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配偶
封闭舱要比观察室狭窄许多, 进去便能一眼望到尽头。
此时独立的玻璃皿已经彻底碎裂,空荡荡的玻璃皿正汩汩地向外冒水,可水池却是安静的。
“嘎吱。”
整个舱内除了水流声只有脚下冰层被踩碎后的破裂声。
越靠近水池, 冰层越厚。
晏越注意到自己脚下的冰层散发着红,而越靠近水池边的冰层却是蓝色的, 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封在冰层中的流弹碎片。
他将口罩拿下来, 硝烟味顺着刺骨的温度扎在肺里,刺激的他轻轻咳了几声。
咳嗽声回荡在整个封闭舱内,水面依旧平静如初。
在来的路上, 有士兵不断被抬着出去,惊恐的叫喊着“人鱼吃人了”,也有抱着自己的断臂嚎啕大哭的,还有因为似乎受了巨大惊吓而眼神呆滞的人。
封闭舱传来一声嗤笑。
赫瑞斯连肉质稍硬的鱼都挑嘴, 更别说人了。
他呼出一口白雾,睫毛上都结了冰。
温度表显示现在是零下二十五度。
虽然穿着特制的防护服, 但这种刺骨的寒冷仍然刺穿了防护服抵达了骨缝, 手腕上的机械表也发出了低温警报。
因为大病初愈没什么力气, 他缓慢却坚定地走向那个平静到连一丝波纹都看不到池边喊:“赫瑞斯,出来。”
封闭舱的水很深, 并且这里并不像观察室可以看到池中的部分, 肉眼能看到的只有一个水面而已。
水仍然没有丝毫的波动, 但他确信它在水下, 静静地观察自己。
晏越用拳头抵在胸口处强压想要剧烈的咳嗽的感觉, 挑了个干净的池边干脆坐了下来。
这身厚重的防护服光是穿着走过来就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力气。
人鱼没有回应他,他也不硬来,把提进来的箱子在池边打开。
那里面是一排排放好的镇静剂、麻醉剂、抗体和其他药剂。
骨节分明的手在众多可以瞬间制服人鱼的药剂中只挑了没有任何副作用的营养剂出来,然后将箱子重新关上。
熟练地将营养剂抽进注射器中, 他说:“出来吧,只有我。”
水池依旧纹丝不动。
他余光扫过冰层中一同被冻住的鱼尾鳞片,继续说:“你一直躲在水底也没用,这三天他们没给你吃的吧,还让你受了伤。”
“没有稳定的营养来源,你度不过成熟期。”
来自喉咙的痒意让他忍不住又轻咳了一声催促道:“快点,这里很冷。”
不知道是那句话起了作用,平静的水面开始泛起涟漪,池中央缓慢地映出一张精心雕琢的脸庞,和一双漆黑的瞳。
从瞳仁到眼白,漆黑无比。
直到水中的人鱼浮出半个身子,晏越的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深色的花纹像玻璃碎纹爬满了它精壮的躯体,横亘在上面的伤痕大大小小正在向外溢血。
淡蓝色的血液掩住那些黑色的碎纹,突兀地增添了死亡的诡谲气息。
它破水之后鼻翼轻动,似乎是被致命的香味吸引。
池边的晏越呼吸一滞,下意识便是抄起一旁的箱子抵在自己的脖子面前。
“喀拉——”
人鱼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冲到了面前,铁皮黑箱在利齿下像纸片一样脆弱破碎,里面准备好的药剂扑簌簌地坠落进水池中。
恍惚中他只来得及看到锋利的犬齿,本能的挡住自己的脖子。
耳边潮湿的呼吸越发沉重起来。
健壮的手臂撑在脸庞,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近在咫尺。
人鱼将他困在了胸膛和地板之间,可这看似暧昧的动作在此时却没有任何的旖旎氛围。
失控中的人鱼力量恐怖无比,抵在身前破碎的黑箱子正在不断逼近。
他艰难地找到了控制项圈的按钮,就在他按下按钮那一刹,一滴水坠落到他的眼角。
金色的卷发参差不齐地不断坠落着水滴,发尾还有些烧焦的痕迹。
人鱼淡蓝色的血滴答在身上,隔着近了他看清那身上数不清的伤痕。
除了弹孔伤,还有深不见底的刀伤。
此时伤口边缘狰狞地翻向外面,发炎溃烂,漏出里面森白的骨头。
往日平静的眸子因愠怒而波动,像临近海啸时的风暴。
箱子破裂口处镇定剂快滑落下来时,那只原本准备按下按钮的手迅速转变目标把它拔了出来并扎在人鱼的侧颈上。
因为腾出一只手操作,箱子不可避免的被压到身前,小臂传来剧烈的疼痛。
但他没顾得上疼,迅速将镇定剂推入人鱼的体内并默数了十个数。
十个数后,挤压在箱子上的力减轻了,但那双漆黑却涣散的瞳孔仍旧没有重新聚焦。
下一刻,利齿撕裂衣物刺入.肉.体。
晏越闷哼一声脸色更白了,有一种骨头都要被刺穿的错觉。
血液和温度从身体里不断流逝,握着镇定剂的手却松了下来。
他知道人鱼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因为见过赫瑞斯的咬合力,如果真的是失控状态恐怕自己的肩膀早就被咬穿了。
现在或许只是人鱼在发泄情绪。
它的世界一片漆黑,万籁俱静,只能闻到一股清冷凌冽又熟悉的气味,以及那股让它为之疯狂迷恋的浓香。
五感被封闭了两感,嗅觉和触觉在此刻无限拉长放大。
从深处滋生的饥饿感和欲求让它迫不及待地将怀里的人揽起,蹼爪抵在他的脊椎上,野蛮又用力地将人嵌在怀中,贪婪地吸食着。
清冽气息萦绕在身旁,那股无处释放的焦躁终于得以短暂压制。
随着镇定剂和营养剂的起效,它的动作逐逐渐轻柔下来。
从咬变成了舔舐,最后轻轻叼着,时不时用鼻尖眷恋着蹭着怀中人脖颈处的嫩肉。
晏越在塞夫朗公园见过一只马尔济斯宠物犬,就这么叼着喜欢的玩具安静地呆在树下。
突如其来的不爽感让他奋力握拳强迫身体恢复力量,手一勾拿到最后剩下那管镇定剂毫不犹豫扎在了赫瑞斯的背肌上。
温暖干燥的手掌抵着它的胸膛将它推开,赫瑞斯有些不耐地扫了一下鱼尾,扣着人类的肩膀将距离重新拉回,尾鳍尖上的倒刺轻易地将地板砸出了小坑。
晏越确实拿它没办法,人鱼性子随性又自由不受拘束,只有它想听话的时候才能听话。
他看到赫瑞斯身上那些溃烂发炎的伤口仅仅覆着一层刚生出来的生物膜。
因为疼痛难忍又看不到,人鱼无法自控地用尖锐的蹼爪划烂了那个伤口,现在它身上新伤旧伤加起来有十多处。
处于成熟期的人鱼自愈能力和人类基本无异,无法愈合的伤口只会让病变进一步加快。
他费劲地撑起身子,拿着打火机将军刀的刀刃烧红,任由沉重的人鱼压在自己身上像个大型挂件。
金色的脑袋此时搭在自己的颈窝处一动不动。
或许是因为闻到了汽油和燃火的味道,人鱼的喉咙震动发出低吼,下意识就想挣扎,但闻到熟悉的气味后犹豫着又放下了手。
身下的人类挣扎换了个姿势,鱼尾被布帛轻轻摩擦过,温热的手掌抵在肩头似是安抚。
下一刻肩头传来的剧痛让尖锐的蹼爪瞬间抠烂了坚硬的地板。
它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眉头紧锁,手臂的血管都突了出去,用力扣着地板,即便如此也控制着不伤到身下的人类。
“忍着,谁让你刚才把箱子咬烂的,麻醉剂和消毒水都在里面。”
晏越的声音淡淡的,但手下的动作一点没停顿。
溃烂的伤口被灼烧过后的军刀一寸寸剜去,淡蓝的血液在滴落到地板的瞬间便结了冰。
伤口很深,光是剜去一处溃烂伤便让晏越额角沁汗。
当身上的伤全部被处过后,周边的地板已经惨不忍睹了。
他说:“起来。”
人鱼没动,像个闹别扭的小孩,额头抵在他的颈窝微微喘息着,仍是不肯离开。
耳鳍随着它呼吸的律动有意无意抚过他的喉结。
晏越等了一会儿后不耐地用刀柄拍了拍它的脸颊,却被却被湿漉漉的蹼爪握住了手腕。
人鱼空洞而无聚焦的瞳此时因为疼痛而显得波光粼粼。
金色的发断断续续又可怜地披在脑后,散在面前。
晏越没吃这一套,皱起眉说:“起来,不要装,我知道你能听到了。”
那些伪装在迷茫下的狡猾一瞬即逝,它问:“你怎么知道?”
晏越没回它,抓着一旁的墙壁从人鱼身下翻出来,拿起刚才因为争斗而掉落在一旁的联络器。
赫瑞斯没听到声音,鱼尾打在地板上响了两声。
“把东西准备一下,还有生物黏合剂。”
联络器那边收到消息后马上问需不需要镇定剂,他扫了一眼赫瑞斯说:“暂时不用。”
赫瑞斯闻到那股冷冽气息逐渐远离,随着舱门扭动后变得似有似无。
耳鳍微微抖了一下,安静地等着。
候在外面的格雷西看到晏越出来后连忙准备好的东西递过去,目光触及到他身上红蓝一片的血迹斑点后脸色白了一下。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后面又放弃了。
毕竟晏越决定的事情没人可以改变。
一旁的士兵看到这个研究人员全须全尾走出来,露出惊奇的眼光,看向他的眼神也变了。
士兵实在没想到他居然没被人鱼撕咬,看起来只是流了一点血,全身上下没有伤,除了病气只有一点疲倦感。
一直沉默的莫里盯着晏越肩膀处的艳红开口说:“晏,你或许还没驯服你的试验品。”
晏越冻僵的的身子缓慢有了知觉,看向莫里。
“如果你一直都要这么进行实验,那我建议你消杀这只人鱼。”
“无法驯服的试验品就像战场随时可能背叛你的士兵,如果不能为你献上忠诚,将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说到最后,莫里盯着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到什么,“毕竟,我不想跟一个随时可能死亡的人合作。”
晏越接过格雷西递来的东西拉开舱门,因着侧着身让人看不清表情,“不劳上校费心,我命大。”
封闭舱内的人鱼乖巧地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靠在一边等他,听到异动后耳鳍微微一动,似乎想蛇行过来。
晏越制止了它的挪动,为它的伤口喷上生物黏合剂。
赫瑞斯针灸一动不动安静地呆着,没有聚焦的瞳仁隔着肩头望向漆黑的铁壁,在此刻脱下了狠戾的人鱼到显得有些乖巧。
生物黏合剂喷上的时候应该有些痛,浅色的睫毛也只是细微地颤抖了一下。
就在晏越撬开一个牡蛎要递给它时,一直沉默的赫瑞斯开了口。
它问:“什么是消杀?”
晏越一愣,问它:“你听到了什么?”
赫瑞斯鱼尾撑着自己的身躯突然直立起来,俯下身来低垂在他颈肩闻嗅着。
他能看到它身上那些黑色的纹路在此时暴涨,耳边的声音像是来自深渊的呼唤。
“你要杀了我吗?”
还没等晏越回答,突然一阵剧烈的撞击伴随着天旋地转的视线,让他防不胜防倒向一边,跟人鱼一起坠入水池之中。
“赫瑞斯!”
晏越没想到病变会突然暴起,猛地大叫,在水中寻找赫瑞斯的踪迹。
人鱼金色的鱼尾已然变得漆黑,隐隐泛出赤红的痕迹。
他看到它在水中痛苦地挣扎,撕扯着自己的伤口。
“赫瑞斯!”
船体此刻在剧烈摇晃,他像是坠入了风暴之中,费劲地伸出手想要游到它身边却被一阵浪无情地打了回去。
“别过来!”
它嘶哑着嗓子,警告晏越。
而剧烈无法寻找源头的疼痛迅速将它最后那点清明吞噬殆尽,周围变得喧嚣吵闹起来。
下一刻,黑影在水中划出一道锋利弧线,直冲着晏越而去。
那个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晏越根本躲避不及,突然后背有个什么东西奋力推了他一下将他推离了赫瑞斯冲去的方向。
人鱼抓了个空,岸边的木屑在它锋利的爪下瞬间破裂纷飞,让人心有余悸。
那个地方闪过一个灰色的影子。
是研究室那个烟灰蛸。
它不知道从哪里蹿了过来将他推到一边,腕足疯狂摆动着卷着他的衣角将他带离那片旋涡的中心地带。
是连通的管道吗?
晏越没来得及考虑便听到一阵阵低鸣。
低鸣声是从船的外部传来的,遥远但却极具穿透力。
赫瑞斯此时正在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鱼尾。
本就受伤的鱼尾在它的挣扎下开始大片大片脱落鳞片,淡蓝色的血液在水中迸发出来。
它眼不能视,失控的蹼爪像刀一样将鱼尾撕裂,整个水池开始绽放出蓝色的血花。
就在它更加用力撕扯鱼尾时,一只苍白的手将它的蹼爪牢牢握住。
“呃!”
晏越吃痛闷哼,冷汗顿时从额头冒出。
不用看已经知道手已经被尖锐的指甲刺穿了,再用力一点就能把手部的神经戳断。
“赫瑞斯,醒醒!”
而无论他怎么呼喊它,人鱼都像是听不到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那只蹼爪似乎想要挣脱束缚,他索性一咬牙,奋力收拢快没知觉的手,十指相扣,指缝抵在它蹼指间的薄膜上。
随着他手部的收拢,指甲刺的更深了,蓝色的血和红色的血在水中融合起来。
薄膜的触感很独特,如果是平常他或许会来研究一下,但此时此刻这些全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挣扎着拿出后腰上别着的一只粉色药剂,奋力扎在人鱼的脊椎上并费力推尽。
但这管抗体并没有让它更轻松,相反让它更痛苦。
因为这个东西不是平常的抗体,这是晏越和奥凯西一直秘密研究出来的融合剂。
他让格雷西准备了那么东西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有这一管药剂才是最重要的。
可这份融合剂本来不该现在被使用。
他的计划是在赫瑞斯度过成熟期后进行注射,因为伤重的赫瑞斯很有可能没等成熟期结束就彻底病变,但他万万没想到赫瑞斯体内的污染会突然爆发。
这份融合剂是奥凯西数十年的心血,只有一份。
他能做的只有死马当活马医,赌一把。
将最重要的一张王牌轻易使用,他却格外平静,等待赫瑞斯的反应,并发誓。
出了这扇门,这艘船上有一个算一个,他会挨个算账。
赫瑞斯眉头紧锁,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又无处释放,鸣叫出像恶鬼诅咒般的声。
音波进行无差别攻击,玻璃皿彻底震碎,水面也开始剧烈震荡。
晏越皱着眉强忍着,温热的液体从耳道流下,烟灰蛸迅速爬上来堵住他一只耳朵,但很可惜没什么太大用。
他知道如果现在依旧不能阻止赫瑞斯,自己会死在声波之下。
但药剂的生效需要时间,他只能死死握住赫瑞斯的蹼爪,防止它在失控时给自己的心脏来上一爪。
“好吵啊——”
他知道这种感觉,像是全世界嘈杂的声音全部汇集到了一起要将意识吞没。
“赫瑞斯,不要听!”
“不要让它们支配你,只有你自己可以!”
他不顾流血的耳朵,在它耳边喊到,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进去。
烟灰蛸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爬下去缠在他的手背上,短短的触手费劲地塞进紧握的掌中。
又是一阵剧烈的撞击,紧握着的手被迫分离,人也被激起的浪狠狠掀翻砸向岸边。
晏越后腰砸在岸边,疼的两眼一白差点昏厥,头顶上的灯闪烁了几下后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晏越!”
联络器进了水后声音断断续续的,莫里的声音有些急促,“忒亚遭到了攻击,你暂时不要出来!呆在里面!”
然后是格雷西的声音:“幽灵船,是幽灵船!教授,不要出来!谁叫你也不要听!”
还没等晏越回应,联络器便彻底失去了作用。
封闭舱监测到撞击波动后自动降落了玻璃,水池被隔离开来。
他吃痛着想游回岸上却想起来身后的赫瑞斯,于是一咬牙迅速将手收回来防止胳膊被夹断。
世界在玻璃落地的瞬间重归寂静,一个柔软的东西覆上了手背。
烟灰蛸趴在他的手背上,挥舞着短小的腕足。
寂静之中脚底突然出现一个旋涡,要将他吞进去。
一只蹼爪迅速从水底握住他的脚腕,猛地向下拽。
冰凉刺骨的水注入鼻腔中,因为窒息只能被迫紧闭眼睛,感官也在这一刻放大。
粗粝的掌心沿着他的腰摩擦到胸前,下一刻那双熟悉的蔚蓝色竖瞳重新出现了在他面前。
瞳色清明,映出他蹭到了脏污的脸颊。
竖瞳深邃到要将他溺毙,受伤的手被轻轻托起。
它似乎有些意外,“为什么?”
那张脸彻底褪去模糊的中性感,带着深邃和锋利,此时任谁都无法将这张脸认错了性别。
它如脱胎换骨一般,晏越甚至听到了骨骼增长的嘎啦声以及再生的声音。
人类的手因为痛楚在它的掌心微微发抖,可他的脸仍是淡漠无波的。
“我说过会帮你。”
它眸色沉沉的看着他。
人类的贪婪和欲念肮脏地随处可见。
他们直勾勾地看着它们,伸出拿着枪炮麻绳的手。
唯独这个人的眼睛清澈明亮,手中空空荡荡。
掌心的手还在生性的颤抖。
它歪了一下头,在人类的注视下低下头颅轻轻舔舐起那些伤口,人鱼的唾液迅速疗愈起那几个血洞。
在低头时,它的眼睛紧紧黏在他的身上,注视着面前人类的一举一动,连细小的反应都不肯放过。
晏越被那个眼神盯得后脊发毛,下意识想要缩回手,“不用,松手。”
可紧紧握着的蹼爪让他分寸不能脱离掌控。
刚才那场争斗似乎只是一个虚幻的梦。
此时在他面前的人鱼强健又美丽,它身上那些伤正在加速愈合。
晏越不适应这种黏腻的相处方式,想要挣脱但浑身无力。
不知道哪里散发出的一股异香充斥着整个水池,让人头脑昏昏涨涨。
“我说够了,不要再这样为我疗伤了。”
水中的双腿开始克制不住的发抖,声音中开始有了微怒的情绪,强忍着不适镇定下来。
面前的野兽似乎对他这样的反应很受用,施力探了一下伤口。
“嘶”
晏越顿时板起脸掐住它的肩胛骨,嗓音不悦地沉下来,“你听不懂吗,我说让你松手。”
异香更浓,他掐着它肩胛骨的手都开始发抖,因为用力控制自己不发抖,关节处开始发白。
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心底陡然生出的躁动让他被迫咬破舌尖保持冷静,手这才稳下来。
人鱼心情很好,它在晏越暴怒的边缘松开了手。
可那条鱼尾不老实地扫在他的腿上,似有似无地磨蹭。
突然,它看到了什么后眼神锐利起来,周遭的气氛骤然冷下来,那股异香也随之散去。
它的蹼爪提起一个湿漉漉的东西,灰白色的烟灰蛸像个破扇叶一样疯狂乱舞。
“这个东西是什么?”
它的声音中带着些许不爽。
晏越很想知道烟灰蛸怎么来到了这里并救了自己,所以对着赫瑞斯伸出手示意把烟灰蛸给自己。
“烟灰蛸。”
烟灰蛸泪眼婆娑地看着晏越,奈何提着自己的那只蹼爪让它无法逃脱半分。
该死的人鱼!
赫瑞斯看不出表情,眼中的情绪深深浅浅不知道在想什么。
“它很吵。”
赫瑞斯现在仍然能听到烟灰蛸在咕噜咕噜地控诉着。
但这种声音只有它能听到,晏越显然听不到。
晏越不解赫瑞斯为什么这么说,并且自己没什么心情继续泡在水里,“这是实验品,把它给我。”
赫瑞斯的面前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掌掌心有道道疤痕。
它的目光顺着手腕向上挪动看到小臂上也有许多伤痕,或是针孔或是刀伤。
因为他白,那些青色的血管有些淡淡的突起,这些疤痕就格外的明显。
烟灰蛸被提着送向掌中,但中途却又反悔停了下来。
晏越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这只人鱼又反悔了。
赫瑞斯弯起眼睛,看似在笑,可那笑却是冷的。
因为它听到这只章鱼在咕噜咕噜地控诉中喊了一句,妈妈。
它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现在它不想着就这么简单的把这个玩意送过去。
“它是实验品,那我,是什么?”
人鱼叙说着人类的语言,有些奇怪,或许是因为没有声调不带感情平静地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冷、又空灵,直击心底。
蔚蓝色的竖瞳是野兽的模样,可晏越竟在野兽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种复杂的情感,那双眼睛深的要跟海底融为一体。
已经成年的人鱼肩膀宽阔,面容俊美极具蛊惑性。
但晏越愣在原地一时竟答不上来,这并不是被它魅惑到了,而是他有一种荒诞的诡异感。
就像是一只实验的兔子突然跳起来对他说:我算你什么?
可能因为兔子不会说话,人鱼会说话。
它静静地看着人类,等待他的回答,目光陡然森冷下来。
仿佛这个人只要不回答它满意的答案,下一刻就会用锋利的蹼爪穿透他的心脏。
晏越并没有说话,神色恢复正常。
眼前的人鱼不是兔子也不是烟灰蛸,它们拥有堪比人类的智商,糊弄它相当于自寻死路。
就在这时船体又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动,天旋地转间他被水带到了一个坚硬的怀抱中。
措手不及的他只好拿手抵着它的胸口,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好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避免了回答赫瑞斯的问题。
在紧急关头他捂着耳朵上的联络器防止联络器脱落掉进水中。
里面传出的电流声咝咝啦啦的,完全听不到声音。
“上校?莫里亚当斯上校?”
没人回答他。
他心底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周围被玻璃笼罩,偌大的水池中只有他、赫瑞斯还有一只烟灰蛸。
“格雷西?”
电流声在此时戛然而止。
就在他想要继续呼唤外面的人让他们把玻璃壁障打开时,赫瑞斯提着他的联络器轻轻拽了下来。
赫瑞斯自成熟期后变得有些陌生,它频繁且怪异的行为让晏越有一种事情即将脱离控制的感觉。
晏越不悦地刚想要说它,就看到它眯起眼睛将手里的烟灰蛸随手一抛,看向玻璃外的方向。
烟灰蛸终于脱离了魔爪,努力地划着短小的触手想要游到他身边,却被一条金色的鱼尾一扫,扫出去了几米。
离着晏越更远了。
烟灰蛸不信邪,又往那边游,这次被扫的更远了。
人鱼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在晏越看不到的地方,鱼尾倒是没停下来过。
“没必要出去,它们不会伤害你。”
它的声音低沉又磁性,耳膜都在为之震动。
“什么意思?”
晏越敏锐地皱起眉,意识到了什么抓着它问:“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东西?”
他这才发现,在刚才那阵水波将自己撞进赫瑞斯的怀抱后,人鱼的蹼爪便牢牢的固定在了他的腰上。
此时他们紧紧的贴在一起。
“松开。”
抵在腰窝的蹼爪磨蹭了一下才撒开。
晏越听不到联络器里的声音,头顶的电灯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通了起来。
屋内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封闭舱外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他跟外界断了联系。
而唯一能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只有刚才说了那句“它们不会伤害你”的赫瑞斯。
面前这只人鱼饶有兴致,并不像之前遇到污染物那般的警惕,它很放松。
“到底是什么,你知道什么?”
晏越将散在额前的发捋到脑后,看人鱼仍在眯起眼睛看向那个方向没听到自己的话,一把拽住漂在面前的金发。
金发被稍微施加了力度拽过去,它顺势将目光放回他身上,眼神似乎变了。
“你真想知道?”
晏越不耐,“什么”
有力的胳膊重新揽上了腰间,迅猛地冲向了水池的另一处角落,那里有一个玻璃窗。
它灵活地跃起,锋利尖锐的指甲牢牢地抓在墙壁中。
紧接着粗壮的鱼尾托举着他攀上了玻璃窗边,晏越并不费劲地被送到了窗边,看到了玻璃窗外的景象。
他震惊地看着窗外的景象。
鱼群和鲸群环绕着船身,五颜六色的水母和绚丽的热带鱼形成了一条诡异又美丽的彩带,浮在周遭。
虽然这个玻璃窗并不大,但他看出来环绕的鲸群正在进行某种仪式。
突然身边的人鱼启唇高鸣,跟在失控期的叫声截然不同。
这声音有力又富有鲜活的生命,像是海洋初始的声音。
听到人鱼的高鸣,鲸群高高低低的附和着。
声音在此刻汇聚成为海洋的交响乐。
他浑身湿透,防护服早就在之前被人鱼撕扯烂了,身上只有一件湿透了衬衣。
因为它紧紧贴着自己,他甚至能感觉到当身边的人鱼高鸣时胸腔的震动,这种震动声从它的胸膛,传到了他的全身。
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绝非不适。
恰恰相反,这种声音让他莫名地静下了心来。
赫瑞斯看到怀中的人类攀在窗边,安静又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心情大好,勾起嘴角又鸣叫一阵。
下一刻,晏越看到群鲸开始散开却并未离去,反而开始交.配。
此起彼伏的鲸鸣声穿透了船体,环绕在船舱中。
晏越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它,“是你?你的成熟期会干扰到鱼群和鲸群?”
当他回头时便跟那双深邃的竖瞳对上了视线,他这才发现在自己认真看着外面景象的时候,人鱼一直在观察着自己。
骤然撞进那双眼睛中,他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因为面前震撼的景象而略微的失态,于是收回刚才的兴奋与激动,手掌抵着它的胸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第三次拉远。
温热的手抵在自己胸前,它扫了一眼却没什么不悦。
“它们臣服于我们”
“我们的成熟,会影响它们”
晏越蹙眉,想起来之前莫里跟他说四日后会抵达沉没海域,以及刚才那个撞击后格雷西喊了一句的“幽灵船”。
幽灵船其实只是一个海上传说。
在可见度不足半米的大雾之日,航行在海洋的船只会突然被撞击,船上的水手开始焦灼暴躁,甚至开始莫名生病。
船行的路线会不断改变,无论怎么调整方向,最终都会朝着目的地越来越远。
水手因食物断绝和疾病得不到救治而死亡,最后整只船迷失在海上。
这种传说晏越并不相信,但他觉得这些问题一定能从赫瑞斯的身上找到一些头绪。
他怀疑地看向这只人鱼,“幽灵船也是你做到的?”
赫瑞斯闻言轻笑一声,“不是那是你们人类的说法。”
“这片海洋总会有它自己的方式,指引我们”
晏越不知道赫瑞斯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的成熟期已经结束,鲸群和鱼群为什么还围着船舰阻止航行。”
虽然这些海洋生物很美丽,但是它们这种围绕着船的行为必然会使忒亚的速度降低。
到时候别说四日了,或许抵达沉没海域会更久。
废弃基地只会在某个地方出现一段时间,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后面又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晏越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赫瑞斯眨了眨眼睛,浅色像鱼刺版的睫毛扑闪着,瞧着很无辜。
“它们在等我”
晏越问:“等你?”
赫瑞斯点头,“在等我交.配成功才算仪式的完成。”
它看着面前人类的脸当场沉下来,立马补充,态度诚恳又良好。
“我无法驱散它们”
可它的嘴角隐约勾着,这让晏越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它,默默摸到了腰后一直别着的枪。
“我去哪里给你找雌性人鱼。”
晏越感觉自己被一只人鱼戏耍了,在这里多余跟它交流,于是从鱼尾上跳入水中。
人鱼一只蹼爪牢牢抠进墙壁中,看到他离去,隐约似笑了一下,也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可我们会选择陪伴自己度过成熟期的作为配偶”
晏越的脸黑下来。
他清心寡欲一辈子,对情爱之事毫无兴趣,对人没兴趣,对人鱼更没兴趣,有也仅是在科研上的兴趣。
而且这种还没度过成熟期的人鱼还是头一次遇到,在此前他并不知道人鱼种族会有这种奇怪的要求。
他只知道人鱼的求偶期会影响到其他的生物,这种事情很合。
但被吸引来的海洋生物一直留在周围等待人鱼,就有点过分了。
更何况这里暂时没有雌性人鱼。
“那没有人鱼陪你们,你们就没办法度过度过成熟期了?”
他的声音隐约带了些冷。
赫瑞斯松开牢牢抠在墙壁的蹼爪顺势坠入水中,灵活地来到他身边,刚才那个微笑似乎只是一个错觉。
“我们会自己度过”
青年的脸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那你就当自己是独自度过成熟期的,告诉那些鲸群快点散开。”
说到这里,他又恢复了曾经那个冷淡的模样,眼中毫无感情波动。
“如果它们不散开,忒亚的追击炮会让它们葬身于此。”
人鱼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抬起头对他说:“我知道了”
随着几声鸣叫,鲸群停止交.配,开始四散,但仍有不少围绕在周围不愿离去。
晏越并不期盼能跟动物无差别沟通,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此时因为船体逐渐归于平静,降下的玻璃重新抬了起来。
他没管水池的人鱼,紧接着游到岸边将湿透的防护服下装脱下打开了舱门。
烟灰蛸趴在他的肩膀上冲着赫瑞斯的方向示威似得挥舞着腕足,消失在了门后。
水中的人鱼独自呆在水中看着被带走的烟灰蛸,无害的视线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森冷和阴沉。
俊朗的眉宇间溢满不悦。
有几只鲸鱼不愿离去,围在窗的周围鸣叫着。
赫瑞斯用独特的声音跟鲸鱼进行沟通,眼睛却望着晏越离去的方向不肯挪开。
[不需要]
[这个人类只能是我的]
[我会带他回去]
第23章 第 23 章 他是我的
晏越走出封闭舱便被扑面而来的潮湿雾气挡住了视线。
外面的温度跟里面有着天差地别, 地板上的冰层全部融化后溢出一片水渍。
门口的守卫也都不知所踪。
此时联络器已经彻底报废,于是他干脆扯了下来丢进兜里。
肩头上的烟灰蛸像个螃蟹一样横着爬进兜里,把联络器拽了出来抖了抖水然后学他一样放在脑袋上。
占据了它半个脑袋的联络器突然发出了细小的电流, 电到了它的脑袋。
它又焦急地把联络器丢进兜里重新爬回了肩上。
一直在这一层鬼打墙的晏越并没有注意到它的细小动作,耗费大量时间的他终于来到了三层。
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脖子被烟灰蛸冰凉的腕足贴着, 似乎在提醒他。
在只能看清几米路的雾气下,靠近了才看到声源是什么。
面前人类的躯干正对着他,能看到衣服上面的特温助手的名字铭牌。
可躯干链接处却不是助手的头, 而是一个诡异的背对着他的鱼头。
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人类的东西此时正贴着墙壁啃食着木板,细微瘆人的咀嚼声环绕在安静的三层。
晏越的身后就是向下的楼梯,想要上楼只有这一条路。
环顾四周,最近的只有一个走廊上的花瓶。
于是他放轻脚步提着那个花瓶悄悄靠近背影, 在还有几米远距离的地方猛地把花瓶砸向身后。
花瓶碎裂的声音惊动了背影,鱼头扭成诡异的角度驱使着躯干跌跌撞撞扑向那个方向, 趁这个机会他迅速跑回研究室。
研究室的门并没有关, 里面传出人类说话的声音。
胸膛以上的视线全都被雾气这盖住, 看不清里面的人究竟是谁。
他敏锐地挑眉,放轻脚步走进研究室中摸到了藏着的枪。
他并不觉得是格雷西或是谈寺。
谈寺还在牢狱之中, 格雷西应该跟莫里在一起, 在这里出现的概率并不大。
“到底在哪里, 该死的, 怎么全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这个不是, 这也不是,到底在哪里啊!!”
保险箱被撬开,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还有不少被撕毁了。
正在满头大汗翻箱倒柜找资料的特温并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冷不防听到一声冷笑手猛抖跌坐在地,“谁?!”
当他眯起眼睛看清面前的人后,脸上的惊恐非但没消失还更甚,“晏越?你没死?”
脸色苍白的青年蹲下身,一只手惬意地插着兜,那只手拿着枪扒拉着地上的资料。
“找什么呢,嗯?要我帮你一起找吗?”
特温的脸在看到枪的瞬间大变,连连后退想要站起来却撞到墙壁上退无可退。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青年抬起眼皮,凉凉问:“你都没死,我怎么能死呢?”
特温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勃然大怒,“布拉德利骗我?”
他混沌的灰色眼睛迅速转着,盯着出去的方向猛地掀起地上的资料想要阻挡晏越的视线。
青年早就料到他要这么做,在他起身的瞬间一枪精准地打到了他的小腿上。
“啊——!”
特温摔在地上抱着腿打滚,颤抖着手看着满地的血看向他。
“晏越你竟敢你敢在忒亚动手?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瘦削的青年面色不改,反问:“是吗?”
“你完了!在忒亚伤害研究人员是死罪,接下来你会面临无尽的审判!不,不止审判,不用等回帝国,在忒亚我就要让布拉德利把你啊!!”
话还没说完,青年面无表情又开了一枪。
这一次瞄准了膝盖。
地上的特温终于安静下来,疼的直翻白眼说不出话,当意识回归时只见黑漆漆的枪口顺着往上,停在了心脏周围。
持枪人冷漠的不像是人类。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人的恐怖之处了,恐吓对这个人来说没用。
因为这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冷汗浸透了后背,特温干吞了吞嗓子,知道现在没有人能来救自己。
他只能走投无路恐吓晏越,企图让晏越有那么丁点的顾虑。
“你把我杀了,你也别想好过,布拉德利一定会用这个接口趁机枪决你,就算是莫里亚当斯也保不住你!”
青年没有说话,特温以为奏效了,可接下来那个冷笑让他的幻想彻底破碎。
“可怜你特温拉斐尔都走到这里,居然还这艘船上的人还抱着这种天真的想法,布拉德利如果真的是这种大善人,就不会让你自己在这里找东西,知道吗?”
特温听到这话突然冷静下来,问:“你什么意思?”
晏越深邃的眼睛像黑洞般,平静无波却暗含危机,要将人吸进去。
“还听不懂吗,我如果是布拉德利,在我进入封闭舱的时候就会找人做手脚,掘地三尺也会把东西找出来,军部的手段比你有效多了。”
“你只是他一颗弃子,在选择你和讨好我之间显然布拉德利选择了放弃你,说到底是因为你已经没什么用了。”
特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猛地抓向面前,但很可惜只扑了个空,连人的衣角都没拽到。
他恨恨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晏越算了算时间,跃到桌面上,将二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
特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闻到那股靠近蔓延的腥臭味警铃大作,“你想要做什么?”
被未知的恐惧萦绕着,他手忙脚乱想要爬上那个桌子,只想靠近晏越。
奈何受伤的腿怎么都使不上劲。
“你去哪?晏越!你回来!”
抬眼时看到视线中的青年抬起手又开了几枪,他吓得叫出声怒骂呵斥,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很快他发现那些子弹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就在他以为逃过一劫而庆幸时,视线中突然冒出一对鱼的眼睛。
鱼眼滴溜溜地转着。
“啊!!”
他尖叫着爬向一边,因为他认出了鱼头身下的部分,以及那个沾血的铭牌。
晏越故意用枪引诱污染物进入,又开枪给它定位,为的就是这个。
他踏着桌面翻身离开,留下一句话。
“我说过,如果再烦我,我一定会把你这张脸撕下来喂鱼,但很可惜我现在没什么心情,就让鱼自己来吃吧。”
清瘦的背影在大雾中很快消失,身后声音从怒骂到大哭到祈求最后直到消失不见。
出了这扇门,肩膀传来一阵异动。
他捏着手舞足蹈的烟灰蛸下来,“你也要吃?不行,老实呆着。”
烟灰蛸似乎冒着崇拜的星星眼,假设晏越能看出来的话。
小插曲结束,他很顺利地抵达了二层。
跟他想的一样,二层也没见到人。
他的兜里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肩膀的烟灰蛸反应很快,迅速爬下去把联络器拽出来塞在他耳朵上。
完了还探出一个滑稽的脑袋似乎在求表扬。
晏越有点意外,烟灰蛸不应该有这种智商表现,难道是污染让它进化了?
而且刚才爬下去的速度真的很快,跟水里的速度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教授,教授能听到吗?”
联络器中传出格雷西的声音。
晏越将问题搁置,回到:“格雷西,你在哪里,这里发生了什么?”
联络器那边的格雷西听到他的声音后大大地松了口气。
“终于能联系到你了,我在一层这里。”
“忒亚在三天前被幽灵船攻击了,船上的士兵突然就跟发疯了一样一股脑冲去甲板那边,我们发现这个雾会让人致幻,所以士兵都没听指令,你千万别从那里出来,等着我下去找你。”
晏越皱起眉反问:“三天?”
“对,教授,你失去联系已经70多个小时了!”
“我刚”晏越猛地看向机械表。
他进封闭舱才不到二十四小时,可为什么外面已经过了三天?
至于格雷西说的这些致幻的雾气,他从底层走上来却没受到任何影响,而且刚才那些事绝不是幻想。
格雷西不会骗他。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你确定外面的雾会致幻吗?”晏越又问。
格雷西说:“当然!我在雾里看到我外祖父了,上帝啊,我外祖父去世了二十年了,但是刚才他就在雾里招手让我过去,吓死我了!”
“我旁边本来还有跟我一起逃难的,我跟他说不要过去,但是他非说什么那边有金银财宝就冲过去了,然后整个人都消失了,太诡异了,这肯定是因为我们被幽灵船撞到了。”
晏越想起来赫瑞斯说幽灵船只是他们自己的叫法,隐约觉得这个事情并不简单。
“你不要下来,就在一层呆着,除了你还有谁能联系上吗?莫里亚当斯和谈寺呢?”
“谈寺还没联系到,但是他被关着肯定没什么问题,亚当斯上校在隔壁的房间,我们这些保持意识清醒的都在屋里躲着呢。”
说完,格雷西又问:“教授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二层。”
“二层二层有布拉德利舰长在,他应该在他的办公室里!你可以去那里躲着,一定不要吸入这种雾气啊!”
格雷西话刚说完,通讯便诡异的中断了。
指不定什么时候联络器会重新起作用,于是他把联络器重新放回兜里,走向了布拉德利的办公室。
就像格雷西说的那样,布拉德利果然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只是门是被反锁的,他在扭动门把手的时候惊动了里面的布拉德利。
“谁?!”
布拉德利的声音很警惕。
晏越悄悄把枪上膛,准备强行砸破门锁。
突然身旁冷不丁蹦出一个声音。
“你在干什么?”
发出疑问的人胡子拉碴,戴着一个破旧面罩。
来人看到面前的晏越没有戴着面罩还能保持清醒,有些意外,但也很快警惕起来。
他说:“原来是你。”
晏越打量了面前的人没想起来是谁。
那人看晏越不认识自己了,气的指着自己腿上的义肢说:“这条腿就是你干的,你居然不记得我了?!”
晏越这才想起来是谁,眼神也冷了下来。
这个人在他刚抵达的时候冒犯过他,这只腿就是被他用冷冻枪冷冻后踹碎的。
没等那个人有什么动作,他迅速用枪抵着那人的脑袋,压低声音威胁:“闭嘴。”
红发军官恨得牙痒痒,“又来这样,你到底是研究人员还是罪犯!”
晏越的视线在军官肩膀上的军衔扫了一眼,比印象里低了不少。
屋内的布拉德利愤怒大喊,“到底是谁?!”
就在红发军官想要大叫出声时,耳边的声音凉凉响起:“你告诉他,我就会让你先死,然后打开这扇门让他一起死。”
那人果然不出声了。
晏越继续说:“但如果你听我的,非但不会死,里面那个座位,就是你的。”
他的声音平静又冷漠,却带着独特又致命的吸引力。
“忒亚此时岌岌可危,也是取代他最好的时机,坐在那个位置上你有什么是拿不到的?”
“上次的事让你被降职了吧,在这个地方被降职一定受了不少冷眼。”
红发军官从挣扎变得安静,心中开始动摇。
他质疑问:“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晏越笑了一下,“凭我能一句话让亚当斯上校来忒亚保护我。”
“我能让他来,也能让帝国任免布拉德利,就算是在海上的忒亚最终也脱离不了帝国,叛国罪你是清楚的。”
“现在选择吧,跟我合作,或者被一枪打死。”
屋内的声音再次响起,脚步声急躁逐渐靠近门边。
而自己脑袋上的枪却稳稳的抵着。
他很快接受了晏越的条件,喊:“叔叔,是我,你的侄子鲍威尔!”
听到这话的晏越意外地挑起了眉。
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停止了。
布拉德利有点怀疑:“鲍威尔?你怎么在门口?”
鲍威尔连忙说:“我从一层看到好多人都疯了,赶紧下来找你,怕你遇到什么危险。”
布拉德利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我没什么危险,你回去吧。”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鲍威尔着急了,冷汗直流看向晏越,“这我可没办法啊,不是我不听你的!”
晏越面无表情说:“想办法进去,告诉布拉德利雾气开始在二楼弥漫了。”
鲍威尔眼睛迅速转了一圈,继续说:“叔叔,雾气开始在二楼弥漫了,这样下去屋里也会没办法躲的,我带了面罩下来,快让我进去,我好像听到污染物的声音了!”
晏越深知布拉德利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拿捏他就要这么拿捏。
果然,鲍威尔话音刚落,面前的门就被打开了。
在门开的瞬间晏越把鲍威尔挡在面前迅速挤进屋里,并反手将门关上反锁。
“面罩给我。”
布拉德利刚说完就看到后面的晏越,不可置信地看向鲍威尔,愤怒无比。
“鲍威尔你竟然敢骗我?”
他看到晏越手里闪着冷光的枪,态度来个了大转变,假情假意笑着对晏越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忒亚的系统检测底仓没有生命迹象后我还担心了一阵子呢。”
说完不忘瞪鲍威尔一眼。
青年不吃这一套,“那你猜站在你面前的是人还是鬼?”
布拉德利假笑着不动声色向后退,“这还能这么开玩笑的肯定是你本人。”
然后在摸到枪的瞬间变了脸:“管你是人是鬼,去死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晏越肩膀上的一个灰色东西瞬间膨胀数倍,一口吞没了他手中的枪。
速度快到他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看着空荡荡的手,他指着烟灰蛸表情像见了鬼,“这这这这是什么玩意?”
烟灰蛸打了个饱嗝爬进了晏越的兜里。
失去武器的布拉德利冒着冷汗看向晏越,“打打个商量。”
“特温拉斐尔已经获得了应有的惩罚。”
“什么?”
晏越说:“我说,现在轮到你了。”
布拉德利还想要狡辩什么却看到晏越把枪给了鲍威尔,讨好的模样转瞬即逝。
“你这蠢货,这是我侄子,你居然把枪给他?鲍威尔,杀了他!”
可拿到枪的鲍威尔一直不动,看着他的眼神也有点恐怖。
布拉德利催促三次,逐渐变得恐慌,“你居然敢不听我的话?你知道你凭什么能留在这里吗?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滚蛋了!”
鲍威尔握着枪的手不断颤抖,心里在疯狂动摇。
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就算你今天放过他一命,他也不会放过你。”
“布拉德利生性多疑,手段残忍,他容不下背叛自己的人。”
握着枪的手不抖了,轮到布拉德利抖了。
“不要听他的,你要什么我给你,你要什么位置我都给你,中尉,我给你中尉!”
“中尉不够吗,那就上尉,副舰长!!我会跟帝国申请,帝国一定会同意的!鲍威尔你不能杀我,我可是你叔叔!!”
胡子拉碴的鲍威尔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睡过好觉了。
他本来是过不下去来二层这里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偷走,但没想到遇到了这种事。
只要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就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了。
一双混沌的眼睛冒着阴险的精光,他说:“你现在记得是我叔叔了,我装义肢的时候你不记得你是我叔叔,我被革职的时候你也不记得我是你侄子,我被其他人欺负看不起的时候,你甚至避而不见!!”
布拉德利甚至没办法反驳他,只能说:“还能解释,鲍威尔你听我说”
鲍威尔冷漠地摇头:“不用解释了,叔叔,我会代替你管好忒亚。”
“再见,布拉德利叔叔。”
随着枪声的响起,血流如注。
鲍威尔杀了跟自己有血缘的叔叔,手发抖声音却异常平静,对晏越说:“你答应我的事不要忘了。”
青年上前蹲下,在布拉德利的尸体旁拿到关押房间的钥匙,“忘不了,现在你就留在这里不要出去,等人来了就说他畏罪自尽了。”
说着,他把因为蹲下身而散在面前的碎发重新捋到脑后,苍白的手血管分明。
当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时,门却被鲍威尔挡住了。
他冷冷地看着鲍威尔,“让开。”
鲍威尔一反常态笑着打量他,“既然我现在是忒亚的舰长了,那我还怕什么呢?”
“送上门的肉都不吃岂不是傻子?”
肩膀上的烟灰蛸自从吞了手枪后就陷入了沉睡状态,甚至差点滑落下来,还是晏越把它捞着塞进了兜里。
鲍威尔也正是看准了这点,加上枪在自己手里才相信晏越此时已经没有抵抗的能力了。
于是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面前俊朗的亚裔青年。
青年嗤笑一声,“这么等不及,是觉得自己活不久了吗?”
鲍威尔压着身子靠近那个清冷的气息,被无情地躲开也不恼,猥琐地笑着。
“怕什么,你们那边不是有一句话叫什么,生米煮成什么饭?”
面前的青年越是冷漠就越激发他的征服欲。
腿上连接义肢的地方隐隐作痛,他恨不得就现在把这个人撕了扯断腿。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他,鲍威尔停顿了一下偏头去看。
就是这个偏头的间隙,一只锋利的蹼爪瞬间刺穿了整个坚硬的门,蹼爪向上的手臂被木屑刺破不断滴落着淡蓝色的血。
鲍威尔惊讶的看着那只蹼爪,觉得肚子有点凉。
低头看到一个巨大的血洞,哗啦啦地留着血。
面前不堪重负的木门被暴力拽开,巨大的影子笼罩在面前。
什么东西?
他有点疑惑,但脑袋已经转不动了,只听到一句“不要碰我的”
鲍威尔呆滞的摔到地上,终于看到了那个影子。
它湿漉漉地头发散在面前,嘴角咧开,像是恶魔从地狱中爬了出来,对企图觊觎自己东西的恶鬼亮出了獠牙。
在生命最后的时刻,那双森冷的竖瞳伴随着深深的恐惧永远镌刻进了鲍威尔的灵魂中。
晏越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封闭舱跑出来人鱼嫌弃地将手里的尸体丢向一边,缓缓蛇行到他身边在他颈侧闻嗅着,像在确认什么。
低垂的金色散在他脸侧,在它俯身的动作下缓慢抚过喉结。
痒意让他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一步,问:“你怎么出来的。”
人鱼确认自己的猎物身上没有其他味道后,满意地在他耳边低语:“那个东西关不住我的你是我的”
那声音低沉,甚至带着一点卷舌音,好似法语的缱绻,用尾巴勾住了心尖。
晏越听到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反驳,一个脚步声迅速迫近让他不得不转移视线。
来的人看到这惊讶的一幕,恐惧地看着他,当即要大喊出声。
晏越眼神一凌,正准备灭口,突然远处飞来的子弹射穿了那个人的喉咙。
是莫里亚当斯。
他只是扫了一眼屋内两具尸体,马上将视线投向一旁。
“我听格雷西说你醒了,感觉哪里有什么不舒服吗,船内的雾已经散了大半,但对于你的身体来说还是有些影响的。”
晏越摇了摇头,这个雾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甚至可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不同于其他吸入雾气会导致幻视幻听之人,他只是感觉有些碍眼。
他说:“我从底仓上来,只看到了特温拉斐尔,忒亚上现在是什么情况。”
赫瑞斯从这个人出现的那刻开始神色就冷了下来,它森冷地盯着这个眼神黏在晏越身上的人。
那个眼神让它很不爽。
在海底,任何想要觊觎它东西的生物都会被残忍地剖成一块一块。
它并不吃,只是欣赏这些生物死前的痛苦与懊悔并为之兴奋。
莫里刚上前一步想要开口,本来安安静静呆在旁边的人鱼突然死低声嘶鸣,那嘶鸣声布满了警告与驱逐的意味。
狠毒的目光生生逼停了他前进的脚步。
下一刻,人鱼竟将旁边的青年拦腰抱起向相反的方向迅速逃离,并且在临走前阴冷的扫了他们一眼。
粗壮有力的鱼尾和锋利尖锐的蹼爪让它在船舱中灵活的像丛林中的巨蟒,霍尔连开了三枪却连它的尾鳍尖都没打到。
“怎么办,那东西把教授带走了。”霍尔眼见着人鱼的身影迅速变小,连忙问。
莫里缓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向人鱼逃离的方向,示意霍尔停止攻击。
那似乎并不是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的意思,反而更像是警告。
因为他靠近了晏越,导致它不爽的警告?
第24章 第 24 章 拴住我,或让我把他们撕……
为了在船舱中更灵活便利地爬行, 赫瑞斯从原来的横抱到后面把他抗在肩上飞檐走壁。
晏越一个一米八的成年男人被扛着在船舱中高速移动,视野中的地板和墙壁在飞速向后消失。
他甚至几次都感觉自己快要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而在每一次出现即将摔下来的错觉时,腰窝上的蹼爪又牢牢地将他扣了回去。
人鱼的骨密度比人类高, 顶在腹部的肩胛骨硬的让他的意识反复在昏沉和清醒中交替,像在云端昏迷又被扯回现实。
疼痛和失重感让他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固定自己, 但能抓到的只有赫瑞斯坚硬的后背和滑溜溜的鱼尾。
耳边的风像刀一样刮过脸颊, 他无力地任凭这只来自海底的野兽扛着自己蛇行,连挣扎都做不到。
直到视线不再天翻地覆,它终于将他放了下来。
但腿已经软到没办法再站直, 他只能扶着这个始作俑者维持自己的体面。
虽然心里已经极度抗拒,但奈何身边只有这一个能供他稳住重心的东西。
如果不是死死拽着它的手臂,他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能跌坐在地上,毕竟全部的力量都用来克制自己不吐出去。
“你你发什么疯?”
晏越连生气都没办法大声说, 嘴唇轻启发出几个支离破碎的气音。
他用力之大,连指腹都开始泛白。
可人鱼对此像是没什么感觉, 反而是面色不虞, 目光不断在他身上梭巡着。
他们看着他的眼神让它很不爽, 甚至在刚才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那个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这只是它的东西,怎么敢有其他生物觊觎。
即便是看着也不行, 这对它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挑衅。
它话里没什么好气, 眯起眼睛, 周遭的压迫感逐渐增强。
“我不喜欢那个人类”
“还有那个黑头发的”
晏越感觉自己的世界此时天旋地转, 一只手狠狠摁在胃上, 听到耳边的话情绪更大。
就为了一个不喜欢,扛着他在忒亚里上蹿下跳。
他这摇摇欲坠的身体脆弱的已经经不住任何折腾了。
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但很快这种愤怒变成了无可发泄的无奈。
他怎么能跟一只海底生物讨论这个呢。
它们没有人类的道德束缚,做事随心所欲, 一个看不顺眼便是厮杀。
跟野兽谈道德,实在可笑。
他定了定心神,抬起的眼淡漠疏离。
“在这里,不是你不喜欢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别说不喜欢,即便是恨你也得给我打碎牙吞进肚子里。”
一层薄汗沁在他的肌肤上,头发有些凌乱衣衫也不像从前那样整齐,可偏偏眼神却是镇静的。
因为他有自信,让这只人鱼无法脱离自己的掌控。
赫瑞斯因脱离了成熟期,此时足有三米多长,鱼尾立在地板上身长也足有两米多。
晏越猛地拽着它脖子上的项圈,逼迫它俯下身子,达到平视甚至是仰视自己的地步。
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因着这个动作迅速靠近,一股潮湿气息袭来,那双野兽的竖瞳骤然撞进视线中。
“你最好掂量清楚,离开这个地方我保证你不出一天就能在海底暴毙,即便不是彻底变成污染物,你脖子上这个玩意也会掐断你的脖子。”
“耗费我这么大的精力,在没达到我的要求完成我的任务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
晏越几乎跟它额头顶着额头,气息在一言一语之间喷洒在它的肌肤上。
那双蛇般的竖瞳清澈纯粹,当它不想时,便不会隐藏任何情绪。
此时那双瞳仁微微扩大,细小到人类的眼睛看不出来。
那是感兴趣的生反应。
它咧开嘴角,喉中发出嗬嗬的轻笑。
晏越听到这只人鱼说:“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让我看到他们在你身边你要记得拿这个”
话到一半,湿漉漉的蹼爪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拇指摩挲着他的腕骨。
温柔,但却又极度按捺着毁灭的欲望。
“拴住我不然”
“我会把他们撕碎在你面前”
“然后我会把你一口一口吃干净”
赫瑞斯猩红的舌尖轻轻舔舐着嘴角,望着他的目光缱绻又邪恶,充满着侵略性。
好像此时此刻它已经在撕咬他的肉身,吸食他的血液,品尝这种美味。
晏越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想到这只人鱼居然在自己面前如此挑衅他,潮湿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明明它的命就握在他的手上。
就在他清冽的眸子暗含愠怒时,船舱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他猝不及防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之中。
他这才发现赫瑞斯把他带到了一个封闭狭小的储物间,连窗都没有。
它那巨大的鱼尾甚至在这里需要蜷着,地板被鱼尾挤的满满当当。
在他没站稳趔趄时不可避免地踩到了湿滑的鱼尾上,一只有力的手臂拖着他的臀.部将他揽了起来。
虽然他此时是俯视着它的,可气势陡然灭了大半。
此时晏越也并不想跟它继续纠缠,与其在这个狭小的地方跟它争斗不如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况且这里的温度不知为什么会这么高,还有一股在封闭舱闻到的似有似无的异香。
他故意忽视面前浓稠的视线,推开赫瑞斯,从它的手臂上跳下来,因为燥热顺势扯了一下领口,白皙的锁骨若隐若现。
就在他想要扭开门把手时,蹼爪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它三番四次的激怒他,已经让他薄怒,刚想发作却看到人鱼收起表情稍显认真,耳鳍微微抖动在听着什么。
过了大约一分钟,他才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是什么东西急促的打在船体上。
屋外的脚步声窸窸窣窣。
“教授呢?不在那边吗?”
“快点找到教授!”
“暴风雪来了!我们抵达了沉没海域,但是这里的风雪实在是太大了!”
“紧急避险,船舱在三分钟后高速下潜至五百米深位置,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防止人员伤亡!”
有人喊:“可是甲板上还有很多人啊!”
另一个声音说:“没时间了!这场暴风雪已经被污染了,再等下去我们都会没命,这是命令!”
晏越听到后眼神一凌,拽开门把手就要出去。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那一层,即便回不到研究室,那么找个就近的避难所也是足够的。
至于身后的额人鱼他自然是不担心。
它们活在深海之中,别说五百米深,它们可以在千米深的地方安然无恙。
可就在他刚踏出一步时,船体剧烈摇晃竟将他重重甩回了屋里。
后脊撞在一个坚硬的地方,地板上堆着的鱼尾顺势缠了上来,锁着他的胸膛。
那扇大开的门也在摇晃中被带了回来,在他的面前重重的合上了。
于此同时忒亚开始迅速下潜,脚下的地板开始呈四十五度角倾斜,他不可避免地要冲着门撞去。
托腰上鱼尾的福,他还没撞到门板上。
这种感觉并不舒服,有种被捆绑束缚、甚至可以说被拿捏的感觉。
高速下潜的压强差让他开始难受,他紧闭着眼调整呼吸,此时也顾不上那条不安分的鱼尾,牢牢抓着它滑腻的鱼尾。
鳞片将他的掌心割出了细细小小的伤。
杂物噼里啪啦地砸在墙壁和木门上,还有一些撞到鱼尾上。
他并没有注意自己在人鱼的鱼尾和怀中,这些杂物并没有碰到他一个衣角。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在短暂的几分钟后,冰雹砸在船体的声音随着忒亚的下潜逐渐减轻,耳边那些杂物坠落的声音也消失了。
他此时终于跌坐在地,腰腹上的鱼尾也不知道何时松了开来,宽大的尾鳍惬意的甩了一下。
兜里的联络器在此时滴滴答答响起。
“晏,能听到吗?”
莫里的声音不疾不徐响了两遍,在第三遍时,他余光看到金色的尾鳍不轻不重地甩了一下,木盒子瞬间被扎成了筛子。
里面的杂物也不免受到牵连。
他没搭它,接通了联络器回答了莫里。
“你没事就好,我们抵达了沉没海域,而且在雷达上找到了废弃基地的踪迹,大约一个周后会靠近。”
晏越干脆接受现实,坐在地上支着腿说:“嗯,基地不会长时间出现,别迷失路线了。”
莫里说:“但是晏,在此之前你需要面临审判解释,布拉德利的死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了,但不要担心,除了我,知情之人已经被我的人射杀了,我会保你,但这个审判还是需要进行的,知道吗?”
晏越因为刚刚缓过来,脸色不太好,摁着太阳穴说:“我知道,什么时候?”
在这场闹剧结束后,必然要进行清点人数。
布拉德利的死,鲍威尔,乃至特温拉斐尔,都需要一个解释。
即便莫里在忒亚此时是军衔最高的军官,也无法帮他跳脱这个流程。
毕竟特温拉斐尔就是在他研究室出事的,而赫瑞斯扛着他逃离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被人看到。
“过几天。”
联络器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下来传出莫里暗含试探意味的声音。
“那只人鱼跟你在一起吗?”
晏越想起里还有一个人鱼,扫了一眼那个不太老实的尾巴以及满地的狼藉,“嗯”了一声。
莫里沉默一秒,说:“保护好自己。”
说完,联络器陷入了沉寂。
等到眼前不再重影,晏越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拽开门。
目光扫向人鱼,语气清冷:“乖乖跟我回去,接下来几天你给我老老实实的。”
金尾人鱼扯起嘴角不置可否。
“我当然不会走”
晏越看到它那个视线,感觉有些不舒服,不知道它在打着什么主意。
“你最好记住。”
它怎么会走呢?
这艘船正好省了它的事,那个地方就快到了。
等到了那里,他就再也跑不了了。
它要把这个人,仔仔细细地拆吃入腹,各种意义上。
——
接下来的几天内,忒亚上的人情绪都不高,不少人魂不守舍的过着。
毕竟他们其中不少人亲眼看到前几天还在一起谈笑的朋友瞬间被卷进无边无际的海里。
还有人甚至在迷雾过后看到同类厮杀,像野兽一样生吃人肉,那场面实在是让人恐慌。
更何况连舰长布拉德利少校都在此次灾变中遇难了,失踪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那些幸存的代表人员熬到了审判庭开庭的那天,等待来自帝国审判庭暂驻忒亚的审判员入场。
有人提前听到了风声,看到晏越入场时小声的跟身旁的人嘀咕着。
晏越刚坐下,审判就开始了,但他没什么心情听。
眼底的乌青证明着他昨晚并没有睡好。
这几天为了防止赫瑞斯逃离,他一直睡在观察室二层。
当初为了便于观察,在设计初时就把观察室的二层地板用钢化玻璃取代了,所以他脚底下就是培养皿水池。
不仅是水下的人鱼做了什么他能看到,连他做了什么人鱼也能看到。
所以这几天晚上赫瑞斯都在他身下的水域直勾勾地盯着他。
即便他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出人鱼在他的身下时时刻刻观察着自己,只要他睁开眼就能跟那双蔚蓝的竖瞳对上视线。
他并不怕别人看着,如果放在从前这根本不会干扰到他。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即将抵达废弃基地,或是最近身体实在是消耗太大有些吃不消,只要他睡过去就会开始做梦。
梦是潮湿的、一望无际的漆黑。
四面八方的浪打来,将他包裹。
海浪冷的刺骨,可打到身上后肌肤却是灼热的,这种冰与火的交替让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些浪像触手,又像是别的东西,从他的肌肤上一寸寸地抹过去,连发丝都不放过。
他迫切的想要从那个浪潮中挣扎出来,但挣扎只能换来更猛烈的压制。
它们迅速从他的身下攀升,捂住他的口鼻让他窒息。
他无数次从梦中憋醒,有些恍惚。
起来给自己倒杯水时,水下的人鱼仍跟在他不近不远的距离。
等他无视它回去躺下时就能看到那只蹼爪紧紧贴在玻璃上,似乎即将击破这坚硬的钢化玻璃。
即便他知道这个玻璃是整个研究室内最坚硬的玻璃,但就是有这总莫名的错觉。
它的身下是被黑暗笼罩,深不见底的阴影。
无论他何时入睡都会重新回归这场梦境中,越睡越困后面干脆起来检查数据。
就这样熬了几个晚上。
难得离开观察室,他又实在没睡好,撑着脑袋在思考这件事时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还是身边的人推了推他,他才醒过来过来。
抬眼看到审判庭的审判人员包括几个代表人员都在看着自己,被抓包睡觉也没有丝毫的情绪,只是淡淡的看了审判长一眼示意再说一遍。
审判长脸色不太好,转念一想面前这位是个金贵的,前不久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连陛下都青眼有加。
而且他也是收到了某些提醒的,因此并没有发作。
况且晏越的面色实在是太差了,明显也是这场事故的受害者之一。
这么想着,审判长清了清嗓子重新复述:
“在清现场的时候,我们在你的研究室中找到了一些断肢,DNA对比结果表明这出自于特温拉斐尔准尉,但我们并没有找到拉斐尔中尉的下落,并且有人称在三层见到过你,关于这个问题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面色很差的亚裔青年说:“与我无关的事情我有什么补充的?”
此话一出,不止审判庭的人,下面坐着的人此起彼伏开始抽气。
太狂了,实在是太狂了。
没人敢在审判庭面前如此狂妄,晏越是第一个。
就在所有人准备看审判长会怎么处罚晏越时,审判长涨红了脸瞪大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古怪的说:“那你知道拉斐尔中尉的情况吗?”
“我从底舱回到研究室时,看到他在里面撬我存放资料的保险箱,声音挺大的,外面有个污染物就听到顺便过来给他吃了,就这样。”
他平静地叙说了这个让其他人听了以后并不平静的话。
“既然拉斐尔中尉没有逃离污染物的攻击,你又是怎么逃离的呢?”
青年不耐地皱起眉,“你们清现场的时候应该知道那个污染物是他的助手吧?他的助手被他推出去挡枪,死之前自然还存留着对他的愤怒,看到他当然第一个找的就是他。”
他的话刚说完,另一个审判庭的人就逼问过来。
“众所周知,你跟拉斐尔中尉的关系并不好,按你这么说他的助手也不会放过你,你为什么不救拉斐尔中尉呢,是不是因为对他有怨恨,所以不救他?又或者你是故意引诱污染物过来让它攻击拉斐尔中尉的。”
代表人员看到支着脑袋的亚裔青年眯起眼睛,周遭的气氛冷了下来。
“他自己说后悔把助手推出去,所以决定要把命还给对方。”
那人一脸不信,做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这不可能,难道是你亲耳听到的吗?”
“那你就是亲眼看到的?”
晏越的话让他当场哽住,挂不下面子反问晏越是什么意思。
晏越问:“你亲眼见到我引导污染物过来攻击的?”
那人又被问住了,脸青一阵红一阵。
“既然你不是亲眼见到的最好把嘴闭上,话说出口前先掂量掂量说出来会不会有什么下场。残肢上有污染物撕咬过的痕迹,不是污染物做的还能是我做的?”
“还有,我复述这件事只是因为我看到了而已,并不代表着我有义务替人背锅。”
说到这里,他已经彻底不想跟面前这个蠢货继续交流,双手插兜站起来。
“不要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我的时间,否则”
他冷冷地扫了那个审判员一眼,吓得那人一激灵。
“耽误了时间,说不定,下一个特温拉斐尔就是你。”
然后他毫不犹豫离开了会议室,甚至这里没人敢拦他。
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审判员大叫着:“晏越!你去哪里?审判还没结束!”
旁边一直沉默的审判长推了推他,示意不要再说了。
那人没想到头一次踢到了铁板,连一贯严肃的前辈都这么说。
这晏越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道不是只是一个在研究上比较厉害的人吗,值得审判长都这样偏袒维护。
年纪稍大的审判员接过话茬继续说:
“特温拉斐尔中尉因盗窃重要资料判处十年有期徒刑,又因此时下落不明死无对证,暂时搁置。接下来是关于布拉德利少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莫里突然开口:“布拉德利少校因错误指挥,致使忒亚损失惨重,于办公室内畏罪自尽。”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审判长听到后,看着手里的资料,甚至连鲍威尔的名字都没来得说出来。
坐在那边的年轻上校优雅地翘着腿,说出的话不容置疑,肩头闪亮的军衔已经快比许多人加起来都要高了。
此时此刻,他是忒亚最高的执行长官,也没人敢质疑他的话。
审判长敲响了法槌,结束了审判。
审判结束后,霍尔追出去跟莫里说:“那个特温拉斐尔的事有点奇怪,只找到了助手的尸体,而且尸体上明显有厮打过的痕迹,特温拉斐尔一定是跟这个助手争斗过。”
莫里脚步不停,“在船上继续大面积搜欧查,周围的海域”
“已经是五百米深的深海了。”
“就算是污染物,也很少能在这种程度生存的。”霍尔补充说。
莫里敛眸,“别出什么岔子,就快到那个地方了。”
“是,另外还有一件事。”
霍尔犹豫了一下,还是和盘托出,“自从进了沉没海域后,就有许多无法解释的奇怪现象,其中一件是船上的士兵最近很躁动。”
莫里反问:“躁动?”
霍尔点头:“对,经常起纷争。据他们下面的人汇报,起因是一个打扫杂物室的士兵突然变得精神亢奋、xing欲高涨,对船上的厨师和医师频繁骚扰下手。”
莫里皱眉,“扰乱军纪的人直接处死。”
霍尔说:“处死了,但处那人尸体的几个人也变得这样,似乎是什么传染性的病毒。但暂时没什么大问题,我已颁布军令,人都冷静下来了。”
莫里点了点头,“这里的消息封锁起来,不要透漏出去一点。”
第25章 第 25 章 原始又野性的欲.望
五日后, 潜行在深海中的忒亚,异常顺利的靠近了雷达上那个代表废弃基地的红点。
而晏越的身体却在抵达的前一晚,陡然垮了下来。
“咚咚咚。”
敲门声回荡在走廊内却没有回应, 然后是逐渐远去的交谈声。
“算了,我们先回去吧, 教授已经一整天没露过面了, 或许现在还在休息,毕竟自从他抵达忒亚后没好好休息过一日。”
“已经接近目标了,也没什么重要问题, 还是明日再来吧。”
实际上屋内的人并未休息。
他坐在床边倚靠着墙壁,偏头看着那个黑漆漆的窗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就偏白的肌肤此时没有一丝血色,惨白的有些发青。
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他搭在曲起的膝头的手臂内-侧, 有一片奇怪的蓝紫色光斑。
那些光斑波光粼粼,在苍白的肌肤上格外诡异, 就像是某种鳞片。
在这些光斑的映衬下, 肌肤变得很薄, 甚至能看到血管里血液的流动轨迹。
床头柜上散落着一堆空注射器,泛着冷气的黑色匣子大开着摆在一边, 里面空了大半。
机械表也被丢在床中间, 闪烁着绿色的呼吸灯。
晏越着实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的这么快。
在他缜密的计算中, 这种程度最起码还需要过一年才能达到。
或许是上次发病时, 因为首次失控注射.了过量的药剂, 或许是最近这段时间流血太多又缺少休息。
又或许是更早,早到他来忒亚的第一天时匆忙中给自己注射抗体开始。
但在现在去寻找原因已经无济于事了。
忒亚的航行速度已经在减缓了,明日便会抵达废弃基地所在的冰原,这个基地的意义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而他现在的状态, 起码需要三四日才能自我恢复正常。
废弃基地曾经的名字是第七秘密研究基地,简称第七基地。
在正式接任‘复生’计划并在忒亚之前,奥凯西曾把他叫到身边跟他讲了一个埋藏数年的秘密。
他的父母在前往极地区域做研究前,曾路过第七基地,并在这里秘密驻扎了半年之久。
知道这件事的人本就少之又少,有些人又在政变中失去了性命。
现在知道这件事的算来算去就只剩下了奥凯西。
作为夫妻二人唯一能相信的旧友,奥凯西本准备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但那里的资料实在是太重要了。
‘复生’计划的雏形便出自那个地方。
很可惜,当年晏越父母二人遭遇百年难遇的暴风雪,在撤退时因太过匆忙,那些雏形草稿就被永远的留在了基地中。
现在晏越接任了‘复生’计划,奥凯西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个秘密告诉他。
因此抵达忒亚后的研究,都只是一个幌子。
第七基地才是‘复生’真正的开始。
所以他不能允许意外将近在咫尺的机会给磨灭。
于是他偏头看向了匣子中最后几只药剂,选择将药剂尽数打进身体里。
随着药剂的注入,肌肤上那些蓝紫色光斑开始迅速消退直至消失不见。
再次戴上机械表,绿色的呼吸灯停滞了一下,似乎困惑地短暂闪烁了一下红色的光芒,最后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第二日清晨,趁着风雪短暂停止,在一片低语吵闹中,巨大的船舰停靠在了冰原的渡口。
格雷西穿着厚重的衣服,在甲板上看到了晏越后像企鹅一样费劲又滑稽地扭过去,但奈何他穿的实在太多走不动。
于是他只能招了招手叫:“教授!”
并不像多数人一样穿的厚重,晏越只套了一个深灰色的大衣。
瓷白的肌肤在深色的大衣和身后冰原的映衬下白的反光,因着那股清冷的气质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精致的易碎品。
听到声音后他冲着格雷西的方向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询问的士兵。
“教授,那只人鱼需要用封闭水仓避光转移吗?它体型太大,没有合适的封闭水仓,特制笼子也没有避光的效果,转移的过程中人鱼的眼睛可能会被冰原折射的光灼烧到。”
“如果要用封闭水仓转移的话,需要等上一段时间,工程师最早可以在明天下午完成。”
人鱼是深海生物,可以在黑暗中清楚视物,但对于这种冰原来说,折射的光很容易灼伤它们的眼睛。
但晏越知道,下午1-2点过后,冰原的温度就会骤降,暴风雪也会来临,那个时候转移更是难上加难。
少校布拉德利死亡、特温拉斐尔中尉下路不明,忒亚上的士兵和研究人员死伤惨重,消息必定会传到帝国。
帝国不会放弃这个从内部瓦解忒亚背后势力的机会。
在这里多拖一日,便多一分变数。
“不必,找最大的遮蔽油布盖在笼子上,今天就要转移。”
士兵点头离开后,不一会儿蒙着油布的巨大铁质笼子被缓缓地推了出来。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不要看人鱼,它们的眼睛会摄人心魄,让你死的悄无声息。”
那些士兵眼观鼻鼻观心,迅速推着笼子走着。
在甲板上等待的格雷西冻得直哆嗦,但还是很兴奋地推了推旁边的谈寺。
“诶你感没感觉咱们教授更帅了,跟旁边的人气质就不一样,不愧是当年学院的校草,多少男男女女的梦中情人啊。”
青年长身鹤立跟周遭的士兵们格格不入,光是站在那里就跟其他人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隔阂。
此时冰原上起了风雪,大片的雪花沾在他的肩头,如曜石般漆黑的发被冷冽的风吹散在半空。
没听到回复,格雷西问:“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谈寺当然听到了,只是心里想的是这个人比在学校那会儿瘦了不少。
他想起来前几天被关押的日子,说不难熬是假的,在一个没有时间不知白天黑夜的地方不知道呆了多久。
是这个人打开了门锁,带进了这段时间内唯一的光源。
光源打在青年背后,蒙上了一层模模糊糊又温暖的光。
格雷西还想说什么就看到谈寺径直向着那个在风雪中看资料报告的青年走了过去。
注意到青年漏在外面的指尖冻得通红,他先是将那人沾在肩膀上大片的雪花轻轻拍落。
等青年抬头后,正准备将自己脖子上的羊毛围脖解下来时,旁边发出的巨大躁动声让他停下了动作。
“啊!”
惊叫声伴随着铁质笼子被奋力撞击的声音回荡在冰原之上。
跌坐在地的士兵抬头时恰好从油布下的铁笼缝隙中,跟那双阴沉的竖瞳对上了视线。
他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向身后爬去。
士官长拿枪射击士兵的退路,“嘿!小子!你要做逃兵吗?”
可满脸恐惧的士兵充耳不闻继续爬。
一阵狂风刮过,盖在笼子上面的油布被吹了下来。
所有人看到了笼中的巨兽紧握着铁笼的围栏,特制的材料在它那恐怖的握力下开始变形,好像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堆破烂。
一张俊美的脸上神情晦暗可怖,浑身的戾气和眼中的杀意溢出来时让人感觉这分明就是来自地狱的恶煞。
只见它咧开嘴角,锋利犬齿下猩红的舌尖像是刚喝过了人血。
“别碰他”
人鱼低沉的嘶鸣声在这片冰原中带着回音环绕在众人的脑海之中,尤为震撼。
异样的视线瞬间从四面八方投来,谈寺举在半空的手臂不尴不尬地擎着。
它的视线和感情都太过直白和浓烈,这让不少人看着谈寺的动作都觉得变了味。
晏越轻轻一怔,几秒后面无表情地握住谈寺的胳膊反手将围脖重新替人围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巧妙的缓和了气氛。
看到晏越逐渐靠近人鱼,士官长连忙上前要拦住他。“教授,这只人鱼太危险了,你不能再靠近了!”
可他们分明感觉到这只人鱼生气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那个助手的靠近。
人鱼的视线从晏越靠近开始就一直紧紧黏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猎物被阻拦后,瞬间不爽地呲起牙警告士官长。
“不要碍事”
有胆大机灵的连忙将士官长拉到一边说:“没看到那只人鱼只能是它的饲养员靠近吗?你居然还拦住他,小心人鱼报复你,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不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士官长犹豫半天,掂量了一番还是让开了。
而立在原地的谈寺缓过神来就看到笼中的野兽看向自己那挑衅的目光,瞬间感觉愤怒从脚升到了头顶。
他沉着脸大步流星赶在晏越面前,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油布用力甩到笼子上,想要盖住那双贪婪的眼睛。
直觉告诉他,好像有一种恐怖的可能性就要成为现实了。
包裹着巨大笼子的油布很沉,他一个人没办法将油布盖好,只能冲着周围还在呆滞看戏的士兵喊:
“还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士兵们后知后觉,立马跟谈寺一起将油布重新罩在了笼子上,甚至给油布角的绳子系了个死结。
那双蔚蓝幽深的眸子,直到被布遮盖包裹的前一秒,都在晏越的身上。
最后,它看向了谈寺。
靠近的士兵都听到了人鱼低沉又恐怖的威胁。
它说:“我会杀了你”
他们瞬间向谈寺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太惨了,在他们的印象里被人鱼记恨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人鱼是报复心极强的物种,一旦认准了哪个人类,只要这个人没法逃离出大海,哪怕天涯海角也一定会追去咬断他的喉管。
他们一致认为这个触了人鱼霉头的年轻助手会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
况且他跟人鱼都要留在这个地方,接下来的时间都要提心吊胆的活着了。
可年轻的助手非但没害怕,竟对着那个笼子冷笑一声说:“好啊,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来杀我。”
“你最好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你这海底的野兽。”
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助手居然蠢到直接跟人鱼当场宣战。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死死压住那个油布角生怕风把油布吹起来让人鱼看到他们的脸。
远处的莫里注意到这里的躁动,走到晏越身边跟他说:“这里不能久留,帝国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他们不会让我留在忒亚,任命书在一周内就会颁发下来,你要留在这里吗?”
晏越“嗯”了一声。
莫里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我不能陪你留在这里,但毕竟我接下的任务中有保护你的安全,所以我会给你留一支精英小队,必要时联系我,我会想办法过来。”
面前清冷瘦削的年轻人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茫茫的冰原。
白茫茫的,没有任何颜色。
只有风雪作伴,人在这种地方呆久了,会变得精神脆弱甚至崩溃。
这个废弃基地因为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即便是求助也不会被人知晓。
但莫里偏偏就觉得,这种地方却更适合这个人。
“你闻到什么香味了吗?”
“嗯?什么味道。”
莫里突然被问到,嗅了一下反复确认后才回答:“没有,只有海水和风雪的味道。”
青年点了点头,并没有解释为什么这么问,拿起搁在甲板上只简单装了几件衣物和重要东西的行李箱,跟着那支精英小队一起下了船。
莫里还沉浸在晏越的问题中,错过了送他离开的机会。
可当他看着那人单薄却笔直的背影后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并没有什么意义。
就在他想要扭头离开时,脸色骤然一变。
忒亚上发生的那些诡异事件,以及种种无法解释的事情,甚至是人鱼奇怪的行为,突然就在这一瞬间清了源头。
那只人鱼将晏越当做了目标。
有个传说是成年的人鱼会特定散发出某种异香,这种异香具有催.情的功能。
或许是为了在捕猎时引诱猎物、又或许是在求偶时对目标进行勾.引。
亦或者是更符合人鱼这个种族的嗜好,为了极致的性.欲和虐.杀。
它们喜欢用这种异香催.情麻痹配偶,在意乱情.迷之时咬断配偶的喉管。
而通常情况下,被咬断喉管的并不会有任何痛苦。
它们沉浸在思维的顶尖快乐之中,将快.感和痛感、性.欲和食欲融合在了一起。
带着最原始又粗鲁的快乐,永远的沉睡在爱人怀中。
意识到这一切的莫里猛地看向晏越,想要提醒他。
但那一行人和巨大的笼子已经变成了很小的一个点,最后彻底消失在了冰原上。
第26章 第 26 章 雌性人鱼
第七基地因为失落数十年, 门锁已经被腐蚀的不像样子了。
精英队的队长拿着斧头对着密码锁砸了许久都没破坏掉,反而因为气温骤降体力消耗开始吃不消了。
“不行,砸不开, 如果有破译人员在的话或许还能一试。”
格雷西冻得缩在一边,听到这话后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
他们在冰原走了许久才走到这里, 折回去肯定是来不及了, 说不定还没等走到就冻死在半路了。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把谈寺推过去兴奋大叫:“他!他他!他以前是干这个的,后面转专业来当的研究人员!”
于是谈寺在怀疑的目光下走上前说:“我试试。”
他用了半个多小时只是费劲地将门锁先拆了下来, 就在众人以为成功了时,他在格雷西期望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有三层系统,这个只是最简单的,后面还有指纹。”
格雷西仰天长啸哭出来, 眼泪刚流出来就结了冰,吓得他又不敢哭了。
“呜呜呜教授, 我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我不会在这里变成冰雕吧。”
周围的情绪低入谷底。
一旁一直没出声的晏越走上前将手指覆在指纹锁上, “我试一下。”
绝望的格雷西只听到了“滴”的一声, 面前尘封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了。
他震惊地张大了嘴巴看向晏越。
就连晏越也有一瞬间的恍惚和不可置信。
基地的模样被缓缓揭开,他们的面前是一道长廊, 长廊的墙壁用玻璃制成, 玻璃背后就是培养皿的水域。
说是培养皿倒不如说是小型海洋更合适。
第七基地虽是废弃基地, 可设备却在当时是最先进的, 光是培养皿的水域就占总面积的65%以上。
这里的培养皿有忒亚上研究室几个大。
当初帝国为了创建这个基地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只为做出最接近海洋的生态培养皿。
即便封印十数年,长廊玻璃后的海洋生物仍健康的存活着。
“别愣着了,快把人鱼推进去,暴风雪要来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吵嚷声中, 基地的门被重重关上。
进来后,队长和队员将人鱼送去水域,谈寺和格雷西则是去调试设备。
晏越却走向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那个地方甚至需要虹膜认证才能打开。
他有些震惊。
因为在奥凯西跟他说之前,他连第七基地有什么都不知道,但现在居然发现自己拥有这里最高的权限?
难道他的父母从前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吗?
晏越的脸色凝重起来。
因为天气冷,似乎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少了许多。
蒙尘从仅剩的日光中洒下来,划出了一道金色的轨迹。
“已经二十年了吗”
这件隐蔽的屋子很整洁,像印象中的家,他似乎还能在工作台上看到他们存在的痕迹。
可这个整洁的房间,只有他自己的低语声。
然后,最后一丝光的温暖也在他面前彻底坠入了黑暗。
晏越自嘲笑笑,迅速好情绪,打开了桌子上父母留下的手札。
笔迹的第一页就让他震撼并很快沉浸其中,连时间都忘记了。
这里有太多的论想完全推翻了从前的研究,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荒诞。
但每一个论断都有充足的数据资料证明,尚未被证明的都被在后面打上了问号。
如果说现在的抗体是为了让人类抵御污染光线,那么‘复生’计划便是为了让人类接受污染、跟污染共存。
这种想法有违于现况,因此只能用在人鱼身上做实验。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实验从刚开始居然是在人类身上进行的,只是因为失败了,才转到人鱼身上。
手上的机械表传来提醒的声音,他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视线最后停留在手札的几行字上。
人鱼的血液效果并不稳定,会因本体的波动而转变。
本体剧怒时,血液剧毒;本体恐惧时,血液致病;本体愉悦时,血液则有兴奋功能
人鱼的血液可以帮助试剂稳定,但什么状态暂不可得知。
最后一行是:如没有血液,那么任何体.液也可起到同样效果。
晏越将手札合上装进兜里思索着。
那就是没有血液的情况下,唾液、眼泪这种都可以凑数。
回到卧室后他一直在想这件事,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想着或许是昨天打的药剂让身体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导致直到现在都没有困意。
他看了一眼表,干脆坐起来换上衣服前往观察室取样证明这个想法。
凌晨时分,本就空旷的基地只有他的脚步声。
而他在走廊还没到水域入口就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到水域入口的水池旁,味道更甚。
随着他的靠近,水池中.央浮现一阵涟漪。
因常年不见阳光而苍白的脸从水中.央浮出,金色鱼尾轻巧一摆,迅速游到他面前。
晏越蹲下身说:“胳膊给我。”
人鱼顿了一下没,然后才顺从地将胳膊抬起来递给他。
人类体温的温热从冰凉的肌肤上传到胸口,似乎挠了个痒痒,让它一动。
就在晏越即将把针管扎进它胳膊时,本自然垂下的蹼爪猛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蔚蓝澄澈的竖瞳直击人心。
“你用什么东西换给我”
赫瑞斯在跟他讨价还价。
晏越眉头皱起,本想拒绝它,但突然想起来那个手札。
人鱼血的效用会随着本体的情绪状态而改变成分。
他重新端详起面前神秘又强壮的雄性人鱼。
水珠从它高挺的鼻梁上滑落,苍白让这张俊美的脸变得邪性十足。
握住手腕的那个蹼爪,是连钢板都能轻易刺穿的存在。
但它为避免伤到他而收着力,尖锐的指甲只是很轻的戳在肌肤上。
“用你的血换我的血,要不要?”
赫瑞斯舔了一下嘴角,似乎有些不满足。
它紧盯着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似乎在思索这场交易的价值。
人类青年半蹲在岸边,眸色清冷,但掌心却是温热的。
它突然就很想将面前这个看着总是冷清的人搅个天翻地覆。
想要看他赤红眼尾,溺毙在水中大口喘息。
想要品尝那种滋味。
可这个人警惕性极强,无孔不入。
它这张天生为了诱捕猎物的皮相在这个人面前没有任何作用。
所以它只能用别的办法,让这个人类心情甘愿地臣服于自己。
为它奉上一切。
青年有些不耐,催促一句:“只有这个,不要就没有。”
掌中的手臂说着就要抽回去,却在半路被它猛地握住。
还没等青年反应过来,它便托起他的胳膊低下了头颅。
猩红的舌尖从咧开的嘴角中伸出,竟绕着他的指尖轻轻打了个转,然后顺势向上,落下细细密密的轻吻和舔舐。
在这个过程中,那双竖瞳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猎物,企图在那双平静的眼眸中看到一分的波澜。
只要有一分,它就有机会把这个人死死抓在手心里。
它的眼神浓烈又暧昧,水池边的场景旖旎又带着些许的色.情。
在青年反应过来后,抗拒地要抽离时又恰到好处的收回试探,刚才那些表现似乎并没有任何目的。
犬齿刺破肌肤,一抹嫣红从瓷白的肌肤上因重力而顺着肌肤滑落。
可还没等血滴坠入池中,就被湿润潮湿的舌尖巧妙地舔净。
不知不觉中,整个水池都弥漫出浓重的异香。
青年的额角开始微微沁汗。
他似乎没感觉到这种异香,因为半蹲着时间太久,擎着的手有些发抖,最后干脆卸力任由它托着。
因为热而有些不舒服,另一只手的食指提起领口转了一下。
殊不知这些反应被人鱼尽收眼底。
那双蔚蓝色深沉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但嘴下的力度却更轻了,一点点舔食着,不像是进食,更像是为了取悦自己的某种小行为。
不知过了多久,晏越觉得这里热的有些头晕,就连苍白的脸上都有些泛着红润。
他不耐地抽出胳膊,“行了,别得寸进尺。”
人鱼的蹼爪湿漉漉地搭在池边,看他骤然抽离,眼中似乎闪烁了一丝迷茫。
但很快,它就在这个人压在身后握紧又微微颤抖的拳中窥见了冰山下某个缝隙裂痕。
这个人类对它散发出的催情功能的香似乎有某种抵御能力,本以为这个香对他来说并没有用。
现在看来他只是抗性比较大而已,并不是无法突破的。
它故意对着晏越微微张开了嘴巴,猩红的舌尖缓慢又轻柔地沿着唇边的痕迹,将那些血尽数舔进了腹中。
似是挑衅,又似是勾.引。
简直是一副活色生香图。
晏越心烦意燥扯开衣领最上面的扣子,在它灼灼的目光下狠厉地抽走了它足足三管血。
但人鱼心情愉悦,即便是被抽走了三管血,耳鳍也是一个放松的状态。
像是任由自己的小猎物折腾,给予一些特权。
在人类抽完血即将离开时,它用指腹轻轻地滑了一下他的手掌。
眼神暧昧,像钩子一样。
晏越受够了赫瑞斯今天所有反差的举动。
这里温度让他觉得燥热,冷冷地瞪了它一眼,抽完血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要离开。
“你”
身后水池中磁性低沉的声音响起。
晏越停住了脚步想要看它到底想说什么。
可人鱼什么都没说,嘴角噙笑,有些狡猾。
似乎只是逗弄他想要让他注意到自己。
晏越的脸彻底冷下来,没办法再在这里待一分一秒。
看着面前被重重摔上的门,赫瑞斯心情大好,余光中看到池底凑来的鱼类。
它们受到异香的影响,开始围着那里,感受到人鱼注视的目光后本能的想要逃离。
这是天然的恐惧,来源于对海底霸主的恐惧。
但意外的是,人鱼没有恼怒它们的靠近,反而勾着嘴角低鸣。
就像海底国度的霸主,鱼类在这种鸣叫声中臣服。
它们得到了准许,开始放肆地游荡求偶。
有几只胆子大的游到了它身边,在它的蹼爪中间和周围环绕,也没被它抗拒。
它依旧心情大好,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就它的目光落到一只凑上来的章鱼后,视线迅速阴冷下来。
突然冷下来的氛围让周围低智商的鱼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上一秒还很愉悦的人鱼顿时翻了脸,蹼爪用力一握,那些来不及从爪间逃离的鱼类被尽数捏碎。
红色血迹从它的掌中开始蔓延。
鱼群纷纷四散逃离,而它盯着那个不知所措的章鱼,只是因为想起来他身边那只灰色的烟灰蛸。
那只烟灰蛸当时总在他的身边,妨碍着它。
现在这只烟灰蛸或许还在他身边。
想到这里,赫瑞斯的眼神阴暗,沉下的脸冷若冰霜。
*
晏越从观察室逃也似得离开了,拿着手中抽出来的血大步流星向前走。
屋外冰冷的空气逐渐带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也在缓慢消失。
“学长?”
就在他走出去没多久,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一句。
晏越听到声音停下脚步,侧过身看去。
“怎么没休息?”
谈寺在熬夜调试设备直到凌晨,没想到出来后碰到了同样没睡的晏越。
看到晏越手中拿着的淡蓝色试剂恍然大悟,原来是去抽取样本了。
“注意身体别太累了,抽血明早也”
谈寺的瞳孔突然放大,一股浓重的香味随着他的靠近从晏越身上飘来。
他猛地注意到青年不整的领口,还有白皙脖颈上不正常的一抹纤红,脸迅速沉了下来。
但晏越的注意力还在谈寺手上拿的资料,没有看到这个变化。
“还在调试设备吗,第七基地虽然被废弃许久,但是系统还是很先进的,不会被淘汰太久,有什么问”
晏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谈寺打断。
“学长,第七基地有一只雌性人鱼。”
晏越有些意外:“嗯?雌性人鱼?”
谈寺神色晦暗不明,点头道:
“对,我在调试设备的时候看到了之前的资料,这只雌性人鱼还活着。”
“正好那只金尾的已经成年了,应该也快到发.情.期了,让这只雌性人鱼和它.交.配,它会更稳定,而且这只雌性人鱼生下的小人鱼可以单独隔离饲养。”
生怕晏越不同意似得,谈寺立马补充:“雌性人鱼的资料我都看过了,很健康,很合适。”
直到面前的青年犹豫了一下后点头说:“资料发给我,我先去实验室了。”
谈寺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掌心沁满了汗。
望着青年离开的背影,谈寺眼神坚定起来。
无论是什么目的,他都不会让它轻易靠近学长。
第27章 第 27 章 变故
第二天, 谈寺便带着晏越和格雷西去见了这条雌性人鱼。
这只被留在第七基地的雌性人鱼年龄不大,根据推断应该是刚成年没多久就被捕捉饲养在了这里,并且被单独隔离在另一个培养皿里, 跟其他水域并不互通。
这条人鱼有着黛青色的鱼尾,鳞片在某个角度闪烁着隐秘的星空紫, 它姣好的脸庞带着些许悲伤和忧郁。
根据在这里的监控来看, 雌性人鱼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坐在珊瑚礁上望着狭小的窗口。
可窗口是人造的,上面不断地重复播放着某个海底片段, 数年如此。
因为在这片基地外,没有海洋,只有一望无际的冰原。
他们给它取名为贝芙丽。
或许是因为在这个小小的牢笼里呆了太久,忧郁的贝芙丽对玻璃后突然出现的人类毫无反应。
只是继续盯着那个虚假的窗外。
它青色的发湿漉漉地搭在身后, 曼妙姣好的身躯让人移不开视线,望着窗外的模样像是一个破碎的玻璃娃娃。
“第七基地的研究人员撤离时, 人鱼没来得及转移, 应该是他们本以为等暴风雪停后可以重新回来, 但没想到紧接着爆发的地震让这块地壳都移动了。”
“不过好在这里的生态不需要人工投喂,而且这只雌性人鱼还没有被用于实验。”
“性格挺温顺, 对于人类的靠近并不抵触, 我刚才抽了它一管血都没反抗。”
谈寺说着, 把好的贝芙丽的信息资料交给晏越。
事实的确像谈寺说的那样, 贝芙丽的各项数值都很平稳, 一切指标指明它很健康,这的确难得。
不像忒亚那些受了伤的人鱼,还需要养伤。
贝芙丽可以直接用于实验。
一旁的格雷西在二人谈论时,盯着贝芙丽的眼都看直了。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巨大的落地玻璃, 欣赏贝芙丽貌美的侧颜。
最后还是谈寺抽出精力踹了他一脚提醒道:
“别看了,这玻璃挡着你视线了是吧,眼都快贴在玻璃上了。”
格雷西“哎呦”了一声捂着屁股,嘟嘟囔囔地说:
“那不是因为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雌性人鱼嘛,不就是多看了一眼,你踹我干什么,难道你不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吗?”
谈寺毫不留情,语气不好:“那你进去跟人鱼作伴吧,每天过吃生肉喝血的日子,泡在海水里肿成猪头,跟那些兽类一样。”
格雷西顺着谈寺的话想象了一下,打了个哆嗦。
他憋憋嘴,不死心继续嘀咕,顺便看了一眼谈寺说:“好好的人不做,当什么人鱼,还有你怎么今天这么大脾气,没睡好吗?”
谈寺面无表情反驳,“我没脾气不好。”
“你就有!你以前从来不会有这么强的攻击力,而且你今天还踹我了!”
“我那是怕你被人鱼勾引做出蠢事,人鱼很狡猾。”
格雷西还想反驳什么,一旁的晏越出声打断。
“行了别吵了。”
“贝芙丽没有被用于实验,体内没有任何药剂成分,而且性子温顺,不会跟赫瑞斯打起来,那就尝试让它们接触一下。”
“那我准备一下,把它们放进一个培养皿里。”
谈寺说完这句话后立马补充道:“设备调试没问题,今天就能做完这件事。”
晏越挑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格雷西又说:“这么着急吗?”
谈寺情绪一变,冷冷地扫了格雷西一眼。
“不然呢?等明年?当然是越快越好,雌性人鱼早点受.孕生下胎儿,那条金尾的才能稳定下来,不然永远都是个不定时炸弹,难不成你想等那条失控,哪天把你杀了?”
格雷西马上摇头。
晏越点头同意,说:“那就今天。”
谈寺的脸色在晏越说出这句话后缓和不少,但听到接下来晏越不带任何情绪的随口一提,又凝了起来。
“哦对了,以后别叫金尾了,叫赫瑞斯吧。”
谈寺强忍情绪,心里想着无所谓,名字而已。
无论什么斯,都只是一个代号。
他弯起眉眼,说:“嗯,赫瑞斯。”
只有格雷西摸摸受伤的屁股,看了一眼玻璃后的贝芙丽,跟着他们一起灰溜溜地走了。
“昨天的血液数据成分还没分析完,我就不过去了。”
“好,去吧,学长,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谈寺笑着看着晏越离开,在转身的瞬间,笑意荡然无存。
决不能多生事端,那只金尾的必须要跟雌性人鱼交.配,否则这种发情期的状态会一直无法结束。
昨天他在学长身上闻到的香味绝对不是巧合,这种香味他在忒亚就闻到过,当时因为不确定就没管,现在不一样了。
他知道帝国有种催.情助兴的药剂,里面的一种成分用的就是这个东西。
这种药剂不在明面上流通,见不得人,是帝国那些上流人士的小癖好。
因缘巧合下,他知道这种药的存在。
他知道帝国背后的阴暗,但学长不一样。
那样矜贵清冷的人,一心扑在科研学术上,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呢。
至于那只人鱼到底打着什么主意,那就更不需要知道了。
因为什么主意都没用。
谈寺调好设备将贝芙丽跟赫瑞斯所在的水域连通。
贝芙丽本并不想离开,但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主动从珊瑚礁上离开,跳入水中,向着那个方向游去。
谈寺抬头看到了晏越,有些意外,“学长?不是那边还没出结果吗?”
晏越本来确实是要等结果出来的,但他还是有点不太放心,所以来看看。
他看到贝芙丽迅速向着赫瑞斯的方向游去,情绪高涨。
贝芙丽很快看到那只强壮的、拥有金色鱼尾的雄性人鱼,兴奋又雀跃着游过去绕着它打转。
黛青色的鱼尾在浮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
它已经太久没见过同类了。
从成熟期后就被抓到了这里,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的同类。
它能闻到这只雄性人鱼身上的气味。
它有些惊喜,因为赫瑞斯也过了成熟期,并处在发.情.期的阶段。
人鱼是慕强的种族,它在看到赫瑞斯的第一眼就被深深吸引了。
闻到赫瑞斯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它更开心了,竭尽所能地展现自己曼妙的身躯引诱这个同类。
但意外的是,赫瑞斯对它并没有兴趣,抬头看着四周,正在辨认这里的海域。
格雷西看到后发出震惊的声音,趴在栏杆上看的啧啧称奇。
他们几个所在的地方正在海域的上方,能清晰的看到下面发生的场景。
“哇,我观察了贝芙丽好久它都没什么反应,它一天之内做过唯一的事就是把掀翻在自己面前的鱼给扶起来,没想到遇到赫瑞斯居然如此激动。”
“哎,我怎么感觉还是赫瑞斯的鱼尾更漂亮一点呢,这种流光溢彩的金色真漂亮啊,不过没想到贝芙丽这么漂亮的人鱼居然比不过它。”
“这就跟自然界里孔雀一样吗,雄性的尾羽更漂亮。”
晏越抱臂而立,看着贝芙丽绕着赫瑞斯打转,尾鳍有意无意地抚过它的身躯。
贝芙丽体型也比赫瑞斯娇小不少,因此尾鳍相比赫瑞斯来说要小很多。
黛青色的尾鳍贴在它宽大的金色尾鳍上,居然意外的和谐。
他突然想起来,那个金色的尾鳍曾卷着贴着自己的腰腹肋骨。
上面细细密密的倒刺扎在他皮肤的表层,有点麻,有点痛。
想到这里,肋骨处隐约有些痒意,好似伤疤刚长出新的肉。
水下的贝芙丽没有放弃,它挡住赫瑞斯向上望的视线,举起赫瑞斯的蹼爪,将脸颊贴在上面,低垂头颅讨好着。
格雷西看的面红耳赤时看到晏越转身离开。
“我去等数据了,有事找我。”
看着那个清冷的背影,他用意味深长的表情推了推旁边的谈寺。
“嗐,教授是害羞了吧?”
“不过我可从没听过教授有绯闻诶,教授可是不近女色,哦不对,不仅不近女色,男色也不近,可以说人色都不近。”
谈寺仍旧面无表情,死死盯着下面没回应他。
格雷西那点兴趣荡然无存,“你这么使劲看它们,我看你是想杀了人鱼。”
他被扫了兴,也不想再跟谈寺讨论这些,把目光重新放到了水下。
就在这时,水下的赫瑞斯在偌大的海域中终于找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骤然跟冰冷又阴森的竖瞳对视,格雷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格雷西都能感觉出来那眼神中的杀意。
水下的人鱼确定目标后迅速游了上来,阴沉的竖瞳近在咫尺,吓得他“嗷”一声忍不住后退一步躲在谈寺身后。
太吓人了,赫瑞斯的眼神无论看多少次都还是这么吓人。
他看着赫瑞斯在玻璃面前寻找了一番,有点不太确定的说,“它在找什么吗?”
谈寺没说话。
贝芙丽不知道赫瑞斯为什么要来这里,但它显然很喜欢赫瑞斯,于是跟着一起游了上来。
它淡淡地扫了一眼玻璃外的两个人类,然后继续释放魅力勾引着面前的目标。
格雷西的眼都要瞪出来了,他眼见着贝芙丽举起赫瑞斯的手臂贴了上去。
“人鱼人鱼一点都不介意的吗?这还有两个人在这里呢。”
谈寺冷漠地说:“这种海底的兽类,百无禁忌,你什么时候见过动物交.配时还要避着人的,或许它们就喜欢这种呢。”
说到最后,他冷漠地嘲笑了一声。
“野兽就是野兽,它们可没有人类的道义廉耻心。”
话音刚落,面前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他们猝不及防。
只见巨大的蓝色血花炸在眼前,两秒后,一声尖锐的悲鸣穿透了耳膜。
格雷西吓得一时忘了说话。
在浓郁的血花中间,金尾人鱼俊美妖冶的脸缓缓清晰了。
它提着一只纤细的断臂,眼神嘲弄又讽刺,极具挑衅。
然后他们都看到,俊美的人鱼狠狠撕咬着断臂,邪恶又残暴嗜血。
贝芙丽因为痛而悲鸣哭泣,声音瘆人又恐怖。
刚才那种旖旎的氛围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更刺骨的寒冷和恐惧。
它挑衅地看着谈寺,似乎已经知道了一切,吐出嘴里的血肉,咧开嘴角低语:“把晏越叫过来”
“你还不够格”
谈寺漆黑的脸在此时彻底崩裂,他愤怒的握紧拳头狠狠砸在了玻璃上,控制不住情绪大骂道:“你这肮脏的东西竟敢觊觎他!当时在忒亚我就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谁知赫瑞斯听后非但没收敛,神色更为挑衅。
“他不会舍得的”
“他需要我他是我的”
格雷西吓得要疯了,反应过来连忙回头跑,“我我我我去叫教授!”
谁知谈寺突然暴起,狠狠地抓住格雷西驳斥道:“不许去!”
格雷西一时进退两难。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只人鱼一定要看见教授,也不知道谈寺为什么突然跟人鱼吵起来,还不让自己去找教授。
赫瑞斯嗤笑一声,抓住想要逃离的贝芙丽,掐住它的脖子,慢条斯地说:“那我就杀了它”
贝芙丽没想到上一秒还在努力引诱的人鱼,下一秒就会无情地扯断了自己的胳膊。
刚才还觉得俊美强壮的人鱼,此时在它眼中失去了任何的吸引,变成了恶鬼。
它被巨大的恐惧包裹,眼泪不断流出,痛苦又徒劳地挣扎着。
那只锋利的蹼爪随时都能将它的喉管捏断。
它只能求助地看向外面的两个人类,楚楚可怜地望着,试图引起两个人类的怜悯。
赫瑞斯的手不断缩紧,贝芙丽连声音都逐渐消失了。
“去找他”
“我只要他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格雷西看不下去了,甩开谈寺的手连忙去找晏越。
“不能让它杀了贝芙丽,我们手中只有这两只人鱼了!”
赫瑞斯嘴角噙着邪笑,满意地看着格雷西的远去。
谈寺胸口剧烈起伏,因为被一只野兽拿捏而愤怒至极,可偏偏他拿这只人鱼没有任何办法。
它狡猾无比,轻易地拿捏了人类,跟人类讨价还价。
“离我的远点”
它在中间说了一个谈寺无法解的词语代表晏越。
谈寺耳朵嗡鸣,他不知道那个词语代表着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自己绝对不是他想知道的。
第28章 第 28 章 它在离间他们
眼见着水中的贝芙丽因为窒息眼珠开始上翻, 谈寺从那个地方三步做一步跳下去,冲向培养皿的入口处。
水域中的赫瑞斯紧随其后,它轻松地游过了谈寺, 手中还拽着贝芙丽。
黛青色的人鱼无力地任由强壮的人鱼拽着,像个破布娃娃。
谈寺推开培养皿的门, 冲到水池旁举起枪瞄准水中的赫瑞斯, 语气不善。
“松开手里的人鱼!”
水中金尾人鱼似乎在嘲笑他的弱小,即便空洞洞的枪口面对着自己,神情也没丝毫变化, 把手里的人鱼拽到自己面前。
它明白地告诉谈寺,只要他开枪,贝芙丽就会死。
谈寺怒火中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笑的是自己居然在跟一只卑劣的人鱼对峙。
“这一枪就能射穿你的脑袋。”
“愚蠢的人鱼,你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因为赫瑞斯的举动而感觉荒谬发笑, 毕竟在学生时代, 自己是射击课上的佼佼者, 仅次于那些军校的学生。
因此他有信心在不伤到贝芙丽的情况下制服这只狂妄的金尾人鱼。
赫瑞斯轻蔑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说:“那个东西没办法伤害我”
“人类你太自信了”
谈寺被挑衅, 愤怒地大喊:“闭嘴!”
但当跟那双蔚蓝色的瞳对视时, 他竟意外地开始手抖。
谈寺皱着眉控制手腕, 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办法控制这种抖动。
这不是他的本意。
水中的赫瑞斯心情愉悦, 轻松地看着谈寺跟自己疯狂斗争, 瞳孔边缘隐隐泛着诡异的赤色。
它恶趣味一样喜欢看任何事物挣扎的模样。
谈寺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脸色空前凝重,连语气中带了真实的杀意。
“是你做的?你控制了我?”
“你居然可以控制人类?”
赫瑞斯那双森冷的竖瞳在垂在脸颊两侧的金色长发中,显得格外.阴森。
可它却是笑的, 笑的狂妄,是在嘲讽他的无知与无畏。
就在这时,屋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格雷西的声音焦急万分,“教授,教授快点,赫瑞斯发疯了,它要吃贝芙丽!”
就在谈寺听到声音分出神的间隙,手指脱离了他的控制,扣下了扳机。
谈寺脸色一变,用尽全力抬起手臂掉转方向。
枪击声响起的瞬间,脚步声也停了下来,格雷西和晏越两人走进了房间中。
谈寺呆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猛地扭头看向赫瑞斯。
好在子弹并没有击中贝芙丽,但却直直贯穿了赫瑞斯的肩膀。
蓝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汩汩地向外冒,人鱼在此时将手里的贝芙丽向旁边一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谈寺听到身后的抽气声,不可置信地看着赫瑞斯。
他不敢相信,这只人鱼居然在用自己的命赌。
赌一个瞬间,赌晏越走进来的这个瞬间。
赌晏越进来看到的第一眼是它受了伤,而做出这件事的就是他。
而此时的贝芙丽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它在离间他们!
谈寺的怒火几乎要从眼中喷发。
这只该死的人鱼居然狡猾到如此地步,它甚至会用这种卑劣的小伎俩!
格雷西话说到一半看到这个场面,吸了个冷气,张大了嘴缓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谈谈寺,你你开枪了?”
“你打赫瑞斯了?”
谈寺猛地回头看向格雷西,怒火中烧,“我没有!”
但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他手里的枪让这句话没有任何说服力,他甚至有点不敢看晏越的脸。
晏越走进来看到这个场面,没什么表情。
水中的人鱼任由肩膀上的伤向外流着血,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平静。
但就是这种平静,才会让人觉得有一种反差感。
从前张狂桀骜的人鱼,顺从地接受人类给予的伤害,没有任何不满,平静地接纳着一切。
甚至会让人生出一种认为它此时很可怜的误会。
谈寺因气愤而微微颤抖着身子,质问赫瑞斯:“是你干的?”
此时人鱼压根不他,眼神放在晏越身上,刚才那种嘲弄狠戾的神态统统消失不见。
谈寺连忙走到晏越身边说,“学长,你相信我,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晏越点点头,平静地态度跟他的焦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知道,这里我来解决,你跟格雷西先去找医疗药剂,准备给贝芙丽疗伤。”
晏越的语气冷静的让谈寺感觉到不安,他决不能让这只人鱼跟晏越在一起。
“不行!”
“这里不能留,这只人鱼它是故意的,它就是为了引你过来,你留在这里说不定它会对你做什么。”
“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什么事,你们先出去,贝芙丽的伤不能等。”
谈寺还想说什么,旁边的格雷西适时将他拖离了这里。
房间终于仅剩了晏越和赫瑞斯。
他居高临下看着水池中看似无辜的人鱼。
它那副神态很稀松平常,甚至在门关上后向他这边靠近了一点,完全没有刚才做出撕咬同类这种暴行的事后态度。
“为什么?”他淡淡地问。
蔚蓝色的竖瞳中带着些许迷茫。
“为什么要伤害贝芙丽。”
浅色睫毛细细密密的盖下,掩住眼底那些阴翳的情绪。
“我不喜欢”
“它要跟我交.配”
晏越不置可否,“但你在发.情.期。”
它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舔了舔唇角,望向他的眼神湿漉漉的,像是祈求他的怜悯。
“一定要它吗但我不喜欢它”
晏越走到水池边蹲下身,冲着它勾了勾手指说:“过来。”
水中的人鱼就这么乖巧的游了过来,蹼爪搭在他的膝头,打湿了他的裤子。
突然一股力从脖颈传来。
勒在脖子上的项圈拽着它骤然向前靠近,身躯不轻不重地撞在池边,发出“啪”的一声。
它趔趄着撑着手,被迫抬高下巴仰视面前的人类青年。
他的声音清冷又不带着任何情绪,却轻易地点燃了它的火焰。
“不要对别人撒脾气,记住你的身份,有些事情不容你选择。”
“贝芙丽的事是我同意的,与他人无关,若下次再有这种事,我会让你三天都躺在海底动都没法动。”
水珠从它的额中滑落,又沿着锋利的下颌角滴落到锁骨上。
蔚蓝的瞳微缩,突然闪过一丝兴奋以及疯狂的热烈。
他的声音低沉,尾音轻挑,却不知什么情绪。
“你在意我的发.情期”
“你想让我跟它交.配?”
青年没说话,它猛地抓住勾着自己项圈的手腕,轻轻用力,白皙的手腕就红了一片。
但他们谁都没松手。
它的声音逐渐染上疯狂的底色,里面有着海底最炽热的火,像是要融化一切。
“不是所有都配得到我的青睐”
“它不配”
晏越突然闻到一股浓郁刺鼻的香味,不像之前闻到的那样温柔,更具有攻击性。
又有点像那种劣质香水的味道。
它注意到青年皱起了眉,故意问:“闻到了吗?”
晏越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在抬头时看到了它背后那个灼热狠毒的视线。
是贝芙丽。
贝芙丽捂着自己伤口,狠辣地盯着他。
它并不感激人类的出手相助,反而此时更像是因为人类的打扰而愤怒,又带着不甘的情绪。
它闻到了金尾人鱼身上散发的香味。
但死也没想到,金尾人鱼对自己这么冷漠,却对面前的人类这么热烈。
它嫉妒一个人类居然能被如此强壮的人鱼看重。
赫瑞斯不在意的说:
“那是它的索求”
“低等的人鱼丑陋又狂傲”
晏越听到赫瑞斯的话后愣在当场,心中升起巨大的疑惑。
低等人鱼?
人鱼之间存在清晰的等级吗?
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刺鼻的香开始攻击他的五脏六腑,头颅像是要炸开一样,让他几乎要当场干呕。
他想要将贝芙丽带出去治疗。
但贝芙丽不但不让他靠近半分,还冲着他低鸣嘶吼驱赶,完全没了之前那种楚楚可怜的模样。
赫瑞斯看到自己的青年突然脸色一变,没有任何征兆地当即起身离开,头都没回。
只留下岸边一个手札,应该是忘了带走。
身后的贝芙丽将人类驱逐离开后,又变回了那副模样凑近金尾人鱼。
它以为金尾人鱼是被那个人类迷惑住了,可万万没想到,金尾人鱼猛地掐住它的脖子,怒气更甚,看着自己的眼神溢满了杀意。
它尖叫着想要逃离,彻底畏惧面前的人鱼。
匆匆离开的晏越大步流星走回自己的卧室,期间死死捂着手背。
进了卧室后他毫不犹豫拉开柜子中疯狂翻找,但逐渐发黑的视野让他怎么找都找不到药剂。
该死的。
他不想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这种脆弱,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帮他。
但他也痛恨自己此时的无力。
由腿部开始的失去知觉的感觉让他愤恨地砸了一下柜门,不小心被凳子腿绊倒摔下,可手却死死扒着柜边。
腕上的机械表不断闪烁着绿色的光芒,发出轻微的滴滴声,但他此时已经无暇顾及了。
肌肤上逐渐覆上一层薄冰,四肢僵硬的让他无法有什么动作,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强迫自己清醒。
但直到昏迷,他都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兜里的烟灰蛸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出来,趴在他覆冰的额头上。
触到寒冷的冰,它被冻得抖了一下触手,但还是坚决的压在他的额头上,给予些微但无用的温度。
意识逐渐脱离躯体,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海浪卷着他的躯体,把他送到了沙滩上。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背,干净无暇。
突然,身后凭空出伸出一双手。
那只手的手掌比一般人都要大一些,手指修长,轻易地圈住了他的腰。
晏越一个激灵猛地转身。
可看到身后的人后,他震惊的有点怀疑自己。
身后的男人有着跟赫瑞斯一样的脸,此时嘴角噙着笑意正幽幽地看着自己。
男人披着一件没有系扣的衬衣,漏出精壮的身躯。
视线往下移,那腰腹下本应该存在的金色鱼尾此时变成了人类的双腿。
笔直、修长,肌肉线条流畅且富有力量感。
也许是因为他看的视线太过热烈,男人轻笑着问:
“喜欢我这个样子吗?”
晏越警惕地后退,“你是谁?”
男人拉起他的手,宽大的掌心覆着他的手背,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俯身在他耳边低喃:
“你摸摸,热的。”
掌心传来的热度几乎要灼伤他,他下意识甩开那只手。
跟赫瑞斯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并未恼怒,长臂一揽将他圈在怀中。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用这幅模样。”
在唇一张一合间,他看到了有异于人类的锋利犬齿。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上。
晏越的思绪顿时就冷了下来。
男人给人的感觉很怪异。
像是兽类披上了人类的皮,伪装成人类的模样,但在一言一行之间,会不由自主漏出破绽。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晏越分明记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他明明应该在自己的卧室。
男人的笑意意味深长。
那双蔚蓝色的眼睛跟身后一望无际的海洋融为了一体,甚至比苍穹更明亮、比白砂更清澈。
晏越这才注意到这里真实的连海浪拍打礁石,以及海鸥的鸣叫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脚下踩着的砂砾带着被烈日灼烧的温度,温暖却不烫脚。
他甚至能闻到海风潮湿的味道。
他心下一沉,骤然推开男人的胸膛,后退几步,冷眼看着男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或许是某种伪装成赫瑞斯模样的东西入侵了他的大脑。
海风在此时吹散男人金色的长发,烈风逐渐强烈了,白色的衬衣在风中翻扬着。
他蜷了一下空荡荡的掌心,微笑着说:
“你永远会留在我身边。”
“那些事我不会计较,我允许你对我的冒犯,因为你是我的。”
晏越冷漠地说:“我不属于任何人,不会有任何人能拦住我。”
男人并不反驳他,笑着看他。
他站在沙中,长手插兜,身材修长。
那身桀骜不驯和野性的气质,连身后广袤无垠的海都被压低了一分颜色。
仿佛他生来就是如此,就应如此。
“没关系,你会知道的。”
“迟早有一天,你会臣服于我。”
“你逃不脱的。”
就在晏越还想反驳他什么的时候,这里的天地逐渐变白,而男人就在他的眼前平静地看着他。
“记住这里吧。”
“我会让你在这里清晰地记住我的一切。”
第29章 第 29 章 秘密
晏越醒来时, 已经是第二日了。
那个梦虚幻又真实,梦中的灼热感仍然历历在目了。
他坐起身连忙检查手背,发现上面的光斑已经消退了, 好像昏睡前只是一个幻觉。
杂乱的柜子证明了这个想法的可笑。
烟灰蛸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下来,趴在他的膝头上看起来没太有精神。
他轻轻捏了捏烟灰蛸的腕足, 它也没什么反应。
自从上次在忒亚吞了布拉德利手中的枪后, 它就一直陷入了沉睡之中。
但奇怪的是,烟灰蛸似乎并不需要太多的水分,只在深夜爬回水池呆几个小时, 凌晨又会回到晏越身边。
相比像其他章鱼一样呆在水中,它更喜欢黏在晏越身上,在他的口袋里漏出半个脑袋偷看。
因为它比较听话没什么动静,勉强还能当做半个保护安全的武器, 晏越索性也就没管它。
此时他端起烟灰蛸仔细观察,发现烟灰蛸有了点变化。
它的皮肤表层更光滑明亮, 似乎折射出了一种金属的色泽。
他隐约有个猜想。
难道是因为吞的那把枪吗?
烟灰蛸吞噬了什么, 就会再度进化。
这么想着, 他把烟灰蛸揣进兜里送去实验室分析。
在他等待的时间,赫瑞斯的血液的分析数据也出来了。
跟手札的猜想一样, 这三管血是赫瑞斯情绪愉悦时取出来的, 因此血液的恢复力比以前更强。
如果要取用这种血样, 就要保持赫瑞斯的兴奋状态, 起码要让它感到愉悦。
可让一只性格恶劣的人鱼保持着这种状态, 实在有些难办。
晏越靠在凳子的椅背上,手随意地耷下来,闭上眼思考着。
说实话,赫瑞斯身上一连串的谜题已经超越现在能解释的范围了。
它比以往所有的人鱼都更强壮, 但性格也更高傲恶劣、嗜血残暴。
只要他一闭上眼,那个森冷的竖瞳就像鬼魅一样在脑海中驱之不去。
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他感觉梦中的那个男人就是赫瑞斯。
但赫瑞斯为什么可以入侵他的梦境,又为何能变成人类模样,这些都无从得知。
在思考的期间,他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再度回到了那个海岛。
他下意识去寻找那个身影,可他看到的只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滴滴滴——”
手腕的机械表轻响出声,把他从梦境中叫醒。
晏越摁了摁酸胀的太阳穴,没想到自己居然又睡过去了。
昨晚也是,昏迷后却意外睡的安稳,甚至可以说是这几年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
到底是什么。
他有种隐约快摸到答案,但却距离真相又只差一步的无力感。
机械表示意他该打药剂了,他脸色微微一变,想起来昏迷前忘了摘下来机械表。
果不其然,联络器紧接着响了起来。
是奥凯西。
奥凯西问:“药剂不够了吗?”
晏越说:“够用,忘了打。”
联络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后,再度传来奥凯西的声音。
“我看到你的生命数据很低,是已经控制不住了吧。”
晏越知道他没办法欺骗奥凯西。
手腕上的机械表只要检测到他身体的极端异常情况,就会自动传输给奥凯西。
因为很多年前他曾因为没及时打药剂而差点休克死亡。
当时他在外实地调研,遭遇临时情况没办法按时回来,按照时间计算带的药剂早已用完了。
后来还是奥凯西当天就派人去把药剂送过去,他才恢复了正常。
“是,但还能再撑一段时间。”晏越索性很坦诚地承认了。
奥凯西说:“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把药剂的量再次加大。”
但他们都知道,药剂的剂量已经到极限了,再提高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晏越说:“不必了,老师,时间够用。”
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沉默到晏越快以为联络器早就中断了。
最后,奥凯西叹了口气,说:“孩子,你受苦了。”
他知道,接下来,那些光斑会爬满他的全身。
他的身体会逐渐透明,能清晰的看到所有血管和内脏,肌肤脆弱的像一层水膜,轻轻一碰就碎了。
血液会褪色,灵魂都会褪色。
而他会意识清醒地接受这些苦楚,这一切都源于一管未成熟的药剂。
这个药剂救了他的命,但相应的,这就是代价。
但晏越不后悔,如果没有这管药剂,他早在数十年前就死去了,也就更不能谈什么‘复生’计划了。
他必须要知道,当年父母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都要完成的‘复生’计划,到底是什么。
“孩子,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最多只有三年了。”
“‘复生’计划,是一个庞大又冗杂的东西,是你父母二十多年的心血,三年是来不及的。”
“药剂已经没办法再为你提供更有效的作用,我知道这说出来有些荒谬,但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帮你拖延时间。”
晏越问奥凯西是什么,奥凯西并没有明说,只是跟他说:“人类的身躯已经腐朽,但你的思维是永存的。”
直到晏越挂断联络器,他都有些意外,因为他没想到自己的老师居然会这么说。
这幅伤痕累累的身体的确已经不会再好了。
曾经有一些学者想要实现永生,选择将自己的大脑留在培养皿中,他们认为人类短暂的寿命是阻碍实验突破的最大阻力。
但这种想法,是真的能实现吗?
他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札还忘在培养皿那里。
等他赶回培养皿入口的屋子,却没看到落在地上的手札,但意外的发现了岸边的贝芙丽。
贝芙丽正在岸边发呆,蹼爪捂着那个断臂的伤口,看到他进来后眼底冒出巨大的恐惧,连忙想要逃离。
明明之前它还狠毒的想要杀了他,但现在看到他只剩畏惧。
“等等,先别走。”
晏越说出这句话就没抱着贝芙丽会听的念头。
但意外的是,水中的贝芙丽听到后竟然停住了离开的动作,犹豫又警惕地看着他不断靠近。
它知道自己恐吓了晏越,并用人鱼的信息素攻击了他。
那个东西对于人类来说肯定是有伤害的,所以他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也是因为这个,赫瑞斯几乎要活生生扭断它的脖子。
本以为晏越是来报复它的,可这个俊朗的人类研究员只是在岸边蹲下身子,拿起一个罐子喷在它的伤口上。
喷雾冰冰凉凉,缓解了无法忍耐的伤痛。
人类的动作很轻柔,完全没有碰到伤口。
没感受到他的敌意,贝芙丽慢慢放下警惕,默默观察着他。
他黑色的发看起来很柔软,比海草要柔软数倍。
瓷白的肌肤下是跳动的血管,富有生命力。
贝芙丽承认,眼前的青年具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
但这就并不代表,相对于同类,人类就是更好配偶的选择。
更何况是那样一只无比强壮的人鱼。
甚至于,眼前的人类似乎并不认为自己是人鱼的配偶,看起来只是这种饲养关系。
这一切都是金尾人鱼的一厢情愿。
贝芙丽扭着头,看他认真的处自己的伤口。
晏越知道它在看自己,但手下的动作依旧干脆利落。
“你的断臂接不上了,好在这里不会有危险,我会把你们隔离开,以后不要去招惹赫瑞斯了,它脾气不好。”
贝芙丽听到后有些意外,问:“它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你?”
贝芙丽在这里呆了很久,以前的研究人员经常跟它交流,因此它会人类的语言。
晏越反问:“怎么了?”
贝芙丽眼神一变,莞尔一笑,告诉他:“人鱼的名字是秘密除了同类我们不会告诉其他生物”
“除非”
“除非?”
贝芙丽的声音轻灵,跟雄性人鱼相比更温柔。
“除非我们认定这是自己的配偶才会把名字告诉对方”
他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
赫瑞斯的名字的确是自己说的,当时还在忒亚,并且那时它尚未度过成熟期成年。
他不太相信是因为‘赫瑞斯还年幼所以并不在意’这个粗劣的借口。
一只尚未成年的人鱼,就已经决定了自己的配偶吗?
但贝芙丽的表情并不像是骗他,况且贝芙丽也没必要因为这个事情骗他。
贝芙丽说:“我们一生只会有一个配偶”
晏越问:“那如果配偶死亡呢,也不会换?”
贝芙丽点头,说:“不会。所以名字只有父母和配偶知道”
它还想说什么,眼神在海底一晃,脸色大变,不等晏越的阻拦就迅速游走了。
贝芙丽在离去时,看到了一个阴冷的视线,浑身发抖。
人鱼占有欲极强,它们不会轻易允许别人靠近自己的配偶。
有些人鱼会因此大发雷霆,把靠近的人鱼认作敌人,杀了竞争对手后再来惩戒配偶。
尤其是赫瑞斯这种更强壮的人鱼,它的占有欲只会更强。
它们甚至不会允许其他的生物出现在自己的配偶身边。
它们只需要配偶乖乖呆在巢穴里,为自己孕育后代。
所以它们会定期带回捕猎的食物,给配偶喂食。
面前突然炸出巨大的水花,晏越躲避不及,被淋了一身。
只见面前的水池闪过一道黑影,金色的卷发如瀑一般浮在他面前,潮湿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住。
赫瑞斯的双眼深邃,充斥着掠夺欲。
晏越想起贝芙丽的话以及那个梦,猛地站起身后退。
这个动作极大的让人鱼不满起来。
它眯起眼睛,有些危险地舔了舔唇角。
“为什么躲我?”
它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了,这不应该是一只被束缚住的人鱼应该拥有的视线。
就像是它呆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无法逃离,而只是因为想留在这里而已。
晏越觉得有必要给这只人鱼长点记性了。
起码不能让它就这么轻易的满足。
他面无表情的说:“我昨天落在岸上的手札呢?”
赫瑞斯狡猾的笑了一下,手臂撑在岸边支着头颅,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暧昧。
“想要那个可以但你得跟我换”
“我想要什么你知道的”
第30章 第 30 章 争吵
说实话, 赫瑞斯笑起来的模样很勾人,锋利的下颌角和深邃的眼眶让它那双眼睛更摄人心魄。
因为太过夺目,反而让人忽视了它手臂上的鳞片以及手肘处的鳍, 忘记了危险它的身份。
那股似有似无的香味散发出来,让晏越感觉胸口的心跳沿着耳骨剧烈跳动。
它在岸边守株待兔, 并不着急, 只在等待他的服软。
晏越冷漠的看着它,慢慢闻到香味更加浓郁,血气翻涌。
人鱼等了许久没等到他的反应, 也不着急。
它似乎很有自信这个面前的人类会臣服于自己。
它看着他衬衣下的脖子开始泛粉,给他的冷静染上了一层即将打破禁欲与桎梏的疯狂。
“手札呢?”,晏越问。
“我的耐心有限,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赫瑞斯咧开嘴角笑着, 并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下一刻,晏越拿出兜里的控制器, 毅然决然的摁下。
电流声瞬间在整个房间中回荡。
赫瑞斯的脸色骤然一变, 蹼爪抓住了项圈, 细细密密的电流顺势攀上了它的蹼爪。
晏越没有手软,他知道这只人鱼性格恶劣, 如果只是小小的惩戒没有任何作用。
就该让它记住痛, 才能退回那条线之后。
驯服一只野兽, 从不能把地位颠倒翻转, 要时刻掌握控制权和主动权。
人鱼被灼热的电流刺伤了蹼爪, 呼吸声逐渐粗重,甚至房间中开始散发出皮肤烧焦的气味。
可即便如此,它仍死死拽住项圈。
尖锐的指甲刺破自己的脖颈,淡蓝的血液从指尖沿着手骨的痕迹落到水中, 绽放开来。
它因受伤和疼痛而显得更加兴奋,望着晏越的眼睛微微缩起。
本以为这只人鱼会因此长记性,可显然这种疼痛刺激它的神经让它疯狂起来。
一道黑影自水中而跃,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带着烧焦的味道直逼他的面前。
它的声音因愤怒而低沉,另一只蹼爪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嘴唇开合间犬齿闪着冰冷的光。
“你宁愿帮它都不愿意听我的是吗?”
力量太强,比以往还要重。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被迫向身后倒去,后背直直砸在冰冷的墙壁上,麻了一片。
可他硬忍着咬着牙,连一声闷哼都没从齿尖漏出来,冷冷地盯着那双阴森的竖瞳,毫不退让。
人鱼就是这样狡猾的生物,只要他退一分,那么它就会进三分。
在忒亚时也是这样,那时他并不知道它骨子中的劣根性,但那些残暴嗜血在它日益增加的贪婪和不满中轻易的倾泻出来。
他知道它可以拥有控制人心的能力,在那本手札中他看到了这个未经证明的猜想。
所以谈寺那枪并不是出自本意,而是被它用了小心机给算计到了。
至于目的,当然只是为了他的退让。
他不着痕迹加大了手中按钮的量度。
森冷的竖瞳扫过去,轻易地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后,粗暴地将他插在兜里的手拽了出来,硬生生将那个控制器抢了过来。
它阴森的笑背后是滔天的怒火。
然后它在他的面前,将那个控制器生生捏爆了。
锋利的铁片刺穿了它的掌心,脖颈上的电流因为失控而处于最大值。
晏越的瞳孔一缩,他没想到赫瑞斯居然这么疯狂。
那个电流足以伤到它的神经,可它就这么任由电流锁住自己的咽喉。
它的笑容深不见底,带着毁灭的欲.望。
晏越心中一沉,觉得不对劲,猛地起身想要挣脱它的束缚。
可腹前的鱼尾狠狠地将他砸回墙壁中,粗暴又不容反抗地挤进他的腿间,将他固定在坚硬的鱼尾和冰凉的墙壁中。
下一秒,十指连心之痛让他眼前一白,几欲晕厥。
蹼指挤进他的掌中,狠狠夹住他的五指。
那些扎在它掌心中的碎铁片,暴露在空气中的另一面,无情地扎在了他的手掌中。
赫瑞斯是真疯了。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他也感受它的伤痛。
他心中低骂一句,电流声沿着它的掌传到他的身上,细细密密,痛的刺骨。
因为奋力不让自己出声而咬破的嘴角,溢出了血液。
模糊之中,有一个温润咸湿的东西将那些血液舔净。
耳畔的低语像是诅咒,它惩罚似的摁住他的胸膛,感受蹼掌下剧烈的胸口起伏。
黑发青年紧闭着眼喘息着,所有的力量都被用于抑制自己的痛苦以及跟自己的生反应抗争。
他的眼尾染上不自然的红,自脖颈而起的蓝紫色光斑像触手般肆意攀爬在瓷白的肌肤上。
因为忍耐而将后脑抵在墙壁上,微微仰头,突起的喉结不断颤抖着。
生物最脆弱的地方就这么被迫暴露在它面前。
它迷恋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因为它早就想这么干了。
咬住他的喉结,刺破他的肌肤,吮吸他的血肉,将自己刻在这人的灵魂之中。
因为他不听话,他宁肯愿意帮助那个低劣卑微的下等人鱼,也不愿意多看它一眼。
甚至连它这点要求都不同意。
没人敢拒绝它,如果不是因为它现在还舍不得他死,他早就被它像玩具一样扯碎了。
它要看着这个人类自心底臣服自己,将一切奉上。
或许那个时候它会觉得无趣,但此时他的挣扎和抗拒让这场掠夺更具有魅力。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给你任何东西即便你能得到也会足以你们的死亡”
“人类拿我想要的跟我换”
“现在是我该给你惩罚”
它的声音在他耳畔缠绵,轻轻舔舐着他脖颈处泛起的淡蓝色光斑。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猩红的舌尖围着瓷白肌肤上的淡蓝光斑打转。
晏越感觉到异样,这让他极度不舒服。
这感觉就像自己是一条砧板上的鱼,任由面前的野兽享用。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被人这么冒犯过,更何况对面连一个人都不算,只是一只人鱼。
他咬着牙死死握住那个受伤的手,铁片彻底刺穿他们的肌肤。
淡蓝的血液和红色的血液交融,从他们紧密的指缝中滴落,在地板上绽放出诡异的血花。
“滚!”
他怒斥一声,空着的那只手握紧拳,用尽全力砸向面前该死的人鱼的鼻梁。
人鱼被砸中后向后倾倒,趁着这个间隙,他猛踹它的鱼尾,狼狈地从它身下逃离。
脱离桎梏后的他站在岸边剧烈喘息着,用手背狠狠擦掉嘴角的血迹。
赫瑞斯舔了一下.唇角,森冷地笑了一声,潜入池中,然后像巨鲸一样竟高高跃出水面,勾到了天花板。
人鱼在海中游动的速度极快,它们的腰腹爆发力很恐怖,因此这种程度的跃起并不算什么。
晏越上一秒尚在惊讶它惊人的弹跳力,下一秒脸猛地一沉。
因为他看到赫瑞斯蹼爪勾着一个东西坠入水中。
那个东西就是手札。
水中的人鱼用蹼爪将散在面前的金发随意的捋到脑后,视线热烈又狂妄。
晏越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他看到人鱼抬起手,在他的面前,恶劣地将手札丢入了面前的水中。
晏越瞳孔剧缩,没有丝毫由于跳入水中想要将手札捡回来。
那是他父母留下的手札,里面不仅包括着众多未证明的猜想,以及宝贵的‘复生’雏形。
也是他跟父母之间仅存的联系了。
手札被浸水,字迹逐渐晕开,他头一次因为情绪剧烈而微微颤抖了手,大脑短暂的空白了一下。
在初拿那本手札的时候,他或许看到了父母围在一个工作桌面前谈笑的场景。
他们是在什么心情下写下了这些字迹呢,又是怀揣着什么样的想法,把年幼的他的虹膜录入了系统中。
他们想隔着二十多年的时空,跟他说什么。
赫瑞斯感受到了面前人剧烈的情绪,但它并不在意。
它怎么会在意人类的感受,在海底从来都是强者至上,没人会在意弱者的感受。
人鱼的配偶只有臣服。
它以为这样,这个人类就会把视线放回自己的身上,只停留在自己身上。
于是它凑过去,语气疯狂。
“来吧来研究我我允许你知道我的一切那些东西没用的”
“我带领你领略人鱼的秘密”
谁知亚裔青年从腰后猛地掏出军刀,抵在它的下巴上。
尖锐的军刀刺破了它的肌肤,而青年没有因此有丝毫的手软。
刚才它不还手札的时候,他没有掏刀,用碎铁片伤他手的时候,他也没有掏刀。
而现在就为了这么个破东西,他伤到它了。
赫瑞斯虽有不解,但这点不解也很快被更剧烈的不满所取代。
对比这个,它更在乎的不是情绪,而是服从。
青年眼尾泛红,瞳孔里冷漠的隔阂刺痛了它。
胸口有一个地方碎碎地扎了一下,很不爽。
“赫瑞斯,你让我失望。”
青年最后只是拿着那本湿漉漉的手札,离开了这里。
本以为还会有什么别的反应,它意犹未尽,感觉有点什么东西还未完成,有些焦躁。
躲在海底一直在偷偷观察的贝芙丽此时终于忍不住,浮了出来。
赫瑞斯此时的怒火正无从释放,阴冷地扫了它一眼。
贝芙丽吓得立马向后缩了一下。
赫瑞斯语气不善,本来想杀了这条雌性人鱼,但它现在有了别的想法。
于是它问:[你想说什么?想说你不该诱惑我的东西?]
贝芙丽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吞了吞嗓子犹犹豫豫地说:[人类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你不该这么粗鲁,我在这里呆着的时候看到过两个人类,他们是配偶,他们似乎不喜欢这样。]
赫瑞斯沉默片刻,蔚蓝色的瞳仁闪烁出危险的光芒。
[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事,离我的东西远点。]
贝芙丽似乎叹了口气,只好悻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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