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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01 章


    ◎透雕凤头白玉簪◎


    夏君彦坐在车后座,拿着罗盘从中间冒出头,他也不看前面的路,只看着罗盘的指针:“左边左边,再往左一点。”


    宵野:“左边是墙。”


    夏君彦抬头一看:“阴气在墙那边,我们下车翻墙?”


    季南星:“墙那边是小区,进小区就是了。”


    宵野加快速度绕了半圈开进了小区,夏君彦还拿着罗盘确定阴魂所在方位的时候,季南星皱了皱眉:“我们应该来晚了。”


    宵野:“怎么了?”


    季南星:“我闻到血腥味了。”


    这边的小区不是那种特别高楼层的,看楼高应该也只有十二三层,楼栋间隔比较开,下面的绿化做的很不错,这样空旷的地带都能让他闻到血腥味,足以证明出血量恐怕不小,这么大的出血量应该是致命的。


    宵野和夏君彦下意识抬着鼻子在空气里闻了闻,但只闻了一鼻子冷空气。


    季南星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那边,夏君彦,联系管理局。”


    夏君彦哦哦着赶紧打电话,联系管理局,让那边安排救援的人来,人要是没死那就救一下,人要是死了那就拖走,发生了命案,还要联系执法队。


    一连串电话打出去,季南星和宵野都快走没影了,夏君彦赶紧抱着罗盘追了上去,走那么快,腿长了不起啊。


    顺着血腥味的浓郁程度,季南星很快锁定其中一栋楼,将小纸人用灵力激发,顺着风力往每一层的阳台飘上去,很快在四楼的一户停了下来。


    借着小纸人的视角看清了里面的情况后,季南星再次皱眉:“死了两个人,场面很血腥,不用叫救援的,直接让人来拖尸吧。”


    血流了这么多,已经不可能生还了,而且屋内并没有生气,就算就地抢救都没用了,也不知道这是租的房子还是买的房子,血糊成这样,这得成凶宅了。


    发生了命案,刑警和管理局执法队的人来的很快,暮春带队,在警方的配合下共同取证,警方调查死者的身份,管理局的查看阴气残留来追凶。


    季南星将夏君彦之前提取的那缕阴气抽出来,与屋内的一对比,道:“可以确定,杀了汤棋的阴魂跟这次作案的是同一个。”


    暮春看着屋内的情况,道:“汤棋应该跟今天这两个死者没有什么关系吧,就现场情况来看,这个阴魂的杀人动机会不会是出轨?”


    死者身上有身份证,很快就查到了他的资料,已婚,但他的妻子并不是房间里的那个女人,所以很明显男人出轨了。


    很快暮春又摇了摇头:“不对,汤棋没有结婚,也没有谈恋爱,他应该不是出轨。”


    夏君彦:“他不是出轨,但他是小三的儿子。”


    暮春看向夏君彦:“那为什么不杀赵眉和汤政海?”


    夏君彦被问住了。


    季南星猜测道:“也许是因为杀不到。”


    夏君彦暮春:“杀不到?”


    宵野秒懂季南星的意思,跟着分析道:“这种情况可能有两种可能,一种,赵眉和汤政海身上有什么护身的,阴魂无法近身,那就只能杀了小三的儿子,当然这一种可能性不大,我们接触过他们,他们身上并没有特别的,那最大可能就是第二种,阴魂杀不到他们,这个就可以推测出阴魂出现的时间线。”


    跟在暮春旁边的严寿打开记事本:“什么样的时间线?”


    宵野:“一个它来不及杀那两人的时间线,它杀不了赵眉,很有可能当时赵眉被抓进去了,警察局看守所这种有国徽的地方,阴魂一般进不去吧,杀不了汤政海,很有可能当时汤政海还没有回国,不在国内。”


    严寿:“赵眉是一月十七号被带走,汤棋是二十一号死亡,汤政海是二十二号回国,也就是说阴魂是十七号之后出现的,确定了阴魂出现的时间也没用啊,也不能确定阴魂的身份。”


    季南星:“有用,至少我们可以查一查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在那之前有没有因为出轨而意外死亡的。”


    意外死亡每天都在发生,但出轨惨死的并不会每天发生,阴魂在玉兰市杀人,地区可以暂时锁定,如果前期没有发生过出轨的惨烈死亡,那就证明阴魂是被汤家的事情刺激出怨气或者意识,才会杀人。


    这中间可以查的东西就多了。


    首先汤华盈和她妈妈的身上没有阴气,证明阴魂没有跟在她们身边,这就排除了过路阴魂的可能。


    假设阴魂之前没有意识,但它又知道汤家发生的事,最大可能是它一直寄身在某个物件上,被汤家的事情激起了怨恨,于是动手杀人,杀人后怨煞之气加重,意识越发清醒,于是四处飘荡再次选择杀人目标。


    新死者这边有暮春调查,季南星决定去一趟汤家,如果起因在汤家,想要找到那个行踪不定的阴魂,说不定根源也在汤家。


    再次见到汤华盈,小姑娘越发憔悴了,家里的事情一团乱,她妈妈为了她,已经开始跟她爸闹离婚了。


    之前不离婚是觉得离不离的无所谓,反正他们默契的互不打扰,各自过各自的,但现在,汤政海外面那女人为了钱财谋害她的女儿,沈愉瞬间就不能忍了,还闹着汤政海将属于他那部分的股份以后全都给女儿,就当是女儿的补偿了。


    汤政海这段时间也不好过,他不过是出了一趟差,再回来家里就变了天,虽然汤棋不是他亲生儿子,但之前二十多年一直当亲生的培养,那感情比对汤华盈都还要深。


    如果汤棋还活着,他可能会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毕竟犯错的是赵眉,孩子又不知情,但现在汤棋死了,那感情就又不一样了,于是被复杂的感情折磨,短短几天就恨不得老了一二十岁。


    看到再次上门的天师,汤华盈努力想要扯出个笑来,但最近的事情闹得她精疲力尽,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虞迎秋给他们倒了茶水,说了一下近况:“阿姨,就是盈盈的妈妈正在跟她爸爸闹离婚,股权的分割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理清的,所以不在家,你们今天来是?”


    夏君彦:“杀害汤棋的鬼又杀了两个人,目前我们猜测鬼杀人的动机是出轨,但也只是猜测,因为事情是从你们家这边开始的,我们就想着再来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汤华盈点了点头:“可以,你们随便看。”


    鬼跟活人不一样,活人犯了罪抓起来了就好了,鬼行踪不定,不尽早解决她也不安心,谁也不知道鬼会不会再回来。


    而且一想到闹鬼,汤华盈是真的怕,本来因为被下药让她精神不太好,又总是失眠,睡不好越发让神经方面变得敏感,家里又闹出各种事,要不是还有迎秋陪着她,她真的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好多次她都想要狠狠宣泄一顿,恨不得打砸掉所有的东西让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她感觉再怎么下去,她都要狂躁了。


    季南星看了看她的面色:“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说着抽出一张符,在汤华盈的面前晃动了两圈,轻轻一抖,符纸就烧了起来,汤华盈惊了一下,但随着符火的烟气飘散过来,她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意识稍微放松了一秒,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


    看到汤华盈秒睡,虞迎秋惊讶的看着季南星:“这就睡了?”


    季南星:“让她好好睡一下,沉沉的睡上几个小时,精神能恢复一大半。”


    虞迎秋:“这个符能卖吗?我们可以买吗?”


    季南星:“符纸你们买了也没用,需要用天师的力量激发才能发挥出效果,不过想要助眠,可以试试安神香,虽然贵,但好用。”


    虞迎秋忍不住问:“有多贵?”


    季南星:“一克一千多吧。”


    虞迎秋倒吸一口气,这比黄金都贵啊,不过汤家有钱,如果真的能让人好好睡上一觉,那也是值得的,等盈盈醒了她再跟她说说这事,看要不要买。


    闲话说完了,季南星开始查看汤家的屋子,灵光在他眼瞳里转动,屋内所有的气息在他眼中显露,最后查看到一丝黑线从墙上的壁画里穿透了出来。


    季南星翻看了一下壁画,道:“这后面是不是保险柜?”


    虞迎秋点头:“是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季南星:“你知道密码吗?”


    如果虞迎秋不知道,那就只能等汤华盈睡醒了问她了。


    虞迎秋:“知道,要打开?”


    夏君彦哇了一声:“你们感情已经好到这个程度了,连对方家里的密码都知道。”


    虞迎秋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她们知道彼此的所有事,包括密码,因为之前就说好了,怕万一哪天对方出了意外,那活着的那个就要帮死去的那个处理一些后事,所以大门的,银行卡的,保险柜的,包括手机密码她们彼此都知道。


    这个保险柜里虽然装了一些贵重东西,但也没特别贵重,这几人是有真本事的大师,虞迎秋也不怕他们会做什么,上前就将壁画拿开,打开了后面的保险柜。


    其中一个木盒子上缠了一层淡淡的阴气,极淡,旁边还有几样散发着灵光的东西,气场影响之下,这点极淡的阴气也就没能引发符纸和罗盘的反应。


    季南星将木盒拿了出来,打开一看,有点意外:“凤头白玉簪。”


    宵野看了眼盒子里的东西:“这东西什么来头?”


    季南星:“之前在拍卖会上见过,被人以三百万的价格拍下了。”


    当时他注意过这簪子,质地水头都极好,簪子有些年代了,能看出一种气场的荧光,但这股光里夹杂了一丝暗红,证明簪子是见过血的,可是簪子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


    能去那种拍卖会的都是非富即贵,命格气运压制那一点血气完全绰绰有余,季南星就没管,毕竟老物件没见过血的太少了,要管还真管不过来。


    没想到这东西最后还是出了问题。


    夏君彦:“也就是说那个鬼曾经寄身在这个簪子里面?”


    季南星:“或许不是鬼,而是一抹怨气,一抹承载着亡者不甘和执念的怨气。”


    虞迎秋:“这要怎么办,这个东西是不是不能要了?”


    三百多万买的,如果不要,可能也要等盈盈醒来再决定。


    季南星:“把上面的怨气处理干净就行了,不过现在需要借着这个承载之物将那股怨气给召唤回来。”


    虞迎秋:“怎么召唤?”


    夏君彦:“当然是开坛做法召唤,这就是我们天师的老本行了。”


    说着看向季南星:“你召我召?”


    季南星将木盒和簪子往他怀里一丢:“你自己接的案子当然你自己处理。”


    夏君彦叹气,原本想要偷偷懒,只得撸起袖子自己上了。


    第 402 章


    ◎怨散◎


    只要不抓鬼,那些照本宣科的东西夏君彦都处理的极好。


    等他将东西准备好,等到合适的招魂时间到了,汤华盈也醒了。


    这一觉睡得实在是踏实,她感觉自从毕业后就再也没有睡过这么实沉的觉了,眼睛一闭就无知无觉,深度睡眠没有做梦,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感觉身体都好像轻了两斤。


    听到虞迎秋说天师那儿有安神香,汤华盈决定要买,一千一克算什么,失眠多梦的人才会懂好的睡眠质量有多珍贵。


    饱饱睡了一觉,人轻松心情就好,之前一直觉得烦躁的事情,明明还没有解决,汤华盈却觉得好像也没多大点事,于是轻轻松松跟闺蜜靠坐在一起,看着夏天师跳大神,哦不,召魂。


    香烛纸钱招魂幡,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错觉,当夏君彦开始低声念着她们听不懂的经文时,屋内好像变得有些冷了,汤华盈下意识拿手机看了看屋内智能暖气设备的使用情况,正常使用中,没有出现故障。


    虞迎秋往汤华盈那边靠了靠,还把一旁的抱枕拿过来抱在了怀里,汤华盈也靠过去跟她贴紧了一些。


    就在这时,原本焚香往上飘直的烟突然变了道,两根香燃烧的烟气慢慢结成一个圈,一阵冷风过后,屋内多了一道朦朦胧胧的影子。


    汤华盈揉了揉眼睛,小声道:“你看到那边是不是好像有个人,还是我看花眼了?”


    虞迎秋:“是有个人,我看到了。”


    屋内布满了招魂的烟气,所以无需借助开天眼她们也能看到被召唤过来的阴魂。


    慢慢的魂魄越来越凝实,不再是虚影,一个穿着马面裙的古典美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宵野小声朝季南星问:“我怎么也能看到?”


    季南星:“烟气显形,不用符也能看到。”


    只是这能助阴魂显形的招魂香比天眼符还贵,夏君彦虽然穷,但他只是穷没钱,身上好东西还是挺多的。


    成功将阴魂召唤过来了,夏君彦大大松了口气,还好好好,抓鬼不行,招魂的本事还在。


    季南星取出一根香点燃,烟气飘到了阴魂的身上后,阴魂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到自己突然换了个地方,薛素琴也没慌张,神色依旧沉静,她先是看了一下屋内的几人,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略有些眼熟,稍微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好像是她最开始离开的地方。


    季南星看着她开口:“汤棋,刘光还有王馥都是你杀的吗?”


    薛素琴眨了眨眼:“我是杀了三个人,但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三个。”


    汤华盈和虞迎秋忍不住往后靠了靠,这么漂亮的女鬼,如此平静的说着自己杀了三个人,这感觉实在是有些瘆人。


    夏君彦:“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薛素琴笑了笑:“因为他们该死啊。”


    不怕鬼哭,就怕鬼笑,除了无比淡定雷打不动的宵野,屋内剩下的两个普通人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心里想着待会儿打起来了不会殃及自己吧。


    夏君彦:“刘光还有王馥因偷情被你杀了,那汤棋呢,你杀他又是为什么?”


    薛素琴抬手想要托一托发髻,但才发现自己有些披头散发,便又将手放了下来:“外室之子,与他娘一样,只会是个不安分的,都是一些养不熟的白眼狼,该死。”


    要不是关押外室情妇的地方她进不去,宠妾灭妻的男人她也不知道在哪里,她恨不得将他们都杀了。


    薛素琴声音温温柔柔的,神色也不算狰狞,但她的恨意却浓重到谁也无法忽视。


    看她打扮气质,很明显就不是他们这个年代的人,还有说的话,外室之子,这更不是他们会用的词了,两个女生对视一眼,竟然是个古代小姐姐,不过真漂亮啊,不是皮相的那种漂亮,是一种说不出的气质特别漂亮。


    人都是视觉动物,加上薛素琴从被召唤出现到现在,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说话即便是含恨,也依旧端庄优雅,她们看着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季南星:“你是怎么死的?”


    刚刚放松下来的小姐妹突然又瞬间紧绷起来了,这是能问的吗,不是说不能问鬼是怎么死的,不然再温柔的鬼都会发狂的。


    薛素琴没有发狂,她只是微微垂眸,柳叶般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似有忧愁,似有不甘,一副恨中带憾的模样。


    看她不说话,季南星也没勉强,道:“阴阳各有路,你已经死了,就不该留在阳间,我们要送你上路,去你该去的地方。”


    薛素琴:“该去的地方,哪里是该去的地方?”


    夏君彦:“总归不是这里,你已经杀了三个人,我们身为天师,没办法放任你自由行走在外,只能把你送走。”


    薛素琴笑了一下,无奈又苦涩,她看着面前的几人:“天下之大,竟无一处能容女子栖身之处,我不过是杀了几个该死之人,这里也容不下我了。”


    季南星:“阴阳本就不同路。”


    看着桌子上的白玉簪子,薛素琴走了过去将其拿了起来,细致轻抚了一遍,眼里带着追忆的怀念:“人生数十载,最快乐竟是孩童时,当年我母亲寻了一块好料子,便着匠人给我打造了一套头面为我添妆,最后也只余这一枚玉簪了。”


    细细抚摸着玉簪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纹路,薛素琴:“男子的天地是那般广阔,世间好似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了他们,他们能畅游天地间,能舒展心中的抱负,唯有女子,一生困于四方院墙之中,为他人依附,任人摆布。”


    薛素琴说着抬起眼眸:“如今我已死去数百年,却依旧不得自由,还要被你们审来判去。”


    季南星也朝她笑了一下:“你应该是读过书的,不是那种大字不识的女子,你该知道社会自有法则规条,你们那个年代的确对女人不公平,哪怕放到现在我也不能说两性已达成绝对的公平,但你做的事你自己清楚,无论是哪个时代,都无法任由你继续。”


    薛素琴自然是知道的,无论她杀的人是不是该死,那都不是能由她断生定死的,若人人都如此,世道只怕会大乱,她只是可惜,还没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或是多杀一个负心薄情之人就要离开了。


    少一个薄情郎,这世间就少一个痴情女子错付。


    薛素琴看向季南星,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小女姓薛,生于河州薛氏,父亲是户部侍郎,后嫁于父亲的学生台州柳家柳翰堂为妻,柳翰堂不过一进士,借我父之势入朝,年方不过三十便已进阶五品,外人无不称赞一声年少有为,我夫妻二人感情和睦,他于外尽忠,我于内侍孝,我这一生,恭顺夫君,侍奉高堂,打点中馈,为他生儿育女,我自问无愧于任何人。”


    想起前尘种种,薛素琴苦涩一笑:“本以为能与之白头,未曾想最后竟被烧死在我日夜为他焚香祈求仕途顺遂,求父母安康,求子女恭孝的佛堂之中,关门将我困锁住的是我夫君,点火的是我悉心培养寄以厚望的儿子。”


    薛素琴:“他搂着别的女人在笑,我的儿子在唤别人作娘亲,我才知道他们早有所图,图我的家世,图我的嫁妆,在我生产之时,将外室所生替换了我的孩子,十多年来我被蒙在鼓里,父亲一病故,家中无可接替之人,他们就露出了丑陋的嘴脸!”


    最让她恨的不是夫君的狼豺之心,而是那个她寄以厚望的孩子,那么小小一个婴孩,她从小带在身边,从不敢假手他人,为他请来最好的夫子,替他找最好的礼仪先生,常常带他回娘家,借着父亲的人脉让他开阔眼界,培养心性。


    她以为她教出了一个君子,却不想从血脉上就歪了的人,如何能教养过来。


    她含恨而死,死前发誓,来生再不做他人妇,再不愿困于围墙之中,更不愿在自己的姓氏前冠以夫姓!


    这世间对女子何其不公,她们的才情不输任何男子,却只能被一方围困,幼从父母,嫁后从夫,夫死从子,却从未有一天从过自己!


    世界之大,身在后院看似安稳,实则如漂泊浮萍,一生不由人。


    薛素琴轻轻一福身:“我不后悔我所为,但我也知这非理智之举,实乃心中恨意难消,可惜也不知当年我死后,他们又落得一个怎样的结局。”


    宵野:“问斩了,全家被贬,男子流放,女为官妓,柳翰堂独子柳唯轩买官入职,任县丞一职,后因贪腐修桥之资,一场泄洪造成一城百姓伤亡惨重良田被毁,柳唯轩问斩,柳翰堂被贬流放。”


    宵野照着查到的资料念完,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当时因天灾人祸损失惨重才会被记了一笔。


    薛素琴听后没忍住笑了,报应,这就是外室女养大的孩子,祸及全家的报应。


    负心的人终不会有好下场!


    薛素琴本就是一缕怨气,死前恨意滔天,一缕怨气才会寄身在死者生前最钟爱之物上,现在在外游荡这么久,又得知了最恨之人的结局,即便心头怨气难散,但也不再执念阳间。


    季南星给她摆了香塔,夏君彦给念了超度咒,足足烧了一夜才将薛素琴的怨气给送走。


    汤华盈有些好奇:“这是怨气不是魂魄,送走了之后她会消散掉吗?”


    季南星摇头:“不会,既是怨气,也是分离出的一丝神魂,以后会轮回修身,再修出三魂七魄后,可以重新投胎成人。”


    虞迎秋:“那我们能为她做什么?”


    虽然怨魂杀了人,那个出轨的男女她们不认识不评价,汤棋倒是有点无辜,但自私点讲,女鬼姐姐做这些也是为了她好友讨公道。


    而且她生前那么可怜,被爱人背叛,被一手养大的孩子背叛,都这样了还能保持一定的理性,没疯魔得仇恨所有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如果有什么她们能帮忙做的,她们也想为她做点什么。


    季南星:“你们想的话,那就去玉春观给她点上一盏长明灯吧,我等下写一张符纸给你们,贴在长明灯上就行了。”


    他不知道薛素琴的生辰八字,就算查历史资料只怕都查不出一个后宅女人,但知晓姓名,再将残留的气息刻入符纸上,长明灯的祝福哪怕她投胎轮回了,也能收到。


    两个女生点了点头,看着外面亮起来的天色,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坐了一夜的筋骨,超度了,天亮了,事情总算是过去了。


    从汤家出来,夏君彦打着哈欠跟在季南星身后往他们停车的方向走,一边嘟囔:“亏大了,太亏了。”


    季南星笑道:“人家要给你辛苦费,不是你自己说就收一些用品消耗的钱,没钱还充大方。”


    夏君彦:“这不是买我家符的老主顾吗,就当是维系售后了,我也不好狮子大开口啊,那个什么,你要符纸不?我下个月的房租有点悬。”


    宵野将随身小包的拉链拉开,抽出了一沓各种各样的符纸,指尖一捻,扇形摊开扇了扇风。


    夏君彦哭唧唧,又得想办法去捞活了,不然房租都要付不起了!


    第 403 章


    ◎可惜不能生◎


    季南星他们居住的小区绿化做的很好,每一栋房子之间都被浓密的绿植阻隔,就算是冬天,也会有一些长青植物茂密生长着,既美观又隐私。


    正式放假后也不用早起赶早课,季南星醒来难得赖了会儿懒床,他们这儿很少下雪,但并不妨碍湿冷的低温蔓延。


    季南星侧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外面有些阴蒙蒙的,隔着窗户都能看到外面的冷。


    正式进入冬天后屋里的地暖就打开了,屋里暖烘烘的,这也是季南星早上喜欢赖一会儿床的原因,之前冷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能感受到舒适的暖了,整个人也跟着散漫了许多。


    算着季南星醒来的时间,已经晨跑完的宵野在楼下冲了个澡换了身清爽的衣服上楼,看他醒在床上不起来,宵野笑了笑,走过去将窗户开了个缝隙,然后扑到床上钻进被窝里。


    “闻到了吗?”宵野蹭了蹭他的耳朵问。


    虽然味道很淡,但以季南星异于常人的五感还是闻到了一丝丝的香味:“玉兰花香?”


    宵野笑着将人抱紧了几分:“嗯,院子里的玉兰花开了,虽然不多,就几朵,但香味很浓郁,早上晨跑的时候看到的,本来想摘一朵放屋里,但看着树上花开不多就算了,等过两天开多了就可以摘了。”


    他们院子里种了一棵玉兰树,每年二到五月份正是盛开的时节,等玉兰花凋谢了,又到了栀子茉莉开花的季节,等栀子茉莉没了,小区里绿化的桂花树就接上了。


    一年四季他们都能闻到花香,季闹闹喜欢调香,也喜欢这种自然的花香,自家花园怎么种,种哪些,宵野都是有设计过的。


    季南星有些惊喜的坐了起来,可惜他们卧室的窗户看不到外面的玉兰树:“之前花农不是说移栽的今年有可能不开?”


    宵野:“我每天都去威胁一遍,我说你今年要是不开花,我明年就把你砍了当柴烧,它怕被当柴烧,就老老实实开花了。”


    季南星好笑:“你出息,威胁到树上了。”


    宵野:“后面还有几棵金橘树,也快要结果了,我威胁玉兰树的时候估计金桔也听到了,我看果子结的还不少,估计也怕了。”


    季南星:“幼稚。”


    宵野:“这怎么就幼稚了,这可是有实验依据的,夸赞能让植物长得更好,证明它们是能听懂话的,植物都喜欢听夸赞,人也一样。”


    季南星穿上拖鞋下床:“一大早就讨夸。”


    宵野黏了上去:“我不止想要夸夸,我还想要亲亲。”


    季南星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将人推开:“别闹,我还没刷牙洗脸。”


    宵野知道他的习惯,也不闹了,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给他倒水挤牙膏,等他洗漱好又给放热水递毛巾,看他擦干脸上的水珠,赶紧将面霜扭开盖子递到手边。


    等季南星整理完后,噘着嘴想要讨一个亲亲。


    季南星被他闹得好笑,只好往他嘴上亲了一下。


    他本想亲一下就退开的,但宵野这人大概属502的,沾上就推不开了。


    宵野一手揽住季南星腰,将人扣在自己怀里,一手托着季南星的后脖颈,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屋内的暖气适宜,赤脚踩在地上都不冷,打开的一丝窗户缝隙穿透进冷风,驱散了屋内过热的沉闷,清爽的风中还带着玉兰花的清香,吹拂在两人身上,好像连吻都带上了香气。


    深深一吻后,宵野满足地将下巴搁在季南星的肩膀上喘气,怀里是满的,心里也是满的,他觉得这样的每一天都过得有滋味极了,每一天都是奔头。


    季南星捏了捏他的耳朵,声音里透着一丝缱绻后的温柔:“好了,再闹就要饿死我了。”


    宵野自然是舍不得饿着他,黏糊了一会儿后将人放开了:“早餐楼下做着呢,今天吃海参粥,还有葱香酱肉煎饼,我再快速弄个培根荷包蛋。”


    吃早餐的时候,宵野把通过管理局人脉那边听到的一些后续跟季南星分享了一下:“后来死的那个男的,他妻子去认领尸体的时候特别冷静,当时管理局的小张在旁边走程序,还诧异了一下,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姓刘的在他妻子怀孕的时候就出轨了,当时他妻子就知道了。”


    季南星吃了一口煎饼:“他们的孩子都好几岁了吧?”


    宵野点头:“六岁了已经,他出轨后他妻子就没跟他同房过,一开始以怀孕不舒服为借口,后来是孩子一起睡,再后来就推各种太累干脆分房睡了,也不离婚,也不戳破,然后小张就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忍,你知道那个女生怎么说的吗。”


    季南星:“怎么说的?”


    宵野:“她说,这怎么算忍呢,男人赚钱还不回家,家里请保姆也不需要她带孩子,公婆宝贝大孙子也出手阔绰,只要心不在男人身上,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有钱有孩子还有自由,他在外面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偶尔查查岗吓唬吓唬他,让他自以为自己藏得好,跟看跳梁小丑似的多有意思。”


    季南星:“这么一看这女生还挺清醒,很懂自己要什么。”


    宵野:“那个男的家庭条件不错,还有一份意外险,被鬼杀死的不知道能不能保,能的话她更舒服了,不老实的男人以后老实的挂在墙上,有钱有孩子,以后公婆的家业都留给她儿子,挺好的。”


    季南星:“意外险能保,管理局会出一份意外死亡的证明,只要保单没有额外不保条例,就能保,那个女的呢,她是什么情况?”


    宵野:“那个女的是未婚,被姓刘的养了有两三年了,之前还跟姓刘的闹过想要上位转正,后来大概觉得没希望了,就开始捞钱,她偷偷转卖了不少姓刘的给她买的包包饰品,警方那边还查到她近期跟另外一个已婚男性走的有点近,估计又盯上了别人。”


    就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勾搭,就被怨魂索命了。


    宵野:“还有那个簪子,汤华盈的妈妈从拍卖会上买到的,原本想要给女儿当压箱底的嫁妆,后来知道是簪子闹鬼,觉得留着有点吓人,就想要转手卖掉,但被汤华盈拦住了,汤华盈把簪子捐给了博物馆,这是三百多年前的老东西,又有过那样一段过往,蒙尘太可惜了,她说她爸已经立了遗嘱,以后所有东西都是她的,所以这簪子就贡献出来让更多人观赏到,听说博物馆会根据薛素琴的事情专门做一个展台,会写上薛素琴的名字和故事。”


    这事是有管理局认证背书过的,要不然博物馆也不可能胡乱编造,或者道听途说一些没有认证的东西瞎写,管理局的认证虽然也没有史书之类的记载,但人家有阴魂证实,史书哪有当事人亲口诉述来的真实。


    季南星笑:“你这后续跟进的,知道的比我还多。”


    宵野:“都说我管理局人脉广,早就跟一二三队队员打成一片了,我去送符纸的时候经常听故事,哦不对,是听案件,各种稀奇古怪的案件,只有想不到的,没有遇不到的。”


    两人吃完早餐宵野就开始收拾东西,之前季闹闹就跟他说好了,放假之后会去海城,今年寒假在海城过,年三十之前再回来。


    机票都已经买好了,这会儿收拾一些日常用的东西就能走了。


    看季闹闹里面穿一套单衣,外面就打算套一件及小腿长的羽绒服就打算走,宵野将人拉了回来:“今天起风了,待会儿上车下车都还有点温差,再穿一件羊毛背心吧,等到了海城再脱。”


    “机场里也有暖气,用不着穿那么多,还是清爽点比较舒服。”


    宵野只好道:“我先把行李放车上,我上车把暖气打开,等热了你再上来。”


    季南星拗不过他,只好慢悠悠在屋里喝了一杯茶,等宵野说可以了,这才出门上车。


    邻居在花园里做新年布置,看他们搬行李要出门的样子,笑着打了个招呼:“这是去旅游啊?”


    季南星笑着应了一句:“嗯,放假了出去玩一玩。”


    宵野隔着车窗朝邻居挥了挥手,他们邻居是一对退了休的老师,大叔没事喜欢搞一些木工活,经常会在院子里折腾,进进出出的经常遇到,偶尔说说话,算是比较熟。


    那家的阿姨喜欢做吃的,网上学着做,跟人交换着配方做,经常来他们这边整理一些家务做做饭的辛阿姨做酱特别好吃,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碰头聊上了,一来二去接触多了,两家就更熟络了。


    跟邻居道了别,等季南星系好安全带,宵野笑着道:“你看我们这像不像回老家过年的小夫夫?”


    季南星:“那你还差三样东西。”


    宵野:“哪三样?”


    季南星:“一只鸡,一只鸭,还有胸口得挂一个胖娃娃。”


    宵野叹气:“可惜了,我不能生,不然生一个像你的,要是有个像你的女儿,那得多漂亮。”


    季南星:“梦里什么都有,开车吧。”


    宵野直接催动油门,欢快道:“走喽,载着媳妇回家过年了!”


    季南星笑着白了他一眼,偏头看向窗外,傻子。


    第 404 章


    ◎有福女不进无福门◎


    玉兰飞海城也就两三小时的行程,时间不长,宵野要是自己一个人,那就随便买个坐,眼罩一戴,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这带着季闹闹可就不能这么随便了,特地买的商务舱,眼罩颈枕小毛毯都自带了。


    他随身的背包里装的不是自己用的东西,全都是给季南星带的,好不容易把人给拐出来,可得伺候舒服了,不然以后不跟他出来了怎么办。


    人还没上飞机,宵野就忙前忙后的,整个人一大写的兴奋,嘴巴更是不停:“每次我就坐在那边的椅子上等天亮,就那一排,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登机了。”


    季南星:“没有睡着错过班机?”


    宵野:“错不过的,过年的那种早班机人也不是特别多,就算睡着了,到登机的时候工作人员也会来叫醒我的。”


    他特意选距离登机检查的工作人员比较近的地方,就是怕自己睡过了班机,好在每次陪完闹闹守新年他都无比精神,从来没有犯困过。


    宵野握着季南星的手,笑得一脸不值钱:“今年就好了,今年不是我一个人了。”


    季南星笑了笑,歪过头,靠在了宵野的身上。


    宵野立刻安静了,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得舒服一点,距离登机差不多还有大半个小时,还能闭眼休息一会儿。


    两人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一个彩色的玩具球慢慢滚了过来,季南星看了眼滚到脚边的球,又看了看对面眼巴巴想要来捡球但又不太敢的小孩。


    刚准备帮她把球捡起来,那个小孩就被猛地拉扯了一下:“你乱跑什么!能不能老实安静地待一会儿!”


    小女孩扣了扣手指,不敢吭声,被大人拉扯着几乎是摔椅子上的,机场的座椅也不算柔软,边沿都是金属,撞一下还是有点疼的,但小孩依旧安静,被拉扯着摔到椅子上也不哭,自己默默坐好,低着头也不找球了。


    宵野皱眉:“这人怎么这样,这么用力拉这么小的孩子。”


    季南星捡起玩具球,抬头看向那个一脸不耐烦将小孩拉回椅子上就又走到一边打电话的中年男人,眼里带了几分审视。


    宵野看他这样,连忙问道:“有情况?这人是这孩子的亲爸吗,不会是人贩子吧?”


    季南星摇头:“应该不是人贩子,这人身上没有煞气,只是他一脸丧子无后之相,但这小孩又不是早夭的相。”


    那孩子的面相早年有些凄苦流离,居无定所不安稳,但寿数不算短,磕磕绊绊着长大,余下半生可以说是无比顺遂,只要不走岔路,是个文昌入命读书的料,将会一辈子与书本打交道,少说也会是个教授级别。


    丧子的父亲,成就斐然的女儿,这很难不让季南星多注意了几分。


    他特意去听了一下男人说话,候机厅不算安静,男人站在落地玻璃边距离他们也不近,但季南星刻意去听,还是稍微听到了一些东西,片刻后收回目光,拿着球朝着小女孩走了过去。


    低头的小女孩看到一双陌生的鞋走过来,下意识抬了个头,一抬头就看到那个很漂亮的小哥哥在对她笑。


    季南星将球放到了小女孩的手上,笑着道:“苦难只是一时的,以后好好读书,等长大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又往小女还的手里放了一颗糖,这亏得宵野准备齐全,身上吃的喝的都有,刚好能有糖哄孩子。


    把球还回去后,季南星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宵野忍不住道:“喜欢小孩?”


    季南星:“不喜欢,只是遇到了,给颗糖哄哄,这小孩以后的苦日子不少,能甜一会儿是一会儿。”


    宵野:“什么情况?”


    季南星:“她是被那个男的领养的,那男的跟他妻子年近四十都没能要上孩子,就领养了一个,结果领养没半年,他妻子有了,现在这人就是想要解除领养关系,把小孩送回去。”


    宵野皱眉:“小猫小狗都不带这么养了又随便丢弃的,更何况小孩,这家人也太过分了。”


    季南星:“是啊,福气上门不知道珍惜,那就不能怪他们这辈子都没福气了。”


    男人打完电话回来,小女孩一手抱紧自己的玩具球,一手紧紧握着小哥哥给的糖。


    男人没管女孩,看了眼时间,拉着她的衣服就将她从椅子上拎了起来:“登机了,跟上。”


    他们是另一个登机口,跟季南星并不是同一飞机和目的地,小女孩被拉着从季南星他们面前离开时,季南星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再见。


    小女孩微微抿唇,也想朝这个漂亮小哥哥笑一笑,但那个马上要将她退回孤儿院的男人并不给她这个时间,一路不耐烦地拽着她走,还嫌弃她走得慢耽误时间。


    宵野有些看不惯,但最终还是忍了,他们跟那个小女孩不是一趟班机,也不是同一个目的地,这会儿出声制止了,等后面看不到的时候,还不知道男人会怎么欺负回来,反正在外面大庭广众的,男人应该也不会太过分。


    不过他记下了那人登机口的航班号,打算查一查女孩是哪个孤儿院的,之前他一直将捐赠直接打款,这以后倒是可以多捐赠给一些孤儿院。


    一路沉默安静乖巧,依旧逃脱不掉被退回去的命运。


    珊珊坐在院长办公室外的椅子上,看着熟悉还以为以后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她满心茫然惶恐,被退回来的孩子以后更不会有人要了,她不知道她今后要怎么办。


    想起那个漂亮大哥哥的话,等长大了就会变好,可是长大好慢啊,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男人办好解除领养关系的手续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个在身边养了小半年的女孩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院长也走了出来,叹了口气,摸了摸珊珊的头发:“没关系的,你跟他们没有缘分,这不是你的错。”


    一直没有哭的孩子听到这句不是她的错后,瞬间哭了出来,不是她的错,那是谁的错,新爸爸妈妈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不想要她,她以为自己以后有家了,却又被退回,她不想再找新家了,不想像个货品一样被人退回来。


    好好念书,就能摆脱这种身不由己的命运吗。


    男人回到家,已经隐隐有了孕肚的女人看他一个人回来,顿时笑容都灿烂了:“解决了?”


    男人也笑了一下:“解决了,解除关系的手续很好办。”


    女人摸了摸肚子:“那就好,这年头养孩子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又不是从前给口饭就能活的年代,旁人的唾沫都能淹死人,送回去趁她小,还能找新的家庭。”


    女人不断说着安慰自己的话,实际上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会被人说闲话,但她真的不想养两个孩子,肚子里的这个是她和丈夫求了十多年才求来的,她想要将完完整整的母爱全都给他。


    如果留下那个领养的,以后欺负她亲生的怎么办,孤儿院那些孩子会被遗弃,不是父母犯罪就是父母不成熟,这种基因的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为了以防后患,还是直接退回去吧。


    否则将来真要厚此薄彼,旁人只会说她虐待领养的,她不想她亲生孩子承受这种非议指责,可让她一视同仁她又办不到。


    还好就养了小半年,感情也不深,送走了就省事了。


    她和丈夫结婚十六年了,两人今年都四十多,他们没有孩子的原因是丈夫弱精,那是婚后几年也没避孕,但一直没怀上后查出来的,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努力试管,毕竟弱精并非无精,可惜试管各种失败,好不容易存活了,后来也生化掉了。


    虽然共精可以,但那用的是别人的精子,哪怕是从她肚子里出来,丈夫心里只怕依旧膈应,于是两人直到四十多岁都没能要上孩子后,就申请领养了。


    单单是申请领养,各种程序审核都用了两年多,好不容易领养到了一个漂亮的小丫头,刚领回来两个月她就怀孕了。


    最后经过全家商议,将孩子退了回去,有亲生的,谁又愿意养别人的孩子。


    送走领养的丫头省了不少事,女人安心养胎,男人也无比仔细的照顾,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会将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他。


    小心翼翼养胎到快32周的时候,女人发现肚子里的宝宝没有胎动了,前两天孕检还一切正常,什么特别的事都没发生,没有摔到没有磕碰到,晚上丈夫一如既往给肚子里的宝宝念书的时候,以往重要撑一撑肚皮的宝宝一动不动。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他们几乎是神经敏感一般小心,仔细观察着肚子,跟他说话给放音乐,甚至忍不住轻拍,可是依旧毫无动静。


    当天晚上夫妻两还有公婆就去了医院,结果医生说检测不到胎心了。


    三十二周了,八个月的孩子,说没就没了,当时女人就受不了打击昏死了过去。


    最后引产,是个已经成了型的男孩,女人因为年纪大了,这么大月份引产很伤身体,以后再想要孩子很难了。


    而男人本就是弱精,意外得来这一个已经是奇迹了,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有第二次奇迹了。


    男人的母亲受了不小的打击,看着提前给孙孙准备好的小衣服小鞋子,悔不当初的痛哭:“就不该把孩子送走的,我亲孙子是那丫头带来的,我们就该好好善待她,把她送走了,我孙子也没了,我孙子也没了啊!!”


    可惜他们一家再怎么后悔都没用,因为退回过一次领养,就再也没有资格领养第二次了。


    许多年后那个叫珊珊的小女孩长大了,无论日子过得有多苦,她从未放弃过自己,她努力记住那句话:苦难只是一时的,好好读书,等长大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做到了,熬过了苦难,靠着读书成就了自己,一切都好了起来,以后只会更好。


    第 405 章


    ◎欠愿得还◎


    季南星对宵野他们在家海城的房子熟悉得很,虽然从来没有来过,但宵野每年冬天过来后都会给他拍视频,恨不得连杂物间在哪儿都指给他看过。


    知道他俩今天要过来,宵老爷子早早就在门口的小凉亭里等着了,看到开进来的车子,没忍住哼了一声,还真被那小子拐到手了,真是便宜臭小子了。


    宵野一下车一眼就看到自家老爷子,连忙抬手挥了挥:“爷爷!我们回来啦!”


    宵老爷子面上笑着,心里骂着,真是个傻小子。


    季南星拎着东西走了过去:“爷爷好,这是我爸让我带给您的茶叶。”


    宵老爷子刚笑着应了,宵野就在一旁大嗓门道:“爷爷,正式介绍一下,季南星,我男朋友!”


    老爷子都懒得看他,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只一脸心疼地看着季南星:“辛苦了你孩子,虽然爷爷也不知道你怎么就看上他了,但既然你们在一起了,以后就好好的,以后这小子要是犯浑了你就揍他,他要是敢还手你跟爷爷说,爷爷帮你打他。”


    宵野:“爷爷!家暴不可取,不能家暴的。”


    真要打架,不说他舍不舍得碰季闹闹一根头发丝,就是实力他也打不过啊,季闹闹一张符纸就能把他贴住不动了,反手的机会都不带给的。


    宵老爷子白了孙子一眼:“那你以后就老老实实的,有什么事就跟星星商量,两人在一起过日子最忌讳的就是为你好然后隐瞒不商量,我跟你奶奶这么多年感情能一直这么好,就是因为凡事都有商有量,不隐瞒对方。”


    宵野:“知道啦,我会的,爷爷放心,我以后都听他的。”


    季南星笑了笑:“爷爷您放心,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宵老爷子这才挥挥手:“一路飞机也累了,你们自己去玩去吧。”


    宵野拉着季南星跑上楼,他的房间是最大的,还有个面海的大阳台,宵野推开门将季南星拉到阳台上:“我每次给你打视频就是在这里打的,这边早上还能看到日出,坐在阳台上就能看到,你看远处的海天一色,是不是特别美?”


    季南星手机里有不少宵野拍的照片,比起那些照片,这里的景色肉眼看更美:“是很漂亮。”


    宵野看着他,眸光专注带着满足:“这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每次看到日出日落,看到漫天彩霞,我就想你要是在就好了。”


    季南星笑着回视:“我在。”


    宵野伸手将人抱住:“现在在还不够,我想要你一直都在。”


    季南星:“那就一直在。”


    宵野笑着往他身上蹭蹭,这一蹭就忍不住亲吻了上去。


    他没跟季南星说过,他悄悄暗恋那些年,不止一次做梦,就梦在这个阳台,在这样海天一色的美景里,两人相拥相吻,亲密无间。


    直到现在他每天醒来眼睛都没睁,第一时间就要摸一摸旁边,摸到季南星安稳睡在他身边他就安心了,还是玉兰市的冬天好,闹闹让他抱着睡,夏天连贴一贴都不让,嫌他体温高,唉。


    海城的冬天是最舒服的,温度最高也就三十一二摄氏度,最低不会低于二十五摄氏度,怕冷的穿一件单衣,像宵野这种阳气重体温高的,直接短袖短裤。


    海城玩的东西还不少,各种海上项目,尾波冲浪,海上快艇,还有浮潜,赶海,甚至还有海钓,宵野将活动安排得满满当当,力求让闹闹在海城玩个过瘾但又不会太累。


    海钓的船不大,除非有大浪打过来摇晃两下,不然停在海面上还是很稳当的。


    季南星穿着防晒衣,躺在躺椅上悠哉吹着海风,宵野还在跟海里的东西奋力搏斗,听说今天有人抓到海鳗了,野生海鳗跟笼养的那滋味完全不一样,宵野想给闹闹做鳗鱼饭,便在这儿死磕上了。


    可惜奋斗两小时,只抓到了两条小鱿鱼。


    宵野抬手擦了一把汗,回头看向舒服躺平的小天师:“闹闹,鳗鱼饭换鱿鱼饭好不好?”


    季南星睁眼笑,偏过头看他:“可我有预感,今天能吃上鳗鱼饭。”


    宵野一听这话撸起袖子,为了闹闹的鳗鱼饭,他今天跟这片海域杠上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不远处的那条船爆发出激动的欢呼声,宵野抬头看了看,有点好奇问向一旁的海钓向导:“他们钓到什么了这么激动?”


    向导拿着小望远镜看了看:“他们捞上来了一只龙虾,有成年人小臂粗,这一只至少有个三斤左右。”


    这么鲜活又野生的虾,品相好根须未断的话,一只能卖个一两万不成问题,要是超过三斤重,价格还能翻倍,这一只都够这一趟的燃油钱了,其余的收获都是利润,回本赚钱了,那一船人当然高兴得欢呼。


    宵野有些羡慕,好大一只虾啊,要是他钓上来的就好了,这么大一只,给闹闹做龙虾饭闹闹得吃的多开心啊。


    这么想着,宵野问向导:“你认识那船的人吗?问问他们那只虾卖不卖。”


    他钓不到,能买到也行啊。


    向导说帮他问问,话音刚落,海里一抹身影一闪而过,宵野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海鳗!是海鳗!快快网子捞子钩子!”


    一只巨大的海鳗,手上没点力气还捞不上来,向导本就是熟练的渔民,一鱼钩下去就将海鳗戳了个对穿,但还没死的海鳗疯狂挣扎下力气也不小,两人折腾一身水才把海鳗给拖上了船。


    看到季南星站在一旁看,宵野眼眸晶亮,龇着一口大白牙:“鳗鱼饭搞定!”


    季南星看他浑身都湿了,早上出门还稍微扒拉了一下造型的头发这会儿湿哒哒打着卷儿,好笑道:“你都快混成当地土著了。”


    再晒黑一点,真成渔民了。


    船上的装备很齐全,制氧机之类的都有,完全够他们将捕捞的海鲜鲜活地带下船,光一条鳗鱼肯定是不够吃的,下船后要走过一条小集市,许多渔民捞完海货趁着还活着会就地售卖,一些餐饮店的或者做海鲜干货的会来这边收。


    宵野用一袋子顺手捞起来的小黄鱼和鱿鱼跟人换了十来个海胆,海胆要下海,他们今天海钓的地方不适合下海,干脆拿小黄鱼和鱿鱼跟人换,反正他家闹闹不是很爱吃鱿鱼。


    沿路又顺手买了一些蟹和海参,盘算着晚点再给做一盆香辣蟹,这样晚上宵夜的东西都有了。


    牵着季南星的手带着他穿过人群,看他往一些摊子上看,便问道:“还想吃什么?我每年过来都有跟厨师学做海鲜,保证什么都能做好吃。”


    季南星摇头:“够了回去吧,反正离得近,想吃什么随时都能过来买新鲜的。”


    正说着话,向导朝宵野跑了过来:“刚刚那一船钓的大龙虾你还要吗?他们称重了一下,足有四斤三两。”


    宵野:“他们开价多少?”


    向导比了个五,这个五肯定不可能是五千,那么大的龙虾,池养的都不止五千,这种海货野生的更不可能,不过五万也不算贵,他看着他们钓上来的,这新鲜度就很难遇到。


    就在宵野点头应下的时候,季南星看了眼那边抬着海货下船的人,道:“不用了,那只虾我们不要,另外麻烦你提醒一下钓起虾的那位先生,欠了的东西该还了,再不还就晚了。”


    向导没懂什么意思:“你们认识小宋?你们跟他有矛盾?他欠你们钱了?”


    季南星:“我们不认识他,你原话跟他说,他知道是什么意思的。”


    季南星说完让宵野结了向导费,然后拖着一大箱子海货回家去了。


    向导也姓宋,跟钓到大龙虾的宋闻算是旁亲,他们祖上同宗,到他们这代虽然也没那么亲了,但真要论起来,宋闻得喊他一声叔。


    向导老宋是老渔民,一辈子跟海打交道,这些年年纪大了,家里人不放心他出海,而且捞鱼获也是个体力活,他不年轻了,力气远不如从前,于是干起了向导,带着一些来游玩的人体验一下海钓的乐趣,也能赚不少。


    有些来玩的年轻人钓不到东西,或者离开的时候想要买些海货,老宋肯定是推荐自家亲戚的渔船,这次看两个年轻人出手大方,人也不磨叽,他们想要那只龙虾,老宋也就跟宋闻打了个招呼,要价不算高,但对方干脆的话也能省不少事。


    结果事情的走向好像有点太不对。


    老宋把宋闻喊到一边,原话转述了一遍才看向宋闻:“你是不是在外头惹了什么事?你欠钱了?还是借了那什么高利贷?我跟你说,这种东西碰不得,你欠了多少,我看能不能帮你想想法子。”


    宋闻自己都莫名其妙:“我没欠钱啊,我都不认识他们,我这两年的生意可赚了不少,我怎么可能会在外面欠钱。”


    老宋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两年这小子运气好,总能捞到一些稀罕货,上个月才刚全款买了套新房,应该不至于欠人钱,但那个年轻人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宵野也在疑惑,走出了那条小集市就好奇问了:“那虾有什么问题?钓虾的人怎么了,被水鬼缠身了?”


    季南星:“不是水鬼,只是他曾经与人有过交易,他达成所愿了,却忘了去还愿。”


    第 406 章


    ◎找上门求救◎


    走了老远宵野还在可惜那只虾,那么大一只野生虾可遇不可求,他还想让闹闹好好吃一顿呢。


    季南星:“抓了一大条海鳗不就够了,今天先吃海鳗,你要想吃虾,过两天再来看,说不定运气好也能买到。”


    宵野:“为什么那只虾不能要,人闹鬼,虾应该不闹鬼吧?”


    季南星:“因为你跟他交易会影响他气运,虽然是短暂的影响,但一时间财运这些都会有所增长,他的气运增长了,别人想要靠近他就不容易了。”


    一般人可能影响不会那么大,但宵野阳气足,气运强势,与他接触沾染上一点点,对鬼物造成的影响就不会小。


    宵野这才哦了一声,彻底放弃那只虾。


    鳗鱼让厨师处理干净了,内脏鱼骨那些需要点经验才能处理好,等都处理妥当了,宵野这才架起炉子开始烤,鳗鱼要炭烤才好吃。


    另一边宋闻经过半天的讨价还价,最终四万六将那只野生龙虾卖给了一家酒楼,跟酒楼做生意就是这点很麻烦,价格上死活都要拉扯一番,那些人恨不得直接从半价开始还,所以宋闻很不喜欢跟他们掰扯,但能吃下这种贵海鲜的,也只有酒楼。


    将余下的一些海鲜收拾了一下打包卖掉后,宋闻回了自己家,先洗了个澡,洗掉一些身上的海腥味,等洗完澡出来随便点了些外卖就是晚餐了。


    他家鱼货还有一些,打鱼的最不缺这些,因为不缺就有些吃腻了,懒得自己做,还是点外卖最方便。


    吃饱喝足玩了会儿手机,脑子里又忍不住想到宋叔带的话,欠人东西要还,他欠了谁,欠了什么东西?


    宋闻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自己欠了什么东西,干脆不想了,也许他们认错人了,也许他们神经病随口一说的,反正自己没欠人什么东西。


    宋闻睡着后,一道朦朦胧胧的黑影出现在床边,看着熟睡的人,忍无可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宋闻早上起来,觉得一边脸有些肿痛,他照了照镜子,好像是有些肿,但牙龈并不疼,看起来不像是上火,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么过敏了,感觉不严重,宋闻也就没多管。


    脸上莫名其妙的肿痛似乎只是一个倒霉的开始,一整天宋闻都各种不顺,打窝引不来鱼,钓竿断了,船也坏了,他这船买的是二手的,但也算新船,用了快两年了一直很好,也没出过什么故障,这突然就不能动了。


    试了各种办法最后还是无法启动,只好花钱找人来拖船,一整天一无所获还花了不少钱,这一个多月赚的都搭进去了。


    船维修需要时间,宋闻只要下海去捞点海胆卖卖,他们这一行就是手停口停,每天不进账就是亏,船不能用,也只能去一些浅湾区捕捞点东西了。


    结果捞海胆也不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一条腿卡进了礁石里怎么都拔不出来,氧气瓶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的时候他还能冷静处理,可是卡死住了怎么都出不来,氧气也快要见底了,这时他就慌了。


    他知道他不能慌,一旦慌了气息就乱了,气息乱了更费氧,可是四周无人,他的腿被死死卡着,都寻不到人帮忙,如果氧气没了他还不能脱身,他真的会窒息死在这里。


    当氧气瓶里的氧气彻底没了,宋闻的恐惧升至顶点,濒死的窒息感让他疯狂挣扎起来,四周的水都被他搅得浑浊不堪,鱼儿被他的动静吓得四散逃开,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的时候,脚下的束缚好像被他挣扎得松了一些。


    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去扒礁石,哪怕腿被卡得血肉模糊他也没有半点减缓速度,最后终于在肺快要爆炸的时候挣脱了礁石冲出了水面。


    劫后余生的宋闻躺在岸滩上拼命呼吸,呼吸得肺都疼了,眼前更是一片花白,终于从这种临死的窒息感里缓过来后,他才脸色苍白后怕起来。


    宵野正在核对清单收拾东西,虽然距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但礼物要提前准备好,季南星看他每准备好一样就在单子上打个勾,问道:“你以前过年送我家的东西都是这样准备的?”


    宵野点头:“是啊,都要提前准备,不然好东西都被人挑走了。”


    看着还在一一核对的人,季南星道:“今年陪爷爷吃了年夜饭再回去吧,只要回去守岁就行了。”


    宵野停了手上的事转头看向季南星:“不用,你家也要吃年夜饭,你不回去怎么行,到时候我送你回去,然后我再过来,等年三十我跟家里吃了年夜饭,再去陪你守夜。”


    季南星揉了一把他微卷的头发:“这么奔波不累吗?”


    宵野微微抬头在他掌心蹭了蹭,笑得眉眼弯弯:“精神小伙,一点不累!”


    最后还是爷爷发话,将家里的年饭放到中午吃,然后宵野陪季南星回家,这样两人就不用来来去去了。


    反正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小孙子是留不住的,早晚都要去别人家,不如早点赶走得好。


    老宋找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距离那天海钓好几天之后了,季南星和宵野刚从海边散步回来,老远就看到那个向导老宋,还有那个宋闻。


    宋闻身上还裹着纱布,一只腿还瘸着,宵野忍不住朝季南星道:“看来他欠的并没有还,这都带伤了。”


    季南星:“不止带伤,还带上了煞气。”


    宵野皱眉:“麻烦吗?”


    季南星:“应该还好,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走了过去,老宋和宋闻马上就走了过来:“宵先生。”


    宵野看向宋闻:“这是出事了?”


    宋闻连忙道:“那天两位说我欠了人东西,要还,可是我从未欠过人什么东西,之后我就接连出事,实在是诡异得很,不知道两位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能不能帮我指明一下?”


    老宋在一旁道:“这段时间小闻的确是接连出事,最严重的两次,一次去捞海胆,差点卡在礁石里出不来,一次走在路边被人推了一下,差点压死在车轮下,但那条路几乎没什么人,至少当时小闻旁边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渔民是靠天靠海吃饭,是拿命赚钱,平时也诸多忌讳,对于一些玄异之事本来就比较相信,两次差点丧命,宋闻也没头铁嘴硬,找了宋叔想要找到那两个年轻人问问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还好他们还没走。


    季南星看向宋闻:“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宋闻满脸迷茫:“我真的没有欠人东西的记忆。”


    季南星:“你七岁丧父,两年后母亲改嫁,养你到十六岁,继父家条件不好,继父的孩子,加上你母亲和继父后来生的孩子,再多供一个你并不容易,你成绩不好,十六岁初中毕业就跟人跑船,给人当了三年学徒下手,后来自己租船单干因为跟人发生摩擦与人斗殴被判了三年,再出来后就在外面打零工,可以说一直穷困潦倒。”


    宋闻看向宋叔,向导宋叔惊讶摇头:“我没说过你的事,我什么都没说。”


    这种事只有老家的人知道一些,但是在外面打零工穷困潦倒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后来的事老家的人都不知道。


    外面并不好混,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初中毕业,没有文凭,论力气不算多出众,一开始是去工地找活,但工地找活也不容易,现在的工地都是外包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工程队,不是你上门找活人家就要招你的。


    还好遇到一个老乡,给他介绍了活干,干了三年,只能说是填饱肚子,根本攒不下多少钱。


    后来他自己有了点门路,考了个驾照给拉货,也是吃辛苦饭,可是出来干后就要自己租房,每个月只能说勉强持平。


    再后来他白天给人拉货,晚上出去跑外卖,虽然辛苦,但好歹能攒点钱了,经济宽松之后自然就想要恋爱结婚,他这时都已经二十七八岁了,说年轻也年轻,说不年轻也不算年轻,经人介绍处了一个,谈了快三年,女方家嫌弃他,死活不同意。


    三十出头的年纪,感情告吹,要房没房,要钱也没钱,日子过得憋屈的很,想到老家怎么都还有个破屋烂瓦,他就又回来了打算重新出海跑船,没想到回来之后时来运转,这两年打鱼赚了不少钱,房子都新买了一套。


    虽然他们这里的房子不算贵,四五十平的房子也就三十万出头,但好歹有个家。


    回顾这些年,他真的没有欠人什么,就是那次跟人打架也是因为别人想要仗着人多,想要黑吃黑他的鱼货。


    季南星:“你是两年前开始转运的,你欠人东西也是两年前开始欠的,欠了人两年人家才生气,算是脾气很好了,不过现在对方很生气,你身上已经有了煞气,事情不解决,人家就要来找你讨命了。”


    牵扯上命,两人更加不敢疏忽,尤其是这几天诸事不顺也就算了,还两次差点就没命了,真的是怕了,哪怕对这事依旧有些在心里存疑,但无论是向导还是宋闻都不敢轻易得这两人罪人,万一是个真有本事的人怎么办,毕竟命是自己的。


    宋闻朝着他们鞠了一躬:“既然两位看出我身上有问题,还请帮帮我,至少让我知道到底是怎么个事,总不能让我死的糊里糊涂。”


    季南星:“十万,事情帮你谈成,谈不成就不收你钱了。”


    毕竟谈不成,这人也给不了钱了。


    第 407 章


    ◎阴缘◎


    十万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放以前别说十万了,一万宋闻掏空了口袋都拿不出来,虽然这两年挣了钱,但他省吃省喝的刚买了房,别看出海打鱼看起来像是无本买卖,但既然是买卖,那也是要老实纳税的。


    缴税,买船,打鱼的设备,请帮工,哪样不要钱,现在他的渔船坏了刚送去修,掏了他不少钱,攒的那些钱没剩多少了,十万真的拿不出来。


    知道这小子这两年情况才好一点,宋叔道:“命重要,你钱不够我借你。”


    季南星:“用不着借,我可以允你三年还清。”


    听到这宋闻才松了一口:“那就拜托大师了。”


    季南星:“今晚十一点,沙滩礁石边见。”


    回到家后宵野开始搜最近哪里有卖香烛之类的,他只有随身带着的符纸没有香烛,怕季闹闹需要的东西不好买。


    看了眼他手机界面,季南星:“不用这些,拿点符纸,再准备一点饭菜就够了。”


    宵野:“饭菜?”


    季南星嗯了一声:“是个多年无人供奉的老鬼,饿挺久了,符纸米饭就能把魂魄召来了。”


    把魂魄招来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谈,毕竟是宋闻答应了老鬼的事,如果宋闻后悔了,老鬼要他命那也是应该,但这都两年了老鬼一直没有动作,想要等着宋闻良心发现,应该也不是什么凶恶的鬼,估计能好好谈的。


    还不到时间宋闻和宋叔就早早等在说好的礁石边了,两人对这件事依旧有所怀疑,毕竟时间太卡点了,前脚那人刚说完那种话,后脚他就倒霉甚至要命了,他们甚至想着是不是那人搞的鬼,就为了要钱。


    但很快这个念头又被打消了,因为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差钱的人,之前包船,明明就两个人,还包了一搜大船,也没下网捞海货,就是单纯的海钓,要知道这里面区别可大了。


    如果捞海货,可以用向导的渔民证去卖的,虽然政策上不允许,但这种私下交易谁也不会多管,卖货的有打鱼证就行了,谁还管那么多,好多人包船一方面想要玩,另一方面想着能赚一点是一点。


    但这两人就单纯的玩,钓到什么吃什么,也不搞旁的那些,给钱也痛快,所以怀疑的念头刚升起就又忍不住消了一点。


    焦急等了片刻,就看到那两人提着一个篮子过来了,宋闻和宋叔连忙迎了上去:“大师。”


    宵野打着手电照路,海边的晚上比较黑,好在这边近几年旅游开发得好,岸上一片都是临海的餐厅,一般会经营到凌晨两三点,这会儿沿岸的餐厅大射灯往海边照着,倒也不算不见五指黑。


    季南星朝他们点了点头:“稍后我会将你所欠的人召唤过来,你当年许了他什么承诺你们自己谈,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人鬼交易你许了他应了那就是达成了,一旦双方自愿达成你再反悔,他哪怕要向你索命,闹到阎王那儿也是你无礼,生契讲公平,不公平的承诺法律也不会允许,但死契讲自愿,一碗饭换一条命,只要是自愿达成那就契成。”


    宋闻愣了一下:“人鬼交易,你是说跟我欠的是是”


    季南星点头:“自然,不然谁能助你两年内转了财运,钱真这么好赚,你之前三十年又怎么可能会那么穷。”


    宋闻脸色都白了白,欠人钱还是什么东西,大不了就是打官司,这要是欠了鬼,那可就不好搞了,一个不小心真的会要命。


    可是到现在他都想不起来,他到底什么时候欠了鬼,又怎么会欠一个鬼的东西呢。


    季南星让他们站到一旁,将带来的饭菜摆放在了礁石上,又往宋闻的身上虚空一抓,将那缕残留的鬼气抓了过来,往线香上缠了三圈。


    旁人看不到气,只看到他虚空抓了抓,又往香上绕了绕,看起来挺神神叨叨的。


    季南星不知道阴魂的姓名和八字,好在能有鬼气召唤,供好了饭菜,又点燃线香,然后就在一旁等着了。


    看没了动作,宋叔和宋闻相互看了看,刚想开口问点什么,就感觉四周好像有点变冷了。


    他们这边昼夜温差算是有点大的,白天穿短袖,晚上得穿长袖才行,但温差再大,也不会从温凉的风直接变成阴冷的风。


    阴冷的风是从脚下开始的,灌入脚脖子,然后一点点缠到人的身上来,冷得他俩打了个寒颤。


    宵野没有什么感觉,他阳气重,这种跟他没有什么牵扯纠葛的鬼根本不敢靠近他,更不用说他一包的符纸,想不开才会用阴气缠他。


    现场四人,只有季南星看到鬼来了,一个干巴黑瘦的老鬼,看起来死了很有些年头了,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算是衣服了,完全就是破布条子,看到食物眼睛都冒出绿光了。


    因为食物是直接供奉给他的,所以他可以吃得到,吃得像是一百年没吃过东西一样狼吞虎咽。


    一碗饭三盘菜,他是整个往嘴里倒灌,鼓着腮帮子拼命嚼,嚼完了饭菜又去吸烟,吸得整个魂魄飘飘欲仙一副要升天的样儿。


    他吃东西的模样实在是太饿死鬼了,季南星就没给两位姓宋的开天眼,免得看得他们心里没了敬畏,反倒想要拿捏这个老鬼了。


    不知内情的两人眼睁睁看着食物消失,又看着三根香以非常不正常的速度在一点点减少,再联想到刚刚那股阴冷的气,两人越发不敢动弹,求救一般看向季南星和宵野。


    季南星:“别担心,没正式开谈之前,我不会让他做伤害你们的事,等供奉好了,我再给你们开天眼,让你们自己去谈。”


    宋闻:“”他不想自己谈啊,这大师就不能当个中间人帮忙谈吗,谁没事愿意跟鬼打交道啊,那可是鬼啊。


    可惜这事由不得他想不想。


    又过了片刻,老鬼摸了摸肚子感叹道:“好久没吃得这么好了,就是这饭菜差点味道,这花胶鸡的花胶用的不是城头老川家自己酿的料酒,否则这味道还要更鲜。”


    季南星笑了一下:“老先生倒是懂吃。”


    老鬼笑着道:“不敢不敢,就是贪这一点口腹之欲罢了,这位天师大人,我与这人早已达成交易,是他一直不履行誓言,我才出手,可不是我主动想要害人,这事我也无辜。”


    季南星:“正是看你没有故意害人的心思我才饭菜招待,等我给他开了天眼,你们自行商谈这事要怎么解决。”


    老鬼笑着道:“好说好说。”


    季南星将天眼符贴到了老宋和宋闻的身上,两人只觉得周身一凉,眼前就多了个衣不蔽体的老头。


    两人吓了一跳,还不等他们反应,刚刚对着季南星还好声好气的老鬼猛地一凶,指着宋闻怒道:“好你个竖子!敢欺骗我!哄得我耗费力气给你转了运,你却翻脸不认账!你敢爽约,我就敢拎了你的魂魄去阎王爷那儿讨个公道去!”


    宋闻吓得连连往后躲:“这位大爷,我不认识你啊!”


    老鬼闻言更怒了,周身鬼气都翻腾起来了:“好啊你,早知你要反悔,我当初又怎能信了你的鬼话!既然你不认账,那就随我下去找阎王爷评个公断!”


    宋闻吓白了脸,季南星这才出声道:“或许他真的不记得了,不如你说说,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老鬼道:“我这一生做过富家少爷,也当过跑腿小二,还做过几年的账房先生,可惜生不逢时,每当日子稍稍好过点,便天灾人祸不断,哪怕是这种小渔村,也挡不住那些恶鬼子们一再搜刮,偏又遇到百年难遇的天然灾害,粮食减产,海域冰封,最后死时肚里甚至掏不出三根野草,至死都是孤家寡人,连个供奉的后人都没有。”


    老鬼说着看向宋闻:“两年前这小子醉倒在我坟头,哭这世道孤苦无依,亲母犹在世,却是他人娘亲,无法又无力为他考虑半分,这世间女子想要找一个安稳的人才敢交托终身,他一穷二白只怕要孤独终老,我生于大家族,最后也成了孤家寡人,一生未成亲,无亲无后,心有所感便怜惜了几分,于是让他过继于我名下,今后随我姓,做我儿子,我至少能保他一世安稳。”


    说到这里,老鬼又怒了:“谁知这竖子一遭得了富贵,却将应我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不但没改过姓来,也没供我香烛伙食,岂有此理!”


    季南星:“所以你跟他的交易是他随你姓,做你儿子,再每年去你坟头供奉?”


    老鬼:“那是之前,你少我两年供奉,今后他若想要安稳,需得每月按时供奉!少一顿都不行!我也不是那般蛮不讲理之人,一斤金箔一斤银箔,再一饭五菜鸡鸭鱼肉都不可少!”


    季南星看向宋闻:“你怎么想,你跟他之间的确有因果交易,双方自愿达成的契约,你如果想要反悔,恐怕要付一点代价。”


    宋闻听到这里才想起来一件事,两年前他刚回来,但手里没多少钱,别说买船了,想要租几次船出个海都难,捕捞海货的各种证也在办理中,一直没有下来。


    多耽误一天就是多一天入不敷出的开销,他身边又每个能商量的人,再加上结束的上一段感情,每次想起来就觉得日子过得太苦了,苦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


    于是有一天喝多了点,他有点印象醉倒在了路边,但他醒来的时候是在警察局,有人见他醉在路上就给送警局里,这中间的过程他完全是断片的。


    但是说来也奇怪,那天之后他似乎运气就慢慢变好了,证件没过多久就下来了,他出海后几乎次次都是满载而归,出海第一天就给他捞上来了几条大野生黄花鱼,那一船鱼最后除开缴纳的税,最后净赚十多万。


    出了几次海终于攒够了钱买了自己的渔船,后来虽然不至于次次都能有大收获,但每次都能赚一点,他那套新房子的钱就是这样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如果这老鬼说的是真的,那他还真是欠了人不少。


    而且这事已经由不得他怎么想了,被鬼缠上了,别说这鬼愿意给他庇护给他好处,就是不愿意,不讲道理的缠着他要供奉,那他也只能给,每个月供奉一次也不算多贪心,一顿饭加一点金箔银箔又能要多少钱。


    宋闻道:“这事是我的不是,我酒量差,喝一点就容易断片,我诚恳认错,大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一定会每月按时供奉,绝不少您香火,我明天天一亮就去询问过继改姓的事。”


    改个姓而已,也不是多大点事,他亲爹都还不知道是投胎了还是怎样,亲爹没带他发财,认个鬼爹每月供奉就能小富小康,说实话这事是他赚了。


    季南星看向老鬼:“对此你可有异议?”


    老鬼:“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如果是没吃饱饭之前,他气得的确想要了这小子的命,但吃过饭感受过饱肚子的感觉,他又不想要他命了,留着他以后每个月都能吃饱饭有供奉,他也不亏。


    要知道饿死的滋味极为难受,死了大几十年快百年了,也没得过供奉,每年一些道观寺庙倒是会做祈福超度,可他本就是饿死鬼,也抢不过别人力气大的鬼,别提多惨了。


    也就是这小子跟他八字合,否则他还真吃不上这口饭。


    双方谈妥,季南星问了老鬼姓名八字,又教了宋闻如何正确供奉,还给他了香烛店的网址,一般香烛店不一定有真金箔银箔,他至少能给人家保真,否则供奉不到位,老鬼估计又要闹了。


    看着宋闻真心诚意对着老鬼喊了一声爹,季南星这才抽了他们的天眼符:“既然认了爹,那就拿出诚心来,阴缘极为难得,你既然遇到了那就要好好珍惜。”


    宋闻对季南星再三感谢,收好他给的转账账号,这事才算完。


    干他们这一行的本就信这些,更不用说还亲眼见过鬼,宋闻是半点不敢耽误,因为现在也没个宗祠,老鬼没后人也没户口,走不了正式过继那一套,宋闻只能改了姓,又根据老鬼给的地址,请人来捡骨移坟,以后好方便供奉。


    每月雷打不动的供奉,有时候运气好收获不小,还会特点买点酒菜来感谢这位阴爹,再坐在坟头跟人说说话,虽然没能得到回应,但还真把人当亲爹一样絮叨一些生活琐碎。


    孤冷了这么多年无人供奉的野鬼,有了供奉香火,也有了后人,可把老鬼给高兴的。


    不到两年,宋闻欠的十万块直接结清了,对季南星再三感谢,后来等他们过来过年度假的时候,专门送了不少新鲜稀罕的野货。


    又过了数年,宋闻攒了一些家底,经人介绍恋爱结婚生了个女儿,带着刚出月子的漂亮媳妇和胖闺女来拜祭的第二天,老鬼就给宋闻托了个梦,告诉他哪哪个地方埋了几个大金条,说是给孙女的见面礼,让宋闻小发了一笔财。


    后来等他闺女都大了,结婚生子了,有一天宋闻又做梦梦到老鬼,老鬼告诉他吃了这么多年的饱饭,他终于等到投胎的机会了,让宋闻以后不用再祭拜供奉他了。


    那天醒来宋闻哭湿了枕头,他对亲爹的印象并不多,亲爹走得太早了,原本以为这辈子亲缘浅,没想到这个半路认的阴爹竟然给了他这么多年的父爱和庇佑,这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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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元旦要走亲访友,没有存稿也来不及码更新,只能含泪请假一天,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大家明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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