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成鸣考上了首都的大学


    八月中旬,成鸣先收到了来自首都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成为了继姚秋月后绿水村的第二个大学生。


    一块儿参加高考的晓梅也考上了S市师专,毕业后就能出来当老师了。


    家里一下子出了两个大学生,这可把唐家人高兴坏了,热热闹闹的放了十几串鞭炮,家门口都挂上了印着“恭喜唐成鸣考上首都理工大学”、“恭喜唐晓梅考上S市师专”的红绸子,还特意做了两桌子好菜好饭,把亲朋好友都请过来大吃了一顿。


    还给首都的唐实一家去了信,把这个好消息告知了他们。


    八月底,临近开学,成鸣提着收拾好的行李,背上一个军绿色的背包,在家人的送别下,坐上了前往首都的火车。


    唐宝儿从她爹娘口中得知了成鸣不日就要启程到首都的消息后,一早就催促着她爹娘早点出发去车站接人,好不容易到了车站,原本在出站口等着,但唐宝儿非要进到车站里面去等,唐实跟姚秋月拿她没办法,只能随她去了。


    下过雨的午后,空气有些许闷热,火车到站后,一波波人从火车站里出来,唐宝儿站在拥挤的人群外面往里边看,生怕漏看了哪一个。


    “成鸣哥哥!”突然,唐宝儿的眼睛一亮,她激动地朝从人群中走出来的男子招了招手。


    两人看着对方,都为对方的变化感到惊讶。


    唐宝儿已成长为少女,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苗条纤细,手腕上戴着一串珊瑚手链,甜美浪漫,宛如春日里的迎春花。


    成鸣看到唐宝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唐宝儿的变化让他有些恍惚,记忆中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这般模样。


    成鸣也从记忆中的少年模样变成了一个沉稳的青年人,他穿着一件深色的确良衬衫,深灰的颜色显得很沉稳,领口的扣子整齐地扣着,给人一种利落干净的感觉。


    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唐宝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我爹娘都在外面等着了,箱子给我帮你提。”


    成鸣带了一只皮箱,唐宝儿想要帮他拎来着,但成鸣拦住了她的手,只是把自己较为轻便的背包递给了唐宝儿。


    兄妹俩朝着出站口的方向走,唐实跟姚秋月就在外面等着,唐实看着都跟自己个头一般高的成鸣,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家里一切都还好吗?奶奶还好?”


    “都好,爹现在在跟柏林叔开车,工资也挺高的,家里日子过得很好,奶奶收到了你寄回去的信,知道你现在生意越做越好了,四婶也被分配到了首都银行上班,现在她老人家基本上没什么烦心事了,吃好喝好,腿脚稳健。”


    姚秋月看叔侄俩都快要堵人家出站口唠起来了,忙笑道,“先回家吧,回家再慢慢拉话。”


    “好,咱们回家。”


    成鸣的到来着实让唐实一家高兴,回去的路上,唐实不断向成鸣打问老家的情况,姚秋月嫌他话多,回到家就打发他进厨房做饭了。


    “那我就先去做饭了,成鸣第一次来首都,我烧几个菜,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吃一顿。”


    姚秋月把成鸣的行李拿进了卧室里。


    家里很宽敞,两室一厅,窗户上挂着米黄色的布艺窗帘,看起来十分温馨,客厅里摆着一个绿色的双层冰箱,阳台上种了几盆花,有兰花,玫瑰,茉莉,还有蓝雪花,这个时候正是开花的季节,簌簌的开着,有些凋零的花瓣落在阳台的地板上,还摆了一张用来喝茶的桌子和一张吊椅。


    “这一套新的洗漱用品是给你准备的,给你放卫生间里了,还有这两套衣服,前几天去百货公司买的,是宝儿挑的,她说成鸣哥哥穿上一定精神,但不知道合不合适,你待会试一试……今晚你就跟你四叔在主卧室睡,我跟宝儿挤一挤。”


    成鸣听到这话忙手足无措道,“四婶,我晚上在客厅打地铺或睡沙发就行了。”


    “成鸣哥哥远道而来,哪能让你睡沙发啊。”唐宝儿贴心的给成鸣端了杯凉茶,还把风扇给打开了,“成鸣哥哥,你喝茶。”


    “谢谢宝儿。”


    “宝儿说的是,正好这丫头还没开学,这几天你们兄妹俩就好好逛一逛。”


    正好厨房那边唐实让姚秋月过去帮忙,兄妹俩就在客厅坐着,唐宝儿看到他茶杯空了,就问他要不要再喝一杯。


    “不要了。”


    主食蒸的米饭,一个白灼菜心,烧鸡,鱼头豆腐汤,红烧鱼,糖醋排骨,茄子肉卷,一桌子是色香味俱全。


    吃饭的时候,唐实跟姚秋月忙不停地往成鸣的碗里夹菜。


    “成鸣,多吃点,你叔知道你要来,这烧鸡是一早就去菜场买活鸡回来做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姚秋月撕下一个鸡腿给放进他碗里。


    侯松梅对宝儿好,以前还送过小女孩衣服和麦乳精,姚秋月一直记着这份人情,所以对成鸣也很热络。


    “好吃。”


    姚秋月又给成鸣夹了一筷子排骨,“好吃就多吃点,还有这个糖醋排骨,宝儿最喜欢吃她爹烧的糖醋排骨了,你尝尝……”


    唐宝儿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娘,你让成鸣哥哥想吃什么自己夹,你一个劲的给他夹菜,反倒是让他不习惯了。”


    成鸣松了口气,向唐宝儿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唐实跟姚秋月都有工作要忙,一早就出门了,家里只剩下唐宝儿跟成鸣两个人,经过了一个晚上的适应,成鸣已经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拘束了。


    “宝儿。”成鸣敲了敲房门。


    唐宝儿把手里的红楼梦放下了,看见他已经换上了姚秋月买的衣服的其中一套,一件蓝白条纹的衬衫,搭着黑色的牛仔裤,给人一种沉稳、儒雅的感觉。


    她脸上露出笑容来,“我就知道成鸣哥哥穿上一定好看。”


    成鸣被她说得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唐宝儿的卧室的墙壁被粉刷得雪白,看起来很清新明亮,房间的中央是一张木质单人床,床上铺着带有花卉图案的粉色床单,增添了房间的色彩。


    床的右侧有一个床头柜,上面放了一个闹钟和一个银灰色的磁带机,房间的床帘是浅绿色的,窗帘的一角被拉开,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窗前摆着一张原木色的书桌,上面随意的摞起了几本书,翻开书的封面,扉页写着的“首都一中唐絮”几个字随性潇洒。


    唐宝儿上了初中之后,就没有再用唐宝儿的名字了,不过相熟的同学私下里还是会更习惯叫她宝儿。


    房间的右侧靠墙处有一个大立柜,平时唐宝儿的衣服就装在这个柜子里,整个房间布置简洁而温馨,给人一种宁静而舒适的感觉。


    姚秋月出门前给唐宝儿留了钱,让他们中午出去外面吃。


    唐宝儿有一辆自行车,但是她不会骑车带人,就让成鸣来骑车带她,刚吃过早饭还不饿,两人干脆就到市场去逛逛。


    在一片露天商场前,有几个摆着一些小女孩饰品的小摊,成鸣在一个饰品摊面前停下了脚步,看上了一个山茶花样式的发夹,唐宝儿一猜就知道他想要给她买,把扎着辫子的脑袋朝他的方向侧了侧。


    成鸣比唐宝儿高了一个半头,轻轻松松地就给她夹上了,他的动作很轻,既没扎到头皮也没扯到她的头发。


    她摸了摸那个发夹,挤出一抹灿烂的笑意,“好看吗?”


    “嗯,好看。”


    成鸣说的是实话,宝儿虽然不是四婶的亲生女儿,但母女俩都有一种书香文静的气质,宝儿长得漂亮,有种说不出的古韵,这个山茶花发夹跟她很相配。


    成鸣要付钱,唐宝儿也没拦着他,在老家时就是成鸣哥哥处处照顾着她,要是她主动抢着付钱反而显得生分了。


    付完了钱,唐宝儿拉着成鸣胳膊往前走,看到前面的人影有些意外,“江弦哥哥?”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哥哥唐成鸣,这是我的朋友江弦哥哥,他人很好,我刚来首都的时候没学过英语,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幸亏江弦哥哥经常来给我补课,还送了我一个很贵的磁带机,不然我的英语真的就要死翘了。”


    成鸣看向眼前的青年,看他气质不俗,应该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弟,在听完唐宝儿的话后,他心里不仅没有对江弦生出一丝好感,反而有一种抵触戒备的心理,他将唐宝儿挡在身后,“你好,我是唐成鸣。”


    江弦和他握了手,“江弦。”


    他脸上挂着疏朗的笑意,主动上前揉了揉唐宝儿的脑袋,“宝儿,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哥哥?我记得你不是独生女吗?”


    “成鸣哥哥是我堂哥,他是我三伯父的儿子,我在老家还有好几个堂哥堂姐呢,我的堂姐晓梅她也是今年参加高考,考上了市里的师专很厉害的。”


    唐宝儿在唐家时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成鸣和晓梅都对她格外关照些,她平时跟成和年纪相仿比较玩得来,晓巧性子比较敏感,成孝就是被唐老二林丹红两口子惯坏的耀祖,至于成润和成新两个堂哥,唐宝儿跟他们都有过节,幸好他们都在城里,一年也回不了一趟绿水村。


    第72章 第72章 若你心中的念想坚定不移


    刚好到饭点了,唐宝儿跟成鸣要去吃午饭,顺便邀请江弦一起。


    他们中午吃面,面馆里人不少,他们排了一会队才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了,这家面馆的羊肉面一绝,那羊肉都是新鲜现宰加上胡椒一块炖的,卤子里有炖得软绵的土豆,放进嘴里就化了,唐宝儿看着菜单,点了三碗羊肉面,江弦的那一碗不要香菜,成鸣的那一碗不要葱。


    除了羊肉面外,唐宝儿还点了一盘酱牛肉,还有一碟子红糖糍粑。


    这家店的辣椒酱也是一绝,红彤彤的辣油吃起来特别香,但据说特别辣,所以唐宝儿每次来吃面都不敢加,这次她突然想尝尝这个辣椒酱到底有多辣,就加了一勺,但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吃辣能力,没吃几口就被呛得咳出了声。


    “咳咳……”


    “是不是呛到了?”成鸣问。


    唐宝儿用纸巾擦着被呛出来的眼泪鼻涕。


    “吃一块红糖糍粑,压一压嘴里的辣味。”成鸣马上站了起来,给她倒了杯水,顺便把那碟子红糖糍粑往她面前推了推,“我记得你喜欢吃这种甜甜糯糯的点心。”


    唐宝儿吃了块红糖糍粑,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蔓延,确实舒服了不少。


    “要不要试试加点醋?醋可以解辣,往面里加点醋就不辣了。”江弦颀瘦的手指拿起一旁的醋瓶,给她的面碗里加了些醋。


    唐宝儿再尝了一下,果然有了醋的中和,面吃起来就没有那么辣了,酸酸辣辣的也很好吃,她甜甜一笑,“谢谢江弦哥哥。”


    成鸣和江弦都没有再说话,面是很好吃的,但唐宝儿总觉得这顿饭吃得怪怪的,空气中像是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息。


    成鸣在唐宝儿家待了两天,就要去首都理工大学报道了。


    唐宝儿也开学了,她现在在首都一中上初三,比起前两年压力也重了些,不过以唐宝儿的成绩,考上首都一中的高中部不是问题。


    江弦找到了唐宝儿,两人也没什么目的,就是在街道上随便走走,空气中有种雨后的清新的泥土味,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很光滑。


    步行到了一个街心公园,这个季节有卖糖炒板栗的,江弦掏出钱买了一袋,剥给唐宝儿吃。


    唐宝儿拿起一颗剥好的板栗塞进嘴里,软糯香甜,她感觉江弦找她有话要说。


    “宝儿,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啊?”


    江弦这个话题太跳跃,唐宝儿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不说信还是不信。


    她确实是从小就跟别的小孩不一样,她能记得自己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哪怕是婴儿时期。


    “我感觉我跟你很有缘分,每次见你都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可能是上辈子就见过吧。”江弦提起这个,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江弦从出生起就开始多病多难,家里人几番波折,偷偷找了个先生算命,那算命的说他身上因果太多,煞气太重,恐怕活不过十岁。


    八岁那年,生了一场很重的病,几次心脏骤停,江明昌和周香云惶恐不安的日夜守在他身边,以为那个算命的话真的要应验了,但是江弦却活了下来。


    并且从那之后的三个多月,江弦都没有再生病,江明昌和周香云大喜过望,本来以为儿子江弦已经熬过了命中的死劫,但谁知道三个月后的一个雪夜里,他突然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他这场病一病就是大半年,病好之后,江老爷子就让孙子跟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游方和尚修身养性。


    江弦还记得,他送师父离开首都时,他对他说过的话。


    “若你心中的念想坚定不移,犹如长明不熄的烛火,那么,你一定会再见到她的。”


    唐宝儿最近在看红楼梦,她认真的想了一下如果存在前世今生这个问题,“可能每个人这辈子会相遇,就是在上辈子上上辈子积攒下来的那么一点点缘分,才造就了这辈子相逢的机会吧。”


    江弦垂眸,没想到她会说这番话,他笑了笑,伸手摸了下她的头。


    “宝儿,我要准备出国了。”


    这个消息对唐宝儿来说太突然了,他简短的话像是巨石坠入湖面,激起了冰冷的水花,唐宝儿睁大了眼睛,“啊?”


    其实这几年来,就算后来唐宝儿的成绩已经好到完全不需要补课了,但江弦还是经常会过来,他是个极尽称职的老师,循循善诱,有耐心,什么她不懂的都可以问他,尽管唐宝儿从来没给过补课费,他还会经常给她带各种好吃的。


    唐宝儿对外都说江弦是她的朋友,但这几年的相处,唐宝儿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像哥哥一样可以亲近的人。


    唐宝儿很少会哭,但听到江弦要离开,眼圈还是忍不住红了,声音里也带了些哽咽,“江弦哥哥,我舍不得你。”


    “宝儿别哭,我出国以后,会定期给你写信的,你也要给我回信好吗?”以宝儿的成绩考上大学不是问题,虽然他跟唐实和姚秋月接触不算多,但也能看出来他们都是疼爱女儿的人,就算他离开了首都,她以后的生活也会一帆风顺,幸福顺遂。


    唐宝儿点了点头,尽力地表现出积极的情绪,“江弦哥哥,出国是好事,你到了外面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祝你学有所成,一切顺利,我会定期给你回信的……”


    她扯了扯嘴角,眼睛有些酸涩,剩下的话怎么说不出口了。


    江弦叹了口气,最后再郑重的叮嘱了一句,“宝儿,不要把我忘了。”


    江弦离开时是冬天,时间的车轮转进了1987年的夏天,五年里,她虽然跟他有通信,但却再也没有见过面,曾经的街道如今已悄然变了模样,商店的橱窗里陈列着更多新颖的商品,电视机里播放着新潮的节目,街上行人的步伐似乎也变得更加匆忙。


    唐宝儿的高考成了他们家第一要紧事,唐实和姚秋月天天赶在唐宝儿到家前回到家,给她做好各种后勤供应。


    本来他们家现在的生活条件就已经远超一般人家水平了,奶站生意蒸蒸日上,姚秋月工作稳定,去年连升了两级,工资也不低,关键时候吃的更是舍得花钱了,唐实每天早上去菜场买新鲜的鱼、肉和蔬菜,回来变着法的给他闺女做好吃的,这种时候一定要多吃肉蛋奶补充营养,主食花样翻新,什么花卷,馍馍,糕饼,唐宝儿想吃什么唐实和姚秋月就做什么。


    天气热每天都备着碗绿豆汤,家里现在有冰箱,熬好的绿豆汤里加上冰块,喝上一碗清凉解暑,至于牛奶就更不必说了,每天两三瓶,只要她想喝,冰箱里就有喝不完的牛奶。


    踏入高三起,教室后边的黑板上就写着清晰醒目的几个大字,距离高考还有xx天,提醒他们每时每刻都不能松懈。


    唐宝儿虽然表现不明显,但她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紧张手握着笔写到手指都发麻了,做梦梦到没考上理想的大学被惊醒了。


    七月里一个晴朗的天气,唐宝儿带着准备好的文具和准考证进了高考考场。


    她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想到她娘当年高考,应该跟现在的自己是同样紧张的心情。


    阳光从窗外折射下来,黑板有些微微反光,监考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考试时间,当着教室全部考生的面启封试卷袋和答题卡,把试卷分发到他们的手中,唐宝儿定了定神,开始阅读试卷上的题目。


    随着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清脆地响起,唐宝儿松了口气,把检查完毕的试卷交了上去,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随着人流缓缓走出考场。


    校园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家长和学生,呼喊声、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唐宝儿看到了焦急等待的爹娘,夫妻俩的脸上写满了关心和紧张。


    唐宝儿朝着他们,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高考结束后,他们拿到了标准答案,自己估分,再根据估分填报志愿。


    考生需在规定的时间内,按照招生部门的要求,填写纸质的志愿表,认真填写院校名称、专业名称、是否服从调剂等信息,确保信息准确无误,填写完成后,需仔细核对,避免出现错填、漏填等情况。


    在家家户户高考生家庭都在全家上阵,挑灯研究要报哪个学校,打听哪个专业热门,好就业的时候,唐宝儿一家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唐宝儿坐在卧室的书桌前,面前就摆着那张填报志愿的表格,她爹娘就在身后站着,唐实紧张的用衣服把钢笔擦了又擦。


    “宝儿,写吧。”夫妻俩朝闺女鼓励地点了点头。


    唐宝儿接过那支被她爹擦得锃亮的钢笔,深呼吸一口气,在志愿表上写下了“首都大学中文系”几个字。


    唐宝儿的目标,早在她八岁时,她娘收到首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就定下了,当时唐宝儿的心里就在想。


    她将来一定要考首都大学,跟她娘上同一所大学。


    第73章 第73章 被误认是情侣


    本来以为考完就是肆无忌惮的可以撒丫子玩了,但真正考完了,才发现跟自己想象中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等待结果的过程是最煎熬的,冼晨曦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她爸妈这几天已经成了新一代神棍,前些年破四旧,寺庙都被拆了,这几年又慢慢的修复了不少,吴丽君三天两头就往庙里拜佛,还暗地里找算命的算了几卦,冼晨曦都怕她妈被骗得人财两空。


    家里是待不下去了,冼晨曦干脆去找她的好朋友唐宝儿。


    唐宝儿填完志愿后,无所事事了几天,实在是太无聊了,她就跟她爹商量了一下,让她去了奶站的配送部当临时送奶工。


    送奶可不是一件轻松事,送奶工需要在早上6点半之前把牛奶送到客户手中,因为大多数家庭订奶是为了孩子,而孩子早上要上学,上班族也基本七八点就要出门,所以在这个时间之前送达会更方便客户。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赶在早上五点钟左右就去到奶站,领取当天的鲜奶,一户一户的送到订奶人家门前的奶箱中,每送一瓶牛奶就能拿一分五毛钱。


    唐实夫妻俩本来不愿意让唐宝儿去吃这个苦,风吹日晒雨淋的,家里现在又不差这点钱,让她暑假在家安心待着,但唐宝儿说想要体验生活,送奶的活儿不仅能看看外面的世界,还能锻炼自己。


    拗不过女儿,唐实夫妻俩只好勉强答应。


    这下唐宝儿也是有工作的人了。


    唐宝儿上初中那年,唐实夫妻俩给她买了辆凤凰牌的黑色自行车,她在自行车后座上绑上两条木板,再把一个泡沫箱固定在后座上,空气中的凉意还未散去,她就踩着自行车上班去了。


    因为她对路线不熟,所以唐实也没敢让她送太多,只让唐宝儿负责二十户人家,她把二十瓶鲜奶整整齐齐码放在白色泡沫箱里,手里拿着写满客户地址和订奶数量的清单,开始了一天的送奶工作。


    顾家大院,保姆吴嫂估算着差不多时间送奶工该送牛奶过来了,就拿了奶箱的钥匙准备去院门口拿牛奶。


    唐宝儿刚把奶箱里的空牛奶瓶取出来,打算把新鲜牛奶放进奶箱里,就看到这户人家的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脸上扬起灿烂的微笑,“您好,这是您订的牛奶。”


    吴嫂看到唐宝儿的长相,却是吓了一跳,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十七八岁,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衬衫,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脸上虽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清澈明亮的双眸和秀挺的鼻梁,眉眼间透着一股倔强与灵动。


    太像了,简直太像了,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吴嫂咽了口唾沫,如果不是看起来年轻了几十岁,吴嫂都要怀疑这就是他们家的太太梁佳蕙了。


    “您好,这是您订的牛奶。”唐宝儿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再磨蹭下一户人家就赶不及了,她忙把牛奶递到了吴嫂的手上,推着自行车离开了这户人家。


    吴嫂手里还拿着牛奶瓶追出去时,两旁种着香樟树的路上哪里还有唐宝儿的人影。


    唐宝儿蹬着自行车回到银行家属楼的时候,冼晨曦已经在她家门口等了快一个小时。


    “今天送了二十瓶牛奶,一共挣了三块钱!”唐宝儿数着从奶站结来的工资,喜笑颜开。


    冼晨曦对于她的行为简直不忍直视,她现在像是在油锅上煎熬的蚂蚱,唐宝儿不但一点都不操心高考的录取结果,反而美滋滋的在数一共挣了三块钱?她还缺那三块钱吗?


    唐宝儿把自己领来的工资一张张给压平整了,再放进一个红色铁皮的盒子里。


    冼晨曦叹了口气,“唉,宝儿,我有时候真佩服你。”


    唐宝儿从冰箱里取出来两瓶冰过的牛奶,其中一瓶给了冼晨曦,她仰起头,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牛奶,冰过的牛奶喝起来更香浓了。


    唐宝儿耸了耸肩膀,“我一开始也操心高考录取的事情,但这几天送奶送着送着我就想通了,高考虽然重要,可不管结果如何,生活都还在继续,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结果的同时,珍惜当下的每一种经历。”


    冼晨曦差点一口牛奶喷出来,“我觉得我妈不应该去寺庙里拜佛,她应该来你家拜你,你才是当代大师。”


    唐宝儿知道她是在揶揄自己,只是吐了吐舌头。


    不管是焦虑还是期待,公布录取结果的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


    唐宝儿超过录取线70分的好成绩,被首都大学中文系录取了,公布结果的当天,连在首都理工大学读研的成鸣都特意赶了过来和他们一起庆贺。


    冼晨曦也终于尘埃落定,心想事成,被首都医学院录取了。


    皆大欢喜。


    唐宝儿一直觉得自己属于那种晒不黑的体质,但事实告诉她,没有什么是晒不黑的,只要太阳够大,晒的够多。


    就算是象牙,长时间放置在阳光直射的环境中,也会变黄变黑,失去原有的光泽。


    当了一个暑假的送奶工,唐宝儿看着镜子中自己微微泛红且变黑的脸庞,无奈地叹了口气。


    唐实端着茶杯路过,看到唐宝儿对着镜子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笑,“哟,咱们家小公主是去烧窑还是去卖炭了?怎么黑成了这样哈哈哈。”


    姚秋月看他嘴欠,忍不住掐了他大腿一把,“没事的宝儿,等我过几天休息,我带你去百货公司买点防晒霜和护肤品擦一擦,再在家里捂几天,很快就能白回来了。”


    “娘,明天不行吗?”唐宝儿可怜巴巴地撒娇道。


    姚秋月爱莫能助的揉了揉她的发丝,“明天不行哦,有一场很重要的总结会议……要不问问晨曦或者你成鸣哥哥有没有空?”


    冼晨曦被她妈妈拉去寺庙还愿了,唐宝儿就问了成鸣,成鸣说他明天没课刚好有空。


    成鸣在首都理工大学读的是化学系,他今年二十一岁,本来应该去年毕业,但他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加上三伯父三伯母支持,成鸣就留校读研了,气质沉稳儒雅,脸上带着一副金框眼镜给他增加了些许学者的气息。


    百货公司坐落在城市繁华地段,外观端庄,大门厚重,橱窗明亮。


    百货公司里面是水磨石地面,昏黄吊灯照明,一层是日用百货区,木质货架摆满陶瓷、文具等。二层是服装区,布料味弥漫,衣架挂满各种款式的服装,还有临时搭起来的简易试衣间。三层是家电区,各种新款的家电都有,电冰箱,电视机,大立柜,还有收音机和磁带机等。


    临近开学顾客不少,广播声、算盘声、谈笑声,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护肤品专柜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玻璃柜台里摆放着一瓶瓶造型精美的香水、面霜和口红,穿着统一制服的柜员们脸上带着职业微笑,熟练地为顾客介绍着产品的功效和特点。


    唐宝儿每年冬天擦脸用的面霜都是姚秋月给她买的,她还是第一次到百货公司的护肤品专柜来,眼前摆着的瓶瓶罐罐唐宝儿看得是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成鸣在一旁帮忙看,他主要是看这些护肤品的成分。


    唐宝儿想买一支口红,她只见过别人涂,红艳艳的可好看了,她自己还没有化过妆呢。


    正好有可以试色的小样,唐宝儿迫不及待的拿过镜子试着给自己涂了一下,但她没经验,也不知道什么颜色适合自己,就只是胡乱的往嘴唇上抹。


    唐宝儿已经涂上了口红,这种新奇的感觉让她很激动,“成鸣哥哥,好看吗?”


    成鸣忍不住太阳穴跳了一下,“好看。”


    像刚吃了小孩。成鸣心想。


    得到了满意的回复,唐宝儿把口红放下,又挑了一瓶很好闻的香水,前调是酸甜交织的柑橘果香,中调是幽雅的桂花香气,尾调是鸢尾粉质香,她很喜欢这个香味,干脆就买了两瓶,其中一瓶送给她娘。


    转头想起来自己这一趟的正事,这护肤品有分国内生产的和国外生产的,国内的护肤品以传统配方亲民价受青睐,温和滋润,质朴实用家庭必备。国外的品牌包装精致,追求极致呵护肌肤,价格也更昂贵。


    唐宝儿挑了一瓶百雀羚的护手霜和一瓶润肤霜,爱当丽的防晒霜,又挑了一瓶外国的面霜。


    只是看到口红的时候,唐宝儿犯了难,有好几个颜色她都喜欢。


    成鸣开口,“都装起来吧。”


    “好的好的。”售货员没想到来了个大客户,脸上的笑容都真挚了不少,她手脚麻利的把唐宝儿挑中的几样香水口红护肤品都给装了起来,眉眼带笑,“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


    闹了个乌龙,唐宝儿有些尴尬的吐了吐舌头,“姐姐,你认错了,他是我哥哥不是我男朋友。”


    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的看着倒是登对,而且兄妹俩根本长得就不像,售货员本来想说两句好话,但没想到闹了个乌龙,“不好意思啊。”


    “没事。”唐宝儿已经爽利的接过了袋子,看到成鸣在出神,叫了他一声。


    成鸣还沉浸在售货员刚才提到的“男朋友”三个字的情绪中,感觉像是平静的心湖被一颗石子击中,泛起层层难以消散的涟漪。


    简单的三个字,却似一道奇异的电流,穿过他的脑海,让他的思绪瞬间变得纷繁杂乱。


    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呆呆地伫立在原地,直到唐宝儿又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


    唐宝儿穿着一套白色的衣裳,吊灯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头发用发绳简单的扎了起来,看起来青春又灿烂,有种荼蘼万千的美好。


    成鸣忙别开目光,低头慌乱地拎过她手里的东西,“走吧。”


    第74章 第74章 新生代表顾念


    首都大学离银行家属楼有快一个小时的路程,上大学后,唐宝儿就不在家里住了,想到往后从周一到周五就见不到闺女了,唐实和姚秋月还有些伤感。


    冼晨曦初中的时候在少年宫学过一个暑假的围棋,她教会了唐宝儿下围棋的基本规则,唐宝儿又教了她爹,父女俩有事没事就在家里对弈一盘。


    姚秋月对他们的棋艺和棋品表示不忍直视。


    “不行,我这步走错了,我要重来!”眼看着一大片子被吃完了,唐实忙着急的说道。


    唐宝儿双臂环抱,“那我五分钟前那一步也要重下!你给我把被吃掉的子给吐回来!”


    “那我还没说是你先吃的我的子呢!”


    姚秋月在旁边织毛衣,对父女俩的行为表示不忍直视,这俩臭棋篓子又开始了。


    最后父女俩达成一致,这盘棋重下。


    唐实把白子还给她,语气里带了点试探,“宝儿,我跟你娘送你去学校报道呗。”


    “爹,我都这么大了,入学报道这种小事我自己完全能应付得来,我也想学着独立,就像以前你教我学自行车,你扶着我骑一辈子,我也学不会骑自行车,这次报道就是我独自出发的第一步,你和娘就安心在家好了。”


    唐实很失落,姚秋月安慰他,“宝儿长大了,想独立,我们做父母的要支持理解。”


    九月份开学,唐宝儿收拾好了一个皮箱和一个提包的行李,搭上了前往首都大学的车。


    唐宝儿早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首都大学,她娘当年就是首都大学的优秀毕业生,但这次再来首都大学,有了不同的身份意义,她也成为了首都大学的学生。


    她怀揣着忐忑、激动的心情,在热情的师兄师姐帮助下提着行李注册报到、领了宿舍钥匙。


    不像姚秋月当年那届大学生年龄差距都很大,十八岁到三十二岁都有,现在的首都大学大多数都是同龄人,唐宝儿去了宿舍,认识了自己的五个新舍友丁慧、林媛媛、邓福丽、阳梅还有顾汝君。


    几个姑娘都是性情好的,很快就熟识了,一块去食堂吃了晚饭,第二天一早就是新生开学典礼,礼堂是阶梯式的很大,最多能容纳四千多人,礼堂内部用宫灯、彩绘装饰,色调基本以红色为主,既复古又富丽堂皇,听说很多国外领导人都在这里演讲过嘞,唐宝儿他们坐在这样神圣的地方,不禁都有些感到心襟荡漾。


    校长慷慨陈词的一番演讲之后,下一个环节是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打扮得非常得体漂亮的女生在众人瞩目之下走到舞台前方,开始作新生代表致辞,主要是说了自己被首都大学录取的感受,以及对大学生涯的规划将来要怎样承担自己的使命,为国家和社会的发展做出奉献。


    一身朝气俏丽的红裙子,露出两条洁白纤细的小腿,她在台上利落大方地演讲,宛如翩翩起舞的白天鹅。


    唐宝儿没想到这个新生代表竟然会是顾念。


    舍友丁慧在旁边跟她们分享着自己打听来的八卦,“听说这个新生代表是鼎鼎有名的才女,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去过多个国家游学,精通俄语英语德语等多国语言,会弹钢琴会跳芭蕾,家里更是首都首屈一指的家庭,据说还是功臣之后呢。”


    众人一听都惊呆了,这也太厉害了,简直就是天之骄女。


    不过再优秀也跟她们无关了,有人关心国外高考的政策,“你们说,她在国外考国内的学校,考试会不会比咱们容易啊?”


    “不知道。”他们还真没了解过,毕竟出国这些事情对于他们这种普通的大一学生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新生典礼结束后,唐宝儿和几个舍友去了食堂吃饭。


    国家补贴伙食费,还每个月给他们发补助,学校食堂的主食丰富多样,各个价位的都有,唐宝儿买了两个馒头,一份酸辣藕丁和一份茄子酿肉。


    正吃着饭,舍友林媛媛突然说道,“今天下午也没有课,干脆咱们等会喝咖啡去吧!”


    “喝咖啡?”其他几个人咋一听这样的新鲜名词,非常激动道,“好啊好啊。”


    “我还没有喝过咖啡呢。”


    首都大学里就有咖啡馆,午后咖啡馆里人不少,大多数都是衣着时髦的年轻男女,留声机里放着浪漫的法语歌,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这一切都令人感到非常的惬意。


    唐宝儿喝不惯纯咖啡,就要了杯拿铁,有丝丝浓郁焦苦的味道,奶味很浓,口感丝滑。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香醇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唐宝儿对喝咖啡这件事情不感冒,但她娘姚秋月倒是对喝咖啡这件事颇为热衷,所以唐宝儿在家时也喝过一两次咖啡。


    一杯咖啡就要两块钱,这个价格让大家瞠目结舌,这都能吃上好几顿饭了,幸好只是偶尔喝一回,这让大家心理稍微接受了点,就当时花钱开开眼界了。


    咖啡厅里响起流畅优美的琴声,在场的人本能的寻找起乐声的来源,丁慧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激动道,“你们看,那不是那个新生代表吗?”


    众人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顾念身上还是穿着那条红色小裙子,优雅的拉动小提琴的琴弦,身姿婀娜地站在咖啡厅的中央。


    每一次拉琴,都像是在向周围人宣告她的与众不同。


    一曲完毕,顾念脸有些红的坐回了座位上,朝她的朋友们娇呼道,“好了好了,再也不跟你们打赌了,刚才好多人看向我,我都感觉喘不过气来了!”


    “他们肯定都被你的魅力折服啦,顾大小姐,你刚才简直美极了!”


    “就是就是,这咖啡厅里的人,谁能比得上你呀,顾念,不过你这一曲下来,估计那些暗中嫉妒你的人,脸都要气绿了。”


    “哼,那是自然,不过刚才确实有点紧张,万一拉错了一个音,那可就丢脸了。”顾念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故作谦虚地说道,她端起桌上的咖啡轻抿一口,眼神却在人群中肆意游移。


    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又像是在炫耀着自己刚刚的胜利成果。


    “本来以为进了首都大学怎么着也算人中龙凤了,但对比之下,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人。”林媛媛不由得叹气感慨道。


    她的这番感慨吸引起了其他几个人的共鸣,“是啊。”


    对此说法唐宝儿并不认同,她并不想跟着讨论顾念,只是翻了翻菜单,打算再点一份小蛋糕吃。


    “宝儿,你没有什么想法吗?”有人转头望向唐宝儿,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与期待。


    “我觉得咱们没必要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顾念如何与我们又有多大关系呢?我高考成绩超录取线70多分,我拿过省小学生数学竞赛冠军,从小学开始,每个学期写作文都能评上优秀范文,我跟我爹一起卖过红裙子和涤纶衬衫,跟我爹娘一起经营过小饭馆,去工地卖过盒饭,当过送奶工,我的经历成就了现在的我,我本来就很优秀,这跟他人的优秀毫不相干,更不会因为别人的优秀而影响到我。”


    她们都没想到唐宝儿会说这样一番话,惊讶和钦佩之后,又不由自主的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行为。


    丁慧轻轻点了点头,“宝儿说得对哩,顾念再优秀也跟咱们没关系,大家都是十几年刻苦拼搏才考进了首都大学,都有自己各自不同的闪光点,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努力学习,提升自我。”


    “对。”


    丁慧总结了一番,几个女生原本被打击的斗志也提起来了,其他几个舍友喝完咖啡就要去图书馆或回宿舍了,唐宝儿点的小蛋糕还没好,就先不跟她们一块了。


    顾念看到唐宝儿的几个舍友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座位上。


    她勾了勾唇角,端起手中温热的咖啡朝她走过去。


    唐宝儿的小蛋糕终于端上来了,这种杏仁蛋糕跟她喜欢吃的那种鸡蛋糕不一样,是烘烤的蛋糕胚,表面涂满了奶油,上边再撒上巧克力碎和烤焦的杏仁片,散发着浓郁的坚果香,蛋糕胚绵密扎实,满满的杏仁碎末,每一口都有杏仁独特的清香在齿间萦绕,甜而不腻。


    唐宝儿刚吃第一口就忍不住幸福的眯起了眼睛,这蛋糕也太好吃了,也不枉她花了三块钱还等了这么久。


    “唐宝儿,好久不见。”顾念朱唇轻启,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温柔,却又仿佛藏着尖锐的刺。


    唐宝儿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起了头。


    在看清唐宝儿脸的那一瞬间,顾念花容失色,她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连连后退了几步,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手里的咖啡也被打翻,浓郁的咖啡就这样尽数泼在了她的裙子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震惊的喃喃自语。


    走近了才发现,眼前的唐宝儿身上还有小时候的影子,只是长开了的唐宝儿,长相却跟她的妈妈梁佳蕙惊奇的相似。


    太像了,简直太像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唐宝儿会长得这么像她的妈妈?


    第75章 第75章 江弦回国


    唐宝儿实在是太喜欢上大学的感觉了,跟她们小学和中学阶段的填鸭式教育不一样,大学风气更为开放,更自由和浪漫。


    唐宝儿学的是中文,如果说她以前看小说写作文只是单纯的喜爱,在首都大学的学术殿堂里,他们可以更加深入研究文学的内涵、文化脉络与思想精髓,发现文学之美。


    学校里还会有当代名家来给他们做文学讲座,还有英语演讲比赛,各种各样的辩论赛,还有社团活动,校园里充满了青春激昂的色彩。


    唐宝儿报名了学校的摄影社团,她暑假当送奶工差不多挣了有两百块工钱,她爹唐实又给了她四百块钱,买了一台胶片单反相机,舍友们得知唐宝儿有相机后,都找她帮忙拍照片,唐宝儿当然是非常乐意的答应了,并且只收了买胶卷的钱。


    首都大学的占地面积非常广阔,里边的不少建筑都能看出历史的痕迹,从女生宿舍到图书馆会经过茗馨湖,这是他们学校的著名景点,景色特别漂亮,微风吹过,掀起水波阵阵。


    唐宝儿的舍友们就站在那拱桥上,不断的变换姿势,快门咔嚓一声按下,拍下几个女生最漂亮的瞬间。


    “好漂亮啊,宝儿这拍照技术比照相馆的好多了,把咱们拍得好生动,不像照相馆的那么死板,笑得脸都僵硬了也照不出一张好看的照片。”


    摄影是一门花钱的艺术,站在照相馆里大多数的摄影师,比起怎么把人拍得灵动漂亮,更像是把人往一个框死的模板里面套。


    几个女生拿着照片,非常满意,止不住的夸赞。


    唐宝儿笑了下,正好看见桥下站着个年轻人,他一身黑色的衬衣套装,腕上扣着一个劳力士的机械手表,利落的短发晃过眉眼,如乌木沉香般出尘的气质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


    唐宝儿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了一句诗句。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忍不住将相机举了起来,咔嚓一声按动快门。


    那年轻人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正好朝她这边看了过来,唐宝儿有种被人现场抓包的心虚,但仔细一看,又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她的心猛地一颤,手中的相机差点滑落,不由得念出了他的名字,“江弦?”


    自从他五年前一别,唐宝儿再也没有见过他。


    年轻人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唐宝儿的身上,那双眼深邃明亮,仿佛藏着无尽的幽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周围的一切喧嚣都渐渐隐去。


    湖畔的风匆匆掠过唐宝儿的眉眼,像是不经意间的触碰。


    风呼啸而过,江弦这么多年的思念在这瞬间的对视里,在湖光的映照下,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涟漪。


    “宝儿,好久不见。”


    时隔多年,唐宝儿看着这个明显比她高出许多的男子,轻轻张了张口,“江弦哥哥,好久不见。”


    两人虽然偶尔有通信,但也仅仅只是通信了解一下对方的近况,现在站在一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唐宝儿笑着问他,“江弦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唐宝儿有些意外,“你是刚回到就直奔首都大学了吗?”


    “嗯,我来首都大学看望一位老师……也顺便想见你。”其实江弦这次来首都大学就是为了见唐宝儿的。


    江弦曾经是首都大学物理系的学生,大四那年出国留学,在M国深造了几年。


    “刚上大学,都还适应吗?”


    “嗯,挺适应的,不管是学术氛围还是生活环境我都很喜欢。”


    他看了眼腕上的劳力士手表,“快到饭点了,一块去食堂吃个午饭吧……研究所最近在跟首都大学实验室做项目交流,这段时间我过来的次数会比较多。”


    “啊?研究所?你在国内工作了?”唐宝儿有些意外。


    “嗯,我以后就留在国内了。”


    “噢噢。”唐宝儿没想到他会选择回国工作,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唐宝儿把他介绍给了自己的几个舍友,互相礼貌的认识了,几人看见这么个帅哥,挤眉弄眼了一番也不知道脑补了多少,反正大学谈恋爱没人管,唐宝儿让她们一块去食堂吃饭,但她们都极有眼色的说还要其他事要忙,就不跟他们一起去吃饭了。


    唐宝儿就跟江弦一块去食堂吃饭了,江弦看着两人之间一臂宽的距离,垂下眼眸。


    比起出国前,她跟他生疏了很多。


    饭点食堂人不少,唐宝儿说想吃肉夹馍,那个窗口前排了不少人,江弦就让她先坐着占位置,他去排队,唐宝儿推脱了一番,说她去排他坐着占位置,但最终还是由江弦去排队,她在位置上坐着了。


    队伍人不少,江弦的背影很快就淹没在了人群中。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轰动,唐宝儿抬头,就看见桌子上出现白色的信封。


    “同学,你好,我是社会学系大二的苏佚群。”


    看着眼前阳光清朗的男生,出于对人的礼貌,她点了点头,“您好,我叫唐絮。”


    男子的这番行动引得周围的人都投来了目光。


    “这个周六的晚上,在电化教室会举办一场社会学系和哲学系的辩论赛,唐絮同学,你周五那天有时间吗?”


    “抱歉学长,我周六晚上没有时间。”虽然她确实不会去看这场辩论赛,但她也没说谎,她周六晚上要回家。


    被唐宝儿这样直白的拒绝,苏佚群也没有失落,他扬起一抹笑容,“没事,你再考虑考虑,我非常希望能在辩论赛上看到你的身影。


    苏佚群走后,唐宝儿将他塞过来的信随手压在了相机底下。


    江弦已经买好了午饭,肉夹馍和羊肉汤,唐宝儿啃了一口肉夹馍,满满的肉香浸润口腔,那个馍烤得很香,酥酥的,里面的肉肥少瘦多,吃起来一点都不腻人。


    羊肉汤也很浓稠,胡椒的香味刚好,里面有大块大块的羊肉。


    江弦吃饭很文雅,慢斯条理的,明明是肉夹馍却被他吃出了法国大餐的感觉,“有个朋友的茶楼新开业,这个周末要一起去喝茶吗?”


    “周六我娘休假,我要陪她去看电影,周日可以去。”唐宝儿回家很方便,一趟公交车就能回去了。


    “那我周日去你家里找你。”


    两人就这样说定了周末的事情,江弦用笔在笔记本上刷刷写下两行字,再将纸张撕下来递给她,“上面那个是我工作的地址,下面那个是我住处的地址,有什么事你就过来找我。”


    唐宝儿看着纸上两行凌厉洒脱的字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江弦哥哥。”


    他轻咳一声,意有所指,“你现在刚上大学,有很多事情还不到适合做的年纪,别人送的信件……让我帮你处理了吧。”


    她点了点头,“本来也要拿回去烧了的,那就麻烦你了。”


    周五坐公交回到家,唐宝儿洗完澡出来,就躺在了舒服的大床上,她用暖水袋捂了捂肚子,尽量忽视小腹传来的不适,床头柜上还放着江弦当初送她的那个磁带机。


    这个磁带机唐宝儿一直用得很爱惜,现在还是好好的,不过已经有段时间没用过了,她突然来了兴致,从床上坐起来,按了播放的按钮,清晰的英语听力内容从磁带机的喇叭中响起来。


    姚秋月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敲了敲门,“快把中药喝了。”


    唐宝儿忙把录音给关了,看到冒着热气的墨黑色药汁,脸上露出痛苦面具,“娘,还要喝这个中药啊?都喝了好多年了。”


    唐宝儿前两年痛经很严重,每次例假都疼得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姚秋月的同事就介绍了个老中医,开了个滋补的方子,现在已经好多了。


    “听话,快趁热喝了。”


    “好吧。”唐宝儿知道熬这个中药也挺费劲的,不忍辜负她娘的一番苦心,她端起那个药碗,咕噜咕噜的把药给喝了。


    喝完一碗中药,苦得五官都皱成一团了,嘴里都是残留的药味,但肚子热乎乎的还挺舒服。


    姚秋月在她床边坐下,看到她手里的磁带机,有些好笑的问,“怎么今天心情好捣鼓起这个磁带机了?”


    “娘,你知道吗,江弦哥哥回来了。”


    姚秋月有些意外,她还记得他们家开奶站的时候,江弦一万块钱的出资,这些年奶站的分红都给他存进了银行里,他以前跟自家闺女关系还不错,但他出国后就没什么联系了,他寄信很频繁,但宝儿回信的次数挺少的,差不多两个月会回一次。


    “他在国外学的是什么专业?”


    “应该也是物理相关专业吧,他现在留在首都的研究所工作了。”


    姚秋月想了下,“当年承包奶站的事情他帮了大忙,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歇歇他,要不你下周就把他叫到咱们家里来一块吃顿饭?顺便叫上你成鸣哥哥一块,他们两个年轻人说不定能谈到一块。”


    “我觉得,那还是算了吧。”唐宝儿撇了撇嘴,她还记得那年他们两个在一块吃饭,那个氛围真是奇怪中透着诡异。


    第76章 第76章 被毁的照片


    周末是个好天气,天透彻的蓝,像是在清水中涤荡的蓝纱巾,隐隐透出通透的光泽,上面浮着的云,就像是纱巾上绣着的白花,洁白无瑕,丝丝缕缕。


    茶楼闹中取静,坐落在湖边,景致很好,江弦和唐宝儿到的时候,早已经有人提前在等着了。


    “真没想到弦哥你这么捧场。”季旭看到他们过来,忙站起来拉开了两张椅子。


    “你好,我是季旭,这家茶楼的老板,这两天茶楼刚开业,太感谢你们能来捧场了。”


    “您好,我叫唐宝儿。”


    季旭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你好你好。”


    两人握了手坐下了,算是认识了。


    江弦问唐宝儿想喝什么,她说自己习惯喝绿茶,于是江弦便点了一壶绿茶和几样茶楼里的招牌点心。


    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茶不是很苦,喝完了还有一股回甘的滋味在舌尖萦绕。


    除了茶之外,点心小巧精致,其中有一道绿豆酥饼唐宝儿很喜欢,刚咬一口便被外层的酥皮惊到了,饼皮非常的酥,里面的绿豆绞得非常细腻,感觉还在里边加了牛奶,吃起来绿豆清甜绵密,奶香浓郁。


    季旭问起江弦茶楼经营方面的意见,他虽然是第一次来,江弦虽然状态很简单随意,却又清晰明了的列出了几个重点,连唐宝儿都有些意外。


    她记得江弦家里没有人经商,他自己学的也是物理方面的专业,没想到对经营方面还会有这些见解。


    “弦哥!”茶楼里响起另一个年轻男人激动的声音。


    “听说你回国了,但一直没见到人,我就想着今天老季的茶楼开业,你肯定要来捧捧场!”


    唐宝儿循声望去,眼前出现了一男一女,男的肤色有点黑,看起来胡咧咧的,女的二十多岁,穿着一身束腰的乔其纱连衣裙,脸上化了一层薄薄的淡妆,微微上挑的眼角增添了几分美艳的气息。


    孟佩珊的目光落在了唐宝儿的身上,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很小,白衬衫套着棕色的毛衣马甲,下半身搭着一条珍珠灰长裙,虽然脸上脂粉未施,却有种清润素净的美。


    “你好,我是孟佩珊。”


    “吕佑均。”


    唐宝儿微微颔首,“你们好,我是唐絮。”


    唐宝儿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孟佩珊就顺势在江弦的另一边坐下了,难得凑这么多人,季旭提议玩牌,唐宝儿说自己不会玩,就在旁边看他们玩,顺便喝茶吃茶点,季旭作为东道主,还主动给唐宝儿拿了两本杂志让她打发时间。


    打完一局,发牌的人换成了江弦,颀长的手指搭在牌堆上,他的手指白皙,骨节分明,纸牌在他的手里穿梭,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又精准的韵律。


    似乎这样简单的发牌在他手里也成为了一门独特的艺术。


    唐宝儿挖了一口看起来像是奶冻的点心,用一个精致瓷白的小碗装着,奶味很浓厚,还有淡淡的桂花香味,喝起来冰冰凉凉的,她喝第一口便忍不住喜欢上了。


    江弦看她茶杯空了,就给她倒了一杯茶,“配着茶吃没这么腻。”


    “谢谢江弦哥哥。”


    孟佩珊这才发现,虽然江弦一直在跟他们玩牌,但目光却自始至终都落在唐宝儿身上。


    江弦他们玩了两个小时的牌,唐宝儿手里的杂志翻了几页,看得很认真。


    “宝儿在看什么?”季旭看到了她这边的动静。


    唐宝儿轻轻抬起手中的杂志,封面上“人民文学”四个大字映入众人眼帘,看江弦似乎感兴趣,她就给他念了一段自己刚才在看的诗歌,“长风悬挂窗外,一夜紫藤,一叶松香。”


    她的声音婉转,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长风悬挂窗外,风被定格在窗外,成为了独特的景致,一夜紫藤的幽谧,一叶松香的沁脾,短短两行字,让人踏入了一个宁静悠然的世界。”江弦道。


    江弦这番话算是说到她心坎上了,唐宝儿点了点头,唇角愉悦的掀起一抹笑容。


    茶喝得差不多,把茶楼里的点心都尝了个遍,江弦要送唐宝儿回去了。


    季旭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看着左右无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对江弦说道,“弦哥,小姑娘看起来对你没意思啊,打牌打了两个小时,她连看都没看你一眼。”


    江弦听到这话,微微皱眉,“别乱开玩笑,她没有成年,我现在只是把她当作妹妹一般看待。”


    江弦送唐宝儿回了银行家属楼。


    她解开副驾驶的安全带,脸上挂着恬淡的笑意,“谢谢江弦哥哥,茶很好喝,点心也很好吃。”


    “等等,送给你的。”


    江弦将一个精美的纸袋递给她。


    “这是什么啊?”


    唐宝儿将沉甸甸的袋子打开,里边是竟然是好几卷彩色胶卷,惊喜之情难以言喻,她知道这种彩色胶卷有多难买到,“江弦哥哥,这彩色胶卷你是怎么买到的啊?”


    “那天看到你在拍照用的是黑白胶卷,路过商店,看到店里有卖彩色胶卷,顺手就买了。”


    江弦话说得轻飘飘的,但唐宝儿知道这肯定很麻烦,心里有种复杂的感觉,在胸口百转千回,她朝江弦挤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认真的又说了一句,“谢谢江弦哥哥。”


    ……


    苏佚群到冷饮店时,往日里相熟的几个朋友早就各自点了东西吃喝上了。


    “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了。”苏佚群脖子上还挂着相机,挠了挠头,在其中一个空位上坐下了。


    “我说你小子这是不给谁面子呢,平时迟到就算了,咱们顾念女神在这里你竟然还迟到,这单得你买。”


    顾念解围,“难得聚在一起,就别计较这一会儿啦。”


    顾念冲他友好的笑笑,苏佚群脸很快就涨红了。


    “听说你上个星期给人家姑娘送情书了,怎么样,人家姑娘答应你了没?”其中一个男生调笑道。


    苏佚群端起一杯冰柠檬水喝了口,叹了口气,“别提了,辩论赛结束后我又在电化教室等了一个小时,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哈哈哈……”众人顿时哄笑起来,笑声在冷饮店里回荡,有几分戏谑也有几分幸灾乐祸。


    “等了一小时都没见着人,那姑娘也太不给面子,看来你这情书是白送了。”男生笑得前仰后合。


    苏佚群耸了耸肩,“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送的情书,哪知道会这样啊。”


    “对了,有件事得找你们帮帮忙,你们有没有认识中文系的学生?要文采好擅长写文章的。”


    苏佚群突然想起了正事,把一沓照片从信封里拿出来,“慈心福利院的排水系统建设水平太滞后了,每次下雨水都淹进屋子里,福利院的院长就找到了我们院系老师,想让帮忙重新做一个排水系统,我们建筑系就承包了重修慈心福利院排水系统的项目,但现在进行到一半,资金方面出了问题,也不能撂在半路上,孩子们现在跟住在工地边上没区别,我们老师就想了个主意,让我去拍几张福利院孩子们的照片,再找人帮忙写份稿子刊登在校报上,看看能不能筹借到一部分善款。”


    说着,苏佚群把拍好的照片给他们看,上面是施工到一半的福利院和一些孩子们,有十几岁的,也有很小的,两三岁都有,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穿着很旧的衣服,裤管短了大半截,灰扑扑的,面对镜头感到的不是新奇,而是麻木和茫然。


    顾念在听到福利院三个字时,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本能攥紧了裙子,身体感觉僵硬在了原地。


    几人看到这个照片,都有些于心不忍。


    有人出主意,“我记得你上次送情书那个姑娘就是中文系的。”


    “说不定人家姑娘看见他就绕道走,根本就不愿意理他,你这不是出主意让他去碰一鼻子灰吗?”


    苏佚群有些懊悔,“早知道我就不该那么鲁莽的给人送情书。”


    其中一个男生憋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了孩子们,你就再去勇敢一次呗,说不定这一次,人家看到你这么有爱心,为了福利院的孩子们在努力,对你的印象就改观了,就算她还是不答应,你也没什么损失。”


    苏佚群陷入沉思,心里权衡了好一会,终于打定了主意,“好吧,那我就去找她试试。”


    突然,不知是谁不小心碰了一下咖啡杯,那杯中的咖啡瞬间倾倒而出,不偏不倚,正好洒落在苏佚群刚拿出来给大家看的照片上。


    众人皆是一愣,随后发出一阵惊呼。


    苏佚群更是瞪大了眼睛,赶忙伸手去拿照片,试图挽救,可那咖啡已经将照片弄得一片狼藉,这一沓照片算是彻底报废了。


    “哎呀,这……真不好意思啊!”顾念满脸歉意,急忙拿手帕想去擦拭,可照片已经被毁了。


    苏佚群懊悔地看着手里被毁掉的照片,但还是不忍心责怪顾念,“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第77章 第77章 福利院


    苏佚群几人都离开冷饮店后,店里只剩下季芳芳和顾念两个人。


    季芳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顾念,我刚才看到是你故意碰到的咖啡,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念眨了眨眼睛,“一定是你看错了,我怎么会故意要弄脏苏佚群的照片呢?如果你一口咬定是我碰到的咖啡,那你也得告诉别人我的动机是什么啊……”


    季芳芳虽然亲眼看到了顾念碰到咖啡,但顾念说得对,她想不通顾念毁掉那些照片的动机是什么。


    难道……是她看错了?


    顾念回到顾家时,脸色不太好看,她告诉保姆吴嫂自己身体不太舒服,晚饭就不下来吃了。


    顾念的房间是二楼采光通风最好的,阳台视野开阔,整个庭院的景致都能纳入眼帘,浴室宽敞足有二十几平,精致的装饰和设施尽显奢华,衣帽间里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品牌最新款服饰。


    她想起来今天看到的那些照片,像是触碰到了她心底最不堪的回忆。


    顾念记事很早,大概一两岁就有些模糊的记忆,她亲爹是个酒鬼,天天不是打人就是砸这骂那,在她两岁左右的时候,亲娘终于忍不了跟人跑了,她就被像丢垃圾一样丢去了福利院的门口。


    记忆里的那个福利院到处都是灰色的,没有一天是能吃上一顿饱饭的,高烧躺在床上感觉要渴死了,希望有人来给她一口水,被福利院里的大孩子欺负,居住在前后左右都漏风的大通铺里,小小的一间屋子挤了二十来孩子。


    拥挤,逼仄,吵闹。


    那个时候她缩在狭小的福利院内,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就在想,她一定要逃出去。


    所以顾家夫妇去福利院领养孩子的时候,顾念当时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原本顾家夫妇想要领养的是另一个女孩儿,但顾念知道那个女孩对桃子过敏,她把桃子毛刮下来沾到她的手帕上,果不其然那个女孩的脸肿成了猪头,所以去见顾家夫妇的人顺理成章的就变成了她。


    当她用湿漉漉的眼神望向梁佳蕙,怯生生的叫道,“妈妈。”


    梁佳蕙的眼泪夺眶而出,很快就决定了要领养她。


    她的养父顾振武想了两个好名字,顾瑜和顾馨,但最后梁佳蕙却定下来让她叫顾念。


    起初梁佳蕙对她并不算多亲近,福利院里有不少孩子被送回来的,顾念太害怕被送回福利院了,她知道有很多养父母都介意孩子记得领养以前的事,所以她故意在冬天把自己的身体泡在冷水里,发烧烧得迷迷糊糊,醒来后就“失忆”了,她说只记得自己叫顾念,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梁佳蕙听见这话,心中感慨万千,不过对顾念也终于放下隔阂,并且让家里人从此以后再也不许提起福利院和领养的事情。


    从那以后,顾念就成了顾家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福利院的事情,也被她深埋在心底。


    想起今天看到的福利院照片,顾念脑海中不知怎么回事,就浮现了唐宝儿那张跟梁佳蕙十分相似的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顾念喃喃自语道,抓着传单的手不断用力,直到指尖泛白。


    梁佳蕙轻敲房门,“念念,我听吴嫂说你身体不舒服?”


    顾念紧咬着下唇不吭声。


    过了好一会,梁佳蕙以为她睡着了,以为自己打扰到她休息了就没有再敲门,她刚想转身下楼,就听见啪的一声门打开了。


    顾念带着哭腔扑进了梁佳蕙的怀里,“妈妈,我会一直都是你唯一的女儿吗?”


    梁佳蕙怔了一下。


    “妈妈,你快回答我啊!”顾念摇晃梁佳蕙。


    梁佳蕙摇了摇头,将过往的回忆都摒弃在了脑海之外,笑着应和道,“会的,念念一直会是妈妈的女儿。”


    ……


    唐宝儿在学校吃打卤面,手擀的面吃起来非常筋道,浇在面上的卤子是西红柿炒鸡蛋,还有腌制的翠绿青菜杆,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口感很清爽,直到对面坐下来一个人。


    出于基本礼貌,她脸上挂了笑容,“学长,有什么事吗?”


    苏佚群看她都没放心上,自己更没必要扭捏了,他擦了擦手心的汗,简短的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好啊,这个忙我愿意帮。”唐宝儿很快就答应了。


    “啊?”


    “我是说,没问题,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我会尽快把稿子写出来的。”


    苏佚群没想到这么轻松,他忙把手上的资料递给她,“那就麻烦你了。”


    唐宝儿既然接下了这份差事,那就一定要好好干的,但这稿子也不能凭空捏造,还是得经过实地采访,刚好第二天就是周末,她回了趟家,第二天就踩着自行车去了慈心福利院。


    已经快到十二月了,天气有点冷,空气中飘着细碎的雪花和雨丝,但骑着车也没办法打伞。


    唐宝儿将自行车锁在福利院的门口,敲了敲那道铁栅栏门,就看见有一个五十多岁的戴眼镜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警惕的看她,“你找谁?”


    “您好,您是石院长吗?我是首都大学的学生,慈心福利院的排水项目停工了,建筑系老师那边的意思是想学生来做一篇有关于福利院的文章,看能不能筹集到一部分善款,让福利院早日摆脱现在的困境。”唐宝儿给她看了自己的学生证。


    石院长听说了唐宝儿的来意,脸上的警惕之色稍稍缓和,她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你们有这份心意是好的,只是这筹集善款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多一些宣传总归是有益处的。”


    “先进来吧孩子,这大冷天的,别在外面冻着了。”


    院子里有些萧瑟,几株树木在风雪中略显孤寂,刚下过雨,福利院像是泡在了一锅烂泥汤里,福利院的条件很简陋,那些教室和宿舍都还是青砖砌的老房子。


    走进教室,便能看到福利院的孩子们,他们年龄参差不齐,小的不过四五岁,大的也才十几岁。


    年幼的孩子眼神里带着懵懂与不安,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还算整洁,小手脏兮兮的,小脸也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手腕和脚脖子都露出来一大截。


    几个稍大些的孩子正在打扫教室,破旧的鞋子在泥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有个孩子坐在角落,手里翻着一本破旧的画册。


    另一个孩子有些好奇地盯着唐宝儿,眼睛亮晶晶的,却又有些羞怯,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张望着,单薄的身影在这简陋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弱小与无助。


    正好是午饭的点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孩子就拿着搪瓷缸去食堂排队打饭,今天的午饭是清水煮白萝卜片,似乎是为了掩饰着过分的清淡,特意在上面滴了几滴辣油,主食就是糊糊粥和两个棒子面馒头。


    她又跟着石院长去看了孩子们的住处,一间大通铺,上下十二张床,从那单薄的被子里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的气息,缺了角的窗户用报纸糊起来了。


    在征得石院长的同意后,唐宝儿取下脖子上的相机,拍了几张福利院的照片。


    相机里的胶卷都是彩色的,江弦送她的那几卷彩色胶卷正好用在这里了,可虽然胶卷是彩色的,拍出来的照片还是又灰又旧。


    唐宝儿抿了抿嘴唇,心里像是压了块重石,很不是滋味。


    唐宝儿跟着石院长走进一间简陋的办公室,石院长招呼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热气腾腾的茶雾升腾而起,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带来一丝暖意。


    她捧起热茶喝了一口,感觉冻得僵硬的手指也稍微回温了。


    “一般福利院的孩子长到三岁后,就很少有家庭愿意领养了,福利院有不少孩子是被领养了又送回来的。”石院长向唐宝儿说起福利院的情况。


    唐宝儿从包里掏出笔记本,认真的把石院长说的这些情况都记下来。


    唐宝儿想起来什么,她把一个提兜用身上解下来,“这是我买的一大包水果糖,也不知道孩子们能不能吃,您看下。”


    石院长接过,“小姑娘你有心了,孩子们平时最喜欢吃的就是糖了。”


    唐宝儿听到这话,脸上才露出淡淡的笑容来,她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最喜欢吃糖了。


    从福利院离开,唐宝儿想起来冼晨曦今天还约了她一块吃午饭,她把拍好的照片、记录下来的笔记还有相机用一个塑料袋密封起来,骑着单车往约好的地点赶过去。


    唐宝儿从小小学四年级转学到翰墨小学后,就跟冼晨曦成为了同桌,从那之后,不管是初中和高中她们都在同一个学校,本来就合拍的朋友通过了时间的验证,显得更加难得可贵了。


    不过大学她们就没在同一个学校了,两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理想,从首都医学院到首都大学中途需要换三趟车,但幸好他们两家住的地方不算很远,所以每到周末,唐宝儿和冼晨曦总是会聚在一块吃个饭,喝个饮料。


    第78章 第78章 蓝色多瑙河


    唐宝儿到小吃店的时候,冼晨曦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宝儿,这里。”冼晨曦看见唐宝儿进门,就激动的向她示意自己的位置。


    小吃店的灯光很亮,食物从窗口端出来,热气腾腾的,空气里都是酒酿和糕饼的香气。


    这种天气喝一碗热乎乎的酒酿很舒服,唐宝儿看着菜单,要了一碗红豆姜枣酒酿,还有一份桂花米糕。


    红豆甜甜的绵密的口感在嘴巴里化开,姜枣的香味很浓郁,加了酒酿有一股酸酸甜甜的辛辣味道,这是属于米酒的独特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就像是有股暖流在身体里流淌,为这寒冷的时节增加了一抹舒适与满足。


    那个桂花糕也很好吃,不仅卖相一流,口感酥软,而且透着一股特别的清香,即使吃完了,舌尖上还停驻着一股桂花的香味经久不散。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了,我连睡觉都把那一沓厚厚的理论书给垫在枕头底下了,恨不得连上厕所都抱着书,就我这刻苦程度,还差点挂科了,我真的一把心酸一把泪。”冼晨曦学的是临床医学,忍不住吐槽道,她以前就听说说学医难,但没想到会这么难。


    冼晨曦高考的时候,吴丽华本来是想让冼晨曦学师范,但冼晨曦对当老师没兴趣,挑挑拣拣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了报医学院,吴丽华觉得学医辛苦,这医学院一读就是五年不说,又要学解剖,还有各种医理病理,说不定还要面对死人,但丈夫却一反往常的支持,她想了半天,虽然学医辛苦,但毕业出来医院也是个好去处,就也支持她报医学院了。


    两人吃着东西,天南地北,从各自学校的趣事到生活说了一堆,从小吃店出来,唐宝儿还要回去写文稿,就打算跟冼晨曦分别了。


    一辆军绿色的卡车呼啸着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紧接着,一个身着笔挺军服的男人动作利落地从车上一跃而下。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他已如迅猛的猎豹般冲到唐宝儿身旁,不由分说地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唐宝儿吓得瞪大了双眼,心脏猛地一缩,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的手劲太大,唐宝儿的胳膊很快就被勒出了一圈红痕。


    冼晨曦吓了一跳后缓过神来,想把唐宝儿解救出来,可惜她的力气不够大,顾致岳的手像铁一样牢牢的焊死在了唐宝儿的胳膊上。


    “你叫什么名字?”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顾致岳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怕再吓到她们,“对不起,我情绪实在太激动了。”


    冼晨曦忍不住张口骂人,“光天化日你突然冲出来抓住别人胳膊,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到底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你把我们吓了一跳,还把我朋友的胳膊都给抓红了!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完事了?!”


    唐宝儿看见他身姿挺拔,面容刚毅,又穿着军服,不像是个坏人,便拉住了要理论的冼晨曦。


    “别冲动,听他怎么说吧。”


    顾致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的目光始终紧紧锁在唐宝儿脸上,急切地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刚刚看到你,我整个人都懵了,你长得和我母亲年轻时很像,我怀疑你可能是我走失多年的妹妹。”


    他语速极快,眼神中满是期待和焦急。


    顾致岳看了看手表,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我必须马上归队了,这是我部队的电话号码。”


    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写下一串数字递给唐宝儿,“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你一定要记得联系我,这对我真的非常重要。”


    说完,他再次深深地看了唐宝儿一眼,然后转身飞奔回卡车,扬尘而去。


    这番事故来得突然,冼晨曦还有些缓不过气来,她看着顾致岳离开的方向,“宝儿,你真不会要给他打电话吧?”


    “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股蹊跷!莫名其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妹妹,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就看你一眼,然后莫名其妙的说你长得和他妈妈年轻时很像。”


    “就怀疑你是他丢失的妹妹,这简直也太离谱了,我估计想找不是妹妹是情妹妹吧。”


    “这人明显就是想办法骗你主动打电话过去,然后指不定有啥别的企图,我可跟你说啊,千万别上了这种当!”


    冼晨曦忍不住呸了口,“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竟然是个神经病!”


    唐宝儿觉得心里怪怪的,胳膊勒出来的红痕还在隐隐疼痛。


    她抿了抿嘴唇,笑着安慰道,“好啦,我也不信。”


    唐宝儿随手把那张字条塞进衣服外兜里,随口安慰了她的朋友几句,就骑着自行车回去了,在快回到银行家属楼的时候,噼里啪啦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她今天出门没带任何雨具,浇了个浑身冰凉,在路过小卖部的时候,她瞥了眼窗口的电话机。


    她从衣服的外兜里掏出字条,上面的字刚好被雨水打湿,模糊成了一团,唐宝儿心里莫名其妙的竟然松了一口气,她将纸条揉皱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唐宝儿答应苏佚群的稿子在第三天后赶了出来,并且很快就通过了校报的审核,在十一月的最后一期校报上刊登展示。


    文章情真意切,功底深厚,一经刊登,便在校内引起了强烈的反响,终于在十二月筹集到了第一批善款,把耽搁了一段时间的排水系统给全部修建更新完善了。


    后来首都日报又问他们要了文章授权,将这篇文章专门刊登在了显眼位置,影响力迅速的扩散开来,整个城市的目光都被吸引,社会各界爱心人士纷纷伸出援手,第二批第三批善款很快就送到了福利院。


    刚好临近新年,孩子们也能物资充足的热热闹闹的过了个好年。


    石院长专门给唐宝儿和苏佚群写了信,感谢他们为福利院做出的努力。


    顾致岳的插曲,也彻底被唐宝儿抛之脑后了。


    大学是人生的一个分水岭,步入大学也意味着从孩子成长为了一个真正的大人,青春岁月开始了,这是属于他们的黄金年华,连空气都像新酿的桂花酒一样香醇醉人。


    摒弃了青春期的扭捏,孩子的稚气,热情积极的参与到了学校的各项活动中。


    校园里有悄悄牵手的恋人,图书馆里男女生坐在一起看书学习,和异性相处不再是讳莫如深的话题。


    秋季运动会之后,学生会敲锣打鼓,到处吆喝着同学们报名参加校园舞会,唐宝儿宿舍的同学都报了名,还顺便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也帮她报名了。


    对此唐宝儿十分苦恼,她对交谊舞一窍不通。


    江弦提议说他可以教她,每天傍晚,首都大学的安静一角就是他们练习的场所,江弦给她讲解着交谊舞的基本要领,“左脚向前迈一小步,右脚跟上,身体重心随着脚步转移……”


    虽然唐宝儿七八岁第一次来首都的时候就跟江弦认识了,但他们很少会有肢体上的接触,江弦在这方面会比较注意。


    可练习交谊舞最避不可免的就是肢体接触,唐宝儿总是小心翼翼,尽量避免与他有过多的身体接触。


    每次江弦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腰间引导动作时,她的身体都会不自觉地微微紧绷,江弦察觉到她的紧张,便会适时地松开手,用言语耐心地再次讲解动作要领,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江弦的声音沉稳冷静,讲解着动作要领,唐宝儿默默听着,思绪却慢慢飘远。


    天边是灿烂的晚霞,金黄色的晚霞洒在缓慢流动的河面上,耳畔是悠扬的曲调声,她穿着一件鹅黄色束腰连衣裙,她个头不矮,一米六七左右,再穿上细跟凉鞋,更显得纤细高挑了。


    远处的河面闪烁着细碎的金光,与这一方天地共同构成了一幅静谧而略带朦胧的画面,似有丝丝缕缕的情绪在这无言的氛围里悄然蔓延。


    很快就到了校园舞会这天,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唐宝儿理所应当的邀请了江弦当自己的舞伴,舞会的场所就是白天的教室,蓝色多瑙河的伴奏缓缓响起,她的手搭在江弦的掌心,跟随着他的节奏进退辗转。


    两人的目光偶尔会交汇,但很快便各自移开,无多言语交流,唯有肢体的契合在无声中蔓延。


    蓝色多瑙河播放到高潮部分,江弦手臂稍微用力,将两人的距离拉近,旋即又恢复距离。


    朦胧的灯光中,唐宝儿的目光落在江弦的身上,时隔多年,他已经不再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中学生模样的江弦,眼前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子,沉稳从容,矜贵逼人。


    唐宝儿又想起来自己再一次在首都大学校园内见到他时脑海中浮现的那一句古诗。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蓝色多瑙河的伴奏响到尾声,这一支舞跳完了,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第79章 第79章 唐老大下岗了


    全面放开的经济给市场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各种来自南方的新潮款式的衬衣、牛仔裤、化纤棉、印花面料给县棉纺厂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县棉纺厂效益每况愈下,辞职了大批工人,其中裁员名单上就有唐老大的名字。


    这对唐老大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他多年来在棉纺厂工作,已经把棉纺厂当成了第二个家,但现在这个“家”要把他抛弃了。


    唐老大在筒子楼宿舍躺了三天,终于在妻子刘芬摔盆砸碗、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再次走出了家门,开始四处打零工,泥瓦工,木工,基建工地上帮人背石头,接窑口,但很快唐老大的身体就吃不消了,他在棉纺厂是有稳定工作的工人,每天上班八九个小时,在外面要想多挣一点钱,就得不停歇的干。


    更让唐老大感到糟心的是两个儿子,大儿子成润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上了初中就无心学习,吃喝玩乐那一套都是学了个十全十,初二的时候看上了一个女同学,结果那个女同学跟另外一个男生相好上了,成润不服气就找一帮混混朋友把那个男生揍了一顿,打断了那个男生两根肋骨。


    男生家里有背景的,闹到了学校去硬是要学校给个说法,于是成润就被开除了,唐老大夫妻俩还赔了一大笔医药费。


    前几年彻底放开了,成润说要出去闯一闯见世面,掏空了刘芬的私房钱坐上了南下的火车,至今一点音讯都没传回来。


    小儿子成新好说歹说念完了初中,但也没考上高中,在街上当起了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整日与一群狐朋狗友厮混,在外边靠着嘴皮子混了个肚满肠肥,街坊邻居看到成新和他的那群混混朋友,忙把家门关上,生怕自家孩子跟他们一块学坏了,连带着唐老大和刘芬也渐渐不来往了。


    打零工的日子不比在棉纺厂里,刘芬花销大,在城里衣食住行处处需要花钱,唐老大干脆带着妻儿回了绿水村老家,重新扛起了锄头下地干活,把城里的筒子楼宿舍给出租了出去,每月也能换些租金花用。


    这对刘芬的打击来说,比唐老大下岗给她带来的打击还要大,她一向自诩城里人,习惯了村里亲戚对她的巴结,回到绿水村,意味着她又重新变成了一个农村妇女。


    起初林丹红对刘芬还是很敬重的,但时间长了,住在一个屋檐下鸡毛蒜皮的,少不了龃龉,加上晓梅现在师专毕业被分配到了中学教书,晓巧高中毕业后被矿上招工了,成孝小学留了两级,初中毕业考试没及格,但幸好通过了学校组织的补考,顺利拿到了初中毕业证,现在在跟一个相熟的师傅学做木工活。


    林丹红现在底气足了,再看大哥大嫂两个儿子都不成器,久而久之就不把刘芬当回事了。


    这天傍晚,侯松梅剥了棵大葱切碎了,和腊肉豆腐一块炖了,炒了个绿叶菜,再烧了个鱼头豆腐汤,主食是香喷喷的白面馒头,小儿子成和留在本省上大学了,大儿子成鸣在首都读研,家里就他们两口子和陈老太吃饭。


    刚摆好碗筷,就看见唐老大和刘芬过来了。


    “娘,老三,老三媳妇。”


    “大哥,大嫂,你们吃了吗?”


    “已经吃过了。”刘芬瞥了他们桌上的饭菜,老三他们家不愧是日子过得好起来了,连伙食都这么丰盛,要不是怕耽搁了正事,刘芬绝对是会坐下来吃这一顿饭的。


    唐老大叹了口气,想到老三家的两个儿子,一个考上了首都理工大学,一个考上了本省的航空学院,甚至成鸣还留校读研了,再看自己家里那不成器的成润成新,同样是两个儿子,怎么差距就那么大。


    “大哥大嫂你们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事要谈?”


    唐老大不好意思开口,刘芬这趟来是有事相求,也不好摆长嫂的架子,“我们今天来,是有事想要跟老三商量。”


    唐老三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听她把剩下的话说完。


    “你大哥是咱们家第一个走出绿水村的人,这说下岗突然就下岗了,在城里打了大半年的零工,实在是熬下去了才不得已回到村里,他今年也四十好几了,半辈子都搭在了棉纺厂里,他常年不做农活哪里有力气能抡得动那锄头,我寻思着老三你现在在靳柏林的运输公司也说得上话,你能不能出面去跟靳柏林商量一下,让你大哥到他的运输公司去开车,老三你小学没毕业都考上了驾照,大哥好歹初中毕业,这驾照肯定能考上的。”


    侯松梅在旁边听着,也不由得感慨大嫂真是好厚的脸皮,这一张口就是想让她男人帮忙找工作不说,还要顺便贬低唐老三一把。


    唐老三考虑了一下,“现在运输公司招的都是高中毕业的年轻人,大哥优势不大,我回头问问柏林的意见罢,大哥大嫂你们也清楚,我就是个开车的,没日没夜的跑车,公司是柏林一个人出资创办的,什么事都是得经过他同意,他说了算。”


    “那你必须得尽快给个答复!”刘芬眼巴巴道。


    唐老大两口子离开后,陈老太也吃饱了,她把碗搁下,“我出去外边转转消消食。”


    唐老三叫住她,“娘,你的看法嘞?”


    陈老太背着手,“这世上最贵的就是人情债,你当初能进车队开车,本来就是凭着老四跟柏林的人情,现在又要把老大给安排进去,人情就那么多,经得起几回这么折腾。”


    陈老太只是说了这一番话,最终还是让唐老三自己做主。


    “娘,老四让成鸣下次回家探亲,顺便带你去首都住一段时间的事情你考虑得咋样了?”


    陈老太摆了摆手,“我想到要坐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就难受,等成鸣回家时再说吧。”


    陈老太说完就出门了,屋里只剩下唐老三跟侯松梅两人,侯松梅看着桌上的饭菜早已经没了食欲,她问男人,“你咋想?”


    因为唐老三是唐实介绍进去的,所以靳柏林也格外信任他,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他管,他除了开车的一份工资外,每个月还会有一笔丰厚的分红,靠着这些钱,唐老三不仅能供着两个儿子上大学,他们在家日子也过得舒舒坦坦。


    但侯松梅也清楚男人的性格,厚道仁顺,对于家人充满感情,他看到老大下岗心里也不好受。


    唐老三认真的思考后,“我不能跟柏林张这个口,人家帮衬咱们一回两回,那是情分,不能当成理所当然。”


    侯松梅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你这样想就对了,大哥也就算了,大嫂不是个省油的灯,日后出了什么麻烦,消耗的都是咱们一家跟柏林的情分,大哥要是插进去,车队里其他人会咋想?你往后还想不想在车队挺直腰杆做人了?”


    唐老三呐呐的,侯松梅转移话题,“成鸣今天来信了,说他们老师对他挺好的,以后他想争取留在首都工作,问咱们身体怎么样。”


    “那你给他回信,说叫他专心学习,咱们身体都健康,别牵挂家里,首都是大都市机会也多,爹娘支持他留在首都。”


    提起成鸣,唐老三脸上终于又露出笑来,侯松梅也脸上带笑,“行哩,我等会吃完饭就去给他回信。”


    成鸣性格稳重,加上在首都又有老四一家照应着,成和在省航天学院,唐老三有时候出车会经过,就顺带给他捎一点妻子做的肉干和棒子骨,两个孩子都是有出息的。


    第二天唐老三就找借口拒绝了大哥两口子,刘芬当时就翻了脸,扯着嗓子数落起来,“老三,你可真行啊!平日里装得跟亲兄弟似的,关键时刻掉链子,敢情之前的情分都是嘴上说说?让你帮大哥这么点小忙,你推三阻四,良心被狗吃了?”


    “大嫂,公司有公司的规矩,我也只是个开车的,实在没办法把大哥插进去。”


    侯松梅可见不得唐老三受这个欺负,“大嫂,你讲点道理行不行!老三说的哪句不是实话?车队不是咱家开的杂货铺,想塞谁就塞谁,凭什么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老三就得帮这个忙,凭什么?”


    “你!你们现在是过上好日子了,成鸣成和有出息,老三又在车队开车,你就可以不管不顾你大哥的死活了呗!”刘芬忍不住唾了口。


    “大嫂,没有谁欠了你的,当初老四伤了腿吵闹着要分家的人是你,成鸣成和有出息,那也是他们靠自己努力学习拼搏来的,老三能在车队开车,他一个小学只念到三年级的没文化的粗人,为了考驾照费了多少心血,这些年他开车警醒又稳当,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刻都不敢松,能过上好日子,那也是靠我们自己努力换来的!”


    刘芬自觉理亏,心里也在后悔,现在老四一家在首都混得风生水起,可惜了硬是没沾上半点光,“当初让分家是老二媳妇撺掇的……”


    林丹红眼见着火烧到自己身上,忙跳出来回应,“大嫂,我当初可从来没想过分家,最多就是想让老四一家拿点钱出来贴补工分,而且我们二房一家也不想从老四一家身上捞什么便宜。”


    绿水村的河流化冻了,这唐家大院三个妯娌吵得是鸡飞狗跳的热闹。


    第80章 第80章 成润有大出息了?


    刘芬吵架没占着上风,这让她抑郁了好几天。


    地里的活刘芬是从来不愿意去干的,她只愿意在家洗洗衣服做做饭,连衣服都不愿意到河边去洗,只愿意慢吞吞的在家里的一口井绞了水上来慢慢的洗,已经过去了半年,刘芬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变成了一个农村妇女的事实。


    平心而论,其实绿水村的居住环境比县城里的筒子楼宿舍要好上不少,东屋两间宽敞的青砖瓦房是属于他们的,还有一个很大的能用来种菜的院子,院里有茅房和冲凉房。


    但刘芬就是觉得哪哪都不如意,在村子里生活,想买点什么都得到芦花溪镇上的商店去买,空气里都是鸡鸭的粪便味,一不注意她的鞋子还会踩上一泡鸡粪,她往年回绿水村,习惯了大家都捧着自己,那时她是个城里人,见多识广,总有人凑上前来巴结她,但现在她走在村里上连个搭话的人都没有。


    但刘芬的郁闷在儿子成润归来的这天一扫而空。


    成润看起来像是一副混出头了的样子,脖子上挂着手指粗的金项链,穿着新潮的花衬衫,牛仔布的喇叭裤,腰带上还挂着链子,戴着副墨镜,头发留得盖住大半张脸,手腕上还挂着一个金灿灿的手表。


    成润把一箱一箱的家电、上好的涤纶衬衫、手表首饰往家里搬,一大包奶糖就这样撒在炕席上让村里的孩子们抓着吃,跟不要钱似的。


    成润的这番操作瞬间让他们一家成为了村子里的头号人物,唐家大院挤满了乡里相邻。


    刘芬拍着胸脯,往日阴霾一扫而空,得意洋洋的看着这群重新巴结自己的妇女,唾沫星子乱飞,“我家成润啊,那可是走南闯北,混进了大码头的大买卖圈子!跟一帮港商都搭上线了,做的全是暴利的进口货生意,这些啊,不过是他随手带回来的小零头,往后,还有的是好日子呢!”


    刘芬说这话时满脸的骄傲与炫耀,仿佛成润已经成了村里飞出的金凤凰,一飞冲天,光芒万丈,旁人只有眼巴巴羡慕的份儿。


    成润的衣锦还乡让唐家大房在村子里名声大噪,甚至有不少人家托媒人上门想把自家闺女或妹妹嫁给成润的。


    侯松梅刚跟刘芬吵完架,不愿意凑这热闹,门关起来过日子,看到侯松梅这样,刘芬就越是得意,又把说话的嗓音拉高了好几度。


    刘芬的得意在一天的傍晚被打破。


    唐老三出完车回来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侯松梅从床上爬起来,三月份的晚上还是挺冷的,披了件衫子,把厨房的电灯给拉亮了,打算给他做点热乎饭。


    往日里唐老三不是坐在一旁帮忙干活,就是跟她拉话,说点路上的事,但今天他黑着脸一言不发,不停的在抽旱烟。


    “咋了?”侯松梅看出他的不对劲。


    “唉!”他重重叹息了一声,将旱烟管丢到一旁,从兜里掏出一份报纸来,捂脸痛苦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怎么我们老唐家竟然出了窃贼!祖祖辈辈挺直了腰板,光明磊落的做人,竟然会出了这样的后辈!”


    唐老三的声音颤抖,字字透着痛心与失望。


    侯松梅拿过那份报纸看,上面刊登了一则抓捕信息,照片里的成润虽有些模糊,可熟悉的五官还是让她瞬间认了出来。


    一旁的唐老三气得猛捶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晃了几晃,“丢人现眼啊!往后咱们唐家在村里还怎么抬头?他到底是犯了什么糊涂,干出这等混账事!”


    侯松梅强烈克制着表现出一副痛心的神情,她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在老三面前笑出声来,肩膀忍不住微微颤动。


    该!她看到大嫂这几天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还老拿话挤兑她,气得她肝火怒烧,让你们继续嘚瑟吧,成润马上就要抓到监狱里去坐牢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娘,她都六十多岁了,这辈子知书明理,清清白白,名声上没半点污点,没想到老了竟然会出了这样的孙辈。”


    侯松梅安慰道,“娘那边你就不必操心了,她心态比你豁达乐观多了,说不定她早就预料到了这天,唉,大哥大嫂把孩子娇惯得太过了。”


    第二天唐老三没出车,他跟侯松梅走进了东屋,成润不知道去哪里耍了,家里只有唐老大和刘芬两个人。


    “哟,稀客啊,老三。”刘芬抬眼瞅着两人,嘴角似笑非笑的让人瞧不出真心还是假意。


    唐老大闷声道,“老三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老三媳妇,我正有件事想找你商量呢,成润也到年纪了,他现在有大出息了,这不管是本村还是隔壁村的人家都想把闺女嫁给他,我最近忙着给成润挑个合眼的媳妇呢……”刘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得意,她知道老三媳妇侯松梅瞧不上成润连初中都没念完嘞,没念完初中又咋?现在还不是混成大人物了,现在连成鸣都未必比得过她的成润。


    侯松梅垂眸,心想你就得意吧,等会估计你就笑不出来了。


    “大哥,大嫂。”唐老三叹了口气,把报纸递给了唐老大,“你们自己看吧。”


    “唐某润,男,二十四岁,乐水县芦花溪镇人,牵涉多起盗窃及销赃案件,作案手法娴熟、隐蔽,给受害群众及商家造成重大财产损失……”


    刘芬看到这个消息,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强装镇定冷静道,“我说老三,老三媳妇,我知道你们嫉妒成润现在有出息了,但没必要弄这些东西来唬人吧,我儿做的是正经营生,你们再这样,我看这兄弟妯娌也没办法做了!”


    “大嫂,成润有出息我们当叔婶也喜闻乐见,但他首先得当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让成润去自首吧,说不能警察那边能网开一面……”


    “自首?自什么首?!”刘芬说话突然拨高了音量,声音尖锐。


    唐老三跟侯松梅对视一眼,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唐老大突然把桌子都掀翻在了地上,茶杯碗筷碎裂了一地,噼里啪啦的响,刘芬把唐老三夫妻俩都给赶了出去。


    当天晚上成润将近凌晨才回来,要不是刘芬拦着,说不定成润会被唐老大打个半死,成润手里提着个挂包,连夜逃离了绿水村。


    从那天之后,唐老大本来就因为干农活累弯的腰弯得更严重了。


    陈老太已经知晓了这件事,虽然她不说,但心里还是难过的,怎么说成润身上还是留着唐家的血。


    幸好成润盗窃的事村子里没有几个人知道,唐老三夫妻俩连老二两口子都没说,这也算是给了他们心里一点安慰。


    直到半年后,就在一个天刚亮的早晨,一辆警车停靠在绿水村的公路边上,车里跳下几个手持手枪的警察,他们迅速将唐家大院围了起来。


    这番动静被不少村民亲眼目睹,原本在河边洗衣服的妇女衣服也来不及洗了,忙不停叫醒炕头还在熟睡的男人,披上衫子踩着拖鞋到了唐家院子前凑着看热闹,互相震惊的打问什么情况,嘴里还不停的大声议论着。


    被铐上手铐抓走的人是唐老大和刘芬两个人,还有家中搜出来的大批家电、一箱箱的涤纶衬衫、手表首饰,甚至还有手腕粗的金条,这差点把围观的村民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好家伙,这么粗的金条,他们多少人家里连铜板都没几个,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金条,都被警察分类登记起来,并贴上了赃物的条子,这下大家可算看清楚了,合着以为成润有大出息了,没想到是去当贼了。


    将赃物搜查干净后,警察又把唐老大和刘芬住的两间东屋贴上了封条,村民都顾不得去下地干活了,这样大的热闹往日也是少见的,唐老大和刘芬被抓走后过了很久,堵在唐家大院门口的人才逐渐散开了。


    当天,唐老大和刘芬被捕的消息仿若一阵旋风,迅速传遍了芦花溪镇的角角落落。


    街头巷尾,邻里乡亲们围聚一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皆是震惊与唏嘘之色。


    有人去县城里打探了消息,据说成润起初是自己干些鸡鸣狗盗的事儿,后来胃口越来越大,胆子越来越肥,专门成立了一个盗窃团伙,培养了几十个贼娃子遍布全国,他就是这个团伙的首领,这个盗窃团伙在全国流窜多年,盗窃财物估值几千万元。


    唐家人听到这个消息,两眼花了又花,陈老太直接病倒了,老人大概率是被吓的,没想到成润能干出这么无法无天的事情来。


    十日后的县法院,由法官宣判最终的审判结果。


    唐老三挤进人群里,手里还搀扶着陈老太。


    “盗窃团伙首领唐成润,犯下累累罪行,涉案金额巨大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依法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刘芬,身为罪犯家属,明知其子唐成润犯下重罪,却蓄意包庇、隐瞒不报,助其逃脱法网,情节严重,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缓刑一年执行。”


    刘芬脸色煞白,仿佛像是没了半条命,她恍恍惚惚间想起来某一年,她带着成润回绿水村过暑假,当时成润就已经歪到没边了,欺负比他年纪小的孩子,油腔滑调,她当时还护着成润,可早就在那个时候就埋下了祸根。


    “唐忠,知情不报,罔顾法纪,判处有期徒刑三个月,缓刑一年执行。”


    唐老大站在审判席上,无助的垂下了脑袋不敢去看众人的目光,忽然他看见了人群中瘦弱的陈老太,浑浊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惯子如杀子,今日的结果也是他自己铸成的。


    一锤定音,给这起轰动一时的案件扯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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