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多情债(25) 养的鱼死了…………


    休憩一程, 第二天又再启程了。


    白书剑的行动完全按照余弦的计划来,但欧阳曼云也执意跟着两人一起。余弦又看了欧阳曼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对待段永昼之外的人, 他很多时候都相当沉默。


    车开出了城,又开了一程, 车窗外的景色是乡间土路, 看不出远近疏密,只是偶然之间会看到一些土坯房和围墙,也没能看到人。


    过了几个小时, 才开到一处入口。


    围着入口的人像是国外的兵,拿着枪。余弦看了一眼,反应过来其实罗摩寺已经被封锁住了,外人是进不去的。


    白书剑放下了车窗, 什么话也没说。


    为首的人看了一眼白书剑,态度一下就变得恭敬, 将外面的关卡打开, 车就正式驶入了罗摩寺的范围。


    余弦在心里默默吐槽, 刷脸进场。


    当然,没说出口。


    他去看了看欧阳曼云, 欧阳曼云紧紧看着白书剑, 眼里都是爱慕, 稍稍一动便是柔情。


    白书剑却没有看她。


    其实爱一个人哪有那么复杂, 能提供足够的金钱、权力、地位、性魅力, 加上一点回忆。世间种种情爱皆出于此,各取所需。


    只是有的人始终淡漠,随时可以脱离。有的人却如同被当头一棒,被砸得迷迷糊糊, 越陷越深。


    车一路开到深处,白书剑开口:“接下来的路可能不太适合开车。”


    余弦:“那就步行吧。”


    在他发呆的当口,系统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大多是一些抽象而癫狂的言论,余弦把这些当耳旁风听个乐子。


    但它就是他的潜意识,或者换个说法,它就是他本身。


    表面上的平静,掩饰的是其下汹涌翻滚的疯狂。


    但无论底下多么汹涌,余弦的表面始终都……没什么反应。


    罗摩寺从下车步行开始便初现端倪,从外部持枪的军兵可以看出内部并不简单,但远远看去就能看出一个尖头,尖顶佛塔往下的轮廓就是金碧辉煌。


    再走更近,金碧辉煌的是堆叠起来的骸骨,层层叠叠的头与身骨堆叠支撑,穿插着构建起一座高大的寺庙。在寺庙的最高处,坐着一尊金色的佛,数十层楼那么高,显得庄严肃穆。但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同样叠着一层层的坑洼。


    而金骸骨堆成的高塔旁,横七竖八地插着佛像。


    同样是纯金。


    余弦往后望了一眼,已经看不到原来的人的痕迹。


    但这样的金碧辉煌都没让人一刀刀地刮光,背后大概有些秘密。


    或许也不是秘密,因为一路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不少人的尸体。


    “滴,检测到系统BUG——血海系统已准备完毕——是否启用自动修复?”


    “修复。”


    余弦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血海系统损坏的时候,他需要自行进行推,如同后台自动运行的程序缺失,程序员这个时候就需要参与进去补上漏洞。


    但当血海系统修复完成,则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懒人一个,啥东西都要全自动。


    在他念完这两个字之后,插在地上的佛像缓缓地动了。


    不,不仅是地上的佛像在动。那尊几十层楼高的大佛也动了。


    此刻的场景像是一个诡异的特效画面,只是这一切都围绕着余弦而运作。


    此刻的余弦眼里没有别人,也不存在任何其他事情。


    他一步步地朝着寺庙走去,而白书剑和欧阳曼云被微笑的佛像拦在了外围。


    这样诡谲的场景,带给人的已经不是肃穆,而是压迫感极强的恐惧。


    金色的丝线像是藤蔓,层层叠叠地缠绕住余弦的小腿,再往上攀爬,编织而成长衣,纯金地流光溢彩。


    原本的衣料被这种东西迅速地溶解,又被重组。


    佛像活了,它们围绕在余弦身边,比余弦皆高出一倍,微笑着弯下腰,如破土的金笋,又如摇晃的芦苇,一圈圈地纵深环绕,荡出金色的涟漪,目光所及之处,被巨大神像环绕在中间的,是一步步往前走的余弦。


    它们却没有触碰余弦。


    换句话说,它们没能触碰得到余弦。


    金丝衣,着宝石,戴冠冕。


    这是人能给神的最好的东西。


    余弦的手腕缠上了一圈圈如蛇般往上攀爬的珍珠,然后是珠宝玉石,大红大绿,闪得人心恍惚,却衬得他的眼神更冷。


    但顷刻间,珍珠玉石砸在地上,伴着清脆的玉石碎裂之声,滚落或损毁。


    一轮黑洞洞的天日悬于高空。


    它是灾难的启示,比邪更邪。


    以暴制暴。


    随着余弦的接近,那尊巨大的佛像微笑的表情呈现出裂缝,它的表情开始扭曲,变得极为痛苦,慈悲或怜悯不复存在,只剩下扭曲的样貌,和悠长痛苦的啸叫。


    余弦听不到尖叫,因为系统已经在他耳边尖叫了很久了,很吵。


    黑日跟着余弦的脚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坠落。


    随着黑日的坠落,黑日之前的佛像从中间一点点融化裂开,血肉翻出,血虫逸散,四散而逃,却又一个个被无形的力量碾爆。空气中扬起血雾,遮天蔽日,连带着整个空间也变得压抑而暗沉。


    像是无形之中有千钧重力,一个个地往下压,连带着竖直在地上的神像也一个个被融化,碾压到地上,化为平面。


    最终,高耸的神的意向沦为一片平地。


    余弦的步伐停住,他背对着众生,站在一片已经不算是废墟的废墟之中。


    黑日坠,攀云梯,弑伪神。


    神灵已死,人鬼同路。


    而平等,就是平等地虚无。


    一只血色飞蛾停在余弦肩头,颤了颤翅膀。


    余弦回头,欧阳曼云已经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眼眶黑洞洞的,皆是已经爆炸断裂的血虫。


    而白书剑站在欧阳曼云的身后,迈过欧阳曼云,朝着余弦走来。


    余弦没有动。


    白书剑走到余弦身前,为余弦披上了西装外套。


    余弦披着白书剑的外套,手指放上白书剑的喉咙。


    一瞬间,刺骨的寒意侵入白书剑的全身。


    余弦静静地看着白书剑,白书剑却只是笑,稳着颤抖的手指,为余弦仔仔细细地系上外套的扣子。


    像他们的上辈子,数不清的前世。


    冰冷的神,虔诚而狂热的信徒,被扭曲的信仰和神对于灭世无所谓的态度,彻彻底底的同流合污。


    说到底,余弦不在乎人类是死是活。


    如果神灵纯善,世上本无战争。


    痛苦和攻歼也将不存。


    只可惜,神神鬼鬼,都终归于人本身。


    人不会用神,神也是邪神。


    最终,余弦还是收回了手指。


    他笑了,开口:“你们人类真有意思。”


    睫毛颤动,睫毛下空洞的瞳仁,像刚刚碾爆佛像扬起的血雾,也像那一轮黑日。


    白书剑把欧阳曼云推进了鬼域。


    血虫被自行修复的系统碾压,内脏爆裂而死。


    白书剑为余弦系上了最后一颗扣子。他一直微微低着头,动作细致而温柔。


    他微笑道:“是。”


    而在那一瞬间之前,映入白书剑眼帘的,是那只蜿蜒在欧阳曼云胸口的血色飞蛾。


    它曾停留在余弦的肩头,从腰线蔓延,连成片。


    第122章 间奏(1) 小情侣就是小情侣啊……


    解决了BUG的问题之后, 余弦并没有在东南亚久留。


    这里当然艳丽、旖旎,但无处不在的寺庙,和突然蹦出来的木偶人, 都在告诉余弦这个地方或许并不是太适合他久留。


    但更大的原因是,余弦想回家了。


    他就是个没什么爱好的宅男, 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家一边撸狗一边玩电脑, 那种看上去就特别炫酷的现充生活一年有那么一两次也就够了。


    刚下飞机,段永昼就已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等着了。


    更准确地说,是在那儿堵着。


    因为余弦坐的是白书剑开的商务车, 段永昼显然也预判到了这点——不知道是因为了解白书剑,还是因为过于了解余弦。


    在他和白书剑双双恢复记忆之后,他确实非常自然地把白书剑当成了比较好用的司机。


    当然,除了把白书剑当司机之外, 余弦也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


    而欧阳曼云的死,成了多年之后才会去揭晓的秘密。


    但人类究竟能不能避免团灭的结局还另说, 说不定过个几年全世界都毁灭了呢?


    余弦对此看得很开。


    见到段永昼, 余弦开口叫停了白书剑。白书剑的商务车缓缓停靠, 他下了车,帮余弦拉开车门, 再微笑着看了一眼下了车的段永昼。


    段永昼迈着长腿, 几乎是冲了过来, 再稳稳停在余弦身边。


    这个时候, 被夹在两个西装型男中间的余弦莫名想起一句歌词——


    “你到底选哪一边?”


    “中间。”


    好古早的冷笑话……


    段永昼醋坛子都要溢出来了, 他看看余弦,再看看白书剑,看着白书剑的时候眼神沉得要喷出火来,而白书剑则不疾不徐地、微笑着对段永昼点了点头。


    再接着, 他走到余弦身边,把帮余弦拿下车的包给了余弦。


    递交东西的时候,白书剑的手指在余弦的指尖停留了一瞬,足以让段永昼看到。


    但其实,两个人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


    余弦把包背起来,对段永昼说:“走吧。”


    “下次,欢迎你到萨朗波看看。”白书剑微笑着开口,他看上去似乎有什么变化了,又似乎没有。


    但段永昼能看出,白书剑看向余弦的眼神不一样了。


    那里面有和他相似的、让他惊慌的东西。


    余弦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段永昼的车走去。段永昼连忙帮余弦把包背好,再帮余弦开了车门。


    余弦刚想坐好,段永昼就进了后座,反手关了车门,半压在余弦身上,低低地嗅闻。


    这是机场给贵宾留的地下停车位,基本没几辆车。


    外部也看不到内里。


    余弦有点困惑:“你是狗吗?你闻什么。”


    虽说是这样吐槽,他倒也没把段永昼推开。


    严格来说,他喜欢这种感觉。


    他把手伸上段永昼的头发,揉了揉,把那里揉散。


    段永昼抱紧余弦,闻变成了轻轻的吻。从颈侧吻到唇边,再缓慢地压在余弦的唇上。


    那双深而沉的眸子望着余弦,开口:“我好想你……”


    余弦:“我和白书剑没发生什么。”


    段永昼将余弦拥得更紧。


    余弦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他动了动,感觉到了一点什么。


    他说:“好吧,我和你证明一下。”


    ……


    证明完了。


    余弦和段永昼证明的方式非常直接粗暴,全给了段永昼。


    看,他真的没有到处出去和人乱来。


    当然,要是乱来的话段永昼可能也只是吃大醋而已,但余弦真的没干。


    他觉得没什么必要。


    要说足够的视觉和触觉享受,段永昼这个无论什么都能接受只为了哄着余弦的人就已经提供得足够多、足够好了。


    段总直接就把余弦给喂饱了,那吃饱喝足的咱们小余当然也只会想懒洋洋地趴在窝里,懒得出去觅食。


    而且段永昼已经完全属于他了。


    人鱼是他亲手制造出的作品,换句话说,如果他们分离,段永昼可以死。


    虽然余弦不会这么干就是了。


    但段永昼也付出了点儿小小的代价,他来接余弦的时候是下午,余弦一边听着歌一边把段永昼的车开出停车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余弦还顺便开了车窗散味,段永昼的西装外套盖在腿上。


    眼里有着清澈愚蠢大学生气息、坐得端端正正开车的的美人,和旁边双目有些放空但仍难掩气势的英俊男人,让人总觉得这是不是男人在教自己的后辈学车,或者是董事长带了个实习生出门。


    但其实不是,因为余弦很擅长开车,他玩车的技术非常娴熟。


    只是开这种用着顺手的好车的次数,实在也不算多。


    车开上路,余弦开着开着,忽然“啊”了一声。


    然后特别无辜地开口:“走错路了。”


    段永昼:“……”


    是他的错,他应该早观察一下路况的。


    车开到余弦家楼下,余弦一停好车直奔楼上,段永昼想跟上,一扯开腿表情就变了一下,浓眉往下压。


    不知道的能被他这表情吓一跳,以为段总又得开始训人。


    段永昼深吸一口气,还是调整步伐,跟上了余弦。


    跟上之后,他伸出手,去握住余弦的手。


    整个集团的人都见不到的另一面,恋爱脑段总。


    上了楼,余弦冲去冰箱,打开,忽然想起自己没留什么吃的。


    他就立刻跑出门,回来的时候推了一购物车的吃的。


    隔壁商场有食品区。


    他把购物车往客厅一推,又去洗澡,换了一套软乎乎的睡衣出来。段永昼也想跟着进去,继续被余弦关在门外。


    可能某些时候,人鱼真的有莫名的优待……


    段永昼之前怎么也想不到,他真的有朝一日能连自己的醋都吃。


    余弦出来之后段永昼再进浴室,两个人就像相处了很久的已经十分默契的情侣——其实他们就是。


    他们已经磨合了两年。


    这段时间不算长,不算短。但如果算上段永昼在血海里一遍遍回忆余弦,回忆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这段时间就显得格外长。


    长成了执念,成了他活下来唯一的希望。


    其实段永昼自己也想不到,让他执意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念头,居然是回来陪在余弦身边,而不是他在这个世界拥有的权势和金钱。


    但仔细想想,段永昼其实也能想通。


    人一辈子不就活个执念。


    是正确是错误,是真是假,其实都不重要。当外人的评判标准已经成了泡影的时候,这样的执念是什么都可以。


    他刚刚在客厅里,看着宽敞的屋子,桌子上堆了余弦刚刚捞过来的一堆零食,电视开着,播着余弦随便点开的电影。浴室遥远地传来哗哗的水声。


    这是一个家。


    是余弦和他,几乎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家。


    但他们在一起了,奇迹般地没有分开,奇迹般地一起过了两年。


    段永昼冲洗干净,穿上睡袍走出了浴室的门之后,余弦已经整个人缩在大沙发上一边叼着薯条一边看电影,非常自然地为段永昼预留了一个足够大的位置,余弦身边的位置。


    有些话他们不会说,也基本没什么必要开口。


    段永昼坐下,就坐在余弦身边,余弦很自然地靠过来,想了想,忽然开口:“我去了那边的一个寺庙,很大,我许了一个愿。”


    段永昼笑着问:“是什么愿望?”


    余弦叼着薯条想了一会,摇摇头,还是没有说出来。


    人来人往的寺庙前,阳光落在余弦的发梢,将棕色的发梢照得剔透。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看着与游客无异的神祇,或者有人注意到了,也只会惊叹居然有人能如此漂亮,而想不到这是一个神明。


    余弦虔诚地许了一个愿。


    他许愿段永昼能在几十年后也得体地、慢慢地老去。


    再慢一些。


    第123章 间奏(2) 你和你男朋友是不是分手了……


    “你好,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高啊?”


    听到这个声音的人向着声音来源处望去,脸上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快步走开。


    有的人则是直接发出尖叫, 跑走了。


    出声询问者感到十分莫名,也十分委屈。他只是发现其他人都好高好高, 想去问问他们而已, 怎么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啊?


    “你好,请问……”


    又一声尖叫,又一个被询问的人跑走。


    只留下询问者留在原地。


    他缓缓转动眼睛, 看到了一双靴子,踏,踏,踏, 朝着他走近。然后是一双手将他托了起来,放到与对面平行的位置。那个把他托起来的人有一张十分漂亮的脸, 开了口:


    “咦?这里有颗头在说话……”


    听对方说完这句话, 他发出了和之前被询问的路人一样的尖叫。


    余弦捧着断头, 看着面前断裂的头缓缓停止一切生命表征,也渐渐没了呼吸。


    他再转头, 发现远处有一具无头的尸体, 似乎是被车碾压过了一遍, 一动不动。


    只是位置比较隐蔽, 没人能第一时间发现。


    反而是这颗头滚落到了人行道上, 无知无觉地询问着其他路人。


    余弦叹了一口气,把这颗头放在了旁边的石墩子上,报警。


    虽说是报警,但估计也就是叫来清一下的事情。


    他是特案组的重点监察人物, 没有什么威胁性,也没人敢把他设定为有威胁的存在。


    现在特案组也并不知道血海系统已经修复的事实,余弦往特案组那边的系统里塞了一堆假数据,足以以假乱真。反正血海系统本来就足够混乱,他的低威胁性让他足够不引起注意,和以前一样。


    对于鬼到底是什么,人们众说纷纭,也没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对鬼的研究就像一个空白却迅速变得广大的学科,而研究这种东西并不属于余弦的课题。


    他不想研究任何东西。


    不同于其他人,余弦的存在是绝对的懒惰,他的行动绝对属于懒惰的范畴。


    而极端的懒惰,会抹消一切意义。


    他会拥有人类的喜怒哀乐,把这些保留,然后把其他不同于人类的表征隐藏,来让他从表现上更像一个人类。


    “这不是余弦吗?”


    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余弦循着声音抬头,面前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胖耳大腮,鼻孔和棱形嘴唇都外翻,整张脸像一个被摊过后再发酵的面饼。


    而在他身边,则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穿着简单的吊带裙,同样看着余弦。


    余弦努力地想了想,也没想起来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但看起来来者不善。


    他点了点头,不想搭,男人就十分积极地开口:“好久不见啊,大学毕业后就没怎么听过你了,你和你男朋友是不是分手了啊?”


    余弦:“?”


    “怎么会呢。”旁边的女人作出一幅惊讶状,“当时段总和余弦可是人人羡慕的一对,大家都知道的,余弦你……不会真的没继续和他在一起了吧?”


    余弦:“对。”


    其实他没听进去。


    他实在记不起来这两个人是谁了……


    “别难过别难过,缘分这种事情是天注定的,对了余弦,你最近在干什么啊?”


    男人接着问。


    他俩一唱一和的,好像在听见余弦和段永昼分手之后,就有一种喜上眉梢、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余弦想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对了,你们是……”


    随着他的话,那两个人似乎很骄傲似的,眼神都跟着变亮了。


    余弦:“哦我记不起来了,但我记得……之前你们在学校挺有名的?”


    那女人点点头,挽着男人的手自豪地说:“我现在和他结婚了,过上了开豪车住别墅的好日子,余弦,你也别难过,就算没办法和段总继续,你也能找到适合你的男人……”


    “在说什么呢?”


    这个时候,一辆车停在了路边。


    那男人看着那辆车的牌子,眼睛都直了。


    段永昼开了车门,从车上下来,挑眉看向那两人:“你们是……”


    “对,段总,我们就是大学那会儿的……”


    居然能被段永昼认出来,那两个人连忙答应,也没有了刚刚高高在上的优越劲儿。


    一时间,余弦看出了“点头哈腰”的感觉。


    段永昼:“你们是当时想在学校里炒作,结果没余弦有名的那对吧?我记得你们,呵呵。”


    他笑得特别诚实,面容舒展起来,却莫名地让人感觉如芒刺在背。


    他的记忆比余弦要好得多。


    余弦也不是人淡如菊那挂儿的,还算是有仇必报,但更多情况是余弦心太大了,根本不知道究竟有谁在背后揍他,就总会莫名其妙地挨一闷棍,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也就不追究。


    但段永昼管啊。


    果不其然,余弦一脸茫然:啊?有这事儿吗?


    他特别困惑地看向段永昼,段永昼简单解释道:“你当时在学校很有名。”


    就连他一开始,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余弦:“其实我不太清楚……”


    段永昼:“他俩想蹭你名气约你出来,没约着,你俩都没看上,他俩就自己组成情侣了,我记得,结果还是没你一个人有名。”


    那两个人被段永昼点明了,脸色特别精彩。


    尤其是两个人都想和余弦交往这事儿直接被段永昼点出来了,就更精彩了。


    只是余弦看人卡颜卡身材,颜刁嘴挑,看都没看就走了。


    谈话直到现在,他甚至都没有正眼看那个男的一眼。


    段永昼继续开口:“我看你不回我,就想着你会不会在外面逛,接你去吃饭,之前预约了一家餐厅,还不错,想带你试试,你去吗?”


    余弦:“吃。”


    正好饿了。


    段永昼微笑着为余弦打开车门,让余弦坐上后座,再绕去前座,扬长而去。


    甚至都不需要寒暄。


    这两个人也不属于余弦的交际圈,事实上,即使余弦不知道,但其实大学班级久未见面的同学都能念出余弦的名字。


    他却不怎么记得其他人。


    而段永昼在和余弦交往——甚至是在交往之前那段“接触”的时间,就已经做了非常多的事情,才一步步地占据了余弦身边的位置,其中的路途曲折不能与外人说,段永昼却是觉得这是他做得最正确的决定。


    而这一切,还得从段永昼刚回国那年开始说起……


    第124章 海王回忆录(1) 初次见面,双方都很……


    如果你问余弦大学里谁比较有名, 余弦会回答他也不知道。


    所以故事完全不可能是从他的视角开始的。


    大学很大,人员很杂,有的是卷绩点卷考研的奋斗者, 也有的是像余弦这样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填饱肚子万事不愁的摆学家。


    但也有一小部分特例中的特例,便是教授们提起的时候都会点点头的“别人家的学生”——真正的豪奢二代, 段永昼。


    段氏集团是这片区域的人都不会忽视的存在, 段永昼本可以直接拿着全省第一的成绩上全国最顶尖大学,但或许是因为需要照顾在本市的家族产业,他还是拿着一份耀眼的成绩单直接上了这里最好的专业。


    在进了学校之后一段时间, 就又直接出国进修兼从商,到大三的时候才回到校园。


    而那个时候,余弦刚刚大二。


    按来说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有所交集,但余弦实在是太出名了。


    是的, 出名。


    谁都知道大一新生里出了个逆天玩意儿,这人前脚刚和188 的大院冠军篮球队主力勾搭上, 进了私人影院, 后脚不知道为什么又分了, 紧接着,有人看到顶级券商的、本校生卷死绩点和实习经历才能被其面试的从业人士来找了余弦兜风, 然后是又一个篮球队的成员和他牵手散步, 接着还有医学院里会跳街舞一举成名的帅哥和他一起吃饭……


    短短一个大一, 这个名为余弦的传奇人物, 把单身状态的本校帅哥像扫雷一样筛了个遍, 重复了一遍飞速在一起然后飞速分手的进程。


    经常是有人昨天看到他还和某个帅哥走在一起,明天身边人就不见了,换上一个新的,猛然一看, 又是一个曾出现在表白墙上的帅哥……


    不仅如此,这人身边还全是校内公认的美女。美人们抱抱贴贴,情比金坚。别的男人勾搭不到的,好像全围在了余弦身边。


    这会儿,不仅女同胞们大为震惊,男同胞们更是咬牙切齿。


    有人扒出,这余弦不仅长得漂亮,还曾年纪轻轻拿过计算机大赛特等奖……


    但又有人说,余弦这人大学期间就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儿……


    一时间流言四起。


    偏偏这人又和鬼一样,如果不是和帅哥美女一起,那基本就不出门了。


    曾有人观察过这名为余弦的新生的行动轨迹,发现他最常走的路就是从宿舍走到宿舍楼下门口拿外卖。


    然后再走回去。


    而据身边人评价,余弦这人别的特点没有,就是特好说话。


    所以名声两极分化。


    段永昼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国的。


    段永昼这边的名声,就和余弦很不一样。


    如果说余弦的名气是漫山桃花朵朵开,段永昼的名字给人的观感就更严肃、更遥不可及,毕竟大家都是只闻段家公子大名,却难见其人,已经默认了和他并不是一个圈层,就更难以去勾搭,提起这个名字,就只有一边倒的齐刷刷的敬畏之叹。


    但纵使看上去难以勾搭,校内大小二代们借着接风洗尘邀请段永昼的饭局、酒局,还是没有断过。


    而段永昼也并不端架子,也或许是别有用意,至少刚回国的那段时间,段公子一向是来者不拒,广结善缘。


    这又是只能听闻段永昼“学霸”“卷王”“二代”光环的大众们,所无法见到的另一面。


    进退有度,左右逢源。


    局参加得杂了,有人要找话题,话题就不自觉地转到了余弦这个极为有争议性的传奇人物的身上。


    段永昼只是听听而已,并没有好奇,也没有探究。


    在他当下的认知里,余弦毕竟和他并不熟悉。


    既然从未接触,他自然不会评价,好恶也就无从谈起。


    好奇吗?


    不好奇。


    两个人本来不应该有什么交集,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场商K。


    圈子里的二代盛情邀请了数次,说是来了一定不会失望,段永昼才抽出时间参加。


    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秀着身材,彼此交互,虽说都是圈外人挤不进的二代圈,此时倒也没有多高级。考量着彼此可以交换的资源和筹码,为未来铺陈更远的路。


    一众人的簇拥下,段永昼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包间角落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第一眼就让人公认的,当之无愧的美人。


    美人的皮肤很白,棕色的发扎起到脑后,露出清晰瘦削的下颌线,往下延伸是修长的颈部线条,肩膀又平又直,宽窄恰到好处,反而显出几分凌厉的气势来。一身黑色裙装,肩膀上披了一条西装外套,又并不像廉价网购的西装款式,带了些许设计感。


    这人的脸上带了淡妆,在昏暗的灯光中,五官立体得格外出挑。


    可以说是清秀,又多几分成熟。


    这是整容都整不出来的脸。


    余弦整个人却是冷的,倦怠的,那不是美而自知的矜持,更像是对世间万物提不起兴趣的、厌烦的困倦。


    有人为此觉得尖锐,有人却会觉得看到几分自己。


    “段哥,这就是那个余弦。”


    这个时候,看到段永昼在看余弦,有人及时上来讲解。


    人长得漂亮,就是性格不太好。


    甚至都没有往这里看一眼。


    其实余弦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在寻思这里怎么没几个长得好看的啊。


    最好看的那个看着也不好惹,有点吓人,估计勾搭不了。


    勾搭不了就算了吧。


    他的视线并没有久留。


    他刚从袁初那儿拍完电影回来,走回宿舍的时候就被拉走了,到了这里之后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又不会喝酒,给自己点了杯冰红茶,躲在角落看着众人。


    有点困了。


    余弦眯起眼睛。


    他的舍友袁初导演的时候对镜头要求奇高,对演员要求极为严苛,那些镜头拍了一遍又一遍。余弦也累了。


    袁初也说,如果不是余弦好说话,这部电影还真的找不到第二个演员。


    就连这个女主角的反串,都是因为袁初找其他人试镜了一遍,发现其他人不仅演技不如余弦,长得还没余弦好看,索性修改了下剧本,确定让余弦连女主一起演。


    平时宿舍关系都很好,对于余弦来说帮这点忙也没什么。


    毕竟他和袁初同样性格内向,但袁初身边跟了个洛文成,平日里什么事情都顺着袁初,宿舍聚在一块,平时一个人吃不完的大菜,四个大学男的凑凑也能吃完。


    袁初曾说,要拍一部完整的好电影,让别人都记住他。


    也许也是因为袁初有这样的志向,余弦才会愿意去出镜。


    他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格——虽然他不喝酒。


    一个小的平台带来小范围的受众,小的群体不敌资本,一厢情愿地为自己的梦想买单,到遇到真正的问题时不会有任何话语权。一个小小的导演,到最后或许会被人遗忘,或被另一个导演取代。


    一个主流的、可以过审的、可以造神的导演。


    余弦并不能算是意外,只是以他的性格,实在也不想参与这些东西——他和袁初的性格天差地别,也没有什么志向,平时只是做了几个免费网站给别人用,有的时候被攻击了,懒得维护也就关停了,只有几个小网站和乌鸦还运转着。


    他做的那些网站倒也不算违规,只是拦着其他人赚钱了。


    余弦已经游戏过一遍人间,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玩的了,也就倦怠地面对整个世界,包括自己。


    世间万物,毫无新意。


    但或许,余弦答应了参拍这部电影,也是希望这簇由袁初点燃的火苗,能燃烧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而剩余的其他时间,他的人生则只留下享乐主义的虚无。


    剥离了人类出于社会结构的需要而赋予金钱和权力的意义,回归到最原始的欲望本身。


    皮囊就是至高无上的乐趣。


    你看他像不像个人。


    “余弦,你不唱歌吗? ”


    这个时候,身边的人好奇地问道。


    余弦摇摇头:“我不会唱歌。”


    这儿的人都在争着唱歌,有几个人唱得很不错,他很有自知之明,坐这里就行。


    “段哥就是受欢迎啊,身边都是人……旁边那个,他爸的公司估计还得拉段哥的赞助,还有那个是学生会的,搞活动也得来问问段哥,要是他点头了,这两年的指标都不愁了……”


    旁人向他介绍道。


    余弦:“段哥? ”.


    他又将视线挪回去,看向一众青年人中那个端正坐着的、身量最高的男人,剑眉星目,肩宽腰窄,腿很长。


    只是不好惹。


    余弦看人也看气质,知道谁轻佻能玩,谁处事慎重,简单点儿来说,就是门槛太高,踏不进去。


    “就是段永昼了,刚回国,段家公子哥,就是咱们市中心那一片,就是属于段氏的。”


    余弦:“哦……有钱人。”


    他把一杯冰红茶喝完了,又把面前果盘里的西瓜没有眼色地炫了大半,就准备回去。


    刚准备走出去,又被组局的人拉回来:“哎,小余啊! ”


    余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扯着站到了段永昼面前。他穿着高跟鞋,站着,而段永昼正好抬了头。


    余弦皱起了眉,旁边的人还在絮絮叨叨地开口:“小余,你怎么没见段哥就准备走了,段哥,这是余弦,大二的风云人物。”


    余弦抽回了手,站稳,这个时候段永昼也站了起来,开口:“你是不是准备回去? ”


    他很高,余弦穿了高跟鞋,少说也得一米九,段永昼却与余弦齐平,比他还高上一些。


    余弦没有好气:“嗯。”


    段永昼开口:“那我和你一起回去,男生宿舍,一起打车,顺路。”


    余弦看向段永昼,有点惊讶。


    旁边的人诧异道:“段哥,你不是开了自己的车……”


    “我喝酒了。以后这样的局别带我来了,”段永昼摇摇头,看了余弦一眼,“你刚刚提的东西,之后再说吧。”


    那就是没得谈。


    把余弦带来当盘菜,挺没意思的。


    这会儿连段永昼都要走,组局的人是彻底慌了,段永昼走了,这局最大的金大腿就没了。


    但他又不敢拦,只能站在余弦身前,企图把余弦留住。他隐约觉得这和余弦有些关系。


    话还没开口,余弦踩了他一脚,直接走出了包间的门。


    尖跟踩人,一米八的一百多斤,分了一半直接碾上去。


    那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扭曲。


    段永昼眼里点起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抹笑意,顺势跟了出去。


    包间的门在身后关上,段永昼对余弦点点头:“接下来要一起,还是你自己走? "


    余弦:“啊? 不是一起吗? ”


    当然,如果换个其他人,他会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人。他余弦最擅长的就是没眼力见。


    但如果是段永昼,余弦还是不会太快离开。


    段永昼:“那就一起。”


    他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发现余弦没跟上来,转身一看,余弦艰难地蹬着高跟鞋往前走。感觉是新长出的脚,还没用习惯。


    看段永昼在盯着自己的鞋看,余弦解释道:“白天在帮舍友拍电影。”


    没人能告诉他一个美人在此刻这种打扮究竟多有视觉冲击力,难以喻的异常变成了正常,而余弦迟钝到未曾意识到这一切。


    所以他开口:“我可以扶着你走吗? ”


    他俩都是男的,段永昼应该是直男,扶着走也不会发生什么。多完美的解决方案。


    段永昼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


    余弦直接揽上了他的手臂,默默感叹,段永昼真的高。


    他自己就是实打实的一米八出头,和那些谎报身高的男的还不一样,真是一米八,所以之前和他有过露水情缘的男人们有些可能还比他矮上那么一两厘米。


    不过毕竟是1,他还是不讨厌自己比0高的感觉的……倒不如说那也很有趣。


    也有比他高的,但也都没有段永昼这么高、这么结实。


    段永昼轻咳一声,问: "你是想和我打车,还是坐我的车? 我有司机,可以直接开到宿舍楼下。”


    他的声音有些僵硬,也有些紧张。


    多稀奇,这样的段永昼也会紧张。


    但这确实也是段永昼第一次和一个人这么近距离地接触。


    余弦:“啊? 啊……那就坐你的车吧。”


    这个叫段永昼的家伙,人还怪好的嘞……


    第125章 海王回忆录(2)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余弦坐在后座, 段永昼就坐在副驾驶。


    余弦有些困了,打开手机,是舍友袁初的信息:“几点回来?你是不是还穿着高跟鞋啊, 我带着拖鞋去接你。”


    余弦:“谢谢。我可能直接到宿舍楼下吧,快到了给你发消息。”


    袁初:“好。”


    夜晚很安静, 空间也很静。余弦去看了看段永昼的侧颜, 对方只是端正地坐着,看不出什么来。也没人开口说话。


    余弦没多想,等车到了宿舍楼下, 袁初已经拎着一双拖鞋在宿舍楼下等着了。


    他们宿舍没有宵禁。


    车门打开,余弦在车上脱了鞋,拎着那双高跟赤脚踩上粗糙的地面,走了几步, 穿上了袁初放地上的鞋,再回头看向段永昼, 开口:“谢谢。你不回宿舍吗?”


    段永昼摇摇头:“我还有点事。”


    他刚刚只是想把余弦带回来, 反正他有司机, 去哪都算方便。房子就买在学校内,学校附近就是他的公司, 顺路并不是谎话。


    余弦点点头:“好。”


    他转身就要走。


    段永昼却忽然开口:“等等……”


    就这么走了?


    刚刚其他人排着队找他要联系方式, 给他递名片, 余弦就这么直接……


    段永昼莫名有点蒙, 但还是下意识叫住了余弦。


    余弦转头:“有什么事吗?”


    他的眼神淡淡的, 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些许疑惑。


    段永昼:“加个联系方式吧。”


    余弦想了想,笑道:“好。”


    一切都顺利得让人感到怪异,段永昼和余弦交换了联系方式, 只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


    不知是略有冲动的自己不太对,还是余弦这个人让他感到一丝奇怪。


    余弦看着他的眼神很奇怪。


    段永昼坐回了车,拿到了余弦的联系方式,才一下反应过来,其实余弦根本不觉得他和自己会有进一步交集。


    所以从一开始,就算提出需要他帮忙,余弦的态度也始终是淡淡的。


    那是一种知道事情发展进程之后的极端冷漠和不在意,仿佛余弦清楚他和段永昼只会有这一面,不会有下一次相遇。


    他们的圈层、阶级,都注定了他们从客观上就是很难接触到彼此。


    而且余弦其实很清楚自己过来是因为什么——


    或许从看到段永昼的那一刻开始,余弦就知道了。


    他是漂亮,所以被主事人拉来当了配菜。但这只是因为余弦的性格好,所以余弦并未对段永昼生气。


    而段永昼……


    他……不能说不喜欢余弦……


    可不应该是那种喜欢。


    段永昼也是第一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无论对方是谁,无论对方有多优秀的外貌,从未有一个人给他带来与余弦相似的感觉。


    他确实认识一些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纵使并不常接触,仍然清楚他们对待感情会是个什么状态。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参与这一切。


    但或许是喝了一些酒,又或许是因为什么其他东西。当这个名叫余弦的人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


    似乎他某个方面的感知,因为见到了余弦才开始苏醒。


    段永昼想了想,还是联系了主事人,帮着给了余弦的酒水费。


    他本来就没喝酒。


    对方诚惶诚恐地退回了钱,并保证不会去找余弦要,段永昼才关了这个对话框,迟疑了一下,打开了和余弦的对话框。


    如果余弦能听到段永昼这番心自白,他一定会默默地点评一句处男怀春。


    但他没有。


    他穿着拖鞋和袁初溜回了宿舍。


    段永昼还向他要个联系方式,已经超出余弦的解范围了。


    段永昼的猜测没错,他确实知道自己被拿来当盘菜,但来都来了,他也想顺便凑凑热闹,而且段永昼确实足够养眼。


    他是存了一些勾搭段永昼的心思的,但想了想也就放弃了。


    首先,他玩够了。


    其次,段永昼看着也不是那种好勾搭的人。


    智商太好、现实太成功的人分为两类,一类在情场上熟练流连,已经成了一尾灵活的鱼,滑不溜秋,在每个池塘里停留,又片叶不沾身,认为别人只是为了他的钱,发自内心地看不起对方;另一类偏偏认真专情、天生浪漫。


    但这两类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和他都没关系。


    玩玩就行。


    如果想和段永昼玩,余弦是有把握能玩到第一次的,但后续只会像他的其他关系一样急速崩盘,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他天生就不是那种懂得如何付出和回报感情的人。


    但段永昼人还不错,所以余弦觉得能给彼此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就已经很好了。


    如果真玩过一遍,就什么好印象也没法留,之后只会徒留尴尬。


    余弦他……莫名不太想这样。


    毕竟段永昼确实帮了他。


    至于之后,两个人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袁初把卸妆油抹上余弦的脸,给他一顿呼噜,余弦就这么任由袁初给他呼噜脸,也不动,乖乖站着。


    洛文成已经上床睡觉了,他作息特规律,但其他舍友怎么样他也不会太在意。


    袁初睡得太晚他会有些生气,催袁初早些休息,但袁初装装可怜,洛文成也会立马没了脾气。


    洗漱完毕,余弦换好T恤和大短裤,爬上床。他的床没有蚊帐,只有床单、枕头和被子,一点装饰都没有。他掏出手机,发现聊天软件里多了一个红点。


    段永昼。


    ……他看错了?


    所以其实段永昼也属于那种养一个鱼塘的人?


    余弦盯着段永昼发来的“回宿舍了吗?”一会儿,回了一个:“回了。”


    段永昼秒回:“好。”


    段永昼:“好好休息。”


    余弦:“哦,好好休息。”


    他皱着眉头,无语地看了对话框一会儿,也不知道段永昼到底想和他表达什么。


    段永昼接着就没声儿了。


    这路数,确实让人捉摸不透。


    和那些想搭讪余弦的男人还不一样,有的男人长得不咋地,胜在自信,一上来就问这问那,礼貌聊了几句直接喊宝贝的有,说“天塌下来有我帮你顶着”的有……实际上可能还没余弦高。


    但段永昼。


    他好像有点想和余弦搭话,又好像有点不想。


    余弦也没管,开始刷视频玩手机,直到袁初在下面剪完视频关了灯,余弦的手机屏幕还在那里亮着。


    第126章 海王回忆录(3) 段永昼的千层套路……


    如果你问余弦在这之后和段永昼聊天了吗, 答案是没聊。


    段永昼很忙,忙到没时间去顾及其他东西,每天不是高强度的学习就是工作, 出国回来之后的摊子需要一点一点收拾。


    追求权力与满足自己的野心是他的爱好和习惯,即使对余弦抱有好感, 也确实有追求余弦的想法, 但段永昼并不打算第一时间就付诸实施。


    只是偶尔,碰巧闲暇下来的时候,他还是会想起余弦。


    余弦漂亮得毋庸置疑, 他是人群中的焦点,仅仅凭借这张脸就可以得到很多喜欢。拥有美貌的人很多,漂亮到这种程度的却并不算多。


    但让段永昼更记忆深刻的,却是余弦的眼神。


    淡淡的、疏离的, 像是看透了他又看透了自己的眼神。


    有什么能打动一个人?一场深入的谈话,还是一个眼神?


    至少对于段永昼来说, 弦外之音, 一眼就够。


    至于到底是不是被余弦的漂亮迷惑了心智, 这个时候的段永昼显然是分辨不出来的。


    况且从他人对余弦的态度来看,段永昼认为, 余弦并不算坏人。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余弦猜的没错, 这个世界上功成名就的现充里确实分为两类。


    第一类把人当成了玩具, 把交易当成了筹码;而另一类始终保存着真心和深情, 灵活的脑子和优越的体能让他们博览群书、能出色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却也心绪敏锐。


    而这类人中能够拎清楚自己在感情和工作生活中的位置的,并不多。


    此时的余弦,并不知道也不相信自己得到了这个叫段永昼的人的关注。


    余弦也很忙,忙着去玩游戏、看书、吃好吃的, 忙着摆烂,忙着享受生活。


    他根本就不认为他和段永昼这种人能有什么交集,而且被追求惯了的家伙也从来不缺人喜欢,如果段永昼真的给他找话题尬聊,余弦反而会觉得段永昼另有所图。


    他会跑。


    还好段永昼没这么干。


    两个人同在一个校园,就像是两条并不相交的平行线。


    某种程度上,他们可以共鸣,但至少在那次商K之后的半个月,他们从未交集。


    但缘分这东西或多或少有些奇妙。


    如果不是段永昼碰巧答应了那次邀约,或余弦不是碰巧被拉去参加了聚会,他俩根本就不可能相遇。


    而偌大的校园里,或校园附近的地方,两个人相遇的概率其实非常小。


    但段永昼却一眼就看见了余弦。


    余弦正站在奶茶店前面,侧颜精致,神色很淡,但因为体态修长,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在那里。


    他并没有穿裙子……不过想想也是,他本来就不常穿。


    简单的衬衫和工装长裤,能看出这是一个高挑的青年。


    又带给人不太一样的感知。


    但就是格外顺眼。


    段永昼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走到近处,段永昼发现余弦的面前摆着好多杯……奶茶。


    段永昼:“?”


    这么能喝?


    不对。


    段永昼再看了看,奶茶店旁边展示着一个牌子,抽奖得奶茶。但得奶茶的条件非常苛刻,基本是买七八杯才能拿到一杯。


    而那个特等奖的得主,可以免费喝十五杯奶茶。


    这个活动今天早上才开始的。


    余弦当天早上就抽中了。


    超级欧皇。


    段永昼打了招呼,余弦这才转过头,神色有些惊讶,但笑着打了招呼:“你好。”


    “这是?”段永昼也笑了,将视线转向余弦手中的奶茶。


    “我中了个奖,带回去给他们喝……啊,你要吗?我有十五杯的额度。”


    段永昼挑眉:“你全送出去了?”


    “还有三杯,不算吧。”余弦有些懵地开口。


    奶茶还在做,没做完,三个店员奋力制作中,没时间看这里。


    规定是一个月内喝完不同的种类,但这个规定有漏洞,没有规定不能一下买完。


    大概设定了这个规定的人,也没想到获得特等奖的人会干脆利落地把大半奶茶一次性送给其他人。


    段永昼:“我也要一杯。”


    余弦拿着抽奖票的手就往店员那伸。


    段永昼:“我自己付。”


    余弦的手默默地收了回来。


    段永昼默默看着余弦的小动作,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这么多奶茶,你一个人提回去吗?”


    余弦开口:“啊,本来是朋友帮我提的,但他们回来太远了,我自己可以提着去坐校车。”


    段永昼:“我帮你一起?我没什么安排。”


    余弦:“谢谢。”


    段永昼点了单,因为他只有一杯,所以店员给他提前安排。余弦的单还有几杯,在等待间隙,他们就坐在店里一起等。


    铺面狭窄,而段永昼的腿很长。他没有穿西装,参加工作和会议之外的时间他基本都不怎么穿西装,但一个一米九几的人坐在这种狭窄的地方,还是显得格外有视觉冲击力。


    段永昼的奶茶——准确来说只是一杯不加糖的红茶,很快被制作完成,段永昼就一边喝着红茶,一边和余弦一起等着。


    ……不太好喝。


    也可能是因为段永昼没怎么喝过,不太喝的惯。


    其实他并不是没有安排……


    但余弦身边的气氛莫名地就是岁月静好。


    让人莫名有一种和他一起消磨时间的冲动。


    余弦:误会大了。


    他一直在悄悄观察段永昼,段永昼长得帅,确实帅,但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余弦一直不知道怎么和段永昼开口,他的奶茶还没做完,还需要段永昼一起等。


    但段永昼好像也没提。


    真是个照顾人情绪的好人啊!


    余弦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


    他在将段永昼往外推。


    段永昼:“为什么?”


    他望着余弦,余弦莫名有些……压迫感。


    他了解了一下段永昼,严格来说也不需要太了解,段家公子回国这消息在老师上课的时候早就传遍了。是的,学生都已经不仅仅是这些消息的主要传播源,传播源反而是那些同样从商的大学教授们。


    年纪轻轻的从商者,未来掌管千亿级别商业帝国的男人。


    余弦顿了一下,还是开口:“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声不太好。你和我一起,可能也会被他们讨论。”


    段永昼微笑:“我不介意。你介意吗?”


    余弦:“我没意见。”


    段永昼:“我们是朋友了,对吗?”


    余弦:“对。”


    第127章 海王回忆录(4) 你的觉悟很高,可惜……


    “你看上袁初身边那个家伙了?”


    段氏集团办公室, 一个漂亮的青年坐在段永昼位置的侧前方。如果有谁注意到这个人,就能辨认出这是萨朗波董事长白书剑的侄子,白子悠。


    他有着一张很漂亮的脸, 鼻梁高而直,微长的碎发遮住了那双猫眼里的精明神情。


    他同样在那所大学里学习, 却是直博医学生。


    看似不争权的角色。


    “我可能确实喜欢他。”


    段永昼对自己的感受十分坦率, 喜欢就是喜欢,既然白子悠问出,他也就承认了。


    在他帮余弦拿回奶茶之后确实出现了一些不好的舆论。


    但在余弦注意到这些之前, 段永昼就已经联系人解决了。


    问就是金钱的力量。


    而白子悠是他圈内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对余弦的那个导演舍友袁初关注度极高,但就是死都不出现在袁初面前。


    一个明明在外人面前光辉耀眼的年轻人,偏生就是不敢去接触自己喜欢的人, 只敢在暗处悄悄地看着。


    而这样的白子悠,自然对袁初身边的人有所了解。


    对余弦, 也有了解。


    白子悠:“你要想明白, 他是个海王。”


    段永昼:“只是其他人不适合他, 我明白。”


    白子悠:“他名声很烂。”


    段永昼:“他的舍友和下属都很喜欢他,他只是脾气好。”


    白子悠:“他很穷, 和他在一起会降低你的生活品质。”


    段永昼:“我还没有差劲到需要担心另一个人会影响我赚了多少。”


    白子悠:“他……”


    段永昼站起来, 目光沉沉地看着白子悠:“你以后别坐了, 我办公室以后只有一张沙发。”


    “好吧。”白子悠耸耸肩:“实话告诉你吧, 你还记得那个和我共建了乌鸦的黑客D0001吗?就是他, 段永昼,恭喜你捡到宝了,一看一个准。”


    段永昼顿了一下。


    白子悠:“老实说,我挺欣赏他的……但这不影响我觉得你们不合适, 你是个很执拗的人,认准了一个人就不容易放手。”


    段永昼却开口:“如果我觉得,他也是呢?”


    白子悠:“那你俩就是天雷勾地火,天造地设。”


    段永昼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白子悠:“不是,你真这么觉得?”


    这个时候,秘书带着安保上了楼,礼貌地对着白子悠开口:“白先生,劳烦您起身一下,我们需要搬走这沙发。”


    段永昼坐回了自己的老板椅,动都没动。


    董事长办公室里的他眉目深邃,穿着西装,高大且威严。


    他说一句,这里的人不会说第二句。


    如果有一个人能真的走到他的身边,会和他一起见证一个繁盛的商业版图,有一辈子也享受不完的、真正的荣华富贵。


    白子悠站起身,抗议道:“不厚道啊,那要是余弦来了你办公室,你让他坐哪?”


    段永昼:“他愿意的话,可以坐上我的位置,我站着。”


    “恋爱脑。”白子悠的眼神转了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刚刚那一番试探可以看得出段永昼确实是真喜欢上余弦了。他的老友性格有多执拗,他清楚,段永昼自己也清楚。


    严格来说,段永昼是一个有点爹味男友的角色,处事方式稳重,想要为一个人付出的时候就默默地付出,却也会极其主动地去追求,付出时间和精力都不在话下,有的时候有些霸道,但所有事情都会妥帖地给余弦安排好。只是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容易被海王骗。


    而余弦,驰名海外。


    但白子悠倒也没真的想要拆散他俩,毕竟余弦是袁初钦点的电影主角。


    袁初的眼光是什么?袁初的眼光就是好,就是至高无上的真和正确。


    他对袁初的滤镜深厚,对余弦也没任何恶感。


    没恶感是没恶感,怕余弦和袁初对上眼也是真怕。


    他巴不得把袁初身边的长得好看的全部安全送走,能送走一个是一个,能送多远是多远。


    “我给你看个东西。”


    白子悠翻出手机,给段永昼看了袁初的社交软件,寥寥几百个粉丝,但有一个热门的帖子点赞直接上万,几千条全部都是夸的评论。


    “天啊太美了,这是谁……”


    “这是哪个明星吗?好完美的五官!”


    “哥你有私人号吗,你长得好伟大……”


    袁初发的内容,是电影里的剧照。


    其中一张,是余弦穿着女装的剧照。人工制造的烟雾之中,高挑的身形是极为优越的外在条件,只是侧颜看不清正脸。


    美,美到触目惊心,雌雄莫辨。


    另一张,则是余弦穿着男装的照片。


    袁初刻意挑了个让余弦抬头的动作,余弦倚着实木的椅子,照片照入了脸。袁初偏爱饱和度高的光感强的昏暗的画面,镜头下的余弦微眯着眼睛,看着镜头。视线又透过了镜头,划开观众的感官和情绪。


    那双眼带着的眼神是冷的,半醒之人,浊世浮沉,懒惰背后,是如浓墨般沉沉的疲倦。


    帅,帅得让人颤动心弦。


    一米八,没有一厘米是白长的。


    只一眼就让人觉得,这一定是个内在极为强势执拗的人,说难听点就是犟。


    不够犟的人,不会拽着世俗的缰绳,让一切都随着他停下。


    懒惰,是对世俗的极端逃避和离经叛道,是沉默地往人类的定义上扇耳刮子,是虚无主义到最终消解一切意义。


    是失败者对现实的逃避和认输。


    也是困倦之后的将醒,是暮色沉沉、曦光将至之前那一道浓墨重彩、毫不掩饰的黑暗。


    七宗罪,拼出一个完整的我。


    余弦不是个奋进的人,但段永昼并不需要爱人奋进;余弦不是个世俗上的成功者,但段永昼也不需要爱人成功。但余弦一定是一个认了死就不回头的犟种,一个同样的、某种程度上的“好好先生”。


    而段永昼也一样。


    段永昼看得出来。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一切都让人觉得如果余弦能看上段永昼,他俩说不定真挺合适的。


    前提是段永昼追得到。


    就是白子悠莫名觉得,段永昼这追人的路……大抵会很艰难就是了。


    毕竟有句老话说得好。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白子悠的手一摊:“你的觉悟很高,可惜余弦谈恋爱了。”


    幸灾乐祸。


    第128章 海王回忆录(5) 只做朋友也挺好的………


    大二的第一堂大课。


    余弦坐在教室里, 困得不行。


    校园的环境很好,阳光正好,温暖和煦地照在他这个死人身上, 让他的尸体也跟着暖暖的。


    忽然一阵议论声传来。


    是一阵有些热闹的骚动。


    余弦趴在桌子上:“谁啊……”


    他说出的话根本就抬不起来,感觉一出口就得黏在课桌上。困得要死的人, 可能说的话根本就没成形, 别人听不听得到还是个问题。


    但这次他确实把话给说出来了。


    他身边的一米七美女也和他一起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啊……”


    两个人,谁都没有力气抬头。


    困死了,恨早八。学校还大, 路又难爬。


    学生们的议论却并没有停止。


    “段永昼……”


    “真的是他?”


    “天,长这么帅的?”


    “好高……”


    “他不是大三了吗?”


    段永昼?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余弦才费劲巴拉地抬起头,去看了那么一眼。


    段永昼正好侧头, 恰巧和他对视。


    阳光落在段永昼身上,简洁的穿搭穿出最帅的效果。


    质感轻薄却不显得廉价的棕色风衣, 深色衬衫, 纯白色的长裤和深色皮靴, 看似随意却处处是讲究的英伦风格,和他高大却无赘肉的体格也十分相称。


    一个行走的衣架子, 模特儿般的存在。


    这画面挺梦幻的。


    让人感觉整个灰扑扑的教室, 因为段永昼的到来都提升了一整个档次。


    确实赏心悦目。


    而段永昼看到余弦的时候, 笑了。


    本有些严肃的神情因为这个笑容而变得温和, 让人甚至不需要联想, 就能不由自主地从脑海中蹦出“偏爱”这个词。


    连他本人或许都难以意识到的偏爱。


    余弦对上段永昼的视线,就顺势朝着段永昼点了点头,继续趴了下去。


    随便是谁来吧,只要不是上课铃响、老师来了, 谁都别想让他起来。


    而他确实也没有被打扰,心满意足地睡到了第一节课开始。


    第一节课下课之后,余弦……还是很困。


    其实并没有减缓多少。


    但他的肚子饿了。


    有点儿……痛。


    但是懒得买早餐,教学楼附近也买不到。


    算了,忍忍就过去了。


    “叩叩。”


    有谁敲了敲他侧前方的桌子,余弦抬头,段永昼微笑地看着他:“你也在这儿?”


    余弦:“嗯……对。”


    段永昼看了一眼余弦旁边的,他的朋友。


    当地颇有名望的人的女儿。


    和余弦一起在这儿趴着,看都没看别人一眼。


    余弦的身边其实环绕了一群并不简单的人,但余弦自己的交友标准却是看脸。


    简单粗暴的标准却带来符合世俗观念的结果,奇妙的巧合。


    段永昼:“我早餐买多了,要吃吗?”


    段永昼的手上提着最简单的豆浆油条,但豆浆不是冲泡而是黄豆现磨,装咖啡的纸杯盛了满满一杯,油条也炸得酥脆,泛着金黄油亮的色泽。


    就是装这俩的袋子看上去有点不简单。


    感觉上面是某个挺有名的酒店的LOGO……


    余弦摸摸自己的脸,感觉脸要凹下去了。再摸摸自己的肚子,感觉肚子也要凹下去了。


    段永昼:“油条是甜的。”


    余弦咽了一口口水。


    他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吧,我不能太容易接受别人的东西。”


    教训。


    系统无数次在他耳边开口提(嘲)醒(讽),给他带来的教训。


    太容易接受人类的食物,太容易接受人类的好意,导致对方所当然地以为他允许建立关系,从而发生一系列的混乱情况。


    当然,也有他正邪不分、道德观和节操都相当低下的原因,没得洗。


    血海系统就是余弦本身,巨大的潜意识导致性格和利益观念的错乱,错乱到最后归于一片空白。


    其实是他自己在自言自语。


    为了不让他继续对人类那么温和,血海系统直接在他的意识里建立了一个更为凶狠的防御机制。


    他自己把防御机制给拆了,结果……


    段永昼开口:“我们是朋友,对吗?”


    ——朋友。


    防御机制没有启动,余弦放下心来,他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


    余弦终于接过了这份早餐,微笑着点头:“谢谢你。”


    然后默默地走出了教室。


    段永昼看着余弦的背影,而余弦的朋友仍然懒得抬头。


    她家并不从商,她以后也并不接手家庭的业务。但大家庭里出来的孩子难有傻子,她是余弦交际圈中的人。


    余弦走出去的时候不声不响,他的一切都是安静的,悄悄的。


    只是在一个已经对余弦动心的人眼里,这一切都是如此清晰。


    其他人悄悄地议论,但更多的议论并未带有恶意,反而是善意的。八卦和探究更多,甚至有已经开始双眼放光、显然已经开始嗑两个人的粮。


    绝大部分人其实并不知道余弦“有对象”这件事。


    或者说,似乎余弦并不习惯将这一切公之于众。


    但当他身边出现其他人被发现的时候,他好像也懒得解释。


    段永昼能注意到,余弦的名声确实也并没有众人所说的那么糟糕。


    至少似乎余弦身边忽然出现个他,别人是觉得所当然的。


    段永昼自己也觉得所当然。


    那么,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又是什么目的?


    余弦……


    段永昼坐回他原本的位置,思索着。


    那抹身影挥之不去,这个名字也被反复咀嚼。


    他真的开始喜欢对方了,毋庸置疑。


    在亲眼见到余弦的时候,这种情感就最为清晰。


    在他说出两个人是朋友的时候,余弦的神情显然一下放松了不少。


    大概是真的已经有了恋情,才会对这种示好有抵触心……


    但那一晚又为什么要挽着他……也不是余弦的错。


    他们本来就是同性,稍微接触也没什么关系。


    他却抱有别的心思。


    段永昼的记忆力太好,好到每一点细节、每一缕气息,都记得尤其深刻。


    想收敛自己的情感和情绪,却又忘不掉。


    余弦却不会对他有感情。


    他有恋人了。


    强人所难或拆散情侣,都不是段永昼会干得出来的事。


    既然只做朋友能让余弦那么放心,那就只做朋友。


    总比什么都不是好。


    只做朋友,也挺好的。


    如果余弦能过得开心。


    第129章 海王回忆录(6) 梦境将期待具象化,……


    如果你问段永昼在学业和事业上的双成功有什么诀窍, 那段永昼只会回答一个词,坚持。


    不知疲倦、不知昼夜地连轴运转,在忙完这件事之后再紧锣密鼓地去安排下一件事, 让普通人感到恐惧的极高强度工作和交际已经成了段永昼平日里生活的习惯,一桩桩一件件的日程由每一个秘书和助安排好, 他再用超出常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完成。


    累吗?累。


    但从小到大都这么累, 段永昼反而感觉不到累。


    他只觉得他应该这么做,应如此高强度地工作,所当然地巩固这座商业帝国。


    他的生父出轨后再娶, 而母亲早亡。他对整个家庭的情感都非常淡漠,唯一留下记忆的,是他小的时候生父带着他走过的整个集团。


    庞大,整洁, 肃穆。


    钱权,构建出秩序。


    无钱无权的人, 永远弱势。


    在遭受他人的背叛和分离的时候, 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回旋的手腕和余地。


    也没有保护一个人的能力。


    段永昼在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或者说,在看见母亲眼泪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的母亲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 并未将他作为某种丈夫缺失的情感代偿, 他和母亲度过了一段真正的带有亲情的时光, 也被她教会了如何做一个人。


    再接着, 那个插足一个家庭的第三者无法怀孕, 而极度重男轻女的父亲与段永昼的母亲打响了夺子之战。


    他被带走了。


    带回了那个对权力和金钱、美色有极度渴望的生父身边。


    老段总很喜欢这个聪明、冷静、乖顺的孩子,他给这个孩子安排的一切学业都会被这个孩子完美地完成,然后适当地让他享受一下父子亲情。


    老段总在短暂的父慈子孝的幻象中以为是自己的魅力使然,却没有意识到, 他的孩子已经早早学会了如何察言观色,也早早拥有了夺权的野心。


    段永昼是个极其现实的角色。他想达成的目标,必须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不择手段地得到。


    某种程度上,段家父子确实一脉相承。


    直到老段总被自己引以为傲的孩子彻底扳倒,才从这场由段永昼编织的幻象中清醒过来,却也悔之晚矣。


    而归国的段永昼,已经能坐在这座奢华大厦中最宽敞的办公室里,去看之前借由他生父身份去看的夜景。


    其实看多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很多时候段永昼站在落地窗前,反而更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像小时候的他一样,或者像他的母亲那样,能因为这样的景色而由衷地感到开心。


    纯粹一些、简单一些就可以。


    就足以弥补对母亲的愧疚,弥补曾经的自己不够强大的亏欠,弥补那个几乎从来不存在的、无忧无虑的童年。


    “段总,今晚的会议报告……”


    通往董事长办公室的走廊,秘书跟了上来。


    段永昼看了一眼秘书,晚上九点,跨国会议刚刚结束,刚谈成了一笔大单,秘书也是一脸倦色。


    他开口:“明天中午之前交给我就可以。”


    秘书感激至极,应允离去。


    而段永昼只身一人,走向办公室。


    他还有事情要处,他不能停止。


    厚重的实木门被他推开,门内出现了一个人,站着,就站在落地窗前。


    穿着极其朴素的衣服,也遮掩不住这个人惊为天人的容颜。如果说普通人的侧颜能遮掩这个人的缺点,那此刻站在窗前的这个人的侧颜则是将他的面部优势发挥到惊艳。


    段永昼睁大眼,下意识开口:“余……”


    余弦,他怎么会在这儿?


    但瞬间,段永昼又闭上了嘴。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大厦太高,高到他出现了余弦会出现在这里的旖念。


    或许段永昼潜意识里,真的就觉得余弦身处的地方很高很高——脱离了某种世俗意义,而成为某种渺远的意境。


    段永昼也太冷静,冷静到他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境。


    这不是现实。


    余弦转过了身,眼里带着淡淡笑意,朝着段永昼走来。段永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让余弦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


    熟悉的、淡淡的、温暖的气息,属于余弦的气息。


    余弦给段永昼脱完西装时候,还捏了捏他的肩膀。


    很随意,好像他们是一对情侣,从来都在一起。


    可段永昼却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些什么事情,一些他不愿意记起来的事情。


    那就当他和余弦是一对情侣吧。


    余弦出现在这儿,正常吗?


    再正常不过了。


    这么好的人,所当然地要占据他的一切的。


    “怎么傻站着?”余弦往前走了几步,看段永昼鲜见地仍傻傻站在原地,有些莫名地回身抬头,那双冷的眸子就看着段永昼。


    神色却不是冷的。


    那里面有一些段永昼在现实里得不到,却奢求已久的东西。


    段永昼上前一步,他的腿很长,余弦又并没有走多远,他就走到了余弦身后。


    他伸出手,握住了余弦的手。


    脑神经在睡梦中构建出的、温暖的触感。


    余弦没有挣开,也没有恐惧,没有奉承。他的神色始终淡淡。


    段永昼再小心地、试探着抱住了余弦。


    余弦回抱住了段永昼,拍了拍,开口:“累了?”


    段永昼闷声开口:“嗯……”


    他在向余弦服软。他从未向任何人服软。


    可是很奇怪,他总觉得如果是余弦,他可以服软,甚至可以示弱。


    余弦是温和的,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强势的、冷静的、执拗的。


    “累了就休息吧。”


    余弦的声音远了。


    段永昼再睁开双眼,抬起身体,他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办公室内除了他外空无一人。


    秘书已经走了。


    电脑屏幕还在幽幽地亮着。


    高楼大厦,静得可怕。


    段永昼想起了他在梦里不愿记起的东西。


    余弦有爱人了。


    他不会是他的爱人……他们也从未相恋。


    可梦境里的一切,却又是余弦做得出来的事情。


    梦境将期待具象化,生动得可怕。


    却也只是一个短暂而美好的梦境而已。


    第130章 海王回忆录(7) 爱情使霸总变蠢……


    余弦不愧是余弦。


    余弦和段永昼搞……不对, 勾搭上这件事,成了诸多人关注的谈资。


    但诡异的是,这个消息只能口口相传, 至于校园论坛表白墙等能留下痕迹的地方,不仅最近关于余弦的消息被删除得干干净净, 连以前余弦的那些绯闻都也被清得相当彻底。


    连这都成了谈资一件。


    段永昼做事不留痕迹, 他也未曾打算在余弦面前邀功。


    他只是觉得这些东西留着极其碍眼,而且清这些对他来说也只是顺手的事。


    ……这都不算个事儿。


    对于段永昼来说,这也太小儿科了。


    比起阴谋诡计明争暗斗的商业厮杀, 眨眼之间就是上亿的生死存亡,这儿的事情颇有一些岁月静好的小清新感。


    论坛里、表白墙上,只剩下余弦的几张照片。


    余弦人长得好看,照片也拍得漂亮。但帖子怎么都没法被顶上去, 封楼了,偏偏就是不删。


    也不知道有谁在看。


    余弦自己反正是不看的。


    他可能都不知道有这事儿存在。


    不听, 不看, 不说。


    他恪守尘世的规则, 当一个伪装的正常人。


    系统依旧在他耳边絮叨,但他不管。没人规定自己必须会自己的自言自语。


    但他觉得觉得他和段永昼简直太有缘分了, 哪哪都能遇到。


    而且段永昼性格又特别好, 偶尔能帮上他一些忙, 其余时间也行为得体、进退有度, 相处起来特别舒服。


    只是有些时候, 段永昼会突然沉默下来。


    余弦问他怎么了,段永昼却也没有说。


    似乎是不敢问。


    余弦也从未深究。


    他们确实当了朋友,关系不错却也不算紧密的朋友。


    余弦对这样的距离感非常舒适,在他的世界里, 任何人都必须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而段永昼,将这样的距离保持得很好。


    保持到其实余弦根本感觉不到段永昼是个家世显赫的人,也完全无法觉察到他们之间的地位差异。


    他们之间,非常平等。


    不过说到底,余弦也并不觉得有谁有资格和他不平等——他是脾气好,不是好拿捏。任何企图让他付出多余的情绪价值的人,只会被他果断而干脆地拒之门外。


    他知道人与人交际的基础是交易:交易需求,交易情绪价值,交易经济价值,但不好意思,有些东西他确实不是很需要。


    一切以他的舒适为先。


    这就是情商低的体现。


    但段永昼,确实算得上是处情绪价值的佼佼者。


    “段永昼是个好脾气的人”——如果他对段永昼的评价能给段氏集团里的人听,那群高管能把余弦供起来每天准时上香,保他们今天见段总时段总的心情风调雨顺。


    可惜不能。


    段永昼可以永远温柔吗?可以。


    仅对余弦。


    因为两个风格迥异的大帅哥偶尔走到一起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瞩目了,就算互联网上的痕迹全都消失,也完全抵挡不了大学闲得无聊的一群吃瓜群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而且实在养眼。


    英伦风的高大帅哥,和常服的清隽美人,这两人搭在一起别提对围观群众的视线多友好了。


    余弦对人还经常没什么距离感,凑近贴贴是常有的事,这种时候两个人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发光源。


    但这就苦了段永昼。


    他当了以前自己最不屑的那种人,他摸清了余弦的行动轨迹,精心安排各种巧遇,控制着一周一到两次的见面频率,只为了让自己这个朋友别被余弦给忘了。


    他还在找余弦的恋人到底是谁,但又实在是找不出来,也不敢直接问余弦。


    直接问,不仅可能会问出一个糟糕的答案,还可能让他的意图过于明显。


    ——他完全忽略了一个事实,段董事长精明如斯,深谙人性,问不出口,仅仅是因为他实在太在乎余弦。


    步骤全乱。


    他根本拿捏不准余弦究竟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只能像一个笨拙的暗恋者一样,一点点地慢慢地去试,去小心翼翼地占据余弦身边一个朋友的位置,去一次次试探余弦的那个恋人究竟在哪儿。


    找不出来!


    根本就找不出来!


    这个认知让段永昼几乎抓狂,余弦的那个所谓恋人就像一个幽灵,游荡在段永昼的意识里,让他每每刻意和余弦保持距离的同时不敢伸手去触碰余弦。


    所有的心机、手段,在余弦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但其实,那些坑害人的、灰色的手段,段永昼也从来没想过要在余弦的身上去使用。


    灰色的东西之所以是灰色,就是因为它无法辩清楚黑白。他自始至终将余弦放到与他平等的地位上,不需要余弦开口,他就已经有足够的自觉。


    只不过是比余弦的身世好一些,也只不过是更有钱一些。这些东西不足以被称为优势,也并不是优越的资本。


    其实聪明人哪里不知道怎样付出情绪价值?


    商场上的厮杀,还能比谈个恋爱、交个朋友简单?


    无非是觉得不值而已。


    外人眼里那些显赫的、令人眼红的、为人称道的,余弦不在意,段永昼也不在意。


    潜意识里,行动上,段永昼甚至将余弦放在了高位。


    不需要任何朋友来强调任何事情,段永昼从未想过逾距,也一直在安安分分地和余弦做朋友。


    只是需要压抑下每次见到余弦的时候,对余弦愈发厚重的欣赏和喜欢。


    绝大多数时候,余弦和那些陌生人议论的完全不一样,反而是安安分分地、沉默地去过着非常普通而平淡的温馨日常。


    他们也约了几次饭,段永昼让余弦挑地点,余弦都挑得特别规矩,但是店面格外整洁干净。


    他们AA。


    那个晚上在办公室里的美好的梦成了梦魇,明明温馨至极,却挥之不去。


    现实中余弦的一切举动都在向段永昼证明,如果他们真的能在一起,余弦和梦境里的他并无二异。


    但只做朋友也好。


    也足够了。


    段永昼一直认为自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坚持的。


    直到他又做了一个……春梦。


图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