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就此沉默。
半天才响起路嘉佑充满感慨的声音：“你真是个色迷心窍的昏君呐。”
林序：“……”
路嘉佑像是感觉不到他的无言，再次感慨：“妖后，昏君，你俩真绝配。”
林序：“……”
他忍不住反驳：“也没到妖后那种程度吧？”
路嘉佑激动地一拍桌子，拍了才知道桌有多硬，疼得他骨头都快碎掉，一直嗷嗷叫。但叫的时候还不忘戳穿林序：“还没到？你帮他说话你都不帮自己说话，这合理吗？！”
他就说，谢延卿那长相就是林序最好的那一口，他跟林序认识那么多年，他那点小爱好他难道不知道吗？林序当时还死不承认，现在时间一到，自己就先兜不住，全露出来了！
“呵。”路嘉佑冷哼一声，把身前的电脑当做林序的脑瓜，使劲用手戳，戳得电脑显示器差点东倒西歪，才抒出心里的怨气，“别的男人有钱就变坏，你，林序，有老公就变坏！”
林序脑子一抽，问：“哪个坏？”
路嘉佑也跟着脑子一抽，回：“……干坏的坏？”
林序：“……”
路嘉佑：“……”
也不知道怎么的，好端端的就开始迈步上高速，整得人心黄黄的。
两人同时轻咳一声，路嘉佑对原先昏君妖后误国的指责态度也收了起来，人往后一躺，压在柔软的大床上，哀叹：“这段时间没你跟我住一块，人生都变得没意思了。”
林序忙着设计仿点翠凤冠，倒是没有太大感受，但这话肯定不能跟路嘉佑说。
否则路嘉佑又要炸毛了。
他跟哄小孩似的哄路嘉佑：“大不了多出来玩一玩嘛。”
路嘉佑阴阳怪气：“那可说不准哦，有的人皇后一开口，指不定就屁颠屁颠跑人面前去了，哪里还想得起我这样的小喽啰。”
林序面不改色，心都没多跳一下：“怎么会呢，你才是我最爱的好homie。”
“那勉强信你一回，”路嘉佑很好哄，随后道，“晚上见。”
林序：“行。”
…
确定了晚上要和路嘉佑吃火锅，林序便踩着拖鞋拎着盲杖去敲谢延卿书房的门。吃过午饭后，他回卧室午睡，谢延卿回书房办公。
两人各干各的，相安无事。
嘟嘟嘟。
门被敲响，里面很快传来男人低沉的声线：“进。”
林序没进去，他一手拄着盲杖，一手按着门沿，站在门口将脸朝着书房内部，本想像往常一样依旧装作找不到方位的错开视线，然而只无意一瞥便顿住了。
谢延卿坐在落地窗前，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边框眼镜，下方是未系纽扣而敞开的衬衣衣领。嶙峋锁骨毕露，冷白的肤色勾人心魄。他将袖口挽起，露出劲瘦的腕部，日光从落地窗射入时，将他手背上的青色经络都照出了光影感。
有种斯文禁欲被砰然打碎，继而浪荡不羁的意味。
要命。
他这瞎过的眼睛，眼神是不是太好使了？
而且还不听使唤。
死眼，还不赶紧收回来。
林序在心底催促自己，指责自己真是见色眼开得过分。而许久没等来声音的男人抬起眼，镜片下的视线即将与林序触碰到的刹那，后者仓皇偏了下头，只留给谢延卿半张精致的的侧颜。
“有事？”
微哑的嗓音染着特有的磁性，再次在林序的心湖丢下一粒石子，荡开了一圈涟漪。
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不太明白这种猝然窜起的心虚和无措感究竟是怎么回事，匆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时，谢延卿却先他一步开了口：“脸往右边偏二十度。”
林序：“……？”
他脑袋有点懵，但还是听话地将右脸偏了偏。结果好不容易强行按下去的视线又在绝佳的位置直视了谢延卿那张过分俊美的脸。
林序：“……”
什么意思？就算他眼睛看不见，也得面对面交谈？
碍于他是个瞎子，他又没法刻意移开视线，只能硬着头皮盯着男人的脸，开启发呆时的双眼无神功能，开口说起敲门的缘由：“我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晚上我和路嘉佑吃火锅。”
这些天谢延卿不回家吃饭都会在微信上知会他一声，林序觉得就算是礼貌起见，他也不能一声不吭就扭头进火锅店。
这不好。
本来他想图方便，也在微信上跟谢延卿提一句就好，但谢延卿人都在家里，他的膝盖又好得差不多了，不差这几步路。
“路嘉佑？”谢延卿的手指轻轻往桌面一敲，眉梢微扬，问。
“嗯。”林序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谢延卿提到‘路嘉佑’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夹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深长。
有什么好意味深……等等。
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连忙补充：“吃完就回来了。”
不去春夜喝酒。
更不会摸那劳什子男模。
他再也不要帮着路嘉佑写腹肌手感检验报告了。
谢延卿不知有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对于“吃完就回来了”这个说法没有提出任何好与不好的建议。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露出了那双狭长的眼，语焉不详地说了句：“蒋姨临时有事，晚上请了假。”
蒋姨不在？
林序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他刚刚从二楼上三楼时，并未听到客厅内的动静。按往常，这时间点蒋姨已经在准备晚餐了，脚步声、水流声、砧板切菜的声音混在一块，别有一番趣味。
他说：“那正好耶。”
谢延卿：“嗯。”
简单的对话之后，无人再开口，林序敏锐地察觉到气氛逐渐变得寂静，他悄悄将眼神收了收，趁谢延卿不注意时偷看两眼他的表情。男人半垂着眼眸，睫毛尤其长，在光影下落下一片阴影……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什么。
林序不打算再多留，说了句：“那我先走咯？”
谢延卿抬起眼，定定看了他两秒，声音微低地说了声嗯。
林序得到回应，立刻拎着盲杖扭头，但就在他关上门的时候，福至心灵。
等等。
谢延卿先是重复路嘉佑，语气不明，又提到蒋姨请假不在家……他是不是不放心他，想跟他一块去吃火锅？
林序挠了下脑袋，盯着紧闭的书房大门迟疑了几秒，到底还是没有重新敲开门。
时间转眼来到七点。
屋外大片橘红的晚霞被夜晚的灰蓝所取代，林序在微信上跟路嘉佑说了一声便起身下楼。他将墨镜扣在脸上，哼着不成调的曲从电梯里走出来，正要往玄关处走，脚下的步子却微微顿住。
客厅内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下电视机开启了音量很低的新闻播报。
而谢延卿便安静坐在沙发前方。
他像是听到动静偏头看来，微弱的光线勾勒出脸部的轮廓，像是沉入阴影的玉石。
……他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哦，对，蒋姨不在。
那他吃过了吗？
他为什么还不开灯？
数个疑问盘踞在林序的脑海，他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而是开口询问：“谢先生？”
“要出门了？”
“嗯。”林序长指捏着盲杖，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问，“你吃过了吗？”
“没。”
“那你晚上吃什么？”
“等会看。”
“哦。”
林序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没忍住，停下了脚步。
他的脑袋里已经出现了他在外火锅啤酒唠嗑，而谢延卿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着外卖的可怜模样。
“……”
脑子一热，他当即开口：“要不你跟我一块去吃？”
男人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微微一顿，嘴角勾起很淡的弧度，他说：“那最好不过了。”
前往洋房火锅，是赵杞友情接送的。
跟谢延卿一块坐在后座，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扶手箱斩断，林序将脑袋偏向窗户，在心里胡乱地想——
路嘉佑应该不会介意他把谢延卿带上吧？
毕竟路嘉佑前脚还想着暗杀谢延卿呢……要是他介意，他就说他是专门把谢延卿带过来给他暗杀……不对，现杀的。
林序不由得点点头，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了个赞。
随后手指戳戳手机屏幕，又开始心虚。
路嘉佑怎么还不回他信息啊，不会是气得给他拉黑了吧？
在乱七八糟的想法中，黑色轿车终于停在了洋房火锅的门口，林序率先打开门下车。他拄着盲杖往旁边走了走，想偷摸给路嘉佑打个电话问问，却陡然听到身后悄摸摸的脚步，还未回头，那只手便先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帅哥，一个人啊？晚上约不约？对面就是酒店，开个房怎么样？”
故作低沉的声音听上去流里流气的，林序扯扯唇，正欲嘲讽路嘉佑这流氓演得还挺像时，对方的视线已经落到了他的膝盖上。
天热，林序不爱穿长裤，因此衣柜里放着的几乎都是长度到膝盖左右的休闲短裤。
他膝盖上的痕迹自然也遮挡不住。
路嘉佑盯着膝盖看了两秒，被那痕迹给惊了下，一时也顾不上流氓的人设，而是发出感叹：“乖乖，要不是知道你这膝盖是摔的，我都以为是谢延卿把你按床上干了三天三夜搞成这样的。”
谢延卿把你按床上干了三天三夜。
林序先是被这话震得懵了懵，随后脑子里冒出“果然是路嘉佑的嘴，什么都敢说”的想法，最后，听到身后车门关闭的声音，猛地倒吸气。
他指着路嘉佑的鼻子，“你”字刚从喉咙里溢出来，轮椅滚动的声音便清晰响起来。
干了他三天三夜的男人抬起眼眸，视线越过林序，直视路嘉佑，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起伏，他说：“路二少，久闻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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