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的三十多名玩家，不是有实力便是有运气。
哪怕猜不中前青龙使与子世界的关系，也大多能从线索“新生”和医院病历中，推测出答案与一个患有罕见疾病的孩子有关。
这一路上，江惊月持弓的手都没能放下来，淘汰玩家数刷得比游星野还高，足足九人。
“还剩30名玩家，队伍却还有17支，”暮雨最后一个停了车，“看起来有不少落单玩家。”
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云海道：“刚刚那个叫颂分，和我同队，是野狼的人。”
“野狼的人？”游星野直言道，“你为什么会跟野狼这种人一起参加比赛，单纯是他愿意支付积分和经验带你？还是你觉得他有问题？”
“当然是因为他愿意出积分和经验报名比赛，”云海说，“他本人智商堪忧，手下的那群人也完全是乌合之众，都是冲着参赛资格来的。”
“你们是一个四人队？”
云海冷笑着应了一声：“嗯，野狼想得很美，颂分负责淘汰玩家，我负责医疗，汪睡负责推线索，他自己什么也不干，坐享答案。”
江惊月好奇的问：“汪睡是那个被游……哥打掉了两颗门牙的吗？”
他这句话非常可疑的停顿了一秒，获得了游星野一个似笑非笑的目光。
当着外人的面，喊游哥太暧昧，喊游星野又太生疏，他该赶紧想个新的称呼出来才是。
“是，”云海从车上翻身下来，腿部的纱布又再一次被染红，“那小子倒是很聪明，不过应该没安什么好心。”
这家幼儿园的确非常豪华，马卡龙配色的五成建筑，配上尖尖的屋顶和圆圆的拱窗，漂亮得像是一座城堡。
娱乐设施更是应有尽有，滑梯、秋千、跷跷板，虽被黄沙掩埋了大半，但也足以想象出原本华丽梦幻的模样。
“我小时候要是能在这里上幼儿园，该是多么开朗的一个小男孩啊。”江惊月开玩笑说。
洛洛则站在大门口，仔细阅读着校规：“北海幼儿园……寄宿制？幼儿园也有寄宿啊？”
景玉的重点歪出了天际：“北海幼儿园，我还南山敬老院呢。”
“这座城市的北部曾经是临海的，所以称之为北海，”云海解释说，“孩子的母亲离婚后彻底没了踪影，万舟又忙于寻找破解之法，只得将孩子寄宿在了幼儿园中，何况，自他离开这个子世界，那孩子，便已再记不起他这个父亲了。”
江惊月一愣：“连子女都会被清除掉记忆？”
“嗯，”游星野颔首，“所以留下子嗣，无论是对恋人对孩子，还是对引灵使自己，都太过残酷荒唐。”
同位引灵使的暮雨低叹了一口：“先进去吧，找找线索和安全箱，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洛洛三人组先一步跟着他进了幼儿园，云海依旧走在中间，剩下游星野检查是否有其他玩家尾随。
江惊月陪着他一起，等其他人都走远了，才问：“你是天生就喜欢男人，还是因为不想留下子嗣？”
“天生喜欢，”游星野拉着他跨进幼儿园里，将大门从院内锁上，“而且，若不是用了点私权，查到你当时只剩三年阳寿，我压根就不会接近你。”
“你当时是想，和我谈三年恋爱？借着那场车祸，好聚好散？”
游星野看了他一眼，不确定对方是否会生气，但还是坦白道：“是，但没想到后来越陷越深，情难自禁，非要约你在那几天见面，是想替你签下心愿契约，避开那场车祸的，我原本……没想碰你。”
酒店的套间原本是给江惊月一人定的，但他没想到，那晚对方留了他，他也没能拒绝。
江惊月等他忙完了手里的活，一同踏着厚厚的黄沙朝建筑中走去，突然低声问了句：“后悔吗？”
“怎么可能，”游星野将弯刀换到了另一只手上，伸手轻轻握住对方手腕，“我只后悔自己没想兰万舟那样，多自私任性一点。”
江惊月被他哄得松了一口气，犹豫着喊了句：“星野。”
游星野一愣，笑道：“决定以后叫这个称呼了？”
“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说，“但我得先说明，‘星野’这个称呼，你那晚也叫过了。”
江惊月：“……”
算了，那还是继续叫游哥罢。
以及，他真的很想知道那天晚上的细节。
***
“卧槽？这里已经被玩家探查过了？”洛洛蹲在建筑侧门口，盯着一个被踩扁的空水瓶。
“很正常，”江惊月从院子里走了过来，“会有玩家一开场就被主系统分配到这附近，何况比赛已经进行了13小时，出现什么都不必太惊讶吧。”
景玉也凑了过来：“没有主系统提示，其他玩家是不是还不知道，这场比赛出现了恶性BUG？”
“对，”暮雨点头，“我作为引灵使的特权，同样被这个赛场屏蔽了，无法使用道具，也不能全赛场通知，如果不是因为和青龙使大人认识，你们应该都不会相信我是监考罢。”
“所以其他玩家还都在认真竞赛？”阿言有些不满，“我们拼了命想把他们安全送出去的同时，他们想的却是怎么弄死我们？”
江惊月好笑的问：“倘若我们并不认识，是单纯的竞争关系，我现在告诉你这个副本有问题，淘汰你送你出去都是为了保护你，你会相信吗？”
阿言被他噎了一下，没法反驳，但又不太服气。
游星野干脆说：“我留在这里，是为了查清一些事情，你们如果想要离开，随时可以提，淘汰掉的25支队伍中，没有线索完成度达到20%的，哪怕现在就离开比赛，排名也绝不会低。”
他这么说着，目光却停留在了江惊月身上，像是在暗示对方，如果累了或是不想坚持，他可以独自去查清这一切。
但江惊月又怎么会同意，他随手拨了一下箭袋中剩的十余支箭，回答说：“我想陪你到这场比赛的最后一刻，这里屏蔽了系统的监视，是我求之不得的宝地。”
游星野看了他一会，最终也没有多劝，反倒是略显无奈的笑了一下。
“我也不走，”洛洛抱着根从淘汰玩家那里抢来的钢管，“月哥给我抄了这么久答案，我怎么好意思拿了就跑。”
景玉依旧又逗比又乐观：“大不了我快死的时候，你们随便随给我一刀，把我淘汰出去呗，反正极端气候又不会秒杀玩家。”
倒也是这么个儿，故而阿言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没再提出异议。
唯有云海因为受伤，从一开始，就远远的坐在干枯的花坛两侧，用于给小朋友休息的长板凳上，凝望着尖尖的屋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是感到疲倦还是过于入神，连身后被无声推开的窗户，都没有察觉。
一把砍刀泛着寒光，从窗口探了出来，在斩下的过程中，撞上了破风而来的箭矢，发出了金属相撞的清脆响声。
偷袭者应该是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躲回建筑中，下一箭却仿佛预判了他的动作，不依不饶地补了上来，从他持刀的手臂上擦过，留下来极长一道伤口。
一箭未中，江惊月瞄都没瞄，凭着过人的直觉，便又是一箭，直接没入了对方的左肩。
偷袭者不敌，恐遭淘汰，收了刀捂着肩膀便躲入建筑中，不见了身影。
“啧。”
“我去追，你看着点他们。”
一枚冰凉的镇魂钉抛了过来，江惊月下意识伸手接住，抬眸便看到游星野的身形一闪，撑了一下窗框，侧身翻入建筑中。
围观了全程的洛洛不禁感慨：“大佬这个身法，我怕是一辈子都练不会了。”
江惊月将镇魂钉放入衣服内袋，扶起云海问道：“没事吧？”
“没事，多谢，”云海的反应比众人想象得要淡定了许多，“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叫什么话，”江惊月说，“我们的线索一大半都是你给的。”
建筑中的情况尚不明朗，他也没有带着一群菜鸡和伤者贸然进入的打算，便找了个更为安全的角落，等待游星野归来。
云海重新包扎着腿部伤口，轻声问：“恕我冒昧，你是他的第一任吗？”
江惊月也不介意，回答道：“如果他没说谎，就应该是吧，和他相恋的经过，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该相逢的人，总会再次相逢，”云海说，“我也曾忘记过属于万舟的一切，在泡沫般的安逸之中，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四十余年。”
江惊月意识到对方话中有话，结合之前暮雨给出的信息，敏锐地追问道：“你在兰前辈去世后曾忘记了他，是两年前才想起来的吗？”
“不，是在那之前。”
云海笑了一下，他本就美得毫无攻击性，笑容里又带着些清冷的破碎感。
“在这个子世界将他反噬之前，我与他便因观点和性格的问题，发生了非常激烈的争吵，最后的结果，是他将我送到一个安逸平稳的子世界中，洗去所有记忆，完全空白的活了四十年。”
旁听的洛洛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没有老去？”
“因为我们俩，曾一同进行过一个其他人听来，非常匪夷所思的实验，”云海说，“我自愿将特地的偏差，注入了自己的灵识之中。”
“啊？”洛洛长大了嘴。
“你们知道，为什么引灵香可以唤醒灵识吗？”
第六十二章你怎么占我便宜啊！
为什么引灵香能够唤醒灵识？这个问题，江惊月比谁都在意。
虽说每位引灵使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引灵香的味道，但游星野绝对是他见到过的，异香最浓，也最独特的引灵使。
像是那种清冽的气味，已然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成为了他灵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暮雨说：“引灵香的发明者是我的老师，玄武使闲潭影，目的是借用这种特殊物质，来尽可能修正偏差，修正了偏差，灵识便自然清醒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云海耸了耸肩，“万舟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于是在我将偏差注入体内后，又将作为妖物的青龙灵识中本就拥有的引灵香，分享了大半给我。”
“这要怎么分享？”暮雨问，“放血？不是心头血的话，含量很低的，哪怕是青龙使也受不了这么放吧？”
云海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没谈过恋爱吧？”
暮雨一脸懵逼。
反倒是江惊月蓦然想起几个小时之前，和游星野一同缩在那封闭黑暗的安全箱中，耳鬓厮磨之际，对方身上那极重的异香。
于是赶忙换了个话题道：“你既然在兰前辈去世前，便已经与他分手，又为何会突然想起曾经的过往，并再次来到九幽世界？”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洗我的记忆吗？因为我根本放不下，”云海自嘲的笑了笑，“至于为何会想起他，也许与两年前的那场逆涌有关，我在九幽世界里的这两年，都在找寻他最后的痕迹。”
“你调查到他最后死在了这个世界中，便同野狼组队，报名参加了比赛？”江惊月问，“在没有暗箱操作的情况下，能进入这个赛场的概率并不大吧？”
云海坦白说：“我的确是想暗箱操作，但却被不知道什么人给抢了先。”
“抢先？”江惊月思索了几秒，又问，“你来这里，只是为了看看他灵识最后存在过的地方？”
“也不算是，按照我们分手之前的计划，这里应该还留有他最后的一步棋。”
“可你们……”
他想说可你们因为争执而分手，对方又是个我行我素的渣男，真的还会按照原计划留下这步棋吗？
建筑的大门被从内推开，游星野提着两把刀和一大堆物资走了出来，东西太多，难得显得有点吃力。
江惊月赶紧迎了上去，接了一部分过来：“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下来？”
“里面可能还躲着人，不安全，”游星野说，“你们先吃点东西，我再去搜寻一遍。”
说着他将物资放到众人面前，又把砍刀交给暮雨，便回身打算再次进入建筑。
江惊月自然是不肯的：“你多少吃点东西再走，或者我陪你一起去。”
拿回来的物资非常多，除了大量瓶装水和干面包，还有七八个保存完好的罐头。
游星野开了个牛肉罐头给他，道：“里面的结构有些复杂，我没法一直护着你。”
“大不了就是被其他玩家淘汰出局，反正排名前50%已经稳了，”江惊月将干面包沾上牛肉罐头的汁水，又递给了对方，“说留下来陪你，又不是为了给你当拉拉队来的。”
“对啊，大佬，”洛洛吨吨吨喝了大半瓶水，“我们陪你一起去吧，被淘汰了也没关系。”
游星野垂眸看着江惊月，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保护玩家是青龙使的职责，应该说哪怕被淘汰不等于死亡，受了伤依旧会疼会难受。
但看着对方那双含着笑意和期许的眼睛，他说不出口。
牛肉罐头的口感很不好，又老又柴，远比不上主世界的外卖，但却是现在能吃到的最好的东西。
他就着汤汁吃了几块干面包，把剩下的牛肉都留给了对方。
“那就我们三个去吧，暮雨留下了保护其他玩家。”
“青龙使大人放心，”暮雨道，“我虽不是战斗人员，但拳脚功夫还是略有一些的，势必不会放任何玩家离开，也不会允许任何玩家进入。”
游星野点了点头，江惊月趁他走神，把最后一块牛肉塞进了他的嘴里。
洛洛被闪瞎了狗眼，却还是坚定的跟上，试图抢占磕cp的最前线，抱着他抢来的钢管毅然决然地踏进了建筑中。
“麻烦等一下，”阿言咬着干面包，从物资堆里挑了个趁手的榔头，“可以带上我一起吗？不用保护我，我为自己刚刚的自私道歉。”
江惊月正着箭袋，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眼游星野，对方轻点了一下头，道：“那走吧。”
阿言没想堂堂青龙使居然这么好的脾气，愣了几秒，才将干面包咽了下去，拎着榔头追上。
***
作为幼儿园的主体建筑，这个精致的小城堡采光极好，只可惜偏差带来的黄沙同样也侵蚀了这里。
地板和玻璃上溅满了尚未干涸的血，墙壁和门框上全是激烈打斗过的痕迹，
游星野轻车熟路地绕过翻倒在地上的装饰和玩具，江惊月则紧跟在他身后，一字不漏地复述着云海提到过的线索。
“兰万舟虽是个我行我素的渣男，但从其他前辈的只言片语中看得出，他并非是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疯子，应该不会突然改变计划，葬送一整个子世界的民众，”游星野说，“主系统给出的死亡报告也能证明，他到最后都是想拯救这个子世界的。”
江惊月同他一起，搜寻着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那会不会是有人暗中借着他成功了一半的屏蔽，做了某些不可见人的事情。”
“不乏有这种可能。”
“该不会把我们暗箱操作到这个赛场灭口的，也是这个人吧，”洛洛忍不住插嘴，“诶，不对啊，我、阿言、景玉三个新手，为什么也被分配到了这个赛场？”
他说着将目光转到了阿言身上，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阿言慌了，“青龙使大人可以随便查。”
游星野却摇了一下头道：“别相互怀疑，毕竟现在都还只是猜测，况且主世界会选择性的清除知情者的记忆，就像惊月无法记起两年前那些关于我的事情。”
每次听到对方这么说，江惊月总会忍不住有点难过，他借着去探更衣室隔间的由，避开洛洛和阿言，又偷偷便游星野招了招手。
游星野侧身进来，抵着门轻声道：“想单独问我什么？”
“引灵香真的能用……那种方式来分享吗？”
这间供幼师更衣的隔间很小，两人想说悄悄话，就不得不靠得极近，足以让游星野透过对方半长的灰发，看到通红的耳根。
“可以。”
江惊月真的非常想知道两年前发生过的事情，咬咬牙，模糊不清地小声嘟囔道：“那我身上，为什么没有引灵香的味道？”
他并非是很开放的人，追问这种事情，着实难为情，故而低着头，不敢与对方对视。
游星野吃惊地看了他好一会，看得江惊月有点发毛，才低低的笑出了声：“带了套，一盒，五个，全用了。”
“你他妈……”
你他妈还敢说没想碰我？！江惊月心道，不打算留宿，谁会随身带这种东西？！
“本来就是以防万一的，”游星野试图狡辩，“当时是真的不希望你被牵扯进九幽世界里来。”
江惊月红着脸怒视。
游星野俯身点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换了个话题道：“妖物的灵识寿命都非常长，少则几百，多则上千，但上一任青龙使逝世时才一百零二岁，上上任更短，仅有五十八年，故有青龙使短命之谣传，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惊月没来由的慌了一下，心脏似乎少跳了半拍：“为什么？”
“因为……”
因为无法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的孤独；因为无法选择命运，甚至无法决定自己生死的绝望；因为自出生起就必须背负的责任；因为身为众生万灵之首，却无法拯救任何灵识的荒唐。
他犹豫了一下，思考着要不要将这些话说出口，隔间外却传来了洛洛的惊呼。
“卧槽！是野狼！大佬救命啊啊啊啊啊！”
门本就只是被他用背抵着，并未上锁，听到呼救后便立刻闪身出去，迎上了想搞偷袭的野狼。
江惊月握着弓紧随其后，迅速看清了外面的情况。
十几个小时不见，野狼看上去狼狈了许多，胸口和脸上沾着大量血迹，砍刀也被人夺了去，换做了一把满是豁口的斧头。
少了两颗门牙的跟班倒是还在，举着一把塑料玩具剑，恶狠狠的盯着众人，十分可笑。
“又是你，江惊月！”
江惊月被他针对了这么久，也并非毫无脾气，何况是被打断了谈恋爱，当即嘲讽道：“怎么？又来找你爹送死？打不过只会狂吠？”
野狼抬斧欲砍，被游星野轻松架住。
堂堂青龙使大人，学着江惊月的语气嗤笑道：“乖孙，道具用完了罢？”
“游哥！你怎么占我便宜啊！”
江惊月边喊着，边搭弓瞄准了野狼的咽喉，那跟班冲上前想要阻拦，被阿言和洛洛一左一右死死扯住胳膊，一时间无法挣脱。
箭矢离弦而出，顺着早已计算好的轨迹，却意外撞上了一个蜥蜴模样，浑身长满外骨骼的东西。
“吱——”
尖锐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第六十三章知音难寻
“操啊！什么东西？！”
墨绿色的血液飞溅而出，淋了洛洛和阿言满身。
地板微震，脚下黄沙蠢蠢欲动，满地的儿童玩具滚动起来，混杂着骨骼舒展的声响，窸窸窣窣。
“蜥人！老大，是那群蜥人！”野狼的跟班吓得大喊，“快！快！离开沙子！”
一只，两只……十只，二十只，数不清的怪物，从地板上那层不足五厘米的黄沙中爬了出来。
这些东西，和江惊月在医院门口见到的小怪物非常相似，直起身子也不过一米来高，四肢细长，肚子却很大，拖着长长的尾巴，除了长着一张类似人类的脸之外，外形几乎和蜥蜴没什么两样。
脆弱不堪，十分轻易便会被箭矢或弯刀杀死，但被墨绿血液所溅染到的黄沙，又会以极快的速度，孵化出一只新的蜥人。
“越来越多了！”洛洛猛甩自己身上沾到的血迹，“这咋搞啊！”
这种怪物不知是太聪明还是太蠢，刀落下时完全不会避让，杀鸡儆猴的威慑对于它们而言毫无效果。
野狼和他的跟班在混乱之中挣扎了出去，也不恋战，径直翻出窗台跳了下去，朝着黄沙较为稀薄的公路上一瘸一拐的跑去。
“哇，这是三楼啊，”洛洛堪堪避开了怪物的攻击，“大佬！月哥！我们追吗？！”
这种孵化的方式过于恶心，游星野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干脆从随身背包里翻出了一个小小的铁球。
“不追，你们往楼上跑，尽量别碰到它们，我有办法。”
江惊月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相信对方，抱着弓箭，和洛洛阿言一同，绕开怪物群往楼梯口跑去。
眼见一部分怪物跟着追了过去，游星野干脆以弯刀划开掌心，用鲜血的味道吸引它们靠近。
幼儿园四楼，原本应该是给孩子们娱乐休闲的场所，教室大而明亮，封闭性却很好，三人狂奔而上，一股脑跑进了尚未被沙土侵蚀的音乐教室中。
隔着一层楼的距离，在外骨骼的摩擦碰撞，和弯刀斩断怪物咽喉的声响之中，江惊月还是听清了游星野的喊声。
“惊月！关门！”
他来不及多想，“嘭”的一声，拍上了音乐教室厚重的木门。
「玩家游星野使用赛场限定道具[毁灭吧，赶紧的]。」
巨大的爆炸声自三楼传来，火舌一路窜了上来，映在了四楼的落地窗边，几秒后燃烧殆尽，化作了浓烈的黑烟。
“游星野！”
江惊月的手甚至还搭在门把上，见状慌忙将门打开，想要冲下楼去找人。
洛洛赶紧将其拉住：“月哥你冷静啊！大佬不可能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可是……”
可是他是为了救我们，江惊月心想，他再强，受了伤也会痛。
江惊月顿了一下，不想给洛洛和阿言太多压力，并未把这句话说出口。
但自己却比谁都心疼。
大约半分钟后，四楼楼梯尽头的黑烟中，跑出了一个劲瘦的身影。
他的发梢和衣摆都有被灼烧过的痕迹，身上的伤不算多，双眸依旧是血色，却是如猫科动物一般的竖瞳。
迎上去的江惊月愣了一下，不确定的喊了声：“游哥？”
猎豹的耳朵轻抖了一下，游星野摊开掌心，除去交给江惊月保管的那枚之外，他又取下了两枚镇魂钉。
“帅不帅？”他笑着问，“这次有尾巴了。”
不仅有尾巴，还漂亮柔软，说话的同时，轻轻圈住了江惊月的腿部，像是猫科动物在无声地表露着喜欢。
“帅！”
非常帅，也非常可爱。
道上来说，江惊月应该劝对方赶紧将镇魂钉戴回去，以免感到不适，但从嘴里说出来的，却不知为何变成了：“我可以摸一下吗？”
“当然可以。”
温暖的皮毛，缎子般丝滑的触感，比江惊月在猫咖里撸过的任何一只猫，都要令人感到舒适安心。
游星野轻拥着他，感受着怀里的人从一开始的焦急和紧张，一点点放松下来。
系统提示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提醒着二人，偏差仍在蔓延，对知情人的杀戮还未停止，比赛已趋于白热化。
「比赛已进行15小时30分，沙暴将再次来袭！本轮沙暴的[安全箱]，将出现在与“初学”有关的教育机构中，请还未找到掩体的玩家抓紧寻找！」
「友情提示：学习亦如闯关，竞争的同时，也需懂得合作的可贵，只有解开四楼三间教室中的迷题，才能开启知识的大门！」
「沙暴倒计时：00:29:59」
“又尼玛闯关？”身后是洛洛的崩溃哀嚎。
江惊月知道他在沉浸在上一个副本关卡，《卖原子弹的小女孩》所造成的阴影中难以自拔，忍笑道：“要不要把暮雨他们喊上来？”
“要不我去吧，”阿言也从教室中走了出来，“炸成这样，应该不会再有老六躲在建筑里了。”
正戴着镇魂钉的游星野迟疑了一下，大约是不放心留江惊月单独在楼上，还是点点头，递过去了一个搜寻来的遁形道具。
“不要勉强，小心怪物，尽力而为。”
阿言接过道具，顶着浓烟从楼梯口冲了下去。
三楼的火已然熄灭，滚烫的沙土中散落着烧焦的残肢，味道浓烈刺鼻。
游星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的背影，洛洛立刻敏锐地小声问道：“大佬？他有问题？”
“他的原生子世界非常稳定，背景也干净，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游星野说，“单纯觉得他这个人的性格有点意思。”
“啊？”
游星野并未做太多解释，反倒朝教室里走去：“限时半小时的关卡应该不会太难，但提示中提到了‘合作’，应该是暗示玩家无法单人完成。”
江惊月的心思完全在正事上：“时间紧迫，我们三个先进去看看？”
“好。”
***
「玩家游星野、玩家江惊月、玩家洛洛进入关卡[音乐教室]，触发三人难度。」
「关卡提示：知音两隔。」
洛洛最后一个踏入教室，还没来得及看清提示上的内容，身后的木门就毫无征兆的的关上了。
他一愣，下意识去拧门把，却发现原本能轻易打开的教室门，此时仿佛被人从外面焊死了似的，无法推动半分。
“怎么回事？刚刚进来没问题啊？”
江惊月也试了试，摇头说：“应该是因为沙暴倒计时激活了关卡，别费力气了，既然提示上有‘三人难度’，那就证明三个人是足够通关的。”
洛洛认命的叹了口气，又问：“提示上也没说怎么才算是通关啊？是要拿到某个物品，还是某条线索？”
“或许都不是，”江惊月摸了摸乐器架上的灰尘，“提示说‘开启知识的大门’，配上这扇被强行关闭的门，像不像个密室逃脱类游戏？”
“啊？就是那种需要找到线索或是机关，才能打开大门逃出房间的游戏？”洛洛沮丧着脸，“是我最讨厌的游戏类型！”
“我也讨厌，所以我从来不播这个，”江惊月难得紧绷着脸，“但讨厌我们也得在半小时内从这里出去。”
这间音乐教室装潢得十分大气，洁白的地板与一排排黑色乐器架相应成趣，明亮高雅。
乐器种类也令人目不暇接，江惊月粗略的统计了一下，至少有一半是他根本叫不上名字的。
“三楼不止有这一间教室，关卡应该也不止这一个，但系统却只给玩家半小时来通关，”游星野安慰说，“证明这个‘密室逃脱’应该非常简单。”
洛洛半蹲在一架三角钢琴前抓耳挠腮，毫无头绪，却依旧不忘了说骚话。
“比如呢，弹一首《离别》就能放我们出去？先说好，弹钢琴虽然有手就行，但我长得是蹼，不分瓣儿，至于月哥，粉丝们都知道，他是个空有《野蜂飞舞》的手速，却死活记不住《献给爱丽丝》乐谱的音痴。”
江惊月被揭了短，倒也不生气，干脆从成排的乐器架中走出来，在一片供小朋友学习和休息的小软凳前停了步子。
陶白的软凳腿上配有精致的银色暗纹，米色皮垫小巧可爱，与整个音乐教室的装点十分契合。
这片区域的隔断后面，整个教室中唯一照不到阳光的阴面，却摆有一尊山水雕塑，紧贴着墙角，相当高，像是一些古风建筑中用于镇宅的物件，高山苍绿，流水潺潺，轻烟袅袅。
“《献给爱丽丝》不太可能，估计只能‘烧给爱丽丝’了，”江惊月吐了句槽，“游哥你过来看一眼，这应该是云先生口中所说，兰前辈留的最后一步棋。”
游星野快步过来，同他并肩看了几秒，也点头道：“古琴应该都认识吧，找一张过来，应该不会放在明面上，毕竟「知音」难寻。”
没漏下任何一句话的洛洛茫然的张大了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吗？”
已经动身寻找古琴的江惊月知道他不善解谜，边忙活边解释说：“知音，高山流水，阴阳两隔。”
“啊？”洛洛更茫然了。
江惊月无奈的叹了口气：“伯牙绝弦，这个子世界应该在头一次作为赛场时，就被兰前辈暗中修改过，「知音」应该是他留给云先生的线索，只有了解他们的往事，或是足够聪明的人，才能解开迷题，见到他留下的最后一步棋。”
倒计时飞速跳动着，手环上却突然出现了新的消息。
「玩家江惊月提交核心线索，所属队伍完成任务进度30%，现排名第一位。（该提示仅所属队伍可见）」
第六十四章沧澜蜃海
“这也行？”洛洛懵了，“月哥你解释就解释，怎么还顺带回答线索的？”
江惊月也有些惊讶，但还是凶道：“少废话，快找古琴！”
洛洛只得手忙脚乱的翻着储物柜：“找到之后呢？”
“当然是来假山这里把它摔了啊，”江惊月钢铁不成功，“不然怎么为知音绝弦？”
“你说这关卡是前青龙使留给云先生的，可他俩不是情人吗？”洛洛问，“为什么线索是知音？”
江惊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情人不能同时是知音？”
洛洛挠了挠头：“那倒不是，单纯觉得，知音这个身份，比情人有深度得多。”
“我之前就猜测，他们二人的关系非常特殊和微妙，”江惊月说，“但云先生并不完全相信我们，所以只说了最俗套浅显的那一层。”
游星野接话道：“这些关卡并不能单人通过，他应该想借我们之手，去到某个地方，我直觉他并非表面上那般弱不禁风。”
“游哥也这么认为？”
“嗯，”游星野仗着身高优势，打开了最高处的柜门，“找到了。”
柜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张雅致朴素的古琴，游星野没空鉴赏，抬手取走，快步至假山前，破琴绝弦一气呵成。
「玩家游星野完成关卡[音乐教室]，总关卡完成度1/3。」
身后的木门发出了一声轻响，像是反锁着的锁芯自动弹来了。
“三分之一？”江惊月低头看了眼倒计时，“如果还要过两关，恐怕来不了了。”
游星野先一步出了门，看到走廊斜对面紧锁着的书法兴趣培养室。
“阿言大约已经把暮雨他们喊了上来，现在在过[书法兴趣培养室]关卡，既然是专门留给云先生的线索，有他在，通关应该会不是问题。”
江惊月紧跟着他出来，问：“还有不到十五分钟，我们去过第三关？应该还来得及吧？”
“嗯，”游星野的目光扫过了整个走廊，“舞蹈教室、绘画教室、手工教室、运动教室、科学发现室，喜欢哪个？”
“为什么没有电竞教室？”洛洛不死心的问。
“青训也不可能从幼儿园开始啊，”江惊月扶额，“科学发现室吧，毕竟我只是个文盲科生。”
洛洛小声逼逼：“月哥要是文盲科生，我就只能是个挂科生了。”
“总比我我这个九漏鱼强。”游星野也开了句玩笑，领着两人走进了走廊尽头那间科学发现室。
「玩家游星野、玩家江惊月、玩家洛洛进入关卡[科学发现室]，触发三人难度。」
「关卡提示：沧澜长恨。」
身后的木门紧贴着三人的脚后跟拍上，江惊月早有预料，头也不回的问：“沧澜长恨，游哥会联想到什么？”
游星野沉思了几秒：“沧澜通常用来形容海洋，长恨的指代就太广了，不过曾有传言说，在众多子世界中，兰万舟最喜爱的文明，来自于你的原生子世界，或许「长恨」二字，可以解读为《长恨歌》。”
“《长恨歌》？”江惊月略一回忆，诵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这二句，确是同海洋有关。”
洛洛听得两眼一抹黑：“说好的科生和九漏鱼呢？”
果然，只有他自己是名副其实的挂科生。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没用，洛洛又问：“这茫茫沙漠中，哪里能给他找来海上仙山？”
科学发现室是四楼离楼梯最远的教室，采光较差。
但没了烈阳的灼热，整个空间都显得宁静安逸了很多。
教室的两侧墙壁被打造成了图书角，整齐的排列着成套的幼儿书籍，中正区域则划分为数块，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实验道具，用可爱的字体标注着实验内容。
江惊月径直走向变有“海市蜃楼小实验”的小课桌前，坐在圆圆的小板凳上认真阅读实验流程。
“一点都不严谨，”科生嘀嘀咕咕，“感觉成功的概率不会很大。”
游星野站在他身后，温声道：“这种实验，只是用来向小朋友解释蜃楼形成原的，我们应该操作无误的照做一遍就行，能不能成功都没关系。”
“什么蜃楼，你们又在说什么？”洛洛感到了智力的参差，却还不忘了吐槽，“有一说一，月哥缩在儿童小板凳上的模样，好像那种乖乖的修狗。”
“你有没有我的个子其实比你高的认知？”江惊月边按步骤操作着实验边说道，“如果按照提示上的「长恨」即是指《长恨歌》来推，已故的爱人去了海上仙山，你问沙漠中哪里来的仙山，诗中说‘山在虚无缥缈间’，沙漠里虚无缥缈的山海还能是什么？”
“哦！”洛洛一拍脑壳，“蜃楼！所以关卡的解法是按照实验步骤模拟蜃楼，这迷题也不算难嘛。”
江惊月熟练的操作着器皿，回答说：“也许是我们运气好，挑中了简单的关卡，但我感觉这位兰前辈，似乎在迷题里夹了点私货。”
“啥？”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江惊月说，“他走下这最后一步棋时，也许还有思念着云先生。”
明明是来以身偿还自己犯下的过错，却在赴死时，仍旧借着线索提示，留下了一段他深藏于心的过往。
“他俩不是因为出现分歧和争吵，早就分手了吗？”洛洛挠头，“怎么从两人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依旧放不下对方？”
实验进行到了关键环节，江惊月没空他。
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的游星野轻声说了句：“争吵和分歧可能会影响相处，但并不能阻绝相爱，分离只会让思念变得疯狂。”
洛洛没想到大佬能说出这么感性的话，目瞪口呆的愣了半天，直到江惊月造成了实验的最后一步，收到系统提示时才回过神来。
「玩家江惊月完成关卡[科学发现室]，总关卡完成度2/3。」
他忽地想起游星野方才承认，自己就是两年前那个对江惊月始乱终弃的渣男，心中瞬间有了无数种狗血猜测。
江惊月没管他的小粉丝，边朝门外走边盯着倒计时。
“沙暴还有不到三分钟，凭我们自己，再过一个关卡，基本是没有可能的。”
“不至于我们能解得开的迷题，云先生不清楚答案，”游星野叹道，“再等等吧，他也许同样在借着线索，怀念着那个再也见不到的人。”
江惊月同他在通往五楼的楼梯口处驻足，楼梯拐角被一扇银白色的金属大门封死，非常结实，根本无法暴力进入。
“以四象二十八宿命名的引灵使，灵识逝去后，是否……再没有来世了？”
“是。”
妖物的寿命很长，但妖物只能活这一世。
江惊月顿了一下，不死心的追问：“那在不遭遇意外的情况下，这一世具体有多长？”
“一千年或是两千年，谁知道呢？”游星野很淡的笑了一下，“毕竟引灵使是个高危职业，我所知道的寿命最长的引灵使，是暮雨的老师，也才活了七百来年。”
“那玩家考核成为的引灵使呢？”
“道上来讲，灵识成为引灵使后，寿命会变得极长，但玩家就算考核通过，灵识的强度和韧性，也难以超过妖物，所以更容易折在某次任务中，”游星野说，“当然，由玩家成为的引灵使，还能够再入轮回。”
可轮回中若是再没有你，生死轮转又有何意义？江惊月心想。
妖物虽强大，但强大的代价，过于沉重了。
倒计时跳动得飞快，最后五十秒，手环上才迟迟跳出提示来。
「玩家云海完成关卡[书法兴趣培养室]，总关卡完成度3/3。」
「通往五楼的大门已开启，限时一分钟，请各位玩家抓紧前往。」
“操！这也太极限了！”
洛洛贴着刚开启的金属大门，吗喽似的第一个冲向了五楼，江惊月和游星野紧随其后，阿言等人也从教室里跑了出来。
云海的身上不知为何沾着些墨迹，一头漂亮的金发潮湿杂乱，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
暮雨跑在最后面，与混乱中大喊道：“快去找安全箱！不用给我留！监考的特权我还是有的！”
五楼是幼师和寄宿儿童的生活区，虽也明亮宽敞，却远不如四楼那般整洁清爽。
私人物品和无人认领的玩具堆积在走廊上，原本应该摆放幼儿高低床的室内，凌乱的横躺着大小不同的十来个安全箱。
最大的像是酒店大床，豪华舒适，最小的好似行李箱，别说成年人，哪怕是胖一点的孩子，都无法进入。
有免伤特权的暮雨催促道：“快快快！别讲究了，赶紧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云海先一步选了个狭窄细长的安全箱钻了进入，不愿意和任何人有过于私密的接触。
江惊月眼疾手快的挑了个不大不小的箱子，顺手拉了一把游星野，将最大的那个让给了逗比三人组。
随着箱盖关闭的巨响，强烈的沙暴再一次席卷了整个城市。
「注意！此轮沙暴为毁灭性灾难（偏差等级B级）！预计持续时间1小时30分钟。」
第六十五章深不可测的渣男
“一个半小时？这次这么短吗？”
江惊月在黑暗中嘀咕了一句，这次找到的安全箱大小不一，他现在所处的这个，大概是中号箱子，内部宽约一米五左右，平躺两个成年男性绰绰有余。
游星野低笑了一声：“太放纵对身体不好。”
“啊？”江惊月懵了几秒才领悟到对方话中的含义，脸红道，“游哥你……我不是那个意思！”
两人挨得并不近，均是贴着两侧箱壁，中间甚至还隔出了一小截距离。
游星野单纯只是逗他一下，见对方不好意思，正色道：“因为是毁灭性灾难，持续时间自然不会特别长，否则这个赛场就该被评定为A级甚至S级了。”
“可他作为弱灵难度的赛场，出现B级偏差也算重大BUG了吧？”江惊月问，“主系统会给我们补偿吗？”
“不一定，毕竟这个赛场反馈给主系统的信息，被兰万舟搞出来的失败实验屏蔽了一部分，”游星野坦白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沙暴拍打安全箱的声音极吵，但江惊月仍能静下心来，认真分析所得到的线索。
“按照云先生的意思，兰前辈去世前，在这个子世界中留了最后一步棋，可是，他为什么将这么重要的计划，留在一个实验失败的子世界中呢？”
“好问题，”游星野的声线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清冷，“兰万舟并非感情用事的莽夫，选择实验失败的子世界，也许是有不得已而为之的道。”
江惊月又静了片刻，实在是因为线索太少，而想不出其中的道，只好又道：“我感觉云先生并没有兰前辈所认为的那么恨他，相反，他在找回了当年的记忆后，想方设法来了这里，像是在赴一场四十多年前的约定。”
“我比较想知道，他是如何找回被主系统清除的记忆的。”
“是不是从论上来说，灵识根本不可能回忆起被清除掉的内容，”江惊月紧抿着唇，“就像我完全记不起和你在一起的曾经。”
“因为不止是清除，为了合性，祂偶尔也会篡改一些你回忆中的细节，”游星野轻叹，“惊月，你以前并不讨厌密室逃脱类游戏，我们联机玩过很多。”
江惊月的呼吸滞了一瞬，数不清的画面随着对方的描述，涌入他的脑海中。
清晨打来的叫醒电话，对方的声音遥远而缥缈，在回忆中根本无法听清。
正午时通过聊天软件相互分享的午饭“遗照”，像是拦截了一般，怎么也没法在脑海里加载出来。
傍晚大学放学后的联机邀请，屏幕里并肩的身影，仿佛全都打上了马赛克，看不见ID。
无数句的“早安”“晚安”，数不清的“上号”“等我”，以及后来的“我喜欢你”，都被抹去或是更改，再留不下关于“游星野”的任何一丝痕迹。
直到他阴差阳错进入主世界，直到他机缘巧合来了这个赛场，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冲破迷雾，记起了一点模糊的细节。
“祂凭什么？”江惊月的声音微颤，“凭什么这么对你？”
“惊月……”游星野俯身过来。
这是一个极其温柔，不带有任何情欲的吻，却在无声地述说着长达752天的离别与思念。
安全箱中依旧密不透光，江惊月在黑暗中本能的胡乱摸索了几下，被对方轻抓住手掌，十指相扣。
游星野轻声问着：“你在害怕？”
“有一点，”江惊月被他搂着，在心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关于我的记忆，让你刚到不安？”
“不是，”他极力深呼吸着，“我感到不安，是因为我无法完全记起……”
无法完全记起关于游星野的一切，这种不确定感不断地折磨着他，使他害怕幽暗，害怕封闭，害怕自己再次失去对方。
“嘭——哗啦啦——咔——”
箱外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江惊月想说的话，猛烈的撞击随之而来，如同风浪似的，冲击着二人所处的中号安全箱，几乎要将这个几百斤的铁疙瘩掀翻。
江惊月低骂了一声，试图在翻江倒海般的剧烈晃动中稳住身形，却被游星野单手扣着后脑死死护在怀中。
只能在杂乱的噪声里隔着骨传导，听着对方肢体撞在箱壁上发出的闷响。
血腥混着淡淡的引灵香，耳边是对方努力压抑的呼吸声。
“游哥？”
“没事，别怕，”游星野的声音在晃动中显得有点断断续续，“我不会再放开你。”
外面有什么尖锐的物体，被沙暴形成的龙卷风掀了起来，狠狠砸在安全箱外壳与盖子的连接处，生生撞出了一道细小的豁口。
滚烫的沙土立刻从细口中涌了进来，江惊月试图伸手去堵，却被对方固住无法动弹，紧扣着的十指被迫分开，他的手心中，多出了三枚冰冷的镇魂钉。
加上对方之前取下存放在他衣服内袋中的那枚，游星野一共取下了四枚镇魂钉。
耳边清冷的声音带着些沙哑的味道：“有我在，哪能让你去堵。”
缎子般柔软温暖的皮毛覆盖着江惊月裸露在外的皮肤，应该是只巨大且漂亮的猎豹，可惜他看不到。
我也同样舍不得你受伤啊，江惊月如是想着，幽闭空间带来的紧张和焦虑感，却见了鬼似的渐渐平缓下来。
“毁灭性灾难，”他咬文嚼字般的又念了一遍提示，“这个子世界中的专家学者们为了抵抗沙暴，研究出了这种安全箱，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偏差带来的沙暴会越来越强，直至导致整个子世界走向末世，所以所应当，他们制造出的安全箱，无法抵挡毁灭性灾难。”
手环在黑暗中亮了一下：
「玩家江惊月提交核心线索，所属队伍完成任务进度35%，现排名第一位。（该提示仅所属队伍可见）」
江惊月借着这几秒光亮，看清了游星野此时的状态。
的确是一只相当漂亮的猎豹，体型大到几乎填满了整个中号安全箱，他被对方圈在最柔软脆弱的腹部，而猎豹的背脊，则死死抵住了箱壁上裂开的缝隙。
游星野的声音比之前还哑：“别停，继续说。”
江惊月咬了咬牙，继续道：“安全箱无法彻底保护玩家，但兰前辈留下的线索和关卡，却指引着我们，或者说是指引着云先生来到这里，我想，他再不靠谱，也不可能专门坑云先生一把。”
“嗯，”游星野认同道，“他对自己所看重的人，是非常维护的。”
“那么我大胆猜测一下，”江惊月假设道，“他也许曾用某种方法，加固或调整过这些箱子，但却在这场比赛中失效了，有人偷偷做了手脚，就像暗箱操作，把知情人拉入这个赛场中一样。”
环绕着他的血腥和引灵香愈来愈重，江惊月看不到对方背上的伤口，焦急与担心促使他握紧了手心里的镇魂钉。
手环再一次亮起：
「玩家江惊月提交核心线索，所属队伍完成任务进度40%，现排名第一位。（该提示仅所属队伍可见）」
「首个队伍任务进度到达40%，触发特殊奖励：庇护（该队伍成员周围半径2米内，自动形成安全领域，不受一切偏差伤害，持续2小时）。」
江惊月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特殊奖励，惊得顿住了话头。
以他和游星野为中心，一个极淡的金色光圈朝四周扩散开来，柔和脆弱的光线，竟将满天黄沙从安全箱的四周推开，隔出了直径2米的安全领域。
“这是什么？”他喃喃道。
“说实话，我也没见过，”游星野回答，“不像是主系统会给比赛玩家的特殊奖励，许是兰万舟算到有人会在他死后偷偷做手脚，才附加了真正知情的队伍，能受到庇护的补丁。”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江惊月感慨道，“前青龙使真是个深不可测的渣男。”
两人在安全箱中又静等了半分钟左右，确认黄沙没有再反扑入安全领域的可能，游星野才支起身子，用背部顶开了箱盖。
烈阳比任何一个时间段都要刺眼，这个世界仿佛没有黑夜。
游星野的背部有一道不大但极深的伤口，像是被利器反复划开后，又用发红的烙铁烫过一般。
有免伤特权的暮雨茫然的站在金圈边缘，看到一只巨大的猎豹从箱内跃出，明显吓了一跳。
“是我，别慌，先把他们都救出来。”
游星野忍着疼化形做半人半豹的模样，接过了江惊月递来的镇魂钉。
带上镇魂钉后，他背上的伤口看上去更为骇人，衣物破碎的布料混着血痂，黏在发肿泛红的皮肤上，看得江惊月心疼得直皱眉。
地面上一片狼藉，较小的箱子已经彻底翻倒，最大的也出现了不少破损。
云海被三人从侧翻的箱子中留了出来，浑身都是鲜血与磕撞的痕迹，他的手环还亮着，应该尝试过多次答题，却因独自待在小号安全箱中，无人保护，而一次次被风浪打断。
“我算是明白，为何四楼的关卡，不允许单人通过了，”云海低笑了一声，“他怕我一个人来送死。”
第六十六章安全领域
“渣男果然是一种极其温柔的生物，”浑身擦伤的洛洛从箱子里爬了出来，狼狈之余仍不忘说骚话，“他们不是花心，只是心碎成了无数片，每一片都爱上了不同的人。”
跟在他身后的阿言受不了道：“求你快点出去，我被‘左右为男’的晃了半个多小时，实在顶不住了。”
“哪有我惨，”最内侧的景玉幽幽的说，“箱子差点翻过去的时候，被你俩压在最下面，屎都要被挤出来了。”
暮雨将三人分别扶了出来，安慰说：“至少现在算是有了2个小时的庇护期，可以修整一下，吃点东西。”
他边说着，边打算从背包中拿出水和食物，可一打开拉链，立刻傻了眼。
“青龙使大人……”
“嗯？”游星野被江惊月强行按在原地处背上的伤口，闻言问道，“怎么了？”
暮雨抬手，从背包里“哗啦啦”的倒出一堆黑炭状物体，最后一个爬出了的景玉蹲下仔细辨别了一番，依稀还能看出塑料瓶被烧灼后扭曲紧缩的模样。
“操，早知道把物资也带进安全箱里了！”洛洛崩溃道。
江惊月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是摇头说：“不现实，水和罐头太沉，刚刚那种情况，若是在箱子里，恐怖真能把人砸出屎来。”
“能不能不要屎来屎去？”阿言扶额，“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接下来的比赛要怎么办？”
游星野耐心地等江惊月包扎好了他背上的伤，才朝暮雨问：“还剩多少玩家和队伍？”
“只剩下3支队伍了，共计8名玩家，”暮雨翻着手环上的内容回答说，“我们努力通过关卡测试时，大量玩家收到系统提示，赶到这所幼儿园门口，并发生了大范围械斗，其中13名玩家被淘汰，6名玩家因未来得及寻到安全箱，葬身于黄沙之中。”
“8名？”洛洛环视了一圈，“这里不算暮雨，统共6个人，那还有两个是谁？”
江惊月无奈道：“还用问吗？8名玩家，3支队伍，剩下两个，当然是和云先生同队的野狼和他那个跟班啊。”
“哦！月哥说得对！”洛洛鼓掌。
游星野则是默默走到了云海身边，轻声问：“可以透露一下你那两位队友的行踪吗？”
“自然可以，我也一直在关注着他们二人的行踪。”
云海大方的将手环上的地图展示给了所有人，放大至全景的地图上，两个极远的蓝点，正缓慢移动着，和他们一南一北几乎相隔了整个城市。
“见鬼，”景玉站在窗边，盯着街道上席卷一切的沙暴问，“他们为什么能在毁灭性灾难中行动自如？”
“要么他们得到了某种长时间庇护道具，要么他们利用BUG，更改系统数值，获得了和监考引灵使相似的免伤效果，”暮雨说，“除此之外，我想不出第三种方法了。”
江惊月正在将背包里没了用处的“黑炭”们清出去，闻言问道：“获得长时间庇护道具的概率高吗？”
暮雨沉思了一下：“这个概率大概约等于，主世界核心区域里，诞生出一个能够为爱做零的青龙使。”
江惊月自动带入现任青龙使大人想象了一下，发现这根本没法想象。
独自处伤口的云海应该是带入了前青龙使，用力晃了晃脑袋，想把这荒唐的念头甩出去。
反而是游星野笑了一声：“利用BUG更改系统数值，野狼怕是没有这个能力和智商，要么是他们找到了某个现成的端口，要么他那个跟班，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
“那个跟班叫什么来着，”江惊月皱眉，“汪睡？听着就不像是真名。”
“现在该怎么办？”洛洛挠头，“借着这2小时的庇护期，追上他们并将他们淘汰，然后月哥和大佬淘汰掉我们三个，快乐吃鸡？那云先生怎么办？”
云海处好伤口，又仔仔细细将凌乱的长发梳好束了起来，才回答说：“不必管我，把我留在这片沙土之中也未尝不可。”
洛洛惊呼：“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本就是万舟借用了实验和系统BUG，才不老不死地在安逸平稳的子世界中，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傻活了四十三年，”云海自嘲的笑了一声，“我早该死了。”
洛洛张了张嘴，下意识的看向游星野和暮雨，但两位引灵使却都没有反驳。
生死轮转，灵识不灭，愿成契着，不入轮回，这本就是维系着九幽世界运行的核心。
江惊月率先收拾好了东西：“你要想好，他身为妖物不会再转世，你作为玩家也不会再有来生。”
云海抬眸看了他一会，浅色的眸子好似琉璃：“那不正好，虽然我没能记起同他在一起的全部细节，但冥冥之中有种直觉，告诉我一定要来这里赴约。”
“那你还记得是什么约定吗？”
“原本是不记得的，”云海说，“但刚刚关卡的线索，让我想起了一些过往。”
“那个书法兴趣培养室？”江惊月问。
云海略一点头：“他非常喜爱子世界M34-4602151-B中的一些文明，也喜爱古诗和书法，而我的原生子世界，是一个文明发展很高，且四季如春的地方，在遇见他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有一种天气叫做下雪。”
洛洛插话道：“四季如春不好吗？下雪多冷啊。”
“可他说，妖物无法与人类长久，一起淋过雪，也算共白头，”云海叹道，“可最终却是他埋泉下，我寄人间。”
“线索是‘君埋泉下泥销骨’？”江惊月盯着地图上代表着野狼和汪睡的蓝点，“他俩要去的这个方向，正对着地图一个上叫‘观雪院’的地方，它的后面，则是一片陵园，要说他俩手里没有一部分正确答案，我是不相信的。”
“呵，”游星野也收拾完了东西，抱着弯刀冷笑道，“走吧，去会会他们。”
江惊月也拿起来反曲弓和箭袋：“依旧骑车去？你们三个还能坚持住吗？用不用先淘汰一下？”
逗比三人组相互看了看，最后洛洛说：“不用，多个人多份力，至少陪你们到庇护期快结束吧。”
暮雨不需要庇护效果，于是走出了安全领域，替玩家们打开了通往楼梯口的门。
“整个城市，不，整个子世界都已经被沙土淹没，虽然主系统并未给出公告，但偏差等级，应该已远超B级。”
洛洛虽是决心留下来帮忙，听到后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远超B级是什么概念？”
“在这种偏差的干扰下，任何活物都有可能产生极其可怖的异变，”暮雨说，“基本上，没有免伤特权，没有庇护效果，没有特殊道具，也并未利用系统BUG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在这样的偏差里存活。”
游星野补充道：“食物和水源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变得无法食用。”
洛洛长大了嘴，决定紧跟在他月哥身边，打死也不出安全领域。
***
大约50分钟后，快要累成死后的洛洛喘着粗气，哀嚎道：“月哥！等等我，我跟不上了！”
前方骑行的江惊月不得不刹住了车子，吐槽说：“你俩换着一人骑20分钟都顶不住吗？年轻人，不行啊，游哥还要时不时下去清路障呢，也没见累成你俩这样。”
“我们这种弱灵哪里比得了大佬的牛逼，”洛洛翻了个白眼，“太热了，连水都没得喝，我要被干成各各了。”
的确很热。
许是受了极端偏差影响，城市顶空的烈阳相较于比赛开始时，更为刺眼炙烤了许多。
大量的黄沙堆积在街道上，填平了花坛与路面的落差，枯萎的植被早已被沙暴连根拔起，残枝败叶胡乱地堆积在避风的角落里，没了生命的迹象。
远处的空气因高温而扭曲变形，天空呈现出反常的橘红色。
商店橱柜和自动贩卖机中，那过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水和食物，通通和收集来的物资一样，变成了无法食用的黑炭状。
时不时会有蜴人从沙土中窜出来，碍于安全领域无法进入，只能在远处死死的盯着众人。
“我怎么觉得，这玩意儿比幼儿园的那些大了不少，”阿言和洛洛交换了一下位置，“啧，这双死鱼眼是够恶心的。”
“大多了，这都已经快和我差不多高了。”
江惊月等他俩换好位置，便载着游星野，再次上了路。
他俩同样选择了轮换的方式，虽然青龙使大人再三表示没必要，但江惊月看着他背后渗血的伤口，难得表现出了强势和倔强。
云海依旧独自默默骑行，逗比三人组担心他撑不住，好几次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却都被拒绝了。
被拒绝麻了的景玉接话道：“是因为偏差在加剧，所以这些蜥人越长越大了吗？”
“有可能，”江惊月顿了几秒，又道，“不过我有一个更为可怕的猜测。”
“啊？”
“既然这个子世界，并不是在即短时间内变成末世的，人们曾经拼尽一切同偏差抗争，”江惊月说，“却没有人，为牺牲的英雄们立下墓碑，你们说，那些死于偏差中的民众，尸体去了哪里？”
第六十七章观雪院
“你是说……”
“这听起来很残忍，但我怀疑，他们死后，埋于沙土之下的尸体，都受偏差污染，异变成了蜥人。”
「玩家江惊月提交核心线索，所属队伍完成任务进度50%，现排名第一位。（该提示仅所属队伍可见）」
洛洛眼尖的看见江惊月的手环亮了一下，忍不住“卧槽”一声。
江惊月干脆将之前的答案也一同共享给了他，逗比三人组成功跻身比赛排名第二的队伍。
“感谢月哥的馈赠，”洛洛激动道，“我会努力去和野狼他们拼命的！”
时不时跳下后座，奔跑至前方清道路的游星野突然问：“野狼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靠近了陵园，”云海回答说，“但不清楚为什么，一直在那附近绕圈打转，像是在找进入的方法。”
洛洛感到奇怪：“他们不是利用系统BUG，搞到了一部分答案，才能一直跑在咱们前头的吗？为什么不提交答案，让咱们一直领先？行动模式也看起来蠢兮兮的。”
“要么他们因为某种原因，不能或者不想提交答案，”江惊月说，“要么，他们手里的那部分答案不完整，就像是只给了结果，过程省略的暑假作业答案一样，没法提交给‘老师’。”
“哦，”洛洛领悟道，“他们只知道下一轮沙暴的安全箱会出现在哪里，却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景玉茫然的挠了挠头：“所以下一轮为什么是在陵园？”
江惊月解释说：“因为这场竞技赛所安排的核心线索，全都是围绕着前青龙使的爱子所展开，从‘新生’的医院，到‘初学’的幼儿园，而按照云先生给出的线索，孩子六岁夭折，下一轮大概率就是他埋骨的陵园了。”
“有道。”阿言点了点头。
江惊月又道：“顺便，我还有一个别的猜想，兰前辈于四十三年前重归这里，逝世于那场竞技赛中，可能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他灵识最后去过的地方，也许同样是陵园。”
暮雨也加入了讨论：“这又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江惊月车技很好的漂移过弯，“直觉。”
若是别人说出这种话来，铁定要被洛洛疯狂吐槽，但说这话的是江惊月，洛洛一个屁都没有。
倒不是因为偶像滤镜，以他一年多蹲直播间的经验来说，江惊月的直觉准得离谱。
“那月哥直觉一下我们还有多久能到陵园？”
江惊月瞟了眼手环上的地图：“如果能一直保持现在的速度骑行，我们将在20分钟后到达。”
他的手环上除去地图和系统界面外，还有一行小字，提示着庇护效果的剩余时间。
剩余59分钟，如果能在20分钟后到达陵园，就还剩下大约40分钟寻找线索，或是将野狼他们淘汰出局。
他并不能猜到前青龙使留下的最后一步棋究竟是什么，也无法阻止云海去赴死，但他有点私心，希望云海在临走前，是无憾的。
也许，是因为，他和云海，深爱着一前一后两任青龙使罢。
他显少没那么智的想，如果妖物注定无法与人类同白首，那共黄泉，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我有个不太妙的想法，”暮雨小声道，“你们说，陵园里埋着的，会不会同样能变成蜥人？”
***
这个问题听起来确实非常不妙，但当暮雨问出口时，每个人心里都有了同样的答案。
后半段路程，由于炎热带来的干渴，众人的体力明显不支，不得不停止了对线索的分析，顶着烈阳在毫无遮挡的街道上默默骑行。
陵园在城南郊外，紧挨着名为观雪院的建筑，三面被焦枯的树林所环绕。
江惊月隔着十多米高的铁丝网，仰脸看着院内情况，炎日下，他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晒得通红滚烫，嘴唇因缺水而干裂，声音也又哑又轻。
“这里面……还通着电？怎么可能？”
游星野轻拉着他的手腕朝后退了半步：“仔细看，这些铁丝网也是通着电的。”
洛洛倒抽了一口气：“难怪野狼他们不敢进去。”
“他们现在在最南面的林子里，地图上显示，那边有一个形状怪异的建筑，在这圈铁丝网的外围，”云海说，“要过去看看吗？”
江惊月又看了一眼庇护倒计时，35分42秒，比他预计的要略短一些。
“走，快来不及了，”他略一点头，带着众人沿着铁丝网朝南边林子里追去，“云先生，我们也许来不及寻到兰前辈留下的线索……”
他本是想劝对方不要盲目赴死，未曾想云海笑道：“没关系，我只是想就在这里陪着他。”
江惊月沉默了片刻，突然不知道该说对方是深情还是恋爱脑好了。
游星野见他不语，换了个话题道：“以这个子世界的文明和能源，不可能出现一大片建筑，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坚持发电四十多年，除非有更高的文明干预进来。”
“比如兰前辈的实验？”江惊月问。
“嗯，那场被认为失败的实验，也许还在继续，”游星野跟着他快步往前走，“这些仍在运转的建筑，也许便是他留下的最后一步棋。”
暮雨惊叹道：“足以运行四十多年的能源，并非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这个计划应该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进行了才对，但主系统和主世界的引灵使，包括我的老师，都并未发现过。”
游星野转头问云海：“你来过或是听说过这里吗？”
“记不得了，”云海摇了摇头，“但我觉得，我应该进去。”
洛洛弱弱的问：“进到陵园里去吗？”
云海知道这群人心善，不肯看自己去殉葬，笑道：“进到观雪院里去，毕竟，他还欠我一场雪景。”
洛洛也沉默了一下，偷偷绕到江惊月身边，悄声道：“渣男真可怕，能让人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恋爱脑也挺可怕的，”江惊月也压低了声音，“时隔这么多年猛然记起往事，居然还是放不下。”
游星野听清了二人的交谈，干脆又朝云海问道：“恕我冒昧，可以透露一下，你是如何记起关于他的回忆的吗？”
也许同是青龙使的缘故，云海对游星野显得非常友善。
“之前提到，四十多前，我被他洗去记忆，送到一个安逸平和的子世界，我醒来在一家私人康复医院，医生说因治疗中发生意外，我失去了所有记忆，但没有关系，医院会照顾我的日常起居，并给我极大额度的赔偿。”
“兰万舟安排的？”
云海点头道：“对，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也从未再出现过，那个子世界里的民众寿命普遍非常长，所以我的容貌四十多年未曾改变，也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包括我自己，直到……”
“两年前，偏差逆涌的那天？”
“是的，当时的我并不记得九幽世界，但在某个骤雨惊雷的夜晚，忽地梦到了曾经与他并肩过的画面。”
云海没法形容自己在惊雷中惊醒的那一瞬，梦中荒唐又美好的过往恍若前世，但那人怀抱的温暖却仿佛还萦绕身边。
大梦初醒，但他自己都说不清，究竟什么是大梦，什么才是清醒。
是二十多年的并肩，为了反抗主世界某些荒谬莫名的规定，而脊背相依的日月。
还是四十多年的安逸，在四季如春的子世界中，平凡悠长的年岁。
他在四十年里结识了不少朋友，依旧干着本职的医生，他也许可以在那个子世界里待上几百年，直到身边的亲友一个个离世，自己也垂垂老矣，再带着满足的笑意离开人间。
只要他不记得兰万舟。
江惊月问：“你因偏差逆涌导致的主系统短时间崩溃，而记起了关于他的事情，于是在第二日清晨，立刻许下心愿，再次进入了九幽世界？”
“我放不下他，”云海说，“试想如果现任青龙使这么对你，你会怎么做？”
江惊月看了看他，有看了看游星野，回答说：“我的确也会立刻回到主世界。”
洛洛惊讶道：“月哥你……”
“我会回到主世界，想办法进入他去过的最后一个副本，刨了他的坟，扬了他的骨灰，最后在上面踩两脚，”江惊月平静的说道，“死渣男，背着我撩别人，还洗了爷爷我的记忆，死了正好。”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现任青龙使大人，洛洛超小声嘀咕：“我怎么记得月哥不是天蝎座啊？”
“白羊座的，咋了？”江惊月不满道，“青龙使了不起吗？他是青龙也不好使。”
游星野很无辜的握着他的手腕，温声哄着：“我巴不得你能一直记得关于我的一切，又怎么舍得洗你的记忆。”
真好，暮雨想，不仅两任青龙使完全不是一种风格，连他们男朋友的性格，也天差地别。
庇护期最后29分钟，疲惫不堪又干渴力竭的众人，终于是绕过电网，来到了陵园最南面，那栋奇怪的建筑前。
“这个建筑……我感觉，好熟悉。”云海说。
第六十八章不归路
白与青绿相衬的建筑，玉器般温润典雅，却是非常现代的设计，像个歪倒的菱形盒子，一小半埋在沙土之下。
江惊月隔着几十米距离，躲在焦枯树枝形成的天然屏障后面，远远的观察着。
“熟悉？你来过这里？”
“说不好，”云海皱眉，“我并不熟悉这个子世界，记忆中也没有这片树林和陵园，但是非常熟悉这栋建筑，比如你看，那个长得像正门的地方，它其实是个陷阱，如果有人想强行开启，便会触发机关，被拉入黄沙之中。”
他话音未落，远远的走过去两个同样疲惫的身影，像是在林子里绕了数圈后，终于找到了这个建筑。
“诶，老大，这东西外面的那层铁疙瘩，怎么突然不见了？”
讨人厌的声音一路从建筑附近传进了林子里，江惊月皱眉：“野狼和汪睡，他俩居然还没能进去？”
野狼的声音同样不小：“这你就不懂了吧，在这种竞技赛里，很多和线索相关的建筑，是要随着比赛进行的时间，或第一名队伍所提交的答案来开放的。”
汪睡赶忙奉承道：“还是老大懂得多。”
“那当然，我在九幽世界里待了八年零两个月，什么风浪没有见过，”野狼得意道，“不过你小子倒是有意思，待的不久，钻的空子不少，这次要不是有你偷来的答案和发现的BUG，我们也不可能总是快人一步。”
江惊月看野狼非常不爽，躲在林子里吐槽说：“出走八年，归来仍是弱灵，瞧把他乐的。”
游星野被他逗得低低笑了两声，才道：“他们果然利用了系统漏洞，获得免伤，才能够自如在沙暴中穿行，但如果他们窃取的是，主系统用以保护监考引灵使的免伤的话，是不免玩家伤害和怪物攻击的。”
“嗯，”暮雨也点头道，“这个赛场从一开始就只有我一名监考，实在有些奇怪。”
游星野想了几秒，回头问云海：“你们队的线索完成度现在是多少？”
云海如实回答：“30%，排名第三。”
“这老小子估计琢磨呢，他小弟都偷到答案了，怎么才排第三，”江惊月拨了一下箭袋中的翎羽，“游哥，干他吗？”
游星野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尝试着给野狼来一箭，他们除了免伤外，肯定还有保命道具，也许会是一场恶斗。”
洛洛乐观道：“我们现在就算被淘汰出局，也大概率是第一第二吧。”
“的确，但你不想进去看一眼吗？运行了四十多年的实验。”
江惊月从箭袋里抽了支箭，静下心瞄野狼最脆弱的咽喉。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眯着，笑唇轻抿，周身温柔平和的气场立刻淡了下去，换做了沉默和肃杀。
洛洛从没见过偶像这幅模样，惊讶的看了一眼游星野，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在他月哥身上。
原来大佬喜欢喜欢反差美人，洛洛得出了结论。
箭矢破开滚烫的空气，许是带起了着微凉的风，野狼在最后一刻里下意识的让了让，未被刺穿咽喉，却也划破了颈边的皮肤，血流如注。
他吃痛，开口欲骂，下一箭又立刻补了上来，力道和准头丝毫未减。
野狼被逼得朝后退了半步，江惊月却像是早已算到他会如此，第三箭如期而至。
“这是最后三支箭了，”江惊月单手持弓，低声喃喃道，“也够把你送出赛场。”
可所有人包括野狼自己都没有想到，原本呆立一旁的汪睡竟会猛得暴起，一把推开了野狼。
利箭没入了他的胸口，力道之重，使得汪睡没能刹住步子，踉跄着撞上了建筑的正门。
「警告！有人入侵！」
警告响彻陵园，与冰冷的系统音不同，这栋建筑所发出的，是个低沉好听的男声。
正门骤然开启，内里伸出了两只巨大的机械臂，死死卡住胸口中箭的汪睡，生生将其拖入了黄沙之中。
云海记的不错，正门的确是一道机关。
他手环上代表着队友的蓝点消失了一个，暮雨的屏幕上，赛场剩余玩家也从8名变成了7名。
野狼见有人愿意替他送死，便毫不犹豫的趁着慌乱，捂着伤口猫腰闪身，就这么挤进了即将关闭的门缝中去了。
“卧槽，他都不知道里面是啥，就敢往里进，”洛洛咂舌，“被我们杀是淘汰，被机关杀就是永别了。”
机械臂收拢，正门无声关闭，激起了呛人的沙土，漂亮的玉色建筑也染上了血和灰尘。
“可能是不服气吧，宁死也不肯被我淘汰，”江惊月收了弓，朝建筑跟前走去，“走吧，我们也进去看看。”
“我们要怎么进去？”洛洛傻兮兮的问。
江惊月没说话，游星野则是抬了抬下把，示意他看云海。
云海原本习惯于跟在队伍后方，这会儿却主动上了前，他似乎是希望这栋建筑始终都干净漂亮，朝着正门走去，想要绕过机关，拭去墙壁上那些污迹。
谁知他刚走到正门，一个猫眼状的圆孔便亮了起来，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
「云海，欢迎回家。」
***
正门再次开启，没了机械臂和机关，就连溜进去的野狼也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洁白的墙壁，和铺满了干花的地板。
“这里面怎么有点像是……”洛洛挠头，“主世界的胶囊房？”
“不是像，它就是，”游星野在门边的地毯下面找到了一串标注，“九级猛灵情侣套间，申请人：云海，入住者：兰万舟、云海。”
“哇，九级大佬，不对，主世界的胶囊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洛洛揉了揉想打喷嚏的鼻子，“以及，这是什么花啊。”
景玉回答说：“薰衣草，花语是等待爱情，房间的主人应该是在等……”
他说了一半便顿住了话头，这间胶囊房的主人之一已然逝去多年，但却仿佛知道另一位一定会来似的，为他设计好了线索和机关。
暮雨盯着花和标注看了片刻，低声道：“我偶然听老师提起，在许多年前，引灵使还不会被恋人所遗忘，能够自如行走在各个子世界中时，曾流行过一阵子，引灵使要求恋人为自己殉葬的风潮。”
“这是什么封建陋习？”洛洛忍不住怒道。
暮雨说：“虽然很快便被主系统叫停，但依旧有人会在私下里偷偷这么做，比如当时的那任青龙使。”
景玉偷瞄了一眼游星野，小声问：“青龙使该不会都是渣男吧？多线操作或者无缝衔接我都还能够解，但殉葬实在是……”
“别这么看我，”游星野当即同所有曾经的青龙使撇清了关系，“多线操作和无缝衔接我都不能解，别提殉葬了。”
暮雨也解释说：“这是七百年前的事情，我的老师出生时，整件事情已进入尾声，也是从那之后，引灵使的权限和能力受到了严格控制，至于青龙使，在那之后都更换五任了。”
七百年，五任青龙使，难怪有青龙使短命之说，江惊月心想。
时间紧迫，众人来不及细究薰衣草的含义，便踏着紫色的干花，朝建筑中走去。
方方正正的双人胶囊房，被户主悉心布置成家的模样，浅色的餐台，成双的碗筷，并排放着的两套电子设备，无不诉说着温暖的过往。
云海在大厅中呆呆的站了几秒，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径直朝厨房走去。
胶囊房自带的封闭式厨房并不多见，这间应该同样是改装过的，许是户主不希望胶囊房的其他地方也染上油烟。
只是厨房里同样也干干净净的，擅长料的江惊月跟进来看了一眼，便基本可以断定，这里根本就没怎么开过火。
“我想起来了，”云海轻声说，“我被他洗去记忆送走之前，是个挺厉害的玩家。”
“谦虚了，”暮雨说，“主世界里目前能稳定维持在九级猛灵的玩家，不足三1十人，据我所知，四十年前更少。”
跟在后面的游星野环视了一下厨房的布局，问：“你既能升至九级，为何不去参加引灵使考核？据我所知，引灵使和引灵使相恋，远比引灵使和玩家自由得多。”
云海尝试着打开饮水机，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不禁有些失望。
“我原本的确打算参加考核，但在考核正式开始前，我与万舟发生了激烈争吵，也是这次争吵，使得他洗去了我的记忆。”
“为啥啊？”洛洛忍不住八卦，“他出轨被你抓到了？那也不至于做得这么绝吧？”
“当然不是，倘若只是这种原因，我又何必死皮赖脸纠缠不休，甚至为了一个渣男来送命？”
我以为恋爱脑真的会这么做，江惊月心想。
游星野追问：“那是为何？”
云海并未直接回答，反倒是在电子橱柜上操作了几下，用突然蹦出来的虚拟键盘，输入了一段极长的代码。
“如果……记起……则开启……”江惊月略懂一二，念得磕磕巴巴。
游星野干脆替他翻译了一番：“如果开发者云海记起密令「大梦初醒」，则开启隐藏通道「不归路」。”
第六十九章把你老公借我两天！
庇护倒计时18分56秒。
「不归路」的名字又酷又拽，却是一条狭窄幽深的暗道，还非常有创意的装在了柜式烤箱的门后面。
烤箱门随着云海按下的确认键无声开启，江惊月默默的朝后退了一步，心说这还真是条不归路。
谁家好人没事往烤箱里钻的。
“我想起那场争吵的内容了，”云海轻叹道，“当时，我的想法非常极端，想要利用自己的引灵使考核资格，去到偏差爆表的子世界中，借助研究成果，将特定偏差逆向注入主系统。”
暮雨皱眉：“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边走边说？”云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时间就快要来不及了。”
游星野大约是对“碳烤青龙”没什么意见，头一个走进了柜式烤箱之中。
密道很窄，是个向下的斜坡，大约三十度左右，直通地下。
四周并不暗，沿路都是浅青色的灯带，玉一般盈盈发亮。
“我当时可能是疯了，”云海走在中间，单手捂着头，往事涌入脑海的感觉并不好受，“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与他长相厮守。”
暮雨依旧走在最后面，宽慰道：“很多引灵使和他们的恋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主系统的做法矫枉过正。”
“可我比他们都要极端，实验是因为我才走到这一步的，”云海的步子顿了一下，越往里走，他的记忆就越清晰。
“第一次实验失败后，万舟灵识受损，曾想过要放弃，但在照顾他的过程中，我了解了整个实验的原，想要背着他继续研究，也是我在一次实验中的操作错误，导致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游星野问：“什么样的失误？”
云海像是不愿面对那段过往，又往前走了很长一段，才哑声回答道：“我把一枚源源不断散发着偏差的能源核，遗落在了这个子世界里。”
所以这里的沙暴常年不绝，异变愈演愈烈，所以无论民众如何抗争，这个子世界最终还是走向了毁灭。
兰万舟想要拯救爱子，但他毕竟不是疯子，最初的计划便慎之又慎，哪怕失败，所造成的偏差，他也能用作为青龙使的坚韧灵识来抵挡。
实验失败，爱子离世后，他想过放弃计划，和成功利用系统BUG进入主世界，并未遗忘他的恋人云海一同，相守于九幽，就算不能天长地久，朝夕的陪伴便也足够。
真正的疯子其实是云海，他想要长相厮守，于是在兰万舟养伤期间，继续了他的实验研究。
“很蠢是吧，一个九级的玩家，居然会犯这种错误，”云海捂着脸，痛苦的说道，“我也觉得很蠢。”
游星野停了步子等他，并没有不耐烦或是厌弃的情绪：“实验出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与其自责，不如想办法尽量挽回。”
云海愣了一下：“你和他，某些方面倒也挺像的。”
“可别，”游星野一秒拒绝，“我的心很结实，碎不成无数片，只能爱上一个人。”
云海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不生气，继续道：“他也说过类似错误已经发生，自责不如尽量挽回的话，来安慰我，但我那段时间里，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所以你说的将特定偏差逆向注入主系统，是为了挽回这个子世界中的偏差吗？”
云海静了片刻，也知时间紧迫，再次朝暗道深处走去。
“是，在那之后，我感到无地自容，躲了他好几年，却也舍不得离开九幽世界，那几年里，我们各自尝试了无数种方案，都无法阻止偏差的蔓延。”
云海没有想到的是，兰万舟在那几年里，一直都在找他。
他们做着同样的尝试，总会有遇见的机会，一个拼了命的找，一个疯了似的放不下，自然终会破镜重圆。
但他们谁也没忘了那枚散发偏差的能源核，往后的十多年里，仍旧在不断的寻求解法。
可惜怎么都没能阻止它走向末世，云海最后的一个计划，便是借用自己的引灵使考核资格，去到一个早已成为末世的子世界中，用偏差攻击主系统，在短暂的逆涌造成的系统崩溃中，黑进主系统中，用最高权限将能量核转移至他的考核子世界。
极其危险，且相当疯狂。
兰万舟自然是不同意的，他必须阻止对方。
为了防止云海独自做出这般不要命的举动，他狠心洗去对方记忆，自己借着处考场BUG的机会，再次回到这个子世界中。
“这个胶囊房，是我和他一同改建的，”云海说，“原本暗道后面，连接的是我们共同的实验室，设计得这么复杂，原是为了在主世界中进行实验时，不被系统所察觉。”
大约五分钟的路程后，朝下的暗道开始平缓，没多时，又变成了向上的缓坡。
江惊月边在心中盘算着方向和距离，边问：“但它现在却出现在了这里，按照你所说的，兰前辈并不希望你送死，又为何会留下线索引你来此？”
云海也摇了摇头：“我不清楚线索为何都指向这个实验室，但橱柜上的那道密令，确实是我自己留下的。”
毕竟是相濡以沫了近二十年的恋人，在发生争执时，他隐隐猜到了兰万舟的想法，情急之下留了密令，只为若是有朝一日，回忆起往事，还能再次进行当年的计划。
暗道逐渐变得宽阔起来，朝上的缓坡不算难走，但众人已被炎热折磨得疲惫不堪，一时间没再接话，只在心中着已知的线索。
江惊月还是一如既往的迅速，头一个提交了答案，将线索造成至60%，稳居队伍第一。
“我的哥，你还记着竞赛呢，”洛洛有气无力道，“别说我已经干成各各了，你自己都快成工惊月了。”
江惊月哭笑不得：“如果你欠了三万积分，还妄图和引灵使长相厮守的话，也能和我一样拼。”
“不，我不能，”洛洛说，“爱情滋润不了我干涸的心。”
同样体力不支的阿言默默的听他们贫了一路，突然问：“我们现在在室内，如果庇护效果到期，会被黄沙侵蚀吗？”
“应该不会吧，”景玉还是那么乐观，“我感觉这个建筑挺结……”
他本就一直走在暮雨身边，此处暗道宽阔，景玉因抬头看向穹顶，而落了半步，已是在安全领域的边缘。
暮雨本想拉他一下，或是喊停江惊月，却不曾想景玉说着话，脚下不知踩中了什么，一打滑竟往坡下溜出去半米来远，彻底离开了安全领域。
强烈的偏差一瞬间便吞噬了他，甚至来不及惊呼，只能痛苦的张着嘴，瞪大双眼，惊恐的看着土黄色的外骨骼从皮肤中生长出来。
暮雨惊呼：“青龙使大人救命！”
“低头！”
清冷的声音断金切玉般利落，暮雨只觉一阵疾风掠了过来，在下意识低头的同时，一柄弯刀擦着头皮飞过，朝坡下的景玉而去。
毫厘不差，生生切开外骨骼，隔断了他的喉咙。
「玩家游星野将玩家景玉淘汰出本。」
“卧槽！”洛洛扯着嗓子，哑得像只乌鸦，“太酷了，月哥！我想学这个！”
江惊月站在原地等游星野去捡刀，闻言奇怪的问：“你要学这个喊我有什么用？”
洛洛道：“把你老公借我两天！”
江惊月因为这个称呼脸红了一下，却还是在游星野抬眸看过来时，怼了洛洛一句：“做梦。”
反而是游星野捡刀回来，路过二人时，轻声说了句：“还没求婚呢，不能瞎喊。”
“这么传统？”江惊月不服气的小声嘀咕，“没求婚不能喊老公，但是可以上床？”
游星野有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用只有对方能听清的声音说：“那你在床上喊。”
“你……”
他佯装生气，游星野便立刻换了个话题，正色道：“景玉并非是自己不小心，我在他滑倒的地方，发现了一个陷阱道具。”
“道具？”暮雨皱眉，“是我知道的那种吗？”
游星野点头：“一级放置类陷阱道具，[卡路里我的天敌]，可放置于任何局面，踩中后短暂限制行动能力。”
“这种低级道具，应该不是兰前辈的风格吧，”洛洛四下环顾，“难道野狼先我们一步来过这里？”
云海轻抚着镶嵌在墙壁中的灯带：“道上来说，从错误的入口进入胶囊房，会被我设计的机关拉入封闭环境中锁死，但野狼利用BUG，拿到了监考引灵使的权限和道具，我也说不好他是否能进到这里来。”
“不可能是兰万舟留下的，”游星野说，“这个道具，只有使用者在附近百米内的情况下才会触发，都小心一点吧。”
余下的六人重整了一下队形，再次朝缓坡上走去。
江惊月忍不住问：“道我都懂，但一个陷阱道具，为什么会叫[卡路里我的天敌]这种名字？”
“我有问过闲潭影，”游星野回答，“他说，正确念法是‘卡在路里吧，我的天敌’。”
江惊月：“……”
他还蛮想去拜访这位取名鬼才的。
第七十章因为我忘了
暗道的出口，设计在了另一栋建筑的地下室中。
江惊月从未见过这样的地下室，与胶囊房和暗道的简约整洁完全不同，比起传统建筑，它更像是一件工艺品，被念念不忘的人私藏于地下，像是无法宣之于口的情话。
在原生子世界里直播的时候，曾有粉丝问过江惊月：
假设你是一个我行我素的渣男，却在知道自己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突然发现心里有个难以忘却的白月光，你会怎么做？
江惊月答不上来，只道，等我当上渣男了再回来告诉你。
他没能当上渣男，但这个赛场里却有着兰万舟留下的答案。
那个因过于我行我素而被世人所诟病的前青龙使，在洗去心上人全部记忆，将其送离身边后，在知道自己无路可退，除了以命相抵别无他法之时，竟将所有关于心上人的过去，全都转移至了自己的埋骨之地。
大到云海亲手设计的机关，和曾经最喜欢的雕塑摆件。
小到云海与他共饮琼浆的玻璃杯，和依偎在一起观赏过的影片CD。
云海读过的书，听过的歌，随手拍下的风景。
写给他的信，随性谱的曲，和插在瓶子里装饰用的花。
每一件物品上，都用小字标注着时间，和他们当时的对话，趣闻。
传闻青龙使短命，亦有其残暴多疑等谣言，故有“殉葬”之说。
但兰万舟将云海送走，仅留下了与他的曾经。
他洗了对方的记忆，却又害怕自己死后，这些过往，再无人记得。
庇护倒计时9分23秒。
游星野环视了一圈四周，轻声问愣住的云海：“最后的九分钟，你是想就在这里，还是想继续往前？”
云海没去碰那些按照时间先后排放着的旧物，仅从满地干花中，拾了一小束紫色花藤。
“继续往前吧，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游星野说，“我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宁可灵识消亡，也要留在这个子世界中。”
地下室通往上层的门紧锁着，云海伸手去推，专属于这片建筑的低沉男声，第三次响起。
「云海，很高兴你会来，但走到这里足以，回头吧，乖。」
“我都走到这儿了，”云海低骂，“你他妈让我回头？五分钟之内，给你做的这破机关拆得一干二净。”
江惊月头一次听这么个孤冷美人说脏话，心道对方应该是真的急了。
而游星野则是快步走到门边的操作台前：“我来吧，三分钟，我有把握。”
暮雨原以为云海会拒绝，刚打算劝说其，每一任青龙使，在上任前，都必须系统性的学习这类知识，云海却像是早已知晓一般，主动让出整个操作台，站到了一边。
显示面板自动弹出，游星野修长劲瘦的手指轻落在虚拟键盘上，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看清。
“我去，大佬这手速，”洛洛小声嘀咕，“完全不输给月哥啊。”
江惊月远远的站着，目光始终都在游星野身上：“据说他游戏打得很好。”
“为啥是据说？”
江惊月轻叹了一口：“因为我忘了。”
因为忘了，所以一切的曾经，都只能由对方一个人默默收藏。
游星野是否也和前青龙使一样，借着某些旧物，怀念那些短暂又宝贵的时光？
就像罗刹海市中初逢时，对方怀中那盒半化不化的抹茶生巧。
洛洛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江惊月口中的“忘了”，究竟是何意，刚欲出言安慰，却被突然暗了一下的光线吸引了注意。
江惊月拉着他便往一尊雕塑后方躲，暮雨也想去拉阿言，但还是慢了一步。
「玩家野狼对玩家阿言使用道具[年轻人不讲武德]。」
「玩家野狼将玩家阿言淘汰出本。」
“野狼？！”洛洛躲在雕塑后面，瞪大了眼珠子，“这里哪他妈有野狼的影子？！”
“隐身斗篷！”暮雨慌忙不迭地想要掏出自己的道具，“他有监考的权限，隐身能不对我们可见！”
操作台前的游星野顿了一瞬，云海着急道：“不能停，一旦停止输入，这扇门便会彻底锁死！”
游星野自是明白这点，紧皱着一双好看的眉，袖子卷至手肘，裸露的手臂肌肉绷紧微隆，指尖敲击的动作与冰蓝色虚拟键盘已叠成重影，压根没法看清。
地下室中依旧炎热难耐，汗珠顺着深黑色的碎发滚落进衣领中，他在破解程序的同时，仍不忘一心二用，分析着野狼的行动。
“暮雨披上斗篷隐身，别被他偷袭，惊月那个地方不错，先别动，云先生绕到操作台后面，把房间里所有的灯全打开，他想要不挡住光线，只能匍匐在地上的干花丛里，否则影子立刻会出卖他。”
洛洛蹲在角落里抱着头，一动不敢动：“他之前就一直躲在那堆干花里，听了半天我们的谈话？”
“应该是，”江惊月小声说，“够老六的。”
云海听从安排，矮着身子的挪到了操作台后面，他应当是太累了，明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却还是在开灯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半截胳膊。
「玩家野狼对玩家云海使用道具[咸鱼突刺]。」
江惊月曾在浏览系统商城时，看到过这个道具的描述：[咸鱼突刺]，二级道具，迅速突进至目标身边，并刺杀该目标。
他当时惊讶于一个暗杀道具居然二级就能买到，游星野解释说，这个道具的局限性很大，必须先突进至目标身边半米内，才能进行刺杀。
江惊月一直以为这样的条件并不算苛刻，直到他眼睁睁的看着野狼被光照出来的影子，从干花丛中一跃而出，刚突出去一米多远的距离，就被不知名的力量拉至紧锁的金属门边，并狠狠地拍在了门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吓了一跳的暮雨赶忙披上斗篷过去查看。
他还未能走到附近，野狼所使用的道具再次生效，依旧是向云海所在的方向突进了一米左右，就又一次被拉回来和门板亲密接触。
那股力量着实诡异，撞到门板即松，道具生效后不出半秒又立刻浮现，像是门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阻止任何人伤害云海。
平均三秒一次，循环往复，道具效果不结束，力量也不会停止。
暮雨在接连不断的撞击声里茫然问道：“这也是道具吗？我在道具部门待了这么久，简直闻所未闻。”
游星野手速不减：“应该是兰万舟自己搞出来的东西，其他人被偷袭没见它冒出来。”
一开始众人还都非常惊讶，连云海都保持着开灯的姿势站了好一会，但半分钟多钟后，便在十几次的撞门声中逐渐麻木了。
洛洛精疲力尽的从藏身的雕像后面走出来：“如果有渣男能这么护着我，我也很难不心动。”
江惊月跟在他身后，评价道：“渣男秘技，极限拉扯，名不虚传。”
游星野低笑一声，敲下了最后的确定键，金属门应声而开，正被拉回的野狼顺着力道被吸入门中，“咻”的一声不见了。
几秒之后，暮雨屏幕上的玩家人数，从5人变成了4人。
游星野虽承诺的是三分钟，实则不到两分半便弄完了，距离庇护结束还有六分半左右，仅剩的四个玩家和暮雨一同，拖着力竭的身体走入了门内。
疲惫和缺水使江惊月感到晕眩，他脚下刚晃了一步，立刻被身边的游星野扶住。
“还好吗？后面的路我一个人走也没关系。”
江惊月下意识的反握住对方，才发现游星野的手指在不受控制的颤抖，赶忙替对方轻揉放松。
“你不也一样硬撑着，”他说，“又不是什么娇弱的小姑娘，不用那么小心我。”
没人关心的洛洛哑着嗓子幽幽的问：“我感觉暗道走了很远，现在这栋建筑，该不会是观雪院吧？”
“应该是，”江惊月回答说，“方向和距离都差不多。”
“我有种直觉，”云海说，“我觉得他还在这里，就在这个建筑中。”
他看上去比所有人都累，齐腰的金发低低的束在脑后，却有些乱了，浅色的衣服上沾满了沙土和污迹，腿上的伤口更是从未愈合，时不时便会渗出一点血来。
暮雨虽然不想打击他，但还是如实说道：“不可能，只有上一任青龙使的灵识彻底消散，主系统的核心区域才会诞生新一任青龙使。”
简而言之，这世界上既然有了游星野，便不可能再存在兰万舟。
但游星野却说：“不一定，你忘了吗？这个子世界屏蔽了主世界一部分监视，以兰万舟的疯劲儿，说不定真能留下点什么。”
门后面依旧是一条暗道，不算长，走过两个转角后便看到了通往上一层的楼梯。
五人无言的拖着灌铅般的双腿，默默爬上了地下室的楼梯，在建筑的一层，见到了令人无比震撼的场景。
整个圆形的建筑至少两百平，在地面上的举架极高，目测三层楼左右，四周完全封闭，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入口处是一圈高台，除此之外，再无能落脚的地面，建筑的中心漏斗状向下凹陷着，中心点与高台大约有十米深的落差。
整个“漏斗”中，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堆满了土黄色的残肢断臂，破碎的外骨骼相互交错着，全都是死去的蜥人。
比起建筑，它更像是一座坟墓。
第七十一不行吗，就八秒？
这里是蜥人的坟墓，同时也是青龙的坟墓。
“漏斗”状凹陷的最底端，层层断肢之上，苍白骸骨堆砌如莲花的茎与萼，数百片青色龙鳞泛着绮丽流光，构成了花瓣的形状。
“这是……”云海犹豫着顿住了话头，不敢说出心中的猜测。
“兰万舟的骸骨和龙鳞，”游星野确认道，“我不清楚他为何能留下骸骨，甚至能像还活着那般再次亮起。”
云海盯着建筑中心最底端的“莲花”看了半分多钟，才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缓缓说道：“我不惜与他发生激烈争吵，也想借用自己的引灵使考核资格，做出极其危险的尝试，正是因为，他暗中进行的计划，和我想做的事情同样极端。”
游星野同样在看那些龙鳞：“他想用自己的灵识，镇住那枚能源核？”
“对，”云海说，“按照当时的演算，他若是成功制造实验装置，并将自己的灵识置于离能源核最近的地方，用作为青龙使的能力与之相抗，大约需要二十五年的时间将其耗空。”
暮雨问：“可四十多年过去，这里依旧是末世，且沙暴愈发强烈了，难不成实验有误？”
“有人在实验进行的过程中进到过这里，并拿走了一些东西，”游星野皱眉，“花蕊附近的龙鳞缺少了一片，可能是这个原因，导致装置无法完美运行。”
他边说边轻敲着建筑四周弧形的墙壁，不出一会，便寻到了一块镶于墙壁之中的隐形面板。
“2号操作台，”江惊凑过去试图阅读白色面板上的文字，“用以开启……后面这些甲骨文似的图案是什么意思？”
“用以开启[莲台实验]及[屏蔽计划第5轮]的核心区域，实验开启权限：任何灵识，核心区域进入权限：青龙使，”游星野回答道，“这是一套十分古老的文字，许是实验屏蔽了主系统的缘故，并未给出翻译。”
江惊月琢磨了一下：“屏蔽计划第5轮，这个装置并不单纯用于抵抗偏差？”
“应该是这个意思，”游星野抬眸，语气中略有犹豫，“我想用最后三分多钟，进到核心区域里，把装置补全。”
江惊月和他对视，不确定的问：“你想用自己作为青龙使的力量和权限，去完成那个无法完美运行的实验？”
游星野点了点头，直言道：“同为青龙使，我也想对抗主世界规定中不合的地方，也想和爱的人长相厮守。”
想要对抗全知全能的主世界，唯有屏蔽祂的感知。
这虽是第一步，却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前青龙使耗尽一生，都未能将其完成，仅留下了一个并不完整的实验。
暮雨听完二人的讨论，忍不住问：“你打算怎么补全那一片缺口？用自己的龙鳞吗？恕我直言，每一任青龙使的鳞片都是独一无二的。”
“用这一片，”云海闻言回身，从贴身的衣物里，勾出了那道拴着龙鳞的银链，“带上我，一起进去，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就让我留在就最近的地方吧。”
他手心里那片原本黯淡无光的龙鳞，此时竟也同“莲花”花瓣上的那些一样，散发着绮异的色彩。
仿佛兰万舟的灵识仍在，就长眠于骸骨断臂之下。
游星野不答，只无声的看向江惊月，血色红眸中所表达的意味非常明确。
只要对方摇一下头，他便会立刻拒绝，并将云海和洛洛淘汰出局，结束这场比赛。
江惊月紧咬着牙，肩背得很绷直，倔强中又带着隐忍。
人在面临残酷的抉择时，总是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他也是同样。
不完整的实验，失败的计划，再无来世的青龙，进入核心区域的危险，不言而喻。
但他还是选择尊重对方的意思，哑着嗓子低声问道：“你有几分把握能成功？”
“七八分吧，”游星野承诺，“我会努力保全自己，就算无法完成计划，也会在庇护时间结束前回到主世界。”
庇护倒计时2分33秒。
江惊月艰难的点了点头，伸手在2号操作台上按下了启动键。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低沉的男声提示道：
「请实验开启者同时按下三个操作台上的启动键，方可开启核心区域，否则将视为无效操作（按下开启键后，将自动检测拥有青龙使身份的灵识，并为其开启核心区域，限时8秒）。」
“操，”江惊月怒了，“哪来的时间找剩下两个操作台？”
游星野二话不说，沿着弧形墙壁一路找寻出去，仅花了不到半分钟，便在2号操作台一左一右两个相对位置，找到了1号和3号。
“找到它们不是问题，”他说，“但问题是，由谁来按下启动键？”
每两个操作台之间，相隔了约三米距离，而安全领域是以江惊月和游星野为中心的，两个半径两米的正圆。
就算是青龙使，也无法在8秒时间里，从操作台跑至核心区域。
游星野想要借着青龙使的权限，带云海一同进入核心区域，那就只能由另外的三人，一同按下启动键。
江惊月作为安全领域的中心，自不必多说；而暮雨作为监考，对偏差和沙暴具有免伤特权；唯独只有作为普通玩家的洛洛，无法离开庇护，按下远在三米外的启动键。
“不，我可以，”洛洛毫不犹豫的说，“景玉踩中机关，离开了安全区域四五秒钟，都能被大佬淘汰出局，我冲出去按下启动键，再被月哥一箭戳死，道上来得及。”
江惊月一愣，摸着箭袋里最后那支捡回来的箭，皱眉道：“太冒险了。”
“来主世界完成心愿的玩家，谁没冒过险，”洛洛急了，“我要是一点忙都没帮上，才是白白在沙子里走了这么远的路！”
江惊月还欲再说些什么，安静了一路的手环却猛得震了一下，提示他庇护倒计时仅剩下最后的一分钟。
“行，”他咬着牙，飞快的说道，“从你出安全区域开始，我数到三，无论能否一同按下启动键，我都会送你出本。”
“一言为定。”
游星野翻身跳下高台，接了云海一把，二人一同沿着漏斗状斜坡，踩着一地蜥人的残骸，朝最低处的核心区域跑去。
江惊月目送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拍了拍洛洛的肩膀，示意对方计划开始。
“一！”
洛洛飞也似的窜了出去。
“二！”
早已等候在1号台前的暮雨，和2号台前的江惊月一同按下了开启，洛洛只晚了不到半秒，也拼命伸长了胳膊，狠狠拍在了按键上。
“三！”
江惊月松手，搭弓，仿佛早已在心中计算好了一般，瞄都没来得及瞄，一箭射穿了洛洛还没来得及长出外骨骼的喉咙。
「玩家江惊月将玩家洛洛淘汰出本。」
「按键生效，青龙使身份确认中，确认完毕，核心区域开启，限时8秒。」
“8秒，”松了一口气的江惊月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么短？兰前辈是不是不行？”
***
青苍色的“莲花”足有两米多高，立于亡骸之中，孤独沉寂。
以白骨青鳞为契，偿还枉死的魂灵。
游星野刚跑至莲花底下，手环便又震了一下，提醒他庇护倒计时仅剩下最后的30秒。
“你带着龙鳞上去吧，”云海说，“不必管我了。”
那片龙鳞上还残存有他的体温，游星野紧抿着唇接过，明白了对方话中的含义。
自洛洛被淘汰出本后，这个赛场中就只有云海所属的[野狼是最叼的]，和游江二人所建的[两个弱灵的甜蜜双排]两支队伍了。
一旦云海离开以游星野为圆心的安全领域，不出五六秒，便会被核心区域中强大的偏差吞噬，变作浑身长满外骨骼的蜥人，死于赛场之中。
届时，无论游星野是否能补齐装置，他和江惊月都能作为最终胜利的队伍，在庇护倒计时结束之前，安全离开赛场。
“我曾问过闲潭影，上一任青龙使是个什么样的人，”游星野边说着，边摘下了三枚镇魂钉，“闲先生说，他虽是个渣男，但也还算有担当，至少和每一个前任都好聚好散。”
云海仰脸，看他踩着花萼，跃上了满是龙鳞的莲花瓣上。
离开安全区域的瞬间，倾涌而来的偏差立刻将他吞噬，他却挣扎着说完了最后想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我对他来说，最特别吗？”
坚硬的外骨骼刺破柔软的皮肤，混杂着温热的鲜血，疯狂生长。
殷红滴落在苍白龙骨上，仿若幽潭中开出的赤色红莲。
庇护倒计时0分15秒。
游星野将手中的龙鳞镶入花蕊附近的缺口处，他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因摘下镇魂钉而显露出的豹尾却绷得很紧，兽瞳中也满是专注。
「莲台激活，屏蔽计划第5轮第6次开启。」
雾气自花蕊间升腾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在建筑中弥散开来。
云海还保持着仰脸的姿势，皮肤上疯长的外骨骼却突然全都停止下来，有些甚至沿着仍在流血的伤口，缩回至身体之中。
环绕的云雾带着洁白的六角冰晶，落到了他金色的发梢上。
记忆里那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云海，下雪了。」
第七十二章幽闭恐惧
迟到四十多年的雪花，忽地覆盖了这个世界。
庇护倒计时0分10秒。
「竞技赛剩余队伍：2，竞技赛人数：2。」
庇护倒计时0分1秒。
「竞技赛剩余队伍：1，竞技赛人数：1。」
「竞技赛结束！」
***
江惊月在航空舱中睁开了双眼。
他的意识仿佛还留存于那个被黄沙覆盖的子世界中，起身的时候还有些许眩晕感，险些一头撞上正在开启的舱门。
主世界这会儿也不知是什么时间，房间里的主灯没开，四下黑暗幽闭，整个胶囊房中，只有楼梯转角的小夜灯，散发着幽幽的光。
舱门按照设置好的程序匀速打开，短短的几秒，他却感到了无比漫长，甚至不耐烦的扒了一下舱门，翻身从航空舱中跳了下去。
在庇护结束的那最后半分钟里，他死死的盯着暮雨的手环，直到赛场中的玩家数量从3变成了2，又由2变成了1。
怎么可能会是1？！他还活着，完好无损的回到了主世界中，那游星野呢？！
江惊月不敢想。
走廊里同样很暗，他箭步冲到了属于游星野的胶囊房前，拼了命似的用力拍着紧闭的房门。
白皙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江惊月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剧烈的心跳声敲击着耳膜，血液在体内奔涌得极快，他却只感到浑身冰凉。
“游哥！游星野！”
房门依旧紧闭着，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整片生活区都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他自己喊叫和拍门的回声。
黑暗的走廊并不狭窄，他却蓦然产生出了久违的幽闭感，仿佛是被关在了这片无人之境中，再也见不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溺水似的窒息感中，他忽地记起了，两年前，和对方见面的那几天。
记忆里的画面涌入脑海，反倒是加剧了濒死般的感觉。
江惊月想起两年前，对方不辞而别的那个清晨，他曾从床上挣扎着起来，找遍了所有一同去过的地方。
直到最后精疲力竭，恍惚间被醉驾车辆撞到，因脑部受伤，在病床上昏迷了一周多。
那一周里，他的意识被关在黑暗空荡的酒店走廊中，无论如何，都没法走出去。
他想走出去继续找游星野，可哪里都没有游星野。
对方的消失，成了他无法面对的梦魇。
就像是现在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不到半分钟。
胶囊房的门从内里被打开，一个高挑劲瘦的身影，同样焦急的侧身闪了出来。
“惊月？”
打开胶囊房里同样没开主灯，背对着幽幽的光线，已有那双红眸泛着盈盈的光。
来者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将跪倒蜷缩在门外的人抱了起来，安慰声亦是同样的急切。
“惊月！别害怕，我还在，没有死，也没有受伤！”
怀里的人像是花了好几秒才解了这段话的含义，抬眸看向他时，脸庞上有两道淡淡的泪痕。
“……游哥？”
江惊月的声线带着些鼻音和沙哑，语调却极轻，害怕抱住自己的只不过是易碎的幻觉。
他的手指反而抖得更厉害了，泛红的桃花眼中写满了不确定，原本屏住的呼吸此时也变得急促起来。
游星野静静的看了几秒，觉得再多的解释都苍白无力，对方此时的状态，随时有可能因为过呼吸而造成碱中毒。
便干脆轻捏住对方的下巴，吻了上去。
柔弱的唇瓣很凉，沾了点微咸的残泪，令游星野忍不住将它舔舐干净。
江惊月这才反应过来，刚想问些什么，引灵香的味道就十分霸道的掠进了他的口腔。
很激烈痴缠的吻，带着些对生离死别，阴阳两隔的后怕。
走廊里依旧很黑，凌晨两点多，那些先一步离开赛场的玩家，大抵已经进入了梦乡。
整个生活区都沉浸于温暖与静谧之中，只有走廊上的二人身影交叠，呼吸相错。
无人打扰。
半晌，游星野才在他偏开脸换气时，低声问了句：“你的幽闭恐惧症，是因为找不到我吗？”
“嗯，”江惊月逐渐平静下来，哑声问道，“比赛最后的三十秒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暮雨的手环上显示，玩家数量只剩下我一人？”
游星野也不打算瞒着，只道：“来我房间里说吧，顺便吃点东西。”
虽说进入赛场的是灵识部分，但躺在航空舱中的身体，也的确十几个小时都没有饮水进食了。
饥饿随着放松一同涌了上来，江惊月顺着意思点了点头。
他本意是想让游星野放开自己的，但对方却十分轻松的将他抱了起来。
胶囊房中设有恒温系统，大厅的沙发柔软宽阔，吧台边的冰箱里，摆满了他喜爱的食物。
游星野将他轻轻放在了沙发上，又从冰箱里拿出水和食物，并打开了大厅的主灯。
明亮的光线映照下来，有种莫名的安心。
江惊月猛灌了半瓶凉水下去，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轻声喊了句：“游哥。”
“嗯。”游星野接了对方递过来的瓶装水，也喝了好几大口。
迅速滚动的喉结和飞快见底的水瓶，无不无声表达着，他同样又渴又饿，且十分疲倦。
但还是低声道歉说：“这次行动是我太冒险，下次不会了。”
江惊月将盒子里的肉松小贝分了一个给他，并未催促，示意对方先吃东西。
游星野边吃边主动解释：“你们成功开启核心区域后，我和云先生立即进入了其中，原本按照计划，我将龙鳞嵌入装置，而他离开安全领域，赛场内仅剩下我们的队伍，比赛即回立刻结束。”
“但是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
“嗯，莲台激活需要青龙使的能力，这种设计本没有问题，但我的灵识中掺杂着大量偏差和引灵香，使得装置难以识别，造成了短暂的程序崩溃，一度将我认定成了入侵者。”
江惊月闻言一惊：“你被装置攻击了？可你不是有……”
他想问可你不是有庇护效果吗？转念一想，2小时的庇护本就是兰万舟绕过主系统，偷偷搞出来的东西，无法庇护莲台装置的攻击也非常合。
游星野继续道：“程序崩溃混乱的同时，莲台从花蕊出开始分离瓦解，来自青龙使的能量化作雾状，随雪花一同扩散自整个世界，而分裂出的莲台底部，有一个保命道具。”
“道具？”
“嗯，”游星野点头，“非常独特的道具，应该是兰万舟自创的，持有者可免疫一切装置带来的伤害，并被改赛场除名，相当于是人还活着，但户口已经被注销的状态，直至比赛结束。”
这也是为什么最终竞技赛剩余人数，只有江惊月一人的原因。
江惊月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抓着个芋泥面包，边吃边梳整件事情。
谁知他刚靠进了沙发里，游星野又说：“这个道具开启后默认属于云先生，只是他铁了心想要留在那里，用莲台装置为他预留的权限，将道具转赠给了我。”
江惊月险些被芋泥噎死，声音都提高了不少：“所以你还是受到了装置的攻击，持续多长时间？对灵识会有伤害吗？”
游星野并不打算骗他，如实回答道：“大约也就九秒左右，对灵识伤害不大，顶多是封存在体内的偏差会有点波动，休息两天就能恢复。”
江惊月知道对方的性子，就算不瞒着，也会尽可能把这种事情说得很轻松，以免自己会心疼。
可是9秒的偏差攻击，又岂会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很难抗吧？”他问。
游星野默然。
的确很难抗，铺天盖地的偏差，甚至让他以为自己可能会死在赛场中。
可他不想也不能留下江惊月一个人，像云海那样，一个人留在时光里，念念不忘。
他也说不清是青龙使强韧的灵识，还是心中过人的意志，支撑着自己活了下来。
江惊月还想要追问，他只好换了个话题说：“兰万舟虽是洗了云海的记忆，却又在赛场里给他开了各种特权，也许正是担心对方有朝一日想起这一切后，会义无反顾的去找他所留下的痕迹。”
“他的原计划是用二十五年时间抵消能源核，”江惊月问，“莲台核心区域的‘青龙使权限’应该是设计给他自己，而并非是给你的吧？”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游星野说，“他应该不会想到有人暗中破坏莲台，特地设计了那么多有关于云先生的东西，除了舍不得对方外，大概也因为，云先生实在太聪明了。”
怕对方太聪明，即便突破重重限制，也要寻到他的葬身之地。
也怕对方不够聪明，放着安逸的日子不过，偏偏要来殉自己这个渣男。
他无疑多情，但也足够深情。
江惊月长叹了一口气：“云先生把保命道具赠与了你，那他自己是不是已经……”
“已经去陪兰万舟了，”游星野将最后一个泡芙让给了他，“不过，他灵识中的偏差似乎非常特殊，和兰万舟一同葬于莲台边，说不准几十年后，那个子世界的偏差真的能被抵消。”
江惊月将泡芙塞进嘴里，又喝了几口温水，身体便再也支撑不住，疲倦如潮水一般袭涌而来。
“睡一会吧，”游星野搂着他轻声道，“就在我的房间里，可以吗？”
“嗯。”
第七十三章独一无二
许是有游星野陪着的缘故，这一觉江惊月睡得极好，身边也一直环绕着淡淡的引灵香。
睡到后半觉时，清冽的异香被食物诱人的香气所取代，其中似乎还掺杂着些好闻的洗护用品的味道。
他又睡了一会，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盯着不太熟悉的天花板看了一会，才想起这应该是游星野的房间。
这间一级弱灵所能拥有的简易胶囊房，被积分多到花不完的游星野，硬生生装修成普通玩家住不起的模样。
除了空间小了点之外，可以说是一应俱全。
房间里的灯被调到了最暗，身下的双人床又大又软，只是崭新得过分，像是刚刚买回来的。
他如是想，床沿便微陷下去一块，清冷的声音问道：“醒了？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江惊月下意识的想回答不饿，但肚子却很没出息的“咕”了一声，只能有些尴尬的喊了句：“游哥。”
游星野应该是刚从浴室回来，披着件干净洁白的浴袍，黑色碎发还湿着，露出了耳后和锁骨上，苍青色的龙鳞。
龙鳞？江惊月一愣，下意识的看向对方的耳骨，七枚镇魂钉整整齐齐排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一枚不落。
“你这是？”
“受了点偏差的影响，”游星野主动说，“可能会保持两三天半人半龙的模样，不影响生活。”
江惊月从床上坐起身来，认真端量了一番对方。
浴袍自是无法勾勒身材的，也许是着急回来的缘故，他披得十分随意，只在腰间松松垮垮的系了一道，挡住隐私。
至于劲瘦结实的胸肌腹肌，江惊月则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会难受吗？”他忍不住问。
游星野轻摇了一下头，温声道：“起来吃点东西吗？买了你喜欢的葱油饼和羊汤，还在厨房里温着。”
“好。”江惊月乖乖应了一声，同他一起下了楼。
楼下的灯倒是开得很亮，沙发和茶几上的东西，依旧保持着他睡前的状态，浴室里带着些潮气，游星野进了趟厨房，替他拿出了准备多时的早饭。
羊汤尚且温热，江惊月捧着碗喝了一口，问：“我睡了多久？”
“七个多小时，”游星野坐在他身侧，将手机递了过去，“现在是上午十点。”
江惊月的手机落在了他自己的胶囊房里，这会儿倒是想了起来：“竞技赛我们是第一名？拿了多少积分？”
“不知道，主系统似乎卡住了，显示还在计算中。”
说罢，游星野解了锁，给对方看比赛详情。
但江惊月却很敏锐的注意到，游星野的手机背景，是一张自己的照片。
非常普通的画面，没有构图和取景，甚至没有看着镜头，明显是抓拍下来的。
江惊月有点记不清这是在什么情况下拍到的，背景应该是在自己的胶囊房里，他表情放松的抓着一个抱枕，笑着同镜头外的人闲聊着什么。
或是乌霜，或是洛洛，或是不知道哪位玩家。
而游星野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他。
他将手机还给了对方，犹豫着问道：“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游星野轻轻摩挲着手机，回答得非常认真：“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什么关系。”
江惊月望着那双荧惑般漂亮的眸子，笑问：“你都不争取一下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嗯，”游星野同样笑着看他，“我无条件的尊重你的选择。”
尊重你，哪怕可能会被拒绝，哪怕漫长的等待后，也许会是漫长的孤寂。
只因我深爱着你。
江惊月不答，只轻搭着对方的肩膀，主动吻了上去。
这便是他的答案：我同样也深爱着你。
带着早餐香味的亲吻没那么唯美，却多了些日常生活的日子，令游星野甘之如饴。
他居高临下的撑着沙发靠背，单膝跪于江惊月腿间，难得有些霸道的按着对方的后脑，掠夺着对方口中的空气。
被如此对待的江惊月反倒是有些兴奋，抓着对方的肩膀，认真回应。
他们亲吻过很多次，在两年前短暂的相见里，在副本机制中，在分离或久别重逢的情绪下。
却都不如这一次这般，激烈，痴缠。
最后反倒是游星野主动放开了对方，朝后让了半步，喘着气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妖物比人类更重欲？”
江惊月没听说过，但却很聪明的追问：“受到偏差影响时，是不是更为明显？”
所以游星野才会去冲澡，才不愿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才在被问即是否难受时，并不正面回答。
难受吗？很难受，他难以克制的想要他，但又必须尊重他。
“别撩我，我怕自己控制不住。”
那双红眸比平日里深了不少，浴袍在接吻时被蹭开，露出的人鱼线上，同样有流光绮丽的龙鳞。
江惊月红着脸欣赏了片刻，小小声说：“控制不住就别控制了。”
游星野明显有些惊讶，不太确定的看着他。
江惊月又道：“说好出了赛场，就还我那两次的。”
“我……”游星野的呼吸一瞬间重了很多，顿了一下回答道，“我没准备东西。”
江惊月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同样含蓄的回应说：“我很喜欢引灵香的味道。”
游星野紧抿着唇，像是再也忍不了了一般，打横将他抱起，径直便楼上走去。
羊汤冷了，馅饼只啃了一半，没人再管。
江惊月乖乖搂着对方的脖子，在走过楼梯拐角处时，作死的小声问了句：“我听说龙有两根……？两根是一样大的吗？”
游星野步子顿了一下，笑道：“一根满足不了你吗？”
“不是，”江惊月赶忙否认，“单纯好奇……”
“青龙的形态的确是有，不过正常的人类形态没有，”游星野耐心解释说，“你想要，倒也能变出来。”
“不了不了，”江惊月一秒认怂，“游哥我错了。”
两米宽的双人床占据了卧室极大一部分空间，哪怕江惊月之前都没进过游星野的卧室，也能肯定，这个庞然大物就是对方为了自己新买的。
游星野轻轻将他放在床上，修长的手指单手便解开了浴袍的腰带。
他应该已经忍了很久，但做这种事情时，却依旧带着从容不迫的贵气，看不出任何急切和难耐。
江惊月仰脸看着，只觉对方肩宽腰窄，线条分明，十分养眼。
游星野除去衣物，才又说道：“这个时候应该喊星野。”
“可‘游哥’这个称呼不也是……”
不也是情趣的一种吗？江惊月有点说不出口。
“是，但能喊我‘游哥’的人不少，”游星野说，“能喊我‘星野’的，只有你一个。”
只有你一个，三千世界，独一无二。
江惊月乖乖改口道：“星野。”
吻落了下来，映像里游星野的体温总比常人低出不少，此时江惊月却只觉滚烫。
他还穿着参加比赛时的那身工装服，按说不太好脱，但也抵不住对方手巧。
只是脱掉贴身的T恤时，江惊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下意识的挡了一下后背。
他的背上有一道极长的疤，车祸留下的，左肩开到后腰，几乎横贯了整个后背，狰狞蜿蜒，很不好看。
游星野却轻轻握住他的手腕，俯身轻吻了长长的疤痕，一寸一寸，温柔虔诚。
“别挡，不难看的，未签完契约，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本就是我的责任。”
江惊月被他亲得极痒，扭身问：“我命中注定的事情，怎么能是你的责任？”
命中注定二十三岁早亡，反倒是游星野救了他一命。
可游星野却说：“是我作为你男朋友的责任。”
江惊月怔了一下。
车祸之后，在原生子世界中做主播的那两年，他记不起关于游星野的一切，也曾怨过恨过对方。
也许是心创伤有些严重，他逃避般的，拒绝提起关于这位“前男友”的一切，却又念念不舍的保留着对方的手机。
也正是这部手机，又引着他回到了对方的身旁。
胶囊房卧室的房门紧锁着，没有窗户，看不见外面晦暗的天空。
这小而封闭的场景，分明从未在记忆中出现过，却使得江惊月莫名回忆起了两年前的酒店。
还带着些许少年气的游星野，曾轻拥住他，说想要与他过一辈子。
两年过去，画面中那个人成熟了不少，漂亮的星眸染上了血色，但看向他的眼神，反而更加温柔。
江惊月在错乱的呼吸中，模糊不清的问了一句：“是我的一辈子，还是青龙使大人的一辈子？”
游星野抱着他的手一紧，惊讶的语气中带着些欣喜：“你……想起来了？”
“只有一些片段，”江惊月如实回答说，“并不连贯。”
游星野并不纠结于这个问题，认真的回答说：“我的一辈子，如果我死在你前面，不许殉葬，但如果我没能护住你，会自己去找你请罪。”
世人皆道青龙使专制蛮横，又风流多情。
游星野是千百年里，唯一一位，能为所爱之人付出所有的青龙使。
江惊月是独一无二的，而他亦然。
第七十四章总榜第一
九幽时间，22点。
江惊月裹着宽大柔软的浴袍走出浴室，被迎面而来的炸鸡香味一激，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经近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金黄酥脆的鸡块还热腾腾的，裹着甜甜的蜂蜜芥末酱，堆放在外卖盒中，满满当当。
游星野就站在浴室门口，见他开门出来，赶忙道：“你先吃点东西，头发我帮你擦。”
他的确也是饿得够呛，故而也并未和对方客气，只不过沙发再柔软，他坐下时，还是稍有些不适的感觉。
“疼？”游星野皱眉。
“还好，算不上疼，”江惊月琢磨了一下用词，“只不过有点累。”
岂止是有点累，只能说，妖物的体力和持久绝非常人所能企及，游星野的两次，和他解里的两次，根本不是同一个概念。
他虽被折腾得连胳膊都不想抬，但还是坚持着自己洗完了澡，出门见对方已收拾好了一切，还替他点了最喜欢的炸鸡，心中是无比欢喜的。
“你吃了吗？”他问。
“还没，”游星野轻揽着他，认真仔细的擦干滴水的发梢，“你先吃，我不是很饿。”
怎么可能不饿？江惊月叼着炸鸡，又拿了块新的，递对方嘴边。
游星野无奈，乖乖吃掉了鸡块，才说：“竞技赛的分数出来了，我们是不仅是「末世沙土」赛场的第一，同时也是弱灵难度下总榜第一，队伍会被挂在主世界的各个区域里，展示180天。”
说罢，他便又将手机递了过去，比起积分统计，展示界面倒是更改得非常迅速，甚至还附赠了一张海报。
黄沙满天的城市破败孤寂，唯有南面陵园附近一栋损毁的建筑中，有尊盈盈发亮的莲台。
天空中有星点雪花落下，画面里，江惊月独自背身立于高台，手持反曲弓。
十分荒诞又唯美的景象，如果不是海报正中间，写有[两个弱灵的甜蜜双排]九个大字，就更好了。
江惊月盯着自己取的好队名默了几秒，有些奇怪的问：“为什么海报上面只有我一个人？”
“我因特殊道具被改赛场除名，在主系统记录里，我根本没有参加比赛，”游星野说，“海报上当然只有你一个人，队伍所获得的积分，也会全部算在你一个人身上。”
江惊月举着手机哭笑不得：“那这还算什么甜蜜双排？而且积分都给了我，对你也太不公平了吧？”
游星野替他擦干了头发，见对方只研究积分不好好吃饭，又开始喂起了炸鸡。
“有什么不公平的？我恨不得把自己的积分都给你，要去隔壁拿你的手机吗？我陪你。”
“也好，”江惊月咀嚼着鸡块，小小声作死，“那也是你的手机。”
他边说边习惯性的瞥了一眼游星野的手环，主系统的警告就像哑巴了一样，半天都没有发过来。
“咦？该不会……”
游星野同样看着手环，低声道：“看来兰万舟设计的装置，可能真的有些作用，你几个小时前喊我‘星野’的时候，也不见祂有任何反应。”
江惊月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时候，红着脸又将话题扭了回去：“走吧，先去隔壁拿手机。”
“嗯，暮雨回去后，应该和闲潭影提过赛场里的事情，”游星野轻揽着他往外走，“他发消息约我明日一叙，你要是觉得没问题，我就回他说可以。”
别看江惊月性子温温软软的，在这种“体能”方面的事情上却莫名有些要强，硬要独立行走，不肯让游星野帮忙。
他用指纹开启了自己的胶囊房，撑着门问：“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游星野老实回答：“大概是你把脸埋进枕头里，说来第三次也无妨那会儿。”
江惊月：“……”
嘴硬这个毛病，他应该是治不好了。
***
作为一只住在手机里的猫，罚罪非常孤独。
天杀的，怎么会有玩家在竞技赛结束后，立刻从胶囊房里跳了出去，之后二十多个小时都没有回来！
他得了第一名他知道吗？！他一场比赛赚了近五千积分，等级直接升至六级凶灵了他知道吗？！论坛上关于他的帖子已经炸了，他却不知道在哪里和野男人厮混？！
胶囊房的门锁“嘀”了一声，玄幻处的灯光随即点亮，房主从外面走了进来，脚步声有点奇怪，后面还跟着个“野男人”。
“野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你今晚是想要留在这里，还是回我的房间睡？”
好么，深夜跑出门就罢了，还打算留在别的男人房间里过夜，罚罪翻了个白眼。
江惊月略显犹豫：“我……睡相不太好，怕影响到你。”
“怎么会？”游星野跟着他上了楼，“双人床比较舒服，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睡，我去航空舱里也行。”
统一发放的航空舱，自是比重金购买的双人床要硬了不少，游星野担心对方身体不适还硬撑，故而十分坚持。
“那怎么好意思，你不介意就行，我睡哪都一样。”
江惊月慢吞吞的爬上了二楼，房间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状态。
半开不开的航空舱里，手机孤零零的亮着屏，住在里面的黑猫快要气死了。
“你要去谁的房间睡觉？！”它炸毛道。
游星野扫了眼手机，语气凉丝丝的：“我的房间，怎么了？”
黑猫吓得一激灵，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声音有点熟悉的“野男人”，不正是性感慵懒版的老大吗？
都怪老大平日里太清冷孤高，猛得换了勾栏浪子似的语调，不怪它没有想到！
好在江惊月没和它计较，扶着舱门说：“把我的积分统计调出来看一眼，我就回去睡觉了。”
黑猫亏，在游星野的注视下飞快的切了屏。
「玩家江惊月于竞技赛（弱灵难度）末世沙土中所获得的积分已统计完毕。
比赛报名积分返还：1000分；赛场排名前50%奖励：500分；赛场排名第一额外奖励：1000分；弱灵难度总榜第一额外奖励：1000分。
核心任务完成积分：100分；个人最佳奖励：20分；对子世界末世沙土中的偏差进行修正特殊奖励：1000分。
总计：4620分。
尚欠主系统27968积分。
玩家江惊月获得经验2220点，成功升级为六级凶灵。」
“卧槽！”江惊月被界面上的积分吓了一跳，“连升三级？不对吧，比赛报名积分应该返还给游哥啊，偏差修正也是他和云先生的功劳。”
“应该是因为云先生选择留在子世界里，而我被主系统除名，”游星野说，“能白给你两千积分倒是很不错。”
“这不算利用恶性BUG吧？”江惊月小小声。
游星野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要算也应该算在兰万舟头上，那道具又不是我做的。”
黑猫从积分界面冒出头来：“前青龙使兰万舟？”
“你认识？”游星野挑眉。
说起来，这部在江惊月电脑桌抽屉里躺了两年的手机，虽是属于青龙使的，但并非属于游星野。
它更像是一部工作机，在游星野上任的第一天，被道具部门的仿生人送到了他的岗位上。
没人告诉过他这部手机服役了多少年，曾被几任青龙使使用过。
唯有里面那只看起来不太聪明，但自称主系统分灵的黑猫，一直陪着他。
关于黑猫的一些秘密，游星野自己都并不清楚。
他尝试着去道具部门找过闲潭影几回，对方却总语焉不详的表示还不是时候。
直到今日下午，闲潭影听闻了赛场里所发生的事情，主动找到上了他。
黑猫干巴巴的回答：“我记不太起来了。”
“行，”游星野也不打算追问，“那明天让闲潭影帮你回忆一下。”
“啊？！”黑猫大惊。
***
二人并不打算在此逗留，故而看完积分后，便非常无情的撂下手机，往楼下走去，完全无视了黑猫的哀嚎。
江惊月顺手拿了睡衣和换洗的衣物，甚至带走了可爱的眼罩，活像是要去旅游。
游星野被这种行为取悦了，笑问：“打算在我那边常住？”
“玩家和引灵使同居，真的没问题吗？”
“不知道，”游星野又看了眼手环，“没有警告就没问题。”
江惊月问：“祂不会一言不发直接执行？”
“不会，”游星野解释说，“主系统的核心逻辑，更像是一个非常刻板的程序，比如惩罚引灵使和玩家相恋，一定要先发警告，判断警告无效后，才会执行，不能越过其中的步骤。”
“听起来不太聪明。”江惊月吐槽。
游星野点了点头：“的确，因为过于刻板，经常被钻空子，于是祂的修正系统，又不断的在漏洞上增添补丁，最终变成了现在你看到的这种，矫正过往的样子。”
“不能人为干预吗？”
“有一些可以，比如一个新的提案，往往会让所有在役引灵使投票决定，”游星野说，“但大多数不行，一旦定下决策，便不能再更改，但事实上还是有很多人尝试过干预，可惜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成功。”
江惊月跟着他一前一后回了他的胶囊房里，晚饭的残骸已经被智能垃圾桶清干净，茶几一尘不染，反射着氛围灯温和的暖光。
主世界里无处不是智能程序，玩家们依赖智能，又忌惮智能。
电子钟无声的越过凌晨十二点，走廊的灯准时熄灭，一切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七十五章电子猫永不为奴
江惊月作为玩家，自是无法进入引灵使专属区域的，闲潭影想要约见他，只能自己想办法来弱灵社区。
虽然从道上来讲，江惊月已经拥有了入住凶灵社区的资格，但一来以他的“财负”水平，难以支付更高的房租，二来游星野因受到主系统惩罚，半年内无法获取经验，没法离开弱灵区。
“住哪都一样，”江惊月在[胶囊房分配意向表]上勾选了[保持原住处]的选项，心很大的表示，“吾心安处是吾乡。”
黑猫收了表格，忍不住吐槽：“哪能一样啊，搬走了谁给你买早饭去？”
江惊月吃着小馄饨，一点都不生气：“对啊， 有人愿意给我买早饭，但没人愿意给你买猫条。”
黑猫破防得极快：“电子猫不需要吃东西！哼！秀恩爱！死得……”
“说什么呢？”
浴室门被推开，清冷的声线随之传来，江惊月咬着勺子抬眸，就见游星野穿着身很日常的休闲服从里面走出来，左手的手腕上绑了一圈崭新的绷带。
“游哥，”还穿着睡衣的江惊月迎了上去，“手怎么了？”
游星野摇了摇头，朝他摊开右手，掌心里是一片铜钱大小的龙鳞，根部还带着一点新鲜的血迹。
“你挑的这一片，”游星野开玩笑说，“是找个地方放着当纪念品？还是打个洞做钥匙扣？”
江惊月盯着那点血迹，这才想起前一日里，被对方压在柔软的双人床上时，“被迫”做出的选择。
还在赛场中时，游星野承诺过让江惊月挑一片龙鳞送给他，但江惊月得知龙鳞连接着血管后，就怎么说都不肯要了。
为了让对方收下这份礼物，游星野想了个有点过分的法子：在江惊月最难以自持的时候停下，握着他的某处，哄着他在自己身上挑一片龙鳞。
手腕外侧，坚硬如铠甲般的龙鳞，不像心口那些需要保护要害，不像腹部那些想想就觉得很疼，也不像锁骨或者肩膀上那些一样，受伤后会被衣服摩擦得难受。
一道单纯的外伤，和处食材时操作不当划伤的没什么两样，青龙使大人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若不是为了止血，连这圈绷带都没有必要。
反倒是江惊月心疼得厉害，却也不忍斥责对方，只道：“谁会拿这么珍贵的东西做钥匙扣？”
游星野无所谓的问：“那要给你弄条好看的银链，像云先生那样随身携带吗？”
“可以吗？”
“当然。”
说话间，游星野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低头扫了一眼，朝江惊月问：“早饭吃饱了吗？闲潭影说他快到弱灵社区了。”
哪有大佬约见，还等萌新吃完早饭的道，江惊月赶忙点了点头，一溜烟跑回卧室里换衣服去了。
游星野目送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轻轻敲了敲对方遗落在茶几上的手机：“小咪，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屏幕里的黑猫吓得一激灵，卖萌道，“我说我想吃猫条，呜呜。”
***
双方见面的地点，选在了弱灵社区最贵隐蔽性也最好的一片休闲区内。
轻音乐、花式咖啡、各类桌游、封闭包间，甚至仿生陪伴猫猫一应俱全，唯一的缺点就是很贵，贵到离谱，单个包间三小时所需的积分，足够江惊月支付一整个月的房租，故而这片休闲区常年都是无人问津的状态。
二人赶在闲潭影之前到了休闲区，定了环境最好的包间。
“据说这里的拿铁和抹茶都很好喝，红丝绒蛋糕和榴莲千层也不错，”游星野说，“要尝尝吗？”
江惊月看了眼菜单上的价格，好奇道：“这是据谁说的？”
哪个冤大头会点这么贵的咖啡和甜点？
“谢不栖，”游星野回答，“他带乌霜来过这里。”
乌大少爷都觉得好吃的东西，应该不会有错，江惊月心想着，又说：“乌霜对谢老板的态度，给我一种有些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他并没有因为谢老板离开子世界，就被主系统清除关于对方的记忆。”
游星野点了咖啡，思索片刻后拿出了手机：“可能是与屏蔽装置和偏差逆涌有关，我和谢不栖说一声，让他试探试探。”
撮合小情侣的事情，江惊月自然没什么意见，乌霜若是真如表面上显露的那般排斥谢不栖，也不会费劲心思从子世界追过来了。
包间的门被人轻扣了两声，极年轻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听得有些不真切。
“小游？”
包间的设计非常人性化，所有设备皆可遥控和声控，但游星野却收起手机，起身亲自开了门。
“闲前辈。”
出于礼貌，江惊月也立刻起身，只是门外的客人的模样，着实令他有些意想不到。
他原本以为，这位引灵使中资历最老的玄武使，就算不是不苟言笑的严厉老者，也该是位肃穆端庄的长辈，却忘了，能取出[兄弟，你好香]这种道具名的人，性格怎么也不会过于古板。
虽说单从闲潭影的外表看，的确也很难和跳脱恶搞联系到一起。
非常清秀的一张脸，带着些骨子里的慵懒疏离，看上去竟比江惊月还要年轻几岁。
同是孤高冷寂，却与游星野那种不容拒绝的凌人气势大相径庭，面前的客人斜倚于轮椅上，双腿不知是天残，还是遭了什么变故，无法站立。
他身着墨色长衫，衣摆上暗纹绣满了江惊月看不懂的古老文字，齐腰的黑发随意披散着，衬着白皙的皮肤，漂亮得有几分雌雄莫辨。
如他的名字一般，像是幽潭中的一抹孤影，悠闲自在。
“这位便是你的小男朋友？”
“是，我的恋人，江惊月。”
游星野将他引入包间中，帮忙推轮椅的暮雨，则是在取得了三人的同意后，才走进包间，并关上了房门。
“您好，”江惊月难得有些局促，“久闻前辈大名……”
“不必如此客气，既是小游的男友，那便就是自己人，”闲潭影笑眯眯的拿出了三枚铜钱，“来，见面礼。”
江惊月受宠若惊，下意识的看了眼游星野，对方朝他点了点头，轻声道：“好东西，拿着吧。”
他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深鞠一躬，双手接过：“那便多谢前辈。”
「玩家江惊月获得引灵玄武使闲潭影所赠九级道具[爱信信，不信滚]。」
“铜钱原是占卜所用，凝聚了占卜者的心愿与期盼，”暮雨见他露出了费解的神情，主动解释道，“这个道具的作用是提升玩家的幸运值，非常玄学，所以老师给它取了这么个名字。”
“倒也有迹可循，”游星野抿了一口咖啡，“曾有引灵使在无聊到抠脚时，做过实验，结论是这个道具算的应该是乘法，将持有者的幸运值提升1.3倍，即假设玩家幸运值为5，则拥有该道具后，提升至6.5。”
如此听起来，这个道具对于运气极差的人而言屁用没有，江惊月在心里默默吐槽，毕竟零乘多少都是零。
“这实验谁做的？还挺准确，”闲潭影挑眉，“考不考虑来我们道具部门？”
游星野笑了一声，果断出卖了兄弟：“谢不栖。”
“噗。”暮雨没能绷住。
江惊月小心仔细的收起了道具，问道：“前辈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是希望我和游哥去某个需要运气的副本里吗？”
闲潭影不答，只沉着脸看向他，江惊月亦不怯，以真诚温和的目光回望其。
大约十多秒后，闲潭影忽地抚掌大笑，反倒吓了江惊月一跳。
“哈哈，小游，你家这个有意思，可爱懂事聪明伶俐，大方不做作，比兰万舟家那个好玩！”
他主动提起，江惊月便顺着意思问了下去：“前辈认识云海先生？”
“我曾装作是兰万舟的朋友，和他接触过几次，”闲潭影说，“他俩暗中做的计划，犯的错误，我都清楚，甚至某些装置的设计，我也参与了不少。”
“老师，您……”暮雨张大了嘴，“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闲潭影笑问：“你才多大？那都是五六十年之前的事情了，主系统的规定的确有不合的地方，但云海太过心急，才导致了你们所看到的悲剧。”
游星野沉思道：“您的意思是，除那之外，其它子世界中，还有类似装置？”
“嗯，有一个我参与了大量设计的装置，被放在了由M34-4602151-B子世界文明《山海经》变化衍生出的子世界中，很可惜的是，该世界也遭受了强烈偏差的影响，成了被洪水吞噬的末世。”
“成了副本？”游星野问，“什么难度？”
“B级，如果由刚升到六级的小江做队长，我有办法能让你们百分百掷骰到这个副本里，”闲潭影说，“当然，你们也有权拒绝，毕竟小江只是来偿还心愿的普通玩家，没必要为了我们这群老不死的信念去冒险。”
江惊月却轻摇了一下头说：“我才是最想要改变规定的人，前辈不用觉得是在利用我，我也有属于自己的信念。”
游星野即是他的信念。
第七十六章他不一样
休闲区的咖啡和甜点的确很好吃，江惊月将拿铁上浮着的猫爪棉花糖塞进嘴里，试探着问坐在对面的闲潭影：“前辈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和我说吗？”
五分钟前，游星野接到了谢不栖打来的电话，火急火燎的语气江惊月隔着电话都能听清。
游星野当即表示自己与闲前辈有约，但闲潭影本人却表示，剩下的内容，讲给江惊月听也是一样，顺便，如果朱雀使遇上了什么急事，可以带暮雨同去帮忙。
那意思很明确，他想把江惊月单独留下来。
青龙使大人应当是犹豫了一下的，但最终还是接受了提议，和暮雨一同离开了包间。
“其实也没什么非得单独说的，”闲潭影坦白道，“我本意是想逗一下小游，没想到他还真同意了。”
江惊月一愣：“引灵使很介意自己的恋人和别的人独处？”
“引灵使们的性格千差万别，”闲潭影说，“但每一任青龙使都会特别介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惊月无辜的摇了摇头。
闲潭影应该是觉得他可爱，笑着解释说：“虽然主世界核心区中所诞生的每个引灵使，都是一个独立自主的灵识，但妖物们的性格，还是多多少少会受到身份和种类的影响。”
江惊月开玩笑说：“青龙使都很独裁？”
“青龙使是众使之首，又有帝王之相，专横独裁，行事肆无忌惮，占有欲极强，”闲潭影轻叹，“前后曾有五任青龙使与我共事，其中最极端的，便是闹出殉葬一事的逐碧落，其他的，除去第三任早逝，基本将恋人看做自己的私有物，禁止任何人染指。”
“可游哥他……”
“他不一样，”闲潭影替他说了出来，“我原以为兰万舟对云海所做的，就已经是青龙使能做到的极限了，所以才选择在暗中帮他们一把，当然，我也同样认为主系统的规定存在很多不合的地方，但小游从诞生起，就和以往所有青龙使不一样。”
江惊月莫名的有些好奇：“引灵使诞生的时候也是宝宝吗？游哥小时候想什么样？”
“每一个妖物引灵使亡故后，主世界的核心区便会诞生出新的引灵使，来接替原本岗位，这个过程短则几年，长可数十年之久，”闲潭影说，“引灵使诞生时，通常会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女。”
看来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青龙幼崽，江惊月心想。
“那……长到成年之后就不长了吗？”
闲潭影轻点了一下头，语气依旧淡淡的：“妖物成年后，可以自由选择喜欢的年纪停止生长，但也有我和小游这种，遭受变故而无法生长的情况。”
他边说边笑着看了看自己的腿，似乎并不在意，又说道：“每一类妖物都有不同的特性，如青龙使极致到偏执的占有欲，朱雀使多情爱炫耀，白虎使好战脾气火爆，而玄武使则是随遇而安，主打一个活着就行。”
好一个活着就行，江惊月问：“您的灵识中也封存着偏差吗？”
“是啊，好在我运气不错，研制出引灵香来制衡偏差，”闲潭影说，“你应该知道，小游体内也含有大量引灵香，包括他耳骨上用来锁灵的七星镇魂钉，也是我的杰作，每一枚钉子上都有导航系统，无论遗失在哪，他都能找到。”
江惊月喝咖啡的动作顿了一下，原来游星野喜欢将镇魂钉放在他这里，并不是害怕弄丢了钉子，而是害怕弄丢了他。
难怪在副本里，游星野总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他。
“引灵香是用于制衡体内偏差的，游哥他稍微……遗失一点，没关系吧？”
闲潭影露出一副“我懂得”的表情，似笑非笑道：“只要不是大量失血都没问题。”
包间的门从外面被推开，才离开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游星野，带着多日不见的谢不栖，和快要跑断气的暮雨一起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从开门起便一直在江惊月身上，见到对方耳根微红后，狐疑的看了眼闲潭影：“请前辈不要调戏惊月。”
闲潭影开玩笑说：“你就一点都不怀疑是他调戏的我？”
“不可能，”游星野小声嘀咕，“他都没有调戏过我。”
“你俩都这么纯情？”闲潭影很是意外，“早知道就送点别的‘道具’了。”
他故意重读了“道具”二字，引得身后的暮雨掩面，很不想别人知道自己有这么个“为老不尊”的老师。
谢不栖难得没有加入他们，反而是沉着脸问道：“你们打算去B级副本？”
江惊月点头道：“谢老板要一起吗？算上乌霜？”
谢不栖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游星野小声解释了一句：“他和乌霜吵架了。”
“诶，为啥？”
“虽然他说的是‘吵架’，但我觉得应该说是乌霜单方面不他了，”游星野毫不留情地揭穿道，“他说好是陪乌霜去C级副本双排体验生活，却当着人家的面，把本里好看的美人，包括副本BOSS都调戏了个遍，能他就奇怪了。”
原来闲潭影口中“朱雀使多情爱炫耀”，指的是喜欢见一个撩一个，不过谢不栖倒也算长情，没见他对出了乌霜之外的谁如此上心。
“算上吧，”谢不栖叹道，“我去和他说，说不准去趟B级副本能消气。”
没谈过恋爱的暮雨感到费解：“这算是什么消气的方法？”
“他不我不是因为我撩了别人，”谢不栖说出口之后又莫名有些心虚，补充道，“至少不全是，真正生气的原因应该是他想去B级以上的副本里攒经验，争取成为大佬，拿到引灵使考核资格，而我觉得太危险，没同意。”
“他想陪你做引灵使？”游星野挑眉。
“恐怕是这样，我当时还不知道他可能没被洗去记忆，”谢不栖无奈，“他有些少爷脾气，偶尔会想一出是一出，我以为他……”
他以为大少爷是觉得生活过于枯燥，才会轻视性命，没想到对方是想与他长长久久，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更难的副本中。
“那就暂定我、游哥、谢老板和乌霜四人？”江惊月问，“前辈什么时候方便把我们给‘暗箱操作’进去？”
“参加比赛后15天不能进入新的副本，十三天之后，我会主动联系小游，”闲潭影说，“我建议你再组一个信得过的人，这个副本每次至少需要进入十名玩家，以我的能力，只能把你的队伍操作进去，那依然是自己人越多越好。”
江惊月绞尽脑汁在联系人里搜索了一整圈，悲催的发现：“我只认识弱灵，很弱很弱的灵。”
游星野也皱眉道：“我倒是认识几个玩家，不过都是九级猛灵，这要是A级副本也就罢了，B级副本实在请不动他们。”
“弱灵也没关系啊，只要他们愿意来冒这个险，”闲潭影宽慰道，“一个站在你这边的废物，总是比一个必须随时提防着的陌生玩家安全得多。”
倒也的确是这么个，何况B级副本对于弱灵玩家来说，属于高风险高收益，论坛上很多赌徒选手求之不得，搔首弄姿只为吸引凶灵玩家带带自己。
江惊月接受了这个说法：“那我回去同他们商量商量，关于副本，前辈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闲潭影笑眯眯的朝暮雨招了招手，他倒霉的学生只能乖乖递上一份纸质资料。
“这个副本最特别的地方，就是只有异兽，没有人类，为了不被原住民排斥，或者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玩家进入副本后，会被主系统随机分配成半人半兽的模样。”
“随机？”谢不栖对自己的形象非常看重，“这个不能暗箱操作一下吗？”
游星野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朝闲潭影摇头：“别管他，不用把装置的运算能力，应用在这么无聊的地方。”
闲潭影也笑道：“在下才疏学浅，想浪费资源都做不到。”
“万一分配成什么丑东西，乌大少爷会更生气的。”谢不栖嘀嘀咕咕。
江惊月好奇道：“《山海经》里有什么很好看的东西吗？”
“有啊，”暮雨举着资料，“九尾狐、青鸾、乘黄、白泽、麒麟……都挺好看的。”
“许愿一个好看一点的，”江惊月开玩笑说，“既然子世界被洪水覆盖，是不是变成能够飞行的鸟类最有优势。”
谢不栖受到启发：“《山海经》是有青龙朱雀这些神兽的吧，我和小游能直接化形本体吗？”
“不能，”暮雨表情严肃道，“那个子世界里，不能出现青……”
“滴——”
四个相同的提示音叠在一起，莫名有些刺耳。
游星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环，果不其然，一条没有任何详情的系统警告，孤零零的躺在提示栏中。
在场的四位引灵使相互看了看，谁也搞不懂为什么沉寂了两三天的主系统会突然发疯。
最后是闲潭影低骂了一句：“操，兰万舟拿着我的设计图纸，做出了什么勾八东西，还带侧漏的。”
第七十七章电子阉瘾
江惊月原以为这么危险的副本，应该没有人会傻到不要好处，平白无故非得死乞白赖的加入队伍。
但他也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处，从休闲区回来后，只能厚着脸皮，在[三个臭皮匠]的好友群里，委婉的表达的了C级副本招募一名队友的想法。
末了还再三注明，这个副本非常特殊且危险，所以就算直接拒绝也没有关系。
正值晚饭时间，群里的“臭皮匠”们十分活跃。
洛洛（补水版）：[月哥这话说得也太见外了，我们仨能排名总榜第二，升到四级凶灵，那不都是你和大佬的功劳？有什么需要的地方，知会兄弟们一声就行。]
江惊月两三天都没打开过这个群了，刚想吐槽洛洛改了个什么奇葩id，才发现景玉改得更离谱。
哇！你怎么知道景玉升到四级啦：[对啊，哥们儿迫不及待的想去C级副本里见见世面！]
阿言总榜第二限定款：[+1]
江惊月拿这三个活宝没办法，只能哭笑不得的把手机递给了游星野。
游星野对这部原属于他的手机操作十分熟练，迅速阅读了聊天记录：“如果非要在他们三人中挑一个，我个人倾向洛洛。”
江惊月半开玩笑的问：“游哥觉得其他两个不靠谱？”
“不是，”游星野认真解释说，“景玉是因原生子世界被毁灭而来到的主世界中，如果被系统发现有违规操作，将被剥夺玩家身份，强制进入轮回。”
相当于其他玩家是通过许愿进入主世界，违规后会像「罗刹海市」副本中的老贾那样，剥夺玩家身份，遣返回原生子世界，再也不得进入九幽境地。
而景玉则和江惊月相似，是因为“死亡”而进入主世界中的，一旦违规，便会被主系统送入轮回，变成一个新的，没有任何前世记忆的人。
江惊月沉默了片刻，又问：“那阿言呢？”
“他在竞技赛中获得了大量积分，其实已经可以兑换心愿，回到原生子世界中了，”游星野说，“他还留在这里，应该是想还我们人情。”
那的确没必要让他再冒险了，江惊月心想着，又问：“可以问问洛洛的心愿是什么吗，我问他不肯说。”
“他的心愿是隐藏的，我也没权限查看，”游星野摊手，“当然，黑进系统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这种行为很不尊重玩家。”
明明有卓越的才能和强大的武力，明明灵识中流淌着傲慢与专横的本性，明明可以做高高在上的引灵使之首，将玩家踩在脚底。
却隐忍内敛，尊重着每一个值得尊重的人，更尊重他的恋人，江惊月。
哪怕也许会失去对方，哪怕某些时候也会想要把对方锁起来，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但他明白江惊月是一个独立自主的灵识，他应该是鲜活自由的，哪怕对方被他锁起来也心甘情愿。
江惊月自诩是个很慕强的人，但游星野的隐忍，反而才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像收起爪子的大型猫科，像仅臣服于所爱之人的巨狼，或是能载着他翱翔于旷野星河之上的，东方青龙。
“游哥怎么这么温柔？”江惊月笑问。
“对其他人单纯是素质修养，”游星野说，“对你才能叫温柔。”
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像在说些什么所应当的论，也许在有些人眼中是薄情的敷衍，但江惊月看来却禁欲而诱惑。
他搭着游星野的肩欲吻，对方却轻挡了一下，笑得有点无奈：“别撩我，你身体受不了，何况你还没吃晚饭。”
“不饿，”江惊月红着脸小声回答，“就一次。”
游星野闭着眼静了几秒，最终还是低叹了口气，捏着他瘦得尖尖的下巴吻了上去。
这要是还能忍，他就不是青龙使了，游星野心想，这他妈就干脆不是个男人。
客厅的灯还亮着，吧台上两杯茶都只喝了一小半，好友群依旧响个不停，却没人再管。
沙发被压得陷了下去，江惊月在呼吸交错间低声道，“别在这里，弄脏了很不好清。”
游星野有意逗他：“这么有经验？”
“不是，”江惊月努力解释，“我有次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嗯，你懂的，醒来发现沾上了一点。”
“不懂，”游星野忍笑，正色道，“青龙使大人年纪小，人也单纯，劳烦你仔细说明，比如梦里的场景，和梦里的人。”
江惊月被逗急了，当着正主的面又反倒有些说不出口，含糊其辞道：“就是那家酒店，和……”
他好半天都没出声，游星野忍不住笑了：“和我？”
“嗯。”
那两年里，他明明想不起关于游星野的一切细节，但所有风月美梦，所有旖旎暧昧的情节，却都与对方有关。
他的灵识还在替他爱着游星野。
……
沙发很宽，靠背放倒后，哪怕平躺两个成年男人也不成问题。
游星野替他轻拢了一下散开的灰发，在挺身的过程中，轻喊了一声：“小色批。”
***
逗比三人组到第二天上午才收到回复，在群中潜水多时的游星野，用非常官方的口吻通知，经多方考虑，他和江惊月一致决定，下个副本选择同洛洛合作。
好友群里有人欢喜有人叹气，只有江惊月缩在新换了沙发套的沙发里，感慨积分多的快乐他体会不到。
他的生活经验没有问题，沙发弄脏了的确很难清洗，于是游星野选择不清洗，扔掉，直接换新的。
“洛洛说想过来了解一下副本细节，”游星野递了杯温豆浆给他，“谢不栖和乌霜一会也来，你若是没睡够，可以去楼上卧室里补觉。”
实际上江惊月昨晚太累，一连睡了九个多小时，根本不可能没睡够。
游星野说得这么委婉，完全是担心他介意被别人看见，下颚和耳后那两抹难以用衣领挡住的吻痕。
江惊月一秒领悟了对方的意思，摇头道：“没事，谈个恋爱瞒着主系统就罢了，干嘛还遮遮掩掩怕别人知道。”
放在边柜上充电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黑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就是啊，还特地把屏幕反扣在桌子上怕我偷看，什么人啊，电子猫都防？”
自从听说了要去见闲潭影之后，黑猫便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出现，江惊月都快把它给忘了，这会儿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卧槽，”江惊月大惊，“电子猫还懂这个？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公的，”游星野干脆将手机拿了起来，“它的系统程序智力很高，不至于搞不懂这些。”
江惊月的重点歪了一下：“公的，绝育了吗？”
“你是有什么电子阉瘾吗？！”黑猫怒了，“电子程序都不放过？！”
“所以作为电子程序，为什么会这么害怕闲前辈？”江惊月好奇，“道具部门并不负责修改程序吧？”
游星野轻点了一下头，肯定了他的说法：“虽说程序部门如今的权限很低，只负责对生活区便民程序的维护，和副本小范围BUG的修复，无法干预主系统核心，但目前还是一个完全独立的部门，不受道具部门管辖，小咪害怕闲潭影，应该单纯只是因为，在道具部门待出了心阴影。”
江惊月更奇怪了：“它一个属于青龙使的电子宠物，待在道具部门干嘛？”
“我问过闲潭影这个问题，他说这部手机作为某一任青龙使的工作机，原是应该随着他的离世，一同销毁的，但那位青龙使曾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手机程序中做出了这么一个电子猫，”游星野说，且将它托付于闲潭影，嘱咐其将这部手机，交于以后的青龙使，”游星野耸了耸肩“可你知道的，青龙使时常更换，于是更多的时间，它都和闲潭影待在一起。”
江惊月不禁又想起了那句“青龙短命”，下意识的皱起了眉。
游星野见他不悦，又说：“我直觉，闲潭影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我们，或者他自己也并不完全清楚，比如两年前我被系统强制拉回主世界，留在你原生子世界中全部的个人物品，都被清除，但这部手机却不知道为什么，留在了你那里。”
但也好在是它留了下来，仍替游星野记录着那一纸未成的契约，并阴差阳错的算到了江惊月头上，才给了二人相逢的机会。
黑猫的智力果然高，很快便想明白了这一点，骄傲道：“看吧，我的功劳最大，下次能不能不把屏幕反扣在桌子上了？”
“可以，”游星野果断点头，“下次会记得把手机锁在门外的。”
黑猫刚想出言反抗，游星野便凑了过去，用压得极低的声音说道：“我也不是一点占有欲都没有的。”
它吓得一激灵，“啪”的一声缩回去，顺便给手机息了屏，怎么按都按不亮了。
江惊月没听清，好奇的看了过来，游星野轻摇了一下头，刚想说些什么，胶囊房的大门便被人有礼貌的扣了两声，干脆起身去开门去了。
敲门的是乌霜，绷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开心。
他身后的谢不栖倒是挺开心的，只不过手里提了个黑不拉几的大兜子，里面装的目测是个活物，时不时挣扎两下。
“送给你俩的复合礼物。”
谢不栖说着打开了兜子，因为好奇而凑过来的江惊月才刚看了一眼，便在心里大骂一句。
操他妈，野狼！
第七十八章情侣id
江惊月不确定的看了看谢不栖，又看了看游星野，犹豫着问：“什么情况？”
“女澡堂里捡到的，”谢不栖无所谓的回答说，“被当成色狼，脸都抓花了。”
“女澡堂？”
江惊月对社区的澡堂有所耳闻，虽说胶囊房中也配备有淋浴功能，但依旧有不少玩家热衷于澡堂里的搓澡、按摩、桑拿、温泉、甚至聊天交友等功能。
据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提供按摩搓澡的工作人员，同样是不能唠嗑的仿生人。
“虽然但是，谢老板为什么会去女澡堂？”
这种问题谢不栖平时都是懒得回答的，但当着乌霜的面，他只能努力解释。
“我只是个无辜路人，听到呼救后才施行了见义勇为的举动，进去的时候女士们都已经裹紧了浴袍，我发誓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进女澡堂，真的，男澡堂我也不进。”
乌霜显然并不相信这套说辞，就连游星野也问道：“为什么不通知安保仿生人？而是选择自己进去？”
“你从赛场里出来以后的这几天，净夜夜笙歌了，是一点都没关注过底层人民啊，”谢不栖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主世界的部分系统，受了你说的那个屏蔽装置影响，陷入了崩溃停摆的状态，正在进行自我修复，其中就包括安保系统。”
江惊月一愣，他固然反感主系统一刀切的管制度，但主世界的程序，也在用极其刻板的方式，保护着众多玩家的生命安全。
他们或许可以尝试着更改主系统不合的地方，却不能彻底击垮推翻祂。
因为没有人能预估，主世界倘若没有基本规则，玩家的行为倘若完全不受约束，究竟会发生什么。
江惊月看了看麻袋里被胶布封上嘴，浑身湿透，只能狠狠瞪着他的野狼，问道：“这老小子乘着安保系统修复，溜进了女澡堂？他不应该已经死在我们那个赛场里了吗？”
谢不栖摇了摇头：“我审过他，也查了澡堂门口监控，问了目击者，三方证据证明，他是突然出现在温泉池水底的，就像是刚从某个子世界被错误传送回主世界一样。”
“有这种可能吗？”江惊月茫然。
“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但我没接触过屏蔽装置的设计，不好说，”游星野嫌弃道，“别把他拖进我的房间里来。”
“那怎么办，”谢不栖问，“这么大一堆有害垃圾，扔了或者杀掉都不太合适吧。”
野狼急了，“呜呜”的挣扎起来，头发上的水甩了站在门口的乌霜一身，乌大少爷的脸色更难看了。
“要不还是杀掉吧。”谢不栖立刻改变了主意。
游星野懒得这个现眼包，掏出手机开始打字，还没过半分钟，手机提示音便“滴滴滴滴”的响了十几声，看得出来他联系的那位非常激动。
“拖去弱灵社区大门口吧，二十分钟后暮雨会来取走他。”
“你联系闲潭影了？”谢不栖挑眉，“这主意妙啊。”
“野狼和汪睡既然能利用系统漏洞，就证明他俩多多少少知道些什么，”游星野收了手机，“既然他没死在赛场里，还不小心落到了你的手上，不如干脆送给闲潭影，他应该比我俩更知道要怎么审问。”
他重读了“审问”二字，谢不栖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朝乌霜说：“大少爷，我得去扔个垃圾，你就在小游这里等我好不好？”
明明是哄小孩子的语气，听上去略显肉麻，但乌大少爷似乎就吃这一套，很给面子的“哼”了一声，示意他听到了。
谢不栖非常满意的拎着黑色大兜子走了，丝毫都没有考虑野狼的感受。
刚巧洛洛从隔壁生活区赶来，看到他手里提着个巨大且不断扭曲蠕动的物体，大惊失色：“这是什么东西？”
游星野开了个玩笑：“这是道具部门未来的研发方向。”
“啊？”
洛洛一头问号，倒是get到笑点的江惊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都进来吧，”游星野朝房间里让了一步，“和你们讲一下闲潭影给我的副本信息，会很危险，想退出随时都可以提，我不会介意。”
江惊月回到喜欢的沙发上，给两位客人倒了茶，熟练得仿佛他才是这个胶囊房的主人。
洛洛脱鞋进屋，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大大咧咧的说：“大佬别客气了，人生在世，不服就干，反正原生子世界我是不想再回去了，对我来说，魂飞魄散和转世投胎也没多大区别。”
乌霜也轻点了一下头，谢不栖不在，显得礼貌温和了很多。
他大概猜到这些人知道自己没被洗去记忆，坦白说：“我就是来找他的，当然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江惊月实在没绷住，开口问道：“这话你怎么不当着他的面说？”
“当着他的面说？”乌霜冷笑，“那他的尾巴怕不是要翘到天上。”
是他不想说吗？笑话，他能和一个冲进女澡堂的男人说些什么。
***
青龙使大人喜欢的茶自然不是凡品，可惜洛洛只会牛饮，看得懂茶的乌霜只皱眉。
游星野本人倒是并不心疼，还很大方的给他添了一杯，又细细将闲潭影前日在休闲区中，所讲的副本重点复述了一遍，显得很有耐心。
认真的男人总是会散发着令人痴迷的气质，所以江惊月全程一个字没听进去，光盯着游星野发呆了。
“咳，”游星野无奈的轻咳一声，提醒他回神，“有什么要问的吗？”
洛洛发出了和偶像同样的疑问：“玩家会变成半人半兽的模样？这简直是在奖励福瑞控啊，话说有洪灾的副本，是不是应该许愿变成鸟类？”
“洪灾往往伴随着暴雨或是大风，而且半兽部分如果想出的是鸟喙或是尾羽、爪子等，并不能用于飞行的部位，岂不可笑，”乌霜说，“不如许愿变成鱼类，哪怕被水冲走，也不会淹死。”
“那若是被拍在沙滩上了怎么办？”刚回过神来的江惊月幽幽的问。
乌大少爷沉默了。
“我们尚不清楚，玩家是能拥有一部分神兽的能力，还是仅只拥有它们的部分外貌，”游星野说，“若是单纯只在外貌上进行改变，只要不是太丑，我都可以接受。”
“那我许愿九尾狐，”洛洛说，“要毛又白又软，尾巴又大又蓬的那种。”
江惊月对他竖起来了大拇指：“好庸俗不做作的喜好，英雄所见略同。”
乌霜则说：“我想变成能奔跑，能晒太阳的动物，好不好看都无所谓。”
江惊月和洛洛都知道他的身体问题，一时间不知该接什么话好，气氛有那么几秒微妙的尴尬。
只有了解些秘密的游星野想要帮兄弟一把，试探着问：“你已经积攒了不少积分，就没有想过许愿让自己身体健康吗？”
“我当然试过，”乌霜不太高兴的回答说，“试过好几次，但系统都提示‘请不要重复许愿’，也不知道抽得哪门子疯。”
“心愿系统是主世界的核心，一般不会卡住，就算出现BUG也会第一时间修复，”游星野说，“所以你这种情况，更大的可能是，这个心愿有人替你许过了。”
他这段话的暗示意味极强，江惊月一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乌霜却愣在原地，捏着杯子的手指，下意识的用力到泛白。
那个想要骗他去副本里晒太阳，试图哄他吃下不那么健康的油炸食品，希望他能回到原生子世界，别留在九幽境地里以身涉险的男人，原来不是不爱他了。
原来他早已为他安排好了这一切。
正巧壶里的茶喝完了，乌霜借口帮忙煮茶，起身去了厨房。
不了解其中缘由的洛洛完全处在状况外，企图八卦，江惊月却朝他摇了摇头，把话题又扭了回去。
“我还真的蛮想变成飞鸟的，自由自在，不受束缚，”他笑着轻声说，“就像我原来的游戏id[翩鸿掠水]那样。”
洛洛作为他的小粉丝当然知道这个，八卦道：“论坛上说，你取这个id是因为幽闭恐惧症的缘故，是真的吗？”
“不是，”游星野接话说，“他很久以前就叫这个。”
“也没有，”江惊月有点不好意思，“至少刚认识游哥那会儿，还顶着个特别葬爱特别狂的id。”
洛洛的小脑瓜转了一会，想起大佬正是渣了他的偶像，江惊月还没成名的那几年里，都是游星野在陪着他打游戏。
“那后来怎么改得这么文艺了，哦，该不会是个情侣id吧？”
江惊月刚想说自己不记得了，游星野便轻点了一下头道：“是。”
“敢问大佬id？”
“龙游星野。”
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是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不是？”江惊月震惊了，“大哥？你实名上网啊？”
“你刚知道我真名那会儿，也这么问过，”游星野笑着说，“连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
第七十九章紧不紧张？
主世界中的十来天过得非常快，似乎一转眼，就到了和闲潭影约定好进入副本的日子。
午饭吃得很饱的江惊月倚坐吧椅上，大长腿踩着横档，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原本游星野提出搬到一起住时，江惊月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回自己胶囊房的太空舱里睡了三个晚上，被硬邦邦的床板硌得浑身难受，最终还是红着脸把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搬到了游星野的胶囊房里。
“你说你矫情个啥劲嘛，”黑猫无情吐槽，“他赚那么多积分自己又不花。”
“那不是因为他被限制升级，很多东西没有权限买吗？”江惊月嘀嘀咕咕，“我、乌霜、洛洛三个人的积分，加起来都不够买几个凶灵等级的道具，这次进B级副本，怕不是也得带一堆一级道具。”
黑猫嘲笑道：“傻不傻，乌霜和洛洛的积分加到你头上，根本填不平负债，当然买不了道具啊。”
江惊月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没办法，他不能和一个电子程序计较。
房门被人敲响，江惊月撑着吧台起身，趿拉着毛茸拖鞋朗声问道：“哪位？”
门外的人回答说：“上门给你们送六级道具的冤大头。”
“还有这种好事？”黑猫惊了。
不知在忙活什么的游星野闻声从楼上下来，穿着身和江惊月同款的情侣睡衣，慵懒优雅。
“暮雨？”
江惊月开了门，外面站着的暮雨两手空空，却朝二人晃了晃手机。
“老师让我来的，看看你们需要着什么道具，‘暗箱操作’已开启，距离进入副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其他的玩家呢？”
“来了来了！”走廊尽头传来了洛洛的声音，“往这儿跑一趟可真远，等我出了本一定要申请搬来你们社区！”
江惊月远远看过去，就见洛洛穿着身特别耀眼的救生衣跑了过来，脑袋上顶着个头灯，手里拿着救生锤，应该是之前被困在激流勇进的山洞中，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你这是个什么造型啊？”江惊月问，“这些东西真的可以带进副本里吗？”
暮雨很有经验的回答说：“非道具类的随身物品，能带进去什么都全凭运气，当然，与副本文明相差太大的，例如把火箭炮带进石器时代，是绝不可能的。”
江惊月耸肩：“看来没戏，《山海经》子世界里，应该不会出现这么现代的东西。”
说话间，乌霜也从走廊斜对面的胶囊房里走了出来，看上去午觉刚醒，白发有些凌乱，还翘起来两缕，却因为五官太过精致而并不显得潦草，反而像是个没有被妥善保管的漂亮洋娃娃。
谢不栖西装革履的跟在他身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衬衫熨得平展挺括，配着绣有朱雀尾羽的领带。
他倚着门，一只手插在西裤裤兜里，显得又正式又装逼。
“《山海经》子世界文明不一定还在远古时期，所有的文明都将在时间的长流中不断演变，哪怕崩塌、毁灭，也终有一日再生、重组，可惜玩家进入副本时，会被主系统给予特殊身份，变成半人半兽，可以解成限定款皮肤，所以这些东西注定是带不进去的。”
洛洛失望的放下锤子，开始脱救生衣，忍不住问：“那谢老板打扮成这样是为了什么？”
江惊月小小声和他说：“三天前乌霜随口夸了一句他这身衣服有点帅，于是这套‘皮肤’就焊死在谢老板身上了。”
“他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洛洛也小小声。
“游哥说完‘这个心愿有人替你许过了’之后的十来天，大少爷对谢老板的态度就一直不错。”
“哦～”
暮雨站在一旁被迫听了半天八卦，无奈道：“少爷们，时间不等人，再不掷骰，老奴的道具可就送不出去了。”
“暗箱操作也要掷骰？”洛洛终于脱完了他那一身行头。
“正规流程还是要走的，老师所做的，只是用特殊手段，让你们百分百会roll到想去的副本中，”暮雨说，“谁也不清楚那个世界现在发现到什么地步了，所以道具还是按照副本推荐上购买比较靠谱。”
江惊月点了点头，将几人都让进了屋中，问：“那我现在开始掷骰？”
暮雨在手机上发了几条信息，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江惊月深心领神会，敲出了“/roll”，这次等了足有一分多钟，屏幕上才跳出提示。
「江惊月带领的小队选择B级副本进行掷骰。」
「掷骰结果为……为为为为：子世界山海异兽。」
「正在为您加载副本提示，请勿关闭设备。」
“成了。”暮雨明显松了一口气。
游星野倒是并不紧张，吐槽说：“进错B级副本对我们来说问题不大，反正积分都是得还的，但若是因为操作失误或是技术不精导致的，闲潭影也许会尴尬到想辞职。”
“引灵使可以辞职吗？”乌霜对这个问题非常好奇。
“很遗憾，只有通过考核成为的引灵使可以辞职，”谢不栖说，“非人引灵使必须工作到灵识消亡的那一刻。”
暮雨小声嘀咕了一句：“说不好引灵使不是人，还是系统规定不是人。”
加载完毕的提示音没让众人等待太久，江惊月看向手环，发现B级副本的提示内容并不多。
「子世界山海异兽：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副本安全时间为：15小时（以手环上所显示的时间为准），推荐道具：[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我，女娲，打钱]、[蓝牙已断开链接]等。」
“这又是些什么东西？”江惊月感到头秃，“而且副本说明，只抄了一段《山海经》原文可还行？”
游星野解释说：“第一个顾名思义，是潜水道具，第二个则有些特别，是个短暂停止暴雨洪涝的道具。”
“不周山被共工撞断，洪水从天而降，所以需要女娲来补天是吧？这个子世界就没有自己的女娲吗？”江惊月问，“那第三个又是什么？”
“一个非常冷门的遁形道具，比其他的遁形道具多一个功能，能窃取红名身上的一件物品，”谢不栖笑道，“火车在身后飞驰而过，而你的蓝牙突然断开了连接。”
“操，”江惊月笑骂，“真的很佩服闲前辈的脑洞和玩梗能力。”
洛洛则问：“为什么可以用来窃取物品的道具会很冷门？别告诉我是因为玩家们的素质修养都特别高，前几天安保系统崩溃那会儿，论坛上丢失各种东西的人可吵疯了。”
“因为它特别贵，价值一千积分，等于我大半个月的工资，”暮雨艰难说道，“没事，再赚嘛，反正引灵使食堂是免费的，饿不死。”
“啊？”洛洛非常惊讶，“这么看来引灵使的工资并不高啊，我听说某两位九级大佬进一次副本，光系统给的积分都是上万的。”
暮雨自嘲道：“我属于道具部门，工作环境安全，不必卖命，工资自然低一点，比不了青龙使他们。”
“道具部门居然不能免费拿道具。”洛洛口出狂言。
江惊月无奈道：“银行的工作人员也不能花银行里的钱啊。”
进本倒计时还剩二十分钟，洛洛因为住得远，不得不先一步撤退。
暮雨咬咬牙把需要的道具全买了，潜水道具外形是一片巴掌大小的荷叶，买了五个，每名玩家都有，[我，女娲，打钱]是漂亮的五彩石，以防万一也买了俩。
窃取物品的道具外形同样搞笑，是个单只的蓝牙耳机，他实在是没有很多积分了，买完一个后，户上还余下了9分。
他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交给了游星野，哭丧着脸道：“拜托青龙使大人了，如果你们失败了，最伤心的人应该是我。”
游星野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不会让你的投资血本无归。”
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既然主系统没有给出更多线索，几人也只好回到属于自己的胶囊房中，躺好准备进入副本。
谢不栖和暮雨走在最前面，没忘了十来天前的事情，问道：“野狼审问得怎么样了？”
“那老小子装作一问三不知，最后老师只能动用了点那种手段，”暮雨说得非常含糊，“得出的结论是，他的确知道得不多，被汪睡当做棋子，还以为自己才是大哥。”
“怎么说来，汪睡可能还活着？”江惊月问。
“玩家库里查无此人了，”暮雨道，“其他的咱也不敢瞎猜。”
游星野将一半道具塞进系统发的背包中，目送暮雨离开，谢不栖和乌霜也各自回了房，只剩下还站在玄关处的江惊月。
“紧张吗？”
“不紧张，”江惊月朝他笑了一下，“和游哥在一起，干什么都不紧张。”
游星野点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把另一半道具放进他背包，又往他怀里塞了一大袋巧克力面包。
“安全时间只有15个小时，也许会非常赶，没有太多时间吃东西，你先随身带着，万一进入副本后我俩不在一起，至少饿了可以垫一口。”
江惊月很认真的问：“万一我变成了小猫小狗，吃巧克力会不会中毒？”
游星野被他逗笑了：“还能问出这种问题，你应该是真的不太紧张。”
第八十章湿漉漉，毛茸茸
临进副本前十分钟，江惊月换掉睡衣，洗了把脸，才不慌不忙的坐在属于他自己的航空舱里，起了背包里的东西。
“你真不紧张？”黑猫不放心的问，“这可是B级副本。”
江惊月努力把一大袋面包全塞了进去，想了想又放入了两瓶水，才回答说：“不啊，看不出来我现在很悠闲吗？”
黑猫狐疑：“万一你是在故作镇定呢，不然特地换身衣服还洗把脸做什么？”
“因为我想抽到自己喜欢的‘限定款皮肤’啊，”江惊月轻抛了一下手中的三枚铜钱，“洗把脸换换运气。”
“你想要什么皮肤，是鸟就行？万一飞不起来呢？”
“三足乌、青鸾、毕方、玄鸟都挺好的，”江惊月说，“就算飞不起来，总归也是好看的，比饕餮那样眼睛长在腋下的，或者刑天那般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要强得多吧。”
“哦，你愿变成童话里，老大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他？”黑猫把好好的一首歌唱得支离破碎。
江惊月收拾完东西，在航空舱中闭目平躺，嘴上还不闲着：“我一直很想吐槽这首歌，天使除了翅膀之外，是有完整的双臂和双手的，把双手变成翅膀应该是鸟人。”
黑猫沉默了足有半分多钟，才幽幽的说了一句：“可你的愿望是变成鸟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山海经》里长翅膀的动物可不只有鸟类。”
它话音未落，副本开启的提示音便从手机中传来。
「六级凶灵江惊月已进入子世界山海异兽。」
***
浪花拍打着船舷，烈风夹杂着冷雨，空气潮湿而咸腥。
不远处传来了“嘤嘤”的抽泣声，在海浪和暴风雨里显得很不真切。
江惊月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又捏了捏眉心，待到身体稍稍适应了船只的摇晃起伏，晕眩感有所缓解，才皱着眉睁开了双眼。
入眼的是一片灰暗阴雨的天空，翻涌可怖的海浪，和现代感十足的甲板。
他身边不远处坐了个黑乎乎的家伙，脑袋上顶着双长且锋利的羊角，裸露在外的手背上长有薄薄一层黑毛，身后拖着条脏兮兮的尾巴，正在掩面哭泣。
江惊月犹豫着起身，暴雨愈发的大了，将他一身衣物淋得透湿，好在背包是防水的，食物和道具不会被损坏。
大约是他起身的响动惊扰了坐在一旁的哥们，对方终于停止啜泣，放下双手看了过来，江惊月也终于在他潦草枯硬的头发下方，看到了一张漂亮白皙的面孔，给得微肿的眼睛。
一个弱柳扶风的美男，被半兽化成了毛发粗硬的凶兽，冲击感着实太强，论谁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但这两眼使得对方非常不满，怒嗲道：“凭什么你这么好看？！”
江惊月压根就看不见自己长什么样，他穿着进本前刚换的灰色冲锋衣，手脚也都还是人类的形状，半长的灰发被雨淋得耷拉着，只好努力回身，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想出翅膀或是尾巴。
好消息，有翅膀。
坏消息，翅膀不大，像个装饰。
好消息，有尾巴。
更好的消息，尾巴很蓬松，像是狐狸的。
但……这是个什么古怪的生物？
本着没必要得罪其他玩家的心态，江惊月回答说：“变成什么都是随机的，我也没什么办法啊。”
对方依旧不太高兴，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突然脸色一变：“你是不是叫江惊月？弱灵竞技赛总榜第一那个？哥哥带我！”
他变脸的速度比半兽的外貌还要令人惊叹，江惊月顿了几秒，才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么一直淋着迟早失温冻死，得先找个地方避雨。”
“哥哥懂得好多哦，怪不得是第一。”
江惊月有点受不了这种类型，又怕一会游星野若是找到自己会产生误会，便径直转身往船舱里走去。
他们所处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一艘小型豪华游轮，目测能容纳一两百人，只是在茫茫大海之中显得十分渺小，被海浪推搡着，艰难地朝某个方向驶去。
江惊月在他短暂的的二十五年人生里，并没有坐船出过海，甚至连海边都还没来得及去过，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晕船。
加之海浪本就猛烈，好好的一段楼梯，被他走得跌跌撞撞，好几次还险些踩到自己打湿下垂的尾巴，实在不像是总榜第一会有的操作。
柔弱美人紧跟在他身后，虽对蛇皮走位略有质疑，但依旧热切道：“哥哥，我叫芯芯，你这么急着往船舱里走，是不是还有别的队友啊？”
“是，”江惊月坦白道，“和我‘甜蜜双排’的那位，因为主系统出了故障而没有被录入榜单，他才是真正的大佬，你不如去勾搭他吧。”
“原来是故障啊，难怪单人队伍要叫甜蜜双排，”芯芯若有所思，“那我去勾搭他，哥哥不会生气吗？”
“不会。”
江惊月不会生气，他只想看戏。
不愧是豪华游轮，船舱里开着暖气，有效缓解了暴雨带来的寒冷，摇摇晃晃下到舱内的江惊月连大了五六个喷嚏，才扶着镶于墙壁中的扶栏站稳，取下背包，脱掉了湿漉漉的外套。
楼梯的前方是一条笔直的走廊，两侧客房房门紧闭，看上去和主世界的弱灵生活区有些相似。
只是房门原本应该悬挂号牌的地方，换成了一个圆形的感应装置，每个房门的装置圆心部分，都画有不同的爪印，有些像是猫猫狗狗，有些则一看就属于鸟类。
江惊月将湿透的外套放在一旁，又拧了拧发梢和尾巴上的雨水，这才发觉，自己还长出了一对尖尖的狐狸耳朵。
这到底是个什么异兽啊？他只恨自己没来得及把《山海经》全篇背诵下来。
为了不白白冻死，芯芯也只得拧了拧他脏兮兮的尾巴，并获得了一地黑水，沮丧着脸问：“哥哥，这么豪华的游轮不会没有餐厅吧，我好饿。”
江惊月正研究着那些爪印，随口问道：“你进副本之前不先吃饱吗？”
“我吃饱了的，”芯芯很是无辜，“进本之前吃到撑，但在甲板上哭了一会儿以后，突然好饿好饿。”
他原本应该是玲珑可爱的身材，但此时耷拉着大尾巴，头顶着三四十厘米长的山羊角，比房门都高，江惊月实在是生不出什么怜惜之情来，只觉得对方夹着嗓子说话，略显矫揉造作。
他干脆指了指不远处墙上镶着的玻璃框说：“那边有游轮的区域分布图。”
“哥哥，”芯芯不肯自己过去，撒娇道，“你陪人家去嘛～”
“你要谁陪？”
“当然是你呀。”
芯芯回完话，才意识到这个声音并不属于江惊月。
极轻的脚步声踏着楼梯走了上来，急促且矫健，在摇晃起伏的船舱里走得如履平地，一听便知是身法极好之人。
江惊月立刻绕过芯芯迎了过去，满心欢喜的喊道：“游哥。”
智冷静的清爽帅哥一秒变粘人恋爱脑，芯芯看呆了，恍然觉得自己的撒娇功法还差点火候。
来者身量很高，精瘦挺拔，黑色的碎发中支棱出两个毛绒绒的尖耳朵，形状轮廓与江惊月的有些相似，身后的尾巴则比他的更大更蓬，毛发黄白相衬，极为耀眼。
楼梯不宽，他背后羽翼般的鹿角只能收着，却仍旧不失霸气威严。
“太帅了，”江惊月喃喃，“这是乘黄吗？”
“是，”游星野站在楼梯口驻足看他，有些心疼的问，“怎么淋成这样？”
江惊月委屈道：“我一进本就在甲板上，外面的雨超级大。”
游星野单手拎了他的外套和背包，另一只手轻扣住他手腕，温声道：“走，和我下楼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没那么娇弱吧，”江惊月乖乖跟他走了，却担心道，“副本时间很紧，吹干就行。”
“雨中可能会有偏差，还是小心点好，”游星野说，“这既然是一个被洪水淹没的末世，线索应该不止在船上，这艘船应该会走固定航线，带我们去文明尚存的地方，所以，还不着急。”
他边说着，边带江惊月朝下走了两层，在一间狐狸爪印的房门前停下了步子。
“其他人呢？”江惊月问。
“我也不清楚，船舱很大，下面还有至少两层，”游星野说，“我找到属于自己的房间后，就寻着龙鳞的方向去找你了。”
江惊月下意识的隔着衣服摸了摸心口处，那里用银链悬着对方的龙鳞。
游星野示意他看房门边一行极小的注解，继而将手掌，贴到门上圆形装置中心的爪印上。
「检测到异兽为[乘黄]，与提示相符，房门已为您开启，祝您旅途愉快。」
注解上则写有：
「欢迎来到[山海方舟]，我们为每位异兽准备了不一样的房间，玩家需根据提示，在三层客房中，找寻到属于自己的房间，并将手掌放置于圆心爪印上。」
「注：您有三次错误选择的机会，如第四次依旧是错误房间，我们将有权质疑您的身份，并回收船票。」
「本间客房提示：乘之寿二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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