痴迷和憧憬,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其实是纯粹的独占欲望。渴望他名动天下、功成名就,又渴望他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只可惜,最好的时机已经被自己错过了。


    想到乘虚而入的宁祁,他不禁暗暗咬牙,心浮气躁地离开了办公室。拿着运动包横穿训练馆,走进更衣间,闻人律沉着脸换上运动服,准备去VIP训练室上一周两次的柔术课。


    ……你能乘虚而入,我未必不能。宁祁,你最好做到万无一失,可别露出破绽了。


    闻人律气势汹汹地朝VIP训练室走去。


    正在场边休息的洛城无意间瞥见他穿着运动服的背影,立即想到这人是要去练柔术!不禁眼睛一亮,迅速爬起身,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轻手轻脚地来到VIP训练室门口,他见大门微掩着,仅留下一条缝,便静悄悄地贴上去,从缝隙中窥探闻人律的锻炼实况。只见房间里,教练丁锐给了他一套白色的道袍,闻人律直接套在运动T恤外面,并未真空。见状,洛城忍不住轻啧一声,颇感遗憾:啧,怎么还穿着T恤呢?真不专业!


    又想:真空多好啊!可以看见胸肌和腹肌——这家伙始终记得闻人律那具结实白皙的身体,当它不具备侵略性时,那雕像一般的身材还是很有看头的。


    但当闻人律散发出信息素时……洛城在门外默默地打一个寒颤,操,那种恐怖的场景,自己还是不要想了。


    后怕地正要溜走,这时,门里响起了发力的低喝声。他不禁又好奇地凑过去,就看见闻人律专注地与丁教练试探周旋着,那张专心致志的俊脸仿若天神下凡,莫名多了一丝神武的气质。忽然间,他猛地动作,抬手揪住丁教练的衣襟试图箍颈。丁教练也不客气,直接抓住他的后腰带,先破坏他的平衡,再来一个足扫,很快将闻人律绊倒在地。


    倒地后,闻人律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揪着丁教练顺势仰面翻滚,同时脚掌顶住他小腹,企图来个背摔。不料丁教练迅速向右侧滚去,破了他的招。两人专心致志地在柔术垫上闪转腾挪,洛城从门缝里怔怔看着,忍不住感叹:靠……闻人律这么认真!他目前的水平,完全可以去打业余比赛了。这架势,有板有眼的,柔术方面跟自己还真差不了太多!


    练着练着,闻人律很快出了汗,漆黑发梢凝出星星点点的汗珠。那些汗迹淌在他脸上、锁骨上,再被灯光一打,反射出细碎的亮光,倒显得他的皮肤更透更白了,跟钻石似的!


    洛城在门外看得整个人都失了神,心中叹道:操,周扒皮长得是真好看啊!这五官,这专注又冷峻的神态……他不禁惋惜得顿足捶胸:怎么就不是个Omega或者Beta呢!……气死人了,这完全就是我的取向狙击啊!


    眼巴巴地扒着门缝又看了一会儿,洛城直感觉自己身上热烘烘的发烫,额际也沁出了细密的汗。半晌,他终于想起自己还在训练,只得恋恋不舍地看最后一眼,心不在焉地掩上门往回走。


    经过落地窗边的长廊时,洛城看着窗外明晃晃的秋日阳光,莫名感觉心里一阵燥热。身体里的水分仿佛全被体温蒸干了似的,整个人干渴得仿若阳光下的枯草,恨不得冲进商店里狂饮冰水!


    秋天啊……他不禁干涩地咽一下喉咙,真是太干燥了。


    ——————————————


    那天傍晚,闻人律照例送他回家。只不过今天跟以往不大一样——陆庭风居然坐在副驾驶上。


    洛城眯起眼睛,顿时有点儿不高兴。


    陆特助不知道自己占据了洛城的“专座”,还自顾自地逮着他交待事情呢:“接下来的十天,你有两个活动需要参加,一个蛋白粉的线下推介会,一个安德玛的新店发布会。我会跟曹教练商量好排期,尽量不打扰你备赛,但你活动头一天也别出什么幺蛾子。不然开天窗的话,咱们要赔违约金的,知不知道?一百二十万,不便宜呢。”


    “哦。”洛城冷漠地应一声,撇着脸望窗外,神情十足任性。闻人律从后视镜中看着他,也不吭声,安安静静的,可能顾忌陆庭风在这里。


    半晌,陆特助交待完事情,放下手机“啊——”地松口气,感叹道:“忙完这次比赛,我要好好休息一阵。前阵子连轴转,我感觉我的心脏都有点儿不舒服了,时不时猛跳一下……”


    闻人律睨他一眼:“之前八月份员工体检,你是不是还拖着没去呢?”


    “忙嘛……”陆庭风瘫在副驾驶上哀嚎:“你要是真为我好,就再招一个人进来替我分忧,这样我就有空去体检了。”


    “招了助小马给你,你又嫌他不好用。”


    “再招一个嘛……这次我自己面试,不好用我也认了!”


    “你说的啊,招进来你不准叫。”


    “不叫不叫不叫……”


    听着他俩的对话,洛城百无聊赖地歪着身子,默默地想:好像我也有一阵子没去张主任那儿查激素了?啧,比赛前还是得抽个空去查一次,免得出什么岔子。


    正寻思着,他突然听见陆庭风道:“哎,你的易感期是不是快到了?昨天我见你好像让唐秘书帮预约了私人医生……如何,激素水平正常吗?”


    他问得如此突然,闻人律完全没有预料,当即慌乱地从后视镜里瞥了洛城一眼,气恼道:“你怎么偷看我的预约啊!”


    “我没有偷看,就是路过时正好看到!”陆庭风略觉诧异地望向他,心想这人怎么突然间跟自己生分起来了?以前这个话题不是随便聊的么?


    疑惑地拧起眉,他又道:“你要是快到易感期了,记得提前跟我说!不然我工作安排不过来的,知不知道?!……别自己跑去逍遥自在了,丢我们几个要死要活。”


    这时,坐在后排的洛城滴溜溜地转一下眼睛,暗戳戳发问道:“他怎么逍遥自在啊?找Omega来解决吗?”


    “啊?……这倒没有。”陆庭风浑然不觉老友全身都如临大敌地绷紧了,还在满不在乎地继续爆料:“咱们律总纯情得很,没有恋人宁可自己熬,让他家保姆阿姨做一堆全麦面包,天天吃!……要我说啊,他干脆找个麦香味儿的老婆算了!免得易感期的时候嘴馋。”


    “全麦面包啊?”洛城诧异地重复一句,随即仓促地抿紧唇,垂下眼默默憋笑。


    从后视镜中看到他这个微妙的神情,闻人律咬牙切齿坐在驾驶座上,忍不住懊悔地闭上了眼:操……早知道就不载陆庭风了!这个大嘴巴,少说两句话会死啊!


    第79章 突如其来的热潮期 私人医院的效率惯来……


    私人医院的效率惯来神速, 头一天护士来训练馆给他采了血,第二天一张激素报告单就发进了闻人律的邮箱里。


    甘医生发信息跟他说:“你的激素有点儿波动,整体呈现上扬的趋势。照这个速度, 大概一周后会到易感期, 最近你注意一温变化。”


    ……又快到易感期了啊。


    上次易感期是四月下旬,他与洛城还没有重逢。身体的欲望没有指向,只仿若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雨,撑起雨伞挨过去便罢。


    然而现在……洛城就在他身边, 自己甚至跟他有了一层难以启齿的关系。这时的易感期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大雨, 而成了一场密不透风的酷暑,洛城就是那一汪他渴求的甘泉。


    可惜,目前自己只能“望泉止渴”。


    夜晚躺在床上,闻人律深沉地叹口气, 忍不住又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最近一个月,他自己解决的次数越来越多,几乎到了每天一次的程度。自制的高墙被洛城凿出了一个孔洞, 欲望像流水,从破口中倾泻而出。千里大堤溃于蚁穴, 当他意识到自己愈发沉溺于这种幻想与渴求时, 那个洞已经变成巨大的缺口,欲望浩浩汤汤流成了海洋。


    紧咬的牙关中泄出失控的气息,那个阴差阳错的晚上、那套气息已经消散的睡衣都已被他反复回味,咀嚼得一点儿汁水也不剩了。良久,闻人律终于睁开眼, 躁动的气息慢慢趋于平静。思绪空茫之间,他想起傍晚时洛城在车上那个忍俊不禁的笑容,忍不住懊悔地低吟一声, 把被子捂到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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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闻人律罕见地睡过了头。


    将近九点才爬起来,他仓促地修面洗漱,还不小心把下巴刮了一下,渗出几滴血珠。用纸巾按压着走出房间,敏姨颇为惊异地看着他,难以置信道:“少爷,你居然睡过头了?”


    闻人律:“嗯……昨晚没睡好。”


    还好今日敏姨做的是西式早餐,凉了也不要紧。他拿开纸巾,见血止住了,便坐下来开始用餐。拿起三明治刚啃两口,玄关的门禁就响了起来:“敏姨,我把月凨送过来啦!”


    这熟悉的声音立刻令闻人律瞬间绷紧神经:是洛城!


    “哎,好,你上来吧~”敏姨浑然不觉自家少爷的紧张,兀自放了行。不一会儿,洛城抱着月凨嘻嘻哈哈地进门来,刚想跟敏姨说笑两句,却意外地看见闻人律坐在餐桌边上:“咦,你怎么还在这儿!?”


    闻人律略显尴尬地瞥他一眼,视线躲闪:“睡过头了。”


    “干嘛,做噩梦啊?”兴致勃勃地抱着月凨坐到他身旁,洛城就跟逗小孩儿似的,眯着眼睛一副坏心样。闻人律顿时感觉自己靠近他那一侧的毛孔全张开了,半边身体的肌肉紧绷起来,蠢蠢欲动地想要靠近,但又警惕地提防着他的戏弄:“加了会儿班而已。”


    这个答案好没意思,洛城撇撇嘴,顿时没了兴致:“哦。”


    这时,路易跳下沙发,小跑着靠了过来,坐在洛城脚边,傻笑地看着月凨。以往洛城看见它,总要恶劣地逗几下,今日却心不在焉的,一双眼总往闻人律脸上溜。他没话找话地问:“这个三明治好不好吃啊?”


    闻人律不敢松懈,绷着脸道:“还行。”


    果然,洛城下一句便是:“是不是全麦面包的?”


    不禁深吸一口气,闻人律克制地斜眼望向他:“你到底想问什么?”


    这家伙一脸憋着笑的促狭神情,忍俊不禁道:“哎,等你易感期到了,记得跟我说一声,我就不丢月凨过来麻烦你了。顺便,再送你一车全麦面包,助你渡过难关……哈哈哈哈哈哈哈!”


    用力咽一口气,闻人律紧咬牙关、闭上双眼,声音仿佛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不用了,谢谢!面包我自己能买!”他气鼓鼓地站起来,回身去主卧拿西装外套。洛城就跟一只嗅到肉味的狗那般,嘻嘻哈哈地跟上去继续纠缠,仿佛对自己Omega时的信息素味道全然不知:


    “别嘛,我受你这么多照顾,好歹也该报答一二。说吧,你喜欢吃哪家店的面包?我帮你包圆了!”


    他跟在闻人律身后走进主卧里,宽大的房间是深沉的冷色调,装潢、摆设无一不透着与主人一致的克制气息。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进入了对方的私人领域,洛城好奇地四下张望着,脸上跃跃欲试的神情像一只傻狍子,大意得仿佛一伸手就能捕获。


    那一刻,闻人律难忍冲动,抓过外套回身直撞到他面前,心中压抑的情绪几乎一触即发。洛城似乎也感觉到他的情绪,一瞬间收起了大大咧咧的神情,双眸圆瞪,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他,浑身悚立。


    闻人律深沉地喘息着,漆黑双眼倒映着洛城紧绷的神情,那一刻几乎脱口而出:我想要你,你能给吗……?


    没有回答。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僵持着、拖延着,直到被月凨轻轻一声“咿呀”打破。


    洛城如梦初醒地后退一步,面颊仿佛重新开机,调整出一个劫后余生般的干笑:“哈哈,哈哈,我,我去把月凨给敏姨……”抱紧女儿慌忙转身溜了出去。


    望着他逃也似的背影,闻人律感觉澎湃的心潮仿佛打在虚空之中,又落入低谷,沉沉地跌了下去。静立良久,他终于冷静些许,紧抿着唇走出去。洛城已经安置好了月凨,此时老老实实站在玄关,视线躲闪地瞥他一眼:“那个,我是跟你的车一起过去,还是……?”


    “跟我的车。”


    说着,闻人律克制地走上前,强迫自己目不斜视地错开他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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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训练馆后,洛城几乎是逃也似地下了车。


    火烧火燎地冲进更衣室,他一边换运动服一边后怕地喃喃低语:“操,操,老子再也不调戏他了……这人不禁逗!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太吓人了!”


    虽然洛城很不想承认,但闻人律刚才那个独狼似的眼神确实把他吓到了。不夸张地说,那一瞬间,他浑身都窜起了鸡皮疙瘩,尤其脊梁骨,凉气嗖嗖地往上直窜到天灵盖,令他有一种即将被拆吃入腹的错觉。


    还好关键时刻有月凨救驾,他才得以恢复神志,从闻人律的房间里逃出来。现在回想一番,洛城不禁打一个冷战,后怕地捋了捋胳膊。


    浑浑噩噩地换好装备来到训练场地,曹教练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今日的练习中规中矩,都是自己熟悉的项目。洛城打起精神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整个人逐渐从早上的惊吓中抽离了出来,慢慢进入状态。


    针对站立型选手的备赛当中,拳法的训练是必不可少的。公司给洛城安排了国内知名的拳击手徐波来给他做特训。两人都是高大的身材,双臂修长,训练时偏重进攻节奏与摇臂躲闪,力道方面点到即止。曹教练在台下仔细地观察着,半晌发现,洛城的耐力似乎比以前好了许多?


    忍不住叫停他俩,曹磊问道:“阿城,这一回合你已经练了二十分钟了,还不累吗?”


    洛城抹一下脸上淋漓的汗水,呼吸急促,但并不紊乱:“还好啊?没什么感觉。”


    “是吗?”曹磊略感疑惑。不过这个变化对比赛有利,他寻思了一会儿,没有继续深究。


    到了下午五点,一天的训练基本结束。就在洛城以为可以去冲澡换衣服的时候,曹磊拿着日程表走了过来:“今天还有最后一项,抗击打训练。你活动一下,做好准备。”


    洛城一听,差点儿跳起来:“抗击打训练不是后天才开始么!”


    “你大后天有活动,我怕你第二天直不起腰,就干脆调整到今天了——这不是方便你恢复么!”


    “那你怎么不干脆调整到活动之后啊!”洛城哭笑不得地喊,显然对这个训练还是有点儿发怵。


    曹教练恨铁不成钢地夹他一眼,语重心长道:“你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好不好!当年你就是败在奥康纳的爆肝拳之下,这次肯定要一雪前耻啊!凯洛夫一个拳击手,绝对会瞄准睨你这个弱点的,不好好磨练怎么行?行了行了,你别啰嗦了,赶紧到角柱上靠着去,做好准备!”


    不得已,洛城只能苦着脸爬到拳台上,靠着角柱,手臂向后夹住围绳。金波不禁大乐,主动请缨:“来来来,我来帮你特训!”说着戴上拳击手套,跃跃欲试地站到他身前,龇着大牙道:“阿城,你放心,我会循序渐进的~”


    洛城怨念地瞪他一眼:“你悠着点儿啊,别把我打死。”


    绷紧腹肌,做好准备,金波的击腹拳随即挥来,打到他身上发出“砰”一声闷响。围观的运动员都发出起哄的低呼声:“城哥~痛不痛呀~”


    洛城拧着眉轻轻闷哼,倒是觉得可以忍受:“……还好。”


    “那我就加重力道了哦?”金波道。


    “嗯。”默默咬紧牙关,迎接下一记重击,洛城承受着愈发沉重的击打,却莫名感觉……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痛?拳头打在小腹上,痛感沿着神经向全身传播,但肌肉却好像另有一种迟钝的知觉,将那股痛感淡化了。


    五分钟的击腹训练持续下来,洛城感觉自己整个小腹热辣辣地发烫,却远不如去年那样痛苦。曹磊见他面不改色地揉揉肚子,直起身爬下拳台,不禁目瞪口呆:“阿城,好像你的抗击打能力也提升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揉一揉酸痛的腹肌,洛城低头瞅瞅,唔,好像有些发红。他满不在乎地道:“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吧?我洗个澡回家了哦?”


    见曹教练怔忡地点点头,他便摆摆手,面色如常地拎上运动包,洗澡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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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时又是坐闻人律的车。洛城老老实实地没敢再作妖,只窝在副驾驶上捧着手机,专注地查询自己抗击打能力提升的原因。


    一开始他没查到什么靠谱的答案,网上的专家们动辄扯到神经系统,又或者遗传因素、系统性硬化症什么的,看得洛城心情烦躁:这都什么鬼东西!直到他翻到一个回答,说有些孕妇经历生产之后,疼痛感受阈值会相对提高,对疼痛的忍耐力大大提升。他才终于恍然大悟,心想:乖乖,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不由回想一番生产时遭受的疼痛,洛城后怕地颤抖一下,深以为然:也对啊,开指劈骨的疼痛都忍下来了,击腹又算得了什么呢?在生产面前,这级别的痛楚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在副驾驶恍然思索着,他不时唉声叹气,听得一旁的闻人律不禁频频侧目。他见洛城掀起衣服下摆,低头打量小腹,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怎么了,刚才击腹很痛吗?”


    “啊?”洛城诧异地看他一眼,“没有啊。不痛,我轻轻松松就忍下来了。”


    “真的?”闻人律语气中透着疑惑,显然还记得去年他抗击打练习时痛苦的样子。洛城急了,立即拍几下肚子:“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一点儿都不痛!”


    大掌“啪啪”拍在小腹上,别说,后知后觉的确实有一丝酸痛。洛城咬咬牙忍下来,面不改色。闻人律将信将疑地注视一会儿,半晌终于把视线收回去:“你可别逞强。”


    “……我才没有逞强。”洛城嘴硬地梗了梗脖子。


    到闻人律那儿接上月凨,洛城本想直接回家,却被敏姨留了下来:“吃过晚饭再回去吧?不然你回家后还得做饭,多麻烦呀。而且这会儿正好晚高峰,大老远地开过去,堵在路上怎么办?”


    想起之前几次饿着肚子等红灯,等了几分钟还没通过十字路口,洛城刚迈出门的脚默默地收了回来,抱着月凨叹气:“也是……那就吃个饭吧。”


    敏姨立即喜笑颜开:“哎,好!你跟少爷聊聊天,再过二十分钟就能吃饭了~”


    坐到沙发上,洛城刚把女儿松开,路易立即跳了上来,蛮横地挤到他俩中间。这狗德行……洛城不禁“啧”一声,好笑道:“干什么,不让我挨月凨啊?你这长脸狗怎么这么霸道?!月凨又不是你女儿,让开!”


    “汪!汪汪汪汪!”路易甩着脑袋大声叫嚷,一副拒不让步的架势。洛城横眉倒竖,当即站起来,绕过它抱起月凨,放到另一边角落,再坐下:“怎么样,你以为你能拦住我吗?”


    “汪!”大叫一声,路易当即从他身上踩了过去,继续圈住咯咯笑的月凨。洛城猝不及防地被它一脚踩在小腹上,足足五十斤的大狗配上鸡蛋大的小爪子,当即踩得他一声痛哼,蜷缩着身体歪倒在沙发上:“操……痛啊!”


    闻人律刚换了身休闲服,一从卧室出来就看见这个景象,当即飞奔到洛城身前,心惊道:“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击腹时打伤了?”


    洛城倒吸着凉气掀开衣服下摆,紧缩的腹肌上隐隐透出青黑,显然是击腹时留下了淤伤!他不禁苦笑一声,心道:打的时候明明没觉感觉多痛啊……难道是自己判断失误?


    “你这……还说没受伤!”被他气得又怒又心疼,闻人律急忙从冰箱里取来冰块,装进毛巾里敷到他肚子上:“我今天看你们击腹时就感觉不对劲——怎么越打越重?你也是,痛就让他轻点儿啊,硬撑着干什么?”


    “……那我没觉得怎么痛嘛。”悻悻地瘫在沙发上,洛城颔着下巴,不时心虚地瞥他一眼,小声道:“那点儿痛跟我生月凨比起来,完全就是毛毛雨,没想到居然还能打伤了……”


    听他提到生产时的痛,闻人律单膝跪地,蹲在沙发前面不由愣住了,面容怔忡。客厅里一时间很安静,只有厨房传来持续的炒菜声,刺啦作响。半晌,他神情恍惚地瞥向洛城紧致的小腹,嘴唇张一张,沙哑道:“……生产那天,你从下午就开始痛了是吗?”


    “昂,是啊,你怎么知道?”洛城歪着脑袋瞥他,这个俊美的alpha仿佛陷入了某种懊悔的情绪当中,眼帘低垂。即使低着头,他的下颌依旧清冷而紧致,嘴角下方一痕浅浅的伤疤,应当是刮胡子时不小心留下的。


    “我看了医院的课题记录。”说着,闻人律忍不住将冰袋缓缓移向他肚脐下方,回想这个位置被月凨撑得鼓胀的模样:“孕后期很辛苦吧?”


    “……还好啦。”洛城不习惯跟人示弱,一些苦难既然过去了,就不必要再提起。他偏过头,只给闻人律留下一个满不在乎的侧脸:“我体重控制得不错,一直到产前都挺灵活的,没费什么劲儿。”


    是吗?闻人律不如何信。书上说,很多妈妈在产后会忘记孕产的痛苦,他觉得洛城也是这样,下意识麻痹自己,这样才能心无旁骛地爱护月凨。


    手里的动作不禁更轻了些,他垂眸望向洛城的小腹,刚想把冰袋往移向肚脐上方,洛城却猛地把冰袋抢了过去,蜷起身体背对着他:“好了好了,我自己来!你玩儿去!”


    望着他拒绝的后背,闻人律所有温软的心思被强行冷却,只得克制地收回手,站起身道:“……我去帮你找跌打油来”。


    洛城一手摁着冰袋,一手压着自己腿间,模糊地“唔”了一声。听着脚步逐渐在身后远去,他心虚地回过头,只看见了闻人律沉默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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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回到家,洛城洗过澡光着膀子回到房间,原来的旧床褥已经全部换成软蓬蓬的蚕丝被,床垫也换成泰普尔床垫,平白高了十几公分。


    月凨穿着小毛衣滚在云朵似的被子里,看见他小腹上的淤青,忍不住用小手指着,诧异地“哦”一声,大眼睛睁得溜溜圆。洛城笑着搂住她,往床上一倒,道:“这是爸爸的勋章~知道么?爸爸是格斗家,有点儿磕磕碰碰很正常。”


    “啊?”月凨不解地反问一声,随即坐到他边上,学着敏姨安慰自己的模样凑到爸爸肚子边,鼓起嘴巴软绵绵地吹气:“呼~呼~”


    这可把洛城给逗乐了,忍不住爱怜地轻抚她的肥脸蛋:“你帮爸爸吹一吹,痛痛就飞走了是吗?”


    “嗯!”月凨一脸认真,半晌还用小手轻轻地碰一碰。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双眼聚精会神地摸着爸爸的肚子,随即抬起小脸,对着洛城喊:“妈妈!”


    洛城差点儿跳了起来!


    “谁教你这样叫的?”他哭笑不得地抓住女儿,“哪个混蛋教的,嗯?”


    月凨想一想,伸手指向楼下,随即把两只小爪子举到身前,做了个转方向盘的动作。洛城立即心领神会:操,是闻人律!


    想到今天他蹲在自己身前的那个场面:低垂眼帘掩映着闪动的视线,嘴唇轻抿时,那一痕细细的伤疤也会微微漂移。乌黑的额发垂在眉际,随着冰敷的动作轻轻晃动……洛城忍不住哀嚎一声,背对着月凨侧身蜷缩起来,又捣住了自己腿间:这家伙一个alpha,长这么好看干什么啊!神经病,真是暴殄天物!


    心慌意乱地关了灯,顶着热脸陷入一片黑暗里。老居民区没有太多光污染,窗外只有隐约的路灯光亮。他摸着黑替月凨脱掉毛衣,掖好被子,却感觉自己身上依旧在发烫,整个人热乎乎的。忍不住抚一把额头,洛城蹬开自己脚上的被子,心道:难道是秋天太燥热了?加上最近开始恢复训练,所以有点儿上火?


    ……明天炖一个清火的汤吧。他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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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击腹训练的第三天是安德玛的新品发布会,品牌方邀请了旗下的六名代言人一起出席活动。洛城的腹肌虽然还有点儿淤青,但行动已经无碍,一大早就被李雪用公司的车拉去了活动场地。


    坐在车上时,洛城隐约感觉有点儿头晕,整个人精神恍惚的,像是低血糖的症状。不得已,他问李雪要了两袋梳打饼干吃,一边吃一边听她念台本:“这次活动比较简单,你把流程熟悉好,其他的听从主持人的指示就行。哦,律总还让我拿个东西给你——”


    她递来一个盒子,洛城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块光彩夺目的手表,有点儿眼熟,好像闻人律以前戴过。李雪说:“这次活动有三个明星。衣服只能穿品牌方的,那他们肯定会在项链首饰上下功夫,咱也不能落了下风。”


    把手表戴到手腕上,洛城抬起胳膊看一看,心中突然有一种异样的优越感:公司的人总说闻人律偏心他……哼,就偏心了怎么着?老子是他旗下的头牌,又高又帅又能打,还是他女儿的亲妈,他不偏心我偏心谁啊?


    心安得地戴着表继续吃饼干,半晌到了活动的酒店,他从员工通道走向后台,去化妆间做妆造。脑袋依旧昏昏沉沉地发晕,化妆师给他刮眉时,冰凉手指碰到热烘烘的皮肤,吓得猛缩了一下:“洛先生,你好像有些发热啊!”


    “是吗?”洛城下意识吸吸鼻子,却没有迟滞的感觉:“可能感冒了吧。”


    “那我给你冲个维C泡腾片……”主办方十分细致。不多时,一杯柠檬味儿的温水递了过来。洛城一饮而尽,清新又酸甜的味道顿时充满口腔。


    化妆师细心地用刮刀给他刮眉、修整鬓角,半晌又刮一刮胡子:“洛先生,你今早剃须了是吗?下巴好干净。”


    “今早?没有啊,我好像……”脑中漫漫地思索着,洛城心想,我上次刮胡子是什么时候来着?昨天没有刮,前天好像也没有……啧,奇怪,好像有一个多星期没刮了!


    混沌的脑袋里像是响起一道惊雷,将洛城倏地劈醒了。他惶然睁开眼,忽然发觉自己最近的高热跟去年四月下旬有些相似……都是心浮气躁、舌苔赤红,一副上火的模样。再仓皇摸一把光滑到异常的下巴,洛城目瞪口呆地望着镜中莫名显露出几分清俊的自己,只觉得五雷轰顶,全身血液尽数退去,手脚冰凉。


    操,怎么办,接下来还要出席活动……我能侥幸撑过去吗?


    心脏惊惶地越跳越快,血液逐渐恢复流动,直至暴涌。惶惑的血流将他的脸染成了绛红的颜色,化妆师刚选好粉底液准备给他打底遮瑕呢,一回来见他满面赤红,不由吓了一跳:“天啊!洛先生,你很热吗?”


    “……是有点儿。我,我去趟卫生间,你先帮别人化妆吧。”说着,他猛站起身,脑袋的晕眩让他不禁摇晃了一下,半晌才稳住身形,跌跌撞撞地走出化妆间。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廊子,通往后勤出口。望着廊中神色匆忙的工作人员,洛城不由咽一口唾沫,垂下头,贴着墙强作镇定地往外走。他心中暗暗祈祷着,不要看我,不要注意我,我只是出去透透气,什么事也没有……然而,一个主持人模样的alpha却忽然出现在廊道前方,手中拿着台本,一边跟助聊着什么,一边东张西望地走过来。


    那瞬间,洛城心虚地倒吸一口凉气,慌不择路地打开离自己最近的那扇门,闪身躲了进去!


    周身顿时被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儿包裹,他劫后余生一般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好像躲进了一间工程维修房,架子上摆满了工具。


    此时他脑袋愈发晕眩,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显然是撑不住了。可门外又全是人,他一出去就会被工作人员拦截,跑也跑不掉……六神无主地靠着墙壁蹲下来,洛城惊惶地深呼吸着,直到看见手腕上闻人律的手表,他才窥到一丝生机:事到如今,也只能让他来帮忙了吧?


    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拨通闻人律的号码,他颤抖地呼吸着,声音中透出难以自制的慌乱:“闻人律……你赶紧,过来接我……我好像热潮期了,没法出席活动……”


    对面惊愕地失语一秒,随即倒吸一口凉气,麦克风中传来疾奔的风声:“你在哪里?身边有人吗?”


    “没有……”终于脱力地坐到地板上,洛城的心缓缓落了下来,呼吸变得深长:“我在一楼后勤区的一个工具间里,离化妆室不远……你快点过来。”


    “好。”那边响起汽车发动的引擎声:“我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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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脚步声终于来到门口,试探着扭了一下门。发现门被反锁,他敲敲门,用的是短促而迟缓的节奏,“笃,笃,笃”的三下,仿佛是压抑的试探。洛城的视线艰难地凝聚起来,扶着墙慢慢走过去,额头抵到门板上,哑声轻唤:“闻人……闻人律?”


    “是我。”外面响起那个低沉而清冷的声音,仿佛从天而降的救世主,让洛城彻底卸下防备,无力地扭开了反锁。


    高大的身影立即闪身而入,眼疾手快地搂住他向下跌落的身体。闻人律紧紧揽着他,鼻子已经嗅到了丝丝缕缕的麦香气息:“你怎么样,还能走路吗?”


    “我……”洛城昏昏沉沉地抓住他双臂,勉力站起来,但额头依旧抵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咬牙顽抗:“应该可以……但是,我这样走出去,别人肯定会觉得不对劲……”


    Omega的气息已经失控地逸散了出来,虽然不算浓,但廊子里人员众多,难免会被人发现端倪。闻人律谨慎地呼吸着,仍不免被房间里这股诱人的味道勾得呼吸急促,那瞬间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吻他,标记他,进入他……汹涌的欲望几乎让他失去智,他只得咬紧牙关努力遏制,才终于挤出一句话:“要不,我先安抚一下你?等你冷静一点,我们再出去?”


    “什么?”洛城失序地呼吸着,抬起头,双眼困惑地望向他,嘴唇干热:“怎么安抚?”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嫣红嘴唇,闻人律再也忍不住,用力吻了下去。


    第80章 失控 失去力气的舌尖像被毒刺蛰中的软……


    失去力气的舌尖像被毒刺蛰中的软体动物一般, 软绵绵地藏在湿润的口腔里,轻轻拨动时会下意识地往外轻推,不像拒绝, 更像是邀请。闻人律无法自控地纠缠着它, 像渴水的旅人,企图向洛城索取水分。


    有些东西是无师自通的。吸吮和舔舐似乎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有时用来进食,有时用来求爱。纠缠之时, 他尝到洛城嘴里有一股清新的味道, 好像是柠檬味的汽水,酸酸甜甜的。忍不住松开口,抵着他的额头轻问一句:“你吃了什么?”


    洛城呼吸不稳地瞪着他,只可惜眼神中只有怔愣, 无一丝力道,更像是茫然的索求。闻人律不禁闭上眼,又吻了过去……柔软、烫热的嘴唇, 终于从他的梦里走到现实。他情不自禁地索取得久了些,一点点地研磨、啃咬。


    兰花冷香的alpha信息素和麦穗炙烤的omega香气相互交融, 为彼此做了一个短暂的临时标记。洛城的神志终于恢复了些, 站直身体,抬手抵住他不断前压的胸膛,轻轻推开——闻人律意犹未尽地松开唇,近距离注视着他躲闪的双眼,呼吸紊乱, 声音沙哑:“好一些了?”


    他的手仍紧紧搂着洛城的腰后,像一条锁链,牢牢锁住他。


    “……嗯。”洛城下意识想挣脱, 但反抗的力道太小——又或者说,他也许根本没想认真反抗。闻人律沉默几秒,突然脱下西装外套盖到他头上,随即转身揽住他的腰,低声道:“要走了——”


    洛城心里暗暗一惊,下一秒,工具间的门打开,外头杂乱的声音涌进来:“嘉宾呢?嘉宾怎么还没到齐?……洛城去哪儿了?”


    惊惶之中,他感觉闻人律牢牢揽住了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压到西装上,掩住他的脸,带着他向外疾走。匆忙间,他们撞到了好几个人,甚至有人诧异地道:“哎,这不是……”但声音很快被远远甩到身后,前方随即出现了刺眼的亮光。


    “上车!”车子就停在门口。闻人律快步跑下台阶,打开后排车门,将他推进去。随即飞快坐进驾驶位,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秋日明亮的阳光从窗边掠过,洛城神志恍惚地靠在后座上,只看得见闻人律乌黑的头发和宽阔的肩膀,只听得见他稍显急促的低沉声音:“喂,雪姐……对,洛城不大舒服,没法出席活动了,你跟主办方说一下……嗯,你全权处。”


    嘴唇上还残留着他用力吮吻的触感,洛城忍不住闭上眼,沉沉地呼吸。想到那股沁人的兰花冷香,他煎熬地低吟一声,刚才稍有平息的欲念又漫卷而上……恍惚间,洛城望着天窗外飞掠的树荫,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


    在满车的麦穗炙烤香气中,闻人律花了十几秒的时间才决定好去哪里。


    家里有敏姨在,所以肯定不能回家;洛城那儿人多眼杂,隔音也差,也不是个好去处。酒店呢?似乎也不妥。洛城好歹是个公众人物,虽说不及那些明星有名,但万一被人认出来,也是有可能传出绯闻的。


    斟酌再三,闻人律想到了自己刚来申城时买的江边公寓。虽然久未造访,但有公寓管家进行统一管,现在过去小住几天应当也没什么问题。想着,他一个急转弯,朝城东开去。


    二十分钟,车子到达公寓楼下。在即将转进车库入口时,闻人律瞥见街边有一家药店。内心挣扎一番,又回头望望躺在后座上已经神志不清的洛城,他还是选择靠边停车,去药店买了两盒套子。买完想一想,又买了三颗紧急避孕药。


    ……他怕自己忘情之际做昏了头,忘了戴套。


    洛城身上已经热得不像样了。


    将人揽到怀里,扶下车,前阵子增肌的效用终于显现,令他可以游刃有余地抱起心上人结实的身体。洛城已经没了力气,只能跌跌撞撞地靠着他,双手下意识揪住他衬衣下摆,喃喃道:“这是……哪里?”


    “我另一处房子。”揽着他走进电梯里,光亮的内壁印照出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洛城的面颊透着高热的酡红,靠在他肩上像一只重伤的大猫,高大却虚弱。嗅到他身上那股勾人的omega气息,闻人律深吸一口气,勉力维持着智,不敢轻举妄动。然而……洛城却埋在他侧颈处,好像,在无意识地亲吻?


    细密而柔软的酥痒触感不断从颈侧传来,闻人律不禁破了功,疾喘一声推开他。洛城那双马驹似的眼睛已完全失去智,茫然而失神地抬起来,映照出他濒临溃败的困顿面孔。闻人律不禁道:“洛城……你知道我是谁吗?”


    眼珠迷离地上下移动,从他的脸,看到他的脚。洛城忽然笑了一下,再次倾过身,殷切地吻上他的嘴角:“我知道……你是闻人律。”


    此时电梯停止,两侧门打开,四米外就是公寓的大门。闻人律再也忍耐不住,搂过他用力亲吻着,迫不及待地朝户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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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寓还是五年前的样子。


    走进玄关时,两人踢倒了门口的三角衣架,那是闻人律刚来申城时陆庭风拿给他用的。拉扯之间,外套跌落在地,被洛城凌乱踩过。下一秒皮鞋也被绊掉了,四只脚仅穿着袜子跌跌撞撞地走向卧室门口,两只是黑色的,两只是藏青色的。


    这期间,两人的嘴一直没有分开过,神魂颠倒地粘在一起。他们仿佛像压抑许久的修行者,一朝破了戒,只恨不得将自己渴求已久的人吞吃入腹。


    仓促间,闻人律扭开房门跌进房里,被洛城压在了地毯上。这只任性的黑骏马火热地呼吸着,注视着他缓缓俯身而下,嫣红的唇喃喃低语:“你真好闻……”


    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闻人律再贪恋他痴嗔的神情,此刻也忍不住了。抬起下巴吻过去,又攥着他的腰一翻身,上下顿时易势。那烫热的皮肤像粘住了他的嘴巴,不止是脸,不止是唇,还有那平直的锁骨和饱满的胸肌……闻人律终于明白了月凨的感受。那个地方承载的除了母爱,还有令人欲罢不能的渴望。


    纠缠之间,房间里逐渐充满了两人的信息素味,兰香混合着麦香,乍一闻有些奇怪,但随着主人的交融,它们似乎也变得和谐。闻人律痴迷地在洛城身上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吻痕,衣服褪去后,蜜色的皮肤仿佛最活色生香的佳肴,诱得人不断啃咬。


    “操……”混乱之间,洛城迷迷糊糊地咒骂,声音黏腻:“痛!别咬……”


    他像一只被狮子扼住喉咙的羚羊,想躲,却被叼了回来。周身都被危险地品尝,遮掩的地方也被摩西分海一般打开。闻人律忍不住啃一下他的膝盖,随即置身其中。这屈辱的动作令洛城又悲鸣了一声,抬起手臂挡住面庞:“你别……啊!”


    躺在床边的地毯上,有那么一瞬间,洛城似乎从信息素的控制中清醒了过来。闻人律清楚地看见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挣扎,那神情中包含着难以置信、难以接受,和隐约的懊悔。


    心中顿时慌乱,他赶忙俯身亲吻洛城,用自己的信息素迷惑他、麻痹他。


    笨拙而迫切的亲吻像胁迫,但更像笨拙的哀求,一点点吻去那双眼中的抗拒。洛城被迫放下手臂,搭到他后颈上,眼帘逐渐恍惚地垂了下去。胶着之际,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洛城仰起头“嗯”一声,双眼惶然张开,似乎不适应这种可怖的感觉。他下意识伸手抵住闻人律,可手臂却软得像棉花,根本阻挡不了对方。


    这个平日里冷淡克制的alpha似乎失去了神志,对他的推拒置若罔闻,只埋着头,难以自控地不断亲吻。那瞬间,洛城闻到一股极其沁人的兰花冷香,浓烈到几乎令他晕眩——闻人律好像……进入易感期了。


    干柴烈火,天崩地裂。床上的被子被仓促地拽住一角,随即颤抖地拖下去,盖住纠缠的二人。洛城发出崩溃的哭音,一只蜜色的大手伸出来,用力揪住了闻人律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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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烈的晴事持续了七个多钟。


    说实话,闻人律已经一年多没有X生活了。他不是那种沉溺于喻望的人,这事儿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甚至比不上工作重要。加上平常激素水平较低的原因,他极少在日常中产生旖旎的想法。


    但那个秘密的揭露让一切都改变了。


    清心寡欲的人成了妄想者。那些东西仿佛严格遵守着“数量守恒”的定律,当年欠了多少,如今就加倍补回来多少。渴求和冲动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积压之后,终于倾泻。他忍不住十指相扣地把洛城的手举过头顶,难以自控地用力,那种亲密的感觉令闻人律无比陶醉。


    他不禁开始幻想自己与洛城心意相通后的日常,两人住到一起,共同养育孩子、打打嘴仗、夜晚缠绵……不夸张地说,闻人律花了大半天,才让自己稍稍恢复智。


    清醒时已是黄昏。


    整个房间陷入昏暗的光线中。夕阳的余晖从落地窗投洒进来,软融融的地毯被映照成暗金的颜色。洛城累得睡着了,赤着身趴在床上,长臂张开,小臂垂在床边,仿佛一滩冬蜜汪在床褥中心,正缓慢地、粘稠地向边缘流泻。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味道。


    闻人律去客厅里倒水回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夕阳洒在洛城山峦起伏的脊背上,深深的脊沟仿若峡谷,躲在背肌的阴影里,像是有某种东西沿着它向双腿流淌。看见河流尽头那片暧昧的阴影,闻人律不禁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定的信息素又开始跃跃欲试。


    他忍不住走向床边,俯身抚上洛城的肩胛骨——他终于可以肆意触碰这具美妙的身体。想象中的温度与触感全部被证实,高热的、结实的“黑骏马”,每一处细节仿佛都是造物主的杰作,令他看不够、描摹不够。


    闻人律突然发现自己有皮肤激渴症,总忍不住想贴过去,紧紧地拥抱。难以自控地搂住洛城,他贴到那片被发丝掩盖的后颈上,轻轻拨开头发,蠢蠢欲动地亲吻、吮吸。洛城身上,几乎只有这处是完好的——他没敢标记。不止是怕洛城清醒之后生气,更是怕自己的标记会给他的身体带来不可逆的改变。


    一个半月后洛城还要比赛。自己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这时,门外铃声响起,是外卖到了。他取了外卖,将茶几搬到床前,把餐食一一摆开,随即俯身爬到床上,揽住洛城的肩膀轻轻摇晃:“洛城,醒醒……起来吃个饭再睡。”


    床上累得精疲力尽的高大omega疲乏地睁开眼,好半晌才想起自己在哪儿,以及今天发生了什么。洛城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茫然神情变得惊惶。他的眼珠隐隐颤抖,难以置信地滑向闻人律,片刻后又心虚地移开。


    良久,他试图爬起来,可身上的酸痛令他猛地软了下去,整张脸埋进枕头里。闻人律心中一紧,揽住他肩膀想把他扶起来,洛城却虚弱而坚定地推开了他,哑声道:“……我自己来。”


    声音沙哑得仿佛被小刀割坏了嗓子,洛城艰难地爬起来,拽起被子裹住自己赤祼黏腻的身躯,只从被子边缘露出一条屈起来的小腿。见状,闻人律没说话,默默端起温热的皮蛋瘦肉粥,用一本不薄不厚的书垫着放到洛城面前——是五年前的《搏击世界》,当年自己订来关注新闻、筛选运动员的周刊,如今它又发挥了效用。


    手软得连一碗粥都端不起来,洛城只好拿着勺子,低着头一勺一勺地吃粥。闻人律只着一条长裤坐在床前,静静地吃披萨,那双眼睛始终黏在洛城身上,没有离开。


    半晌,他吃完两片披萨,轻咳一声,道:“你这次热潮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公司那边我帮你请假了,月凨在我那儿,有敏姨照顾,应该没什么问题。这几天……我会陪你,别的事你都不用担心。”


    洛城动作一顿,勺子里的粥在愈发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像一勺污浊,他怔愣了半晌才慢慢送入嘴里:“……那今天的活动呢?”他沙哑地问。


    “我说你突发易感期了,不好出现在人员密集的地方。还好今天有六个代言人出席,少你一个,活动还是可以正常举办。”


    闻言,洛城似乎终于安心了些,伸手端起仅剩下半碗的粥,径直倒进了嘴里。


    房里愈发黑沉,闻人律已经看不清洛城的表情。不得已,他起身打开灯,四周顿时大亮。


    洛城已经将粥碗放到了茶几上,披着毯子摇摇晃晃地撑着床沿,似乎要下床。闻人律回身看见,赶忙大步上前扶住他:“你要去卫生间吗?”


    洛城仿佛很难堪,下意识屈起手臂隔在两人之间,视线挣扎地低垂着:“……我想冲澡。”


    “我扶你过去。”闻人律却依旧紧紧揽着他的后背,没有松手的意思。洛城挣了两下没挣开,声音里不禁透出一丝崩溃:“有必要吗,闻人律?……我又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


    被他说得呼吸一窒,闻人律松开手,只能目送着他吃力地走向卫生间。


    绒毯丢在门口,玻璃门关上,里面随即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闻人律立在原地没有动,神色深沉,眼眸略显失落,但双脚依旧坚定。半晌,水声停止,他立刻大步走上前,捡起绒毯等在门口,洛城一出来便将他细心地包裹住。


    此时,黑发斗士似乎又开始进入热潮了。他虚软地靠在闻人律肩上,低声道:“水……我要喝水。”


    将他抱进怀里,搂到床上,闻人律火速倒了一杯水赶回来,却见洛城靠着床头,眼帘半垂,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档部。不由低头看,那处由于没有穿内裤,轮廓在西装裤下颇为明显。洛城仿佛一只发现猎物的猫,一眨不眨地歪头看着,眼神逐渐迷离。


    不由深吸一口气,闻人律努力压制住身体腾起的热度,走到床边给他喂水喝:“抬头……喝慢点,小心!”


    水流从嘴角溢出一点儿,闻人律只得放下水杯,抬手替他擦拭。然而洛城的手忽然抓了上来,他用力的动作仿佛很迫切,但手掌只传来软绵绵的力量:“闻人律……”他难受地说,“我好热……帮我。”


    停留在他下巴边的手轻轻一顿,随即张开手指,抚上他高热的面颊。洛城立即闭上眼,无意识地在他掌中蹭了一下。那一刻,闻人律再也忍不住,俯身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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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样的高热持续了整整三天。


    这几天,他看尽了洛城长臂痉挛蜷曲的样子,胸膛上的纹身剧烈起伏的样子,腹肌收缩得能够看清腹腔轮廓的样子。犹自不觉,他甚至还想看看洛城趴在落地窗前的样子。欲念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旦开始奔腾就无法再收回。


    但闻人律终究残存着一丝智,没敢在洛城失神时恣意妄为——真要做得过分了,他不确定洛城清醒后会做出什么来。


    这三天之中,洛城一直没有出过房间,只有闻人律偶尔出门拿外卖,还收了一个同城快递——让敏姨寄过来的,里面是几套换洗的休闲服。虽然这几天他俩用不上,但热潮期结束后终归还是要出门的,穿脏衣服到底是不舒坦。


    洛城偶尔清醒了两次,但更多时间是被汹涌的晴潮控制着,神志不清地向他索取。闻人律的易感期也被刺激得提前了几天,这几日恨不得长在洛城身上,亲吻他,啃咬他,把他全身上下咬得几乎没一块好皮。


    不过相应的,他也被洛城抓出了许多红道道。第二天下午纵情之后,洛城短暂地醒来,看见他身上纵横交错的痕迹,惊得哑口无言。闻人律赶忙解释:“划痕性荨麻疹,过一会儿就消了,没事的。”


    洛城不说话,只哀嚎一声,捞起枕头捂住了脸。


    闻人律没再吭声,默默地靠过去,把他拥进了怀里。高大结实的身躯抱在怀中,像一个过分安稳的存在,给他一种极大的满足感与安心感。他突然无比庆幸,洛城在危机关头选择了向自己求助——不然,这个人、这具神祇般的身体,就会被另一个人拥在怀里了。


    庆幸的感觉如滚水渐沸,令他情不自禁地扳过洛城的脸,后怕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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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晚上,闻人律感觉自己的体热渐渐平息——也许是终于得到充分释放的原因,他的易感期提前结束了,比往常快了半天左右。


    冷却之后,饥肠辘辘的胃是最先苏醒的。趁着洛城酣睡,他点了两份外卖填饱肚子,随即把明日要穿的衣服准备好,又将前两日丢在地上的脏衣服收拾了一下。做完这一切,他又洗了个澡,这才爬上床去,搂住洛城。


    连日的疲劳缓缓蚕食而上,闻人律本想搂着心上人好好回味一番,但眼帘一阖上,便再也没力气抬起来了。


    睡得天昏地暗。


    第二天醒来,他睁开眼,恍惚地望着天花板,四周已是大亮。手边空空荡荡的,没有另一个人的体温。闻人律茫然地探手摸索一翻,半晌终于反应过来,猛地转头望去,身边已是空空如也。


    慌忙摸一摸床单,没有体温,看来洛城早就离开了。立刻下床冲到客厅,茶几上的披萨被拿走了半个,沙发上的衣服也不见了黑色的那套,只剩下一套白色的,孤零零躺在那里。


    就如同被他抛下的自己,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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