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音希握住小木棍,往南槐序画的小房子里面加了一个笑脸。


    她的脸上也挂着笑容,对南槐序说:“南姐姐,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教我自力更生,其实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恋爱脑了。”


    南槐序像是有些意外:“哦?”


    柳音希接着说:“我前任不要我了,但不是我缠着她,离不开她,而是我发现她劈腿,所以把她甩了。”


    南槐序抬眸,眼里露出明显的诧异。


    雨声时大时小,和雨林里的各种响声一同录进《幸5》的直播间。


    【柳音希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柳不知道南槐序是她前女友的姑姑吗?】


    【看不下去了[尴尬]】


    【蛮蛮好可怜qaq别听了,脏耳朵。】


    【从蛮蛮这个惊讶的眼神来看,她不知道她侄女出轨吧?】


    【什么出轨?你的意思是我们昀韶是三儿?没有石锤一律按造谣处理,嘴巴放干净!】


    【这事是这么个逻辑:首先,洛聆没必要把恋情告诉南槐序。其次,洛聆随她妈妈在洛家生活,和南家的关系相对疏离。最后,南槐序跟家里实际上没什么日常来往。你看她提过侄女吗?她可是连除夕都从来不发年夜饭照片的人。要不是老粉看过她早期的家访,都不知道她有一个侄女,这种情况怎么会了解对方的私事。】


    雨点啪嗒敲击棚顶。


    南槐序微蹙眉头,跟柳音希说话的嗓音沉了几分:“你把她甩了。是你提的分手?”


    柳音希觉得已经完成了对原主受挫成长的性格塑造,可以不用再刻意装软弱,她坚定地回答南槐序:“是啊,我亲眼看到我前任给一个女人戴耳环,都贴到人家后背上去了。那是二月份的事,她说她去香江出差,结果我在深市看到她和那个女人吃饭,我当场打电话问她在哪,她骗我说正在香江开会。”


    南槐序:“……”


    柳音希举起手,模仿拿手机拍照的动作,说得绘声绘色:“我就拍下她们的照片发给她,说分手。照片在我手机里,比赛结束我拿给你看,南姐姐,我说的是真的,绝对没撒谎。”


    南槐序:“那倒不必,我没说你撒谎。”


    风吹散地上的烧灰,柳音希把它们赶到一起,根据原主的身世说:“以前直播,很多人骂我蠢,骂我小学鸡,我确实没他们有文化,我念初中的时候我爸跟我说很多大老板没读过书一样赚大钱,我妈呢,她觉得成年了能打工就行。我都明白,他们有各自的新家庭,新小孩,本来就不富裕,谁愿意多花钱在我的培养上呢。是我小时候笨,不懂为自己规划。”


    “所以我前任也觉得我笨,觉得我对她的爱是累赘。当时我不懂,后来我懂了,她只是因为我和某个人的外貌有一点相似,得不到对方,就委屈自己和我将就。这样的感情是假的。”


    “道理我都懂,可是南姐姐,我还是好生气,你说她不喜欢我不想谈了就跟我分手呗,她为什么要瞒着我跟别人在一起了还要骗我呢?”


    南槐序沉默片刻,眼瞳泛过清冷的光泽,她启唇:“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不过我进入社会十多年,见过有一些人喜欢做好人,他们习惯掩盖矛盾,让对方提出不满、爆发情绪,这样从外人的角度看来,理智温柔的他们是通情达理的受害者,爆出矛盾、争取需求的一方就是情绪不稳定,无理取闹。”


    柳音希和她对视一眼,沉静的表情证明她陷入了思考。


    南槐序放下小木棍,拧开塑料瓶喝一小口水:“我不是在这里评判你的前女友是怎样的人,我没有权力评判谁,我也不了解她,我只是告诉你社会上存在这么一类人。有时候你受到的帮助和恩惠不一定来自好人,你受到的伤害和打击不一定来自恶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你感受的‘爱’一直让你很痛苦,你对此感到疑惑,那么它一定不是纯粹的。被真爱托举的生命一定会发光,所有人都看得到亮。”


    南槐序给她一个水瓶,柳音希喝了点,朝她娇憨地笑:“南姐姐,我喜欢听你说话!听你一席话,我是胡灌顶。”


    “?”南槐序眯了下眼,“醍醐灌顶?”


    柳音希乐呵呵地装傻,傻人有傻福嘛:“哦哦,醍醐灌顶。”


    南槐序重新拿起小木棍,在烧灰里写字:“醍,醐,指古代用牛乳炼制的酥油,把酥油浇到头顶,最早是佛家形容开悟的成语,后来比喻受到很大的启发。”


    柳音希认真学习:“嗯嗯,我记住了!”


    南槐序忽然想到什么,把灰抹平,一侧写蓬荜生辉,一侧写鹤立鸡群,跟她讲明白这两个词的释义和用法,严肃道:“以后再遇到袁放,她说的成语你别听,省得把你带歪了。”


    柳音希忙不迭点头:“我遇到不明白的先问你。”


    两人玩了一会你画我猜,刚开始还很有趣,玩久了慢慢就没意思了。


    柳音希看一眼外面的雨,跟天漏洞了似的,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


    好不容易气氛活跃一点,柳音希可不想再变得死气沉沉,找话题聊天:“南姐姐,你是为什么想当演员的呢?”


    “小时候学校里演话剧,老师表扬我有天赋,我妈咪就往这方面引导我,然后按部就班读书考影校,接戏拍戏,接戏拍戏,就这样。”


    “哦!那你喜欢当演员吗?”


    南槐序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回答,而是顿了顿,反问她:“你为什么这么问?”


    柳音希不解:“什么为什么?想问就问咯,做一份工作肯定有理由啊。”


    南槐序牵起嘴角,笑容有些耐人寻味:“别的工作或许吧,但是你见过有人不喜欢当演员,不喜欢当明星吗?”


    柳音希:“可是你刚才说,你当演员的起因是老师和妈咪认为你有天赋,引导你,不是你自己说喜欢。”


    南槐序垂眸,轻轻摩挲小木棍上的木纹。


    从她出道将近二十年,没有一个人对她是否热爱演戏存在疑问,演艺圈给她贴的人物标签是敬业,拼命,勤奋——这样的南槐序是个热爱演戏的演员!


    她可是明星啊。


    出身豪门,众星捧月的大明星啊。


    她怎么会不喜欢演戏,怎么会不幸福,怎么会不快乐呢。


    南槐序抚平耳边的碎发,莞尔一笑:“不论工作还是生活都有苦有甜,我的理念是我演好我的戏,对每一部作品负责,就很好。”


    柳音希非常捧场地为她鼓掌:“好棒!姐姐说得太好了!”


    南槐序抬手看时间:“十二点了,做饭。”


    柳音希起身去捞鱼:“好耶,我肚子饿了。今天我们吃什么?”


    “我来烤木薯,你煮海鲜汤吧,加点方便面调料进去。”


    “okk!”


    柳音希用木矛从周转箱里叉了两条鱼上来,刮去鳞片,去除内脏,放进饭盒里,配上一把吐干净沙子的蛤蜊煮汤。


    火焰在石灶里燃烧,饭盒中的汤水逐渐沸腾,冒出白色的热雾。


    南槐序转动木架上串好的木薯,闻着鱼汤的香气,听柳音希聊不完的各种新鲜话题……她望向棚外广袤无垠的翠绿,忽然发觉这场大雨不再那般孤寂。


    *


    雨下了两天才停。


    手环日期:4月16日。


    早晨赶海回庇护所,柳音希和南槐序的鞋子上都沾满污泥,柳音希抬腿在大石头上刮掉鞋底的泥巴,摘了两片叶子擦鞋面。


    南槐序放下小桶,打开空投箱,把新采集的椰子和芭蕉芯存进去。她瞟到靠在木桩边的塑料水桶,里面只剩不到300ml水。


    两三天没出过庇护所,储存的食物和淡水都快消耗完了。


    南槐序提醒道:“柳音希,我们今天要去小溪打水。”


    “噢!我记得呢南姐姐。”柳音希脱下鞋,把袜子里的沙抖掉,雨后的丛林里土地泥泞,灌木和草丛上全是积水,把她的鞋袜打湿了。


    她把鞋袜放在篝火旁边烘烤,转头说:“姐姐,现在地上太湿了,路不好走,我们等中午太阳晒晒,下午再去。你也把鞋袜拿来烘一烘,不然里边潮的容易滋生霉菌,感染脚气。”


    “好,那我们下午一点出发。我把庇护所周围打扫一下,掉了好多树杈叶子,混在湿泥巴里面,看得我不舒服。”


    “南姐姐,你是不是有洁癖?”


    “一点点。”


    “一点点——您好!欢迎光临~这里扫ma点单~”


    “……”南槐序莫名其妙,关奶茶什么事。


    柳音希见她没接无厘头的玩笑话,识趣地闭上了嘴。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柳音希总结出来了,南槐序平时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开玩笑,但如果有问题问她,她能帮的,或者聊的是她感兴趣的点,她就会非常详细深入地分析,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至于那些玩笑话和南槐序不感兴趣的点,虽然她不会聊,但她会记在心里,过一会突然提起,问柳音希:“你说的xx是不是就是……”


    柳音希觉得怪可爱的,感觉这人像是心里有个小本本,听到什么都会记下来默默思考。


    ——也挺累的。


    一个人,绷得太紧,连无关紧要的小事都要小心翼翼,她该是在怎样高压强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难怪南槐序睡着以后总是喜欢蜷缩着,把脸藏在手臂里,只有这种防御的姿态才能带给她安全感吧。


    晌午吃过饭,柳音希把塑料瓶和塑料桶装进背包,南槐序也准备好了一小瓶草灰,带到溪边清洗头发上的油污。


    太阳照在头顶又热又晒,但是草木覆盖下的泥地依旧潮湿,还有很多积水,为了防止一脚踩进泥巴坑滑倒,她们走得很慢,比平时多花了四十分钟才到小溪。


    柳音希走到之前她堆石头塔标记的岛榕下面,打算涉过小溪对面,找找还有没有荜拔果壳,再割几捆鱼藤回去驱虫。


    “南姐姐,你在这打水,我过去对面割鱼藤。”


    “你去吧,石头上青苔滑,你小心。”


    “嗯!”


    柳音希扶着歪倒的树根,踩着石头过小溪,南槐序看她去到了对面才放心地弯腰打水。


    雨后的溪水涨高很多,水桶沉进水里咕咚咕咚响,南槐序看着清澈的水花不禁微笑,水流穿过五指的触感好舒服。


    溪流对岸的树丛里隐约传来人声,听声音不止一个人,她们在交谈。


    南槐序抬起头,放下水桶往人声那边走,心中担忧:不会遇到7号了吧。


    “柳音希,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说要分手,我们分,现在你又来纠缠做什么?”


    “不儿,谁纠缠你了?”


    “你不纠缠,你三天两头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脑子是个好东西,建议你长一个,不管谁来这里都只能是因为溪流,为了淡水。”


    南槐序听得皱眉,她记得清清楚楚,两个月前大侄女说因为没给柳音希买包,柳音希大作特作离家出走,侄女忍无可忍,很遗憾地提出分手,还自责没能好好照顾柳音希,没能带她走上正途。


    “唉,柳音希,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凭良心说,过去三年我对你不好吗?我理解你对我因爱生恨,但你也不能为了纠缠我而伤害自己的身体,这种艰苦的求生比赛你是受不了的。对不起啊,以前没监督你锻炼,你的omega搭档一定很辛苦吧。”


    南槐序绷紧唇线,面若冰霜地走向交谈的二人。


    柳音希刚要开口,听到身后的树叶摇晃,她回头,南槐序一身冷艳,牵住她的手。


图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