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谁塌房了
狗仔爆出的视频,是苏逐和一名女生,在某知名情|趣酒店地下车库的车内拥抱接吻的片段。
镜头有点远,画质不算清晰。再加上车窗又挡着,女方虽没打码,亦面容模糊。
只能从衣服款式看出她身着暗色旗袍,被称作旗袍美女。
狗仔大V张大寒指出,女方是苏逐知名唯粉,还运营着一个几十万粉丝的站子。
这种视频锤下面,游霁不知道除了滑跪道歉,还有什么更好的公关意义。
然而#逐霁#被推上高位热搜,不少营销号流水线地发——
【炒作成真!苏逐到底什么时候真爱上游霁的?】
【[吃瓜]五大细节锤苏逐和游霁真情侣,磕真糖!】
他们把苏逐与游霁曾经的各种接触都放大解读,而一个新视频也广为流传。
那个视频像是私生饭躲在公司里偷拍的,镜头里苏逐正暧昧地挑起游霁的头发:“你头发这么长了啊。”
又醋意满满地说:“你对游暝可比对我好。早知道应该我和你参加这个节目。”
带着极强的占有欲。
接着游霁轻轻唤了声:“苏逐。”
声音温和到勾人,像是在指责苏逐不要在公司里打情骂俏,又像是同样因为和别人参加cp节目而感到无语。
苏逐就按了下他的肩膀,哄人似的:“好啦好啦。”
视频在此戛然而止,游霁完全没想到他和苏逐的对话会被这样恶意剪辑。点着屏幕的手指都泛着凉意。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最离谱的是随着“苏逐和游霁假戏真做”的甚嚣尘上,结合另一个瓜的新言论便产生了——
【霁霁类卿!和苏逐一起去酒店的人,到底是游霁,还是游霁的替身?】
这条如此荒谬的帖子转发点赞都超过五位数,评论区竟是有不少网友被带节奏。
【港真,和SZ在一起的那个女生真的像YJ,眉眼,还有到肩膀的头发长度都是一样的】
【不是给苏逐洗白哈,但是和一个像小霁的女孩儿谈恋爱,又何尝不是一种发疯的深情】
【虽然苏逐还是塌了,但是替身文学还是保留了逐霁粉最后的体面,这断头饭我吃!】
【会不会就是女装小霁啊……我斯哈斯哈】
游霁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一个那么简单的、有锤的男明星失格事件,就因为张大寒没有曝出女方的身份和微博号来验证是逐粉,也没有任何原主来认领,脏水就泼到自己身上了?
还是他和苏逐cp炒作过头,放任粉丝乱嗑的反噬?
他脸色沉下,立刻给苏逐打电话。
没人接。
凌晨准时爆出的大瓜,他不信苏逐他们睡得着,可和UU他们的四人小群都在叽叽喳喳地艾特自己时,【漂流镜】这个群却始终鸦雀无声。
也是,一个苏逐爆出来,后面指不定就是谁了。他们这会儿都坐立难安吧。
倒是橙姐和几个助理很关心他的想法,但她们也都是公司的工作人员,人微言轻。游霁手握成拳,给游长夏和游见川各发了条短信后,就买了张最近的机票。
一下机橙姐等人就来接他了,明明是保密的私人行程,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紧急买了个经济舱的缘故,竟被人泄露了出来。
出机场的信道竟围了不少媒体。
“游霁先生!请问这两天飞去港城都是做什么呢?是因为之前就被苏逐风波影响,提前跑去港城避风头吗?”
“请问是苏逐单方面有意思还是游霁先生你也有意思呢?和游暝导演参加一遇双关的动机又是什么?”
“请问旗袍美女是你吗?如果是麻烦游霁先生点头一下,事件就会迎来究极反转!”
保镖奋力左推右挡,也拦不住娱乐时代下捕捉噱头的好奇之人。游霁昨晚喝了不少葡萄酒,又一直没休息,这会儿被这些嘈杂声音搞得,脑子都嗡嗡地疼。
到公司时是凌晨五点,这种三更半夜,门口也是聚集了不少娱记。
他们从后门进,室内也是一堆工作人员和领导。
世纪创娱的大老板张总都端坐在沙发上,苏逐团队也在。
一看到他,苏逐就连忙跑过来:“对不起小霁,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不知道?”游霁冷眼看他,“那么多通稿不是你找人发的?被瞎剪的视频不是你暗中找人拍的?你们团队贱不贱啊?”
当着这么多的人,他就直接这么骂了出来。众人皆是一惊。
要知道在大家印象里,游霁脾气只有这么好了,从没见过他生气。
只有苏逐低下头,毫无怨言地承受责骂:
“是我的错,真的抱歉小霁!但视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刚刚已经让公司调监控找私生饭了。”
他的表情无辜又愧疚,“网上的通稿我也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们说是因为粉丝真金白银都氪过,所以临到头也要疯狂为正主洗地的,之前又总是拿同性恋公关,就找了这种理由……你知道我们粉丝有很多人也是很有能力的……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舆论会变成这样。”
“行了行了,张大寒突然就发实锤,他人都还蒙着哪有时间备那么多通稿?”涛哥替苏逐说话,
“小霁,别生气啦。你想想就是因为有与你的这些舆论,苏逐这事儿就还没有到全面脱粉的地步。真脱粉了咱们乐队怎么办?”
游霁冷笑一声。
这时张总站起来,沉声:
“小霁,你跟我过来下。”
大老板说话还是有权威的,游霁跟着他走进会议室。
“觉得委屈吗,”张总说,“但是其实对你的口碑是没什么影响的吧,又不是那种黄谣黑锅,放心,我们会公关的。”
游霁只反问:“张总您是想怎么公关。”
“小霁,你还年轻。你不知道,网上的热度都是一波一波的,今天吵的明天就忘了。咱们让子弹飞一会儿,好不。”
游霁到底是入行了四年,一听就明白什么叫“子弹飞一会儿”。
大老板的意思是,帮他消除这些莫须有的谣言揣测,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们要静候看情况是怎么发酵的。
如果苏逐睡粉的事愈发有后续锤,他们肯定会采取危机公关;
如果反倒是“逐霁”的热度后来居上,人们连那个“旗袍美女”是不是游霁都难以分辨,那这个事儿就这么放着。
待热度散去,就也不了了之息事宁人了。
苏逐再蛰伏一阵子,之后照样可以继续出来活动。
“小霁,现在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危急,粉丝都在替你们带节奏呢,炒作cp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能够挡一遭么。”
“那是替苏逐带节奏,不是替我。”游霁反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我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你不想被扣上莫须有的帽子。但小霁你想想,苏逐和一个人接吻的事儿已经盖不过去了,幸好是有不少人想着可能是你、或者是你的替身,所以不至于完全回踩,如果真相都彻底爆出来,那漂流镜就完了啊!”
“苏逐是主唱,他塌了对谁有好处?你的人气还会这么高么?你就是一个贝斯手!特别是把站姐的身份爆出来更可怕,后面阮苍、于赞,他们睡过的人,那不谁都想出来认内娱嫂子?你知道破窗效应吧小霁,苏逐一完,那你们一个二个的黑料都会爆出来!都得完蛋!你们是一个团队!你辛辛苦苦了这么几年,一夜就回到解放前了!”
看游霁咬着嘴唇,他又安慰:
“当然,我知道你是最干净的那个,你没有睡粉,但你也不是完全没有黑料不是?当年赏心乐事打投你的粉丝,好多都是看重你是草根逆袭,看重你单枪匹马,没有任何靠山!要是知道你其实本是靠盛传影业旗下艺人这个身份才出道的,她们会怎么想?盛传影业可是龙头大公司啊!”
有好一会儿,游霁觉得昨晚的红酒喝多了,让他脑子晕乎。
他竟然听不懂张总在说什么。
“……什么盛传影业?”
这下轮到张总愣了:“你不知道?”
复又琢磨过来,圈内是有这么一群少爷千金,总以为自己是靠着自己本事儿闯娱乐圈,其实家庭都在背地里悄悄拉关系通资源。
游霁具体什么身份他不清楚,那都是他这个职级够不到的保密事宜,不过仅仅被通知这人原本是盛传影业的艺人,就足够让这个贝斯手被重点关注,和那些报名比赛的普通小老百姓划清界限了。
像大多数人一样,出道后张总看游霁努力又辛苦,任何压榨的合约都可以签,判断他是靠关系入行,而家道中落后只能靠自己打拼。
但娱乐圈最难的,其实就是入行。
这里不缺美女帅哥,缺的只是推他们曝光的资本。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重要……”他也没再多解释,不过游霁已经彻底回过味儿来了。
盛传影业。
那是游暝电影的出品公司之一。
里面的掌权者是游家至交。
昨晚酒真的喝多了,游霁这会儿竟有想吐的冲动-
一出会议室,游霁就把游暝从微信黑名单里拖出来,给他打电话。
此刻也才刚过凌晨六点,海市的天都还没彻底亮完。
游霁在无人的仓库间,看着窗外那混沌的青色天空,闭了闭眼。
响了特别久,才接听。
“小早?”听筒里的嗓音沙哑慵懒,明显是直接被吵醒,脑子都还不清醒的呢喃。
过了两秒,他才稍微神志清明了些,又重复了一遍:“小早。”
游霁甚至能听见游暝猛地坐起身的声响。
——他对他主动打电话很意外。
而不知怎么的,一听到游暝熟悉的嗓音,游霁那些空落落的、遏制住的委屈,就像泄洪一样,迅速冲出闸门。
他知道自己不只是因为这个人而委屈,可是他只想冲着这个人发泄委屈。
“游暝,你为什么要骗我。”
游暝彻底醒了,静了一会儿问:“骗你什么。”
语调相比之前的“小早”,沉了不少。
他肯定是以为游霁一大清早打电话,是来响应他之前的请求的。
但游霁是来兴师问罪。
他举着电话,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
“很久以前,我给你说过,我求了你,让我自己参加综艺选秀,你同意了。”
“前段时间我也问你,问你是不是帮我做票了,你说没有,还反问我自己的人气难道没数吗。”
听筒里只余对方的呼吸声。
酒精上头,说出来的话比游霁想象中还要多,语气也比想象中急:
“但是你却联系你那个电影大公司给我安上一个前旗下艺人的Title是什么意思?哦,我求你不要让游家帮我,你就让朋友来帮我;我让你不要帮我做票,你就直接给我加了重身份?你以为你在另辟蹊径默默无闻对我好吗,你以为这是善良的谎言吗,你以为我会感动感激你吗。游暝,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你他吗到底要听我重复多少次,我是想走自己的路!我不是一定要火,我只是想走自己的路!我不要你帮我!你为什么就那么傲慢,你为什么就一点儿都不懂我呢?”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和苏逐他们一样,就是关系户出道的,你知道我觉得有多恶心吗,我之前还有点儿看不起他们,结果都是我假清高,我觉得这几年我的工作更是——”
“你和他们不一样。”游暝开口了,“游霁,我没有不懂你。”
游霁抹抹眼泪:“我都知道了你还这么放屁,你是不是有病?”
说话越来越重。
明明他已经不受控制的态度缓和了。
明明他已经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明明游长夏的话已经让他产生了犹豫。
为什么偏偏又在这时,又知道他在骗自己。
而听筒里游暝只一字一顿地重复:“我没有不懂你的意思。游霁,你听我说,当年那个选秀本身就有问题,我不是要让你成为关系户,我只是——”
“那我不已经是关系户了吗,”游霁打断,他已经没耐心了,“今天老板一字不落地告诉我,我就是这样出道的。”
游暝:“他说错了。”
游霁又开始笑。
游暝站起来,他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又听出游霁情绪很不对,直觉不安想见到他:“我当面给你说,你在哪儿。”
游霁说:“你管我在哪儿。”
他把电话挂了。
游暝再拨过去,又被拉黑了。
他这才拿起眼镜,打开微博,匆匆扫了一眼头条热搜和评论。
再一回神时,眼镜已经被捏断-
苏逐重新看到游霁时,注意到他眼睛很红,试图去拽他的手臂:
“对不起小霁,我不知道你会这么不喜欢网上的舆论。我在找人帮忙处理了。”
游霁对他说:“知道了,你滚吧,我想睡会儿。”
苏逐因为游霁的语气愣了下。
游霁突然就变成了这种性格,这是他计划之外的。
但就是这样冷冷的调子,再加上发红的眼睛以至于显得更秾丽的脸,让苏逐甘愿挨骂:
“那你去我那边的休息室?之前咱们一起买的那个沙发椅——”
“不用。”游霁东张西望找橙姐,没看到人,他揉了揉鼻梁,“我回”
反正这几天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活动了。
“对不起小霁,真的很抱歉,我保证明天这时候什么舆论就消失掉。哪怕公司不让,我也会让我爸他们来处理。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也是怪我,我以为你不会那么在意的,看你之前都无所谓……连游导咬你脖子那种你好像都不在乎……”
“闭嘴。”游霁说。
苏逐就闭嘴了。
漂流镜几人都单独营业一年多了,也都是有自己可以指使的车的。
游霁上车后发现是面生的年轻司机,但也没在意。
他太累了,和游家长辈相处本就也是个提心吊胆的过程,与游长夏交流也消耗了情绪,又喝了酒凌晨赶着飞机坐过来迎接这么一个烂摊子,心理被玩弄地起起伏伏,已经疲乏不堪,坐在车上很快就睡着了。
中途他醒了,不解地问:
“还没到啊……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
“知道的。”司机准确地报出了游霁家的地址,“堵车,我绕了一条路,不过也有半小时就到了。小霁哥你可以再睡会儿。”
“噢。”游霁起身,他有些口渴,“前面的手套箱里有水吗。”
“有的。”司机拿出来一瓶崭新的矿泉水,递给他。
游霁喝了一半。
睡了一觉他冷静了不少,望着窗外开始出神。
本来是在思考游暝话的意思,却不知道怎么,越思考思维越慢。
他又睡着了。
这一觉特别沉,游霁开始做梦。
梦见参加比赛的场景。
他和UU他们一起报名,却唯独只有自己出道。队友们望着他,给他鼓掌。欢呼的彩片和泡沫喷在自己身上,黏黏的,不舒服。他想脱衣服,游暝突然出现,英俊冷漠的一张脸,要帮他脱…….
游霁突然睁眼。
哦,不是游暝。
是苏逐在给他脱衣服。
头脑很昏沉,他觉得自己发烧了,心跳得很快。
——苏逐在脱他的衣服。
游霁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瞳孔皱缩。
面对着酒店的天花板。
而苏逐在脱他衣服。
“你干什么。”出声时游霁发现自己嗓音很哑。
“你醒了?”苏逐手松了,抬头看他,
“啊小霁……我……嗯你现在还有力气吗。”
游霁浑身乏力,把刚推上胸口的衣服往下拽都格外费劲儿。
即便内心怒火中烧又惊惧交加,可除了眼神,表情都像是软的,声音更是无力:
“苏逐,你在干什么。”
“小霁,小霁,原谅我。”苏逐坐在床边,明明很帅气的脸此刻看上去格外扭曲,
“你也看到网上的言论了,我能力挽狂澜的唯一办法,就是证明和我接吻的人是你!只要你穿上旗袍,我们自拍一张官宣,风向就完全变了!我不是睡了粉丝,我们之前的炒作也有了落脚,粉丝只会很惊喜,我们人气也会越来越旺……”
游霁眼睛睁大,胸口剧烈起伏:“你他吗疯了。”
“是,我是疯了,但我真的没办法了,公司的人也劝我这么做。而且小霁,你不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他又开始上手,游霁抬脚踹了他一下,但看起来只是隔靴搔痒。
苏逐好像也有些紧张,手又顿住,解释着:
“小霁,我真的有点儿喜欢你。我之前确实很直,但就对你感觉不一样。可能真的是假戏真做了……他们其实说的没错,我最近睡的粉丝或多或少都有点儿你的影子,幸好是这样,这些事情都有了回旋反转的余地!小霁,你也不想漂流镜塌房吧,你工作得那么累,炒了那么多cp,我塌房了你就也变回素人了……我们不做什么,只要你穿上旗袍和我拍张照片,求你……”
游霁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他心跳越来越快,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回事,嘴唇颤抖着。
苏逐又试图卷他的卫衣。
游霁扣住他的手腕。
他的肌肤是滚烫的,苏逐一激灵,抬头。
游霁冲他笑了笑。
“那你让我自己换,好么。”
他的酒窝又露了出来,那么乖巧媚人的酒窝,充满了迷惑性。
“苏逐,你让我自己去卫生间换,给我一点儿尊严,可以吗。”
苏逐说好。
他看上去都要哭了:“小霁,我就知道你是最好最善良的……你还有力气站起来么。”
“可以。”
游霁艰难地从床边站起,他被下了药,看上去那么瘦削羸弱,呼吸又重又长。
他接过苏逐递过来的旗袍,又冲苏逐笑了下,是那种无法反抗只能认命,所以显得格外温和又凄然的动人笑容:“你等下我。”
他走去卫生间。
换衣服的时候,苏逐透过模糊的雾化玻璃观看游霁解开皮带褪下牛仔裤的身体轮廓:“小霁,你对我就一点儿都没意思吗。”
游霁说:“你觉得我对你没意思,会这么果断地同意你这种无理的请求吗。”
苏逐一愣,又自顾自笑了下。
门开了,游霁走了出来。
绣着细腻繁复的佩斯利纹样的墨绿色布料,胸前和肩部都是镂空蕾丝设计,宝蓝色滚边。
这是一件性感华丽的旗袍,勾勒着穿戴之人细窄的腰身和臀部的曲线。
高开叉,修长笔直的腿也正若隐若现。
苏逐呼吸凝滞,看着游霁。
半长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肩头,眼眸含笑,半分耻,也半分羞赧。
妈的,一个男人。
苏逐完全没想到自己会用风情万种形容一个男人。
“……这样可以吗。”
他听见游霁这么问,还是用那种乖巧撩人的语调,吞了下口水。
游霁第一次穿女士旗袍,很别扭地摸了摸胯部,不好意思地重复:
“这样可以吗苏逐,你看我的腿。”
腿从高开叉的墨绿色中伸出来了些,肤色白皙到甚至显得滑腻,像山水中的一汪泉。苏逐低下头——他要看腿就得低头,明明比游霁高几厘米,这一低头就差不多了——
他看见那条腿伸出来的区域越来越长,他看到两条腿岔开——
腋下猛地被帆布皮带勒住。
重心是一瞬间旋转的。
视野也是一瞬间颠倒的。
等苏逐再回过神时,是躺在地上,全身疼得人完全直不起来。
他看到游霁。
游霁。
那个乖巧温顺的游霁。
那个找不到靠山全公司最听话最任人摆布的游霁。
那个看着如此瘦弱单薄的游霁。
此刻穿着精致的旗袍,那么魅的脸,手上却握着突兀的帆布皮带,居高临夏地盯着自己。
他刚刚就是利用这皮带,穿过自己腋下,控制住,抓紧背。
然后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自己狠狠砸在了地上。
第35章 谁同意了
游霁冷冷地瞟了苏逐一眼,在苏逐还因疼痛没恢复力量的情况下,迅速回到卫生间,抽出自己卫衣的抽绳,把苏逐手绑在一起。
抽绳太细,他只绑住了苏逐左右手的各两根手指,打了个死结。
苏逐像条死鱼,眼神惊恐看着这个穿着旗袍的漂亮男人做着这一切,利索干脆。
先不说他现在背和后脑勺太痛,就算他不痛,那种画面冲击也让他难以反抗。
“游霁……”
游霁没理他,又踩着苏逐小腿,用皮带拴住他的脚踝。
再把卫衣直接罩在了苏逐头上。
他其实想又给苏逐一拳的,但做完这些已经筋疲力竭。
颓然地坐在地上,扶着门框艰难地呼吸着。
他是真的没力气,刚刚鼓足了劲儿后现在四肢都在发软,全身也越来越燥热。
不能再待在这儿。
衣物又不是绳子,苏逐很快就会挣扎起来,他明白自己的身体状态,心跳仿佛要冲出胸腔,视线也混沌,必须得尽快离开。
必须得尽快离开,找酒店工作人员帮忙。
他本来都打算开门的,却先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逐哥咋回事?刚刚听到了巨响。”
游霁血液骤然冷却。
——外面还有人。
听没人说话,对方像又放心了,贱笑了声:“我和阿奇他们在外面玩牌,你完事儿了给我们说哈,悠着点儿哈哈哈——诶,楼下是谁来了么。”
游霁心沉到谷底,手握成一个拳,又很快因脱力松开。
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他强撑着站起,再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这时苏逐已经把手指的抽绳解开了,罩在脸上的卫衣也脱下,踹掉皮带往卫生间走:“小霁,你这样我会生气的。”
游霁背靠着墙,找到一个支点,不说话。
苏逐进来了。
刚一跨门,游霁就拿着花洒往他身上狂喷!
“卧槽游霁你大爷……”
苏逐这下是真的火了。
他以为很快就能上手,没想到游霁这么不好惹,只能无能狂怒地连骂好几句恶俗的脏话,游霁却仍旧拿花洒冲他。
冲完一阵,游霁关闭花洒,神情冷静:“苏逐,让我出去。”
“出去?”苏逐抹了把脸,“游霁,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知道这是哪儿吗,这郊区!我和粉丝约会的公寓!你怎么出去?你出去打得到车?而且你这样子你想见人吗——”
话没说完,游霁又是冲着他一阵狂喷。
“你想办法送我出去,不要让我被别人看见,我还能既往不咎,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不然,除非你杀了我,要不我肯定会报警的。”
苏逐全身都湿透了,人也很暴躁。
他打死也没想到,游霁都这样了,还可以和他谈条件。
不对,到现在为止,他一直都处于下风。
除了眼睛看了,什么都没得到!
他现在就像落汤鸡一样,太狼狈,只想先换衣服再和游霁好好算账。
也是不爽的报复心作祟,既然游霁不想让人看到他这骚样,那他就让自己的人轮流观赏。
他冷哼一声,打开门:“那你就先呆在这儿——”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道拳风。
来人站在门口,对着苏逐左眼眶就是一拳,又一脚把苏逐踹在地上。
苏逐眼冒金星,眯着勉强能视物的右眼,后脊骨登时漫上一股寒意。
“游……”他叫不出来,不敢相信眼前站着游暝。
神色冷得像冰,或许是没戴眼镜的缘故,镜头前那股斯文劲儿荡然无存,只余强势压迫,眉骨下的阴影很深,像索命修罗。苏逐的手臂直接被游暝反掰脱臼,但他连痛叫出声的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被踹在地上,茫然地喘着气。外人一来,尤其是是游暝一来,他就明白,怕是没机会了。
不只游霁,还有口碑,怕是都难以力挽狂澜了。
但游暝和游霁是什么关系?苏逐认为游暝只是单纯地见义勇为,不至于做绝,尤其是还听到游暝说——
“苏逐,你们收拾一下,准备出去吧。”
很平静的嗓音。出去?现在出去哪儿?游暝虽然这么说,却连给他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啊。
那个时候苏逐还不明白那个“你们”和“出去”是什么意思,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拘留了一段时间,与全家人举家去当南太平洋某常驻人口不足五万的小岛移民-
游霁无力地靠着白色的壁砖。
脚不知什么时候光着了,花洒的水也溅到了自己身上,浸过胸前和肩膀的蕾丝,冰凉地渗进肌肤里。
可他仍然觉得身体很热。
面对处理完苏逐、边脱西装外套边向自己大步走来的游暝,他没有说“你怎么来了”也没有说“你终于来了”,只是突然弯起眼睛,酒窝轻轻地漾在嘴角,很认真地说,像宣扬一个战绩一样,扬扬他都快没力气拿着的花洒:
“你看,”
温暖的西装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遮住大腿,
“我不会让他们欺负我的。”
视线一晃,砰。
花洒掉在了地上。
——他被猛地拽进了游暝胸膛。
游暝一句话不说,只是先用力地抱住他。
游霁贴在他的怀里,睫毛轻颤。
好奇怪。
明明是自己没力气了,却是游暝的手在抖。
明明是自己受委屈,却是游暝的心跳又快又慌。
他带着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那么紧,那么热,游霁没有力气伸手,却觉得像被嵌进了一颗专属自己的温暖太阳。
他情不自禁闭上眼,泪水莫名其妙在这个时候淌下来,脸紧紧埋在游暝怀里。
游霁自认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害怕,也不算很心慌,从小到大的经历使然,他觉得什么事儿他都可以抗。他不觉得穿旗袍耻辱,也没因为外面有人绝望,在做这些事时,他脑子里其实什么都没想。
但在这一刻,被游暝抱在怀里那一刻,他延迟地漫上了劫后余生的难过和心安,也延迟地松了口气和羞耻,他开始语无伦次地解释:
“我力气没有他大,也没有他壮,我只能用皮带来帮我施力,但我解开皮带裤子就会掉,所以我必须换衣服……我是自己换的,没让他碰我,也没让他强迫,我没让任何人——”
“我知道。”游暝捧着游霁脸,一下又一下抹他的下眼睑,游霁的脸很烫,“我知道的,小早。”
游霁嘴唇颤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向游暝解释自己有多“清白”,而不清白游暝似乎也不在意,他只是不停地问他:“还生气吗,还想不想揍人。”
游霁摇头。
他之前还能强撑一股力气,游暝一出现却浑身都软塌塌的,燥热难耐,游暝用西装裹着他,托着他的屁股把他像树懒一样抱起。
游霁蒙住脸:“外面有人,我不想他们——”
“没事,没人敢看。”游暝声调很冷,抱着他穿过套房客厅,下楼。
穿过三个跪在地上、面对墙面的人。
十分钟前,也是这三个人开门看见了游暝——传说中的大导演,游霁的新cp对象——带着一股寒气,眼神令人生畏。他们看他一个人,想拦他,而游暝说:
“滚开。”
就这两个字,他们竟都鬼使神差顿了脚步。
所有人都知道游暝家世显赫,也知道游暝经历过枪林弹雨。尤其是这男人仿佛天生拥有上位者发号施令的阴鸷气场。只有一人看到游暝要闯苏逐门时,才鼓起勇气还是想拦,结果又被游暝一脚踹翻:
“跪那儿去。”
他跪过去了,另外两个人也跪过去了,他们懂看人眼色、也懂审时度势,知道什么人终究还是不能惹。
只是此刻,透过墙面反光,隐隐约约看见游暝抱着游霁,游霁把头埋在他肩窝的样子时,陷入深深怀疑——
这人才是和游霁假戏真做的对象?还是如谣言一样,真是游霁兄长?-
游暝把游霁抱到后座,拉紧安全带,开车走了一段环山公路后才停下,喂游霁水。
游霁嫌热,要把西装脱下。
他的皮肤更烫了,呼吸格外粗重,脸上不正常的酡红色也越来越明显。半透蕾丝里的锁骨若隐若现。
他躁动地把两条腿折起来,两条腿几乎完全赤|裸,旗袍下摆滑在腿间,贴在腹部的旗袍纹暗是锦绣河川,快速地上下起伏着,连绵律动得都有了生命力,充满了挑逗意味。
身下的西装已经被他抓得全是褶皱,眼睛是红的,耳垂也是红的,他像一尊青花瓷立于黑布,或等着被人打碎,或等着被人灌满。
游暝目光很沉,很暗,他站起身,游霁拽住他的小拇指:
“哥,我有点难受……”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昏沉了。
游暝喉结滚了下,扒着他的头发,露出精致却又近乎显得艳|情的眉眼。
游霁眯着水漉漉的眼睛重复呢喃:“我真的好难受……”
那一瞬,游暝真的恨不得立刻推上他的旗袍。
但他犹豫了下,还是没那么做。
他明明等待着这种时刻。
明明这里没人,车窗也可以全黑遮挡。
明明游霁这会儿也神志不清。
但就是因为这是神志不清的游霁。
他不能这么做。
于是游暝只是一边温柔地吻他,手一边伸进旗袍的高开叉里,安抚他。
他了解游霁,动作熟练,轻轻唤他小早。
游霁的眼泪淌在游暝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等游霁眼角的绯红散去些,呼吸也平稳了不少,他才拿出纸巾擦擦,又揽着他,手轻轻拍着他肩膀哄他入睡。
直到游霁睡着,他才站到车外抽出烟来。
一根又一根。
游霁没睡多久,可能就几十分钟。
但最猛的那股药效已经过去了。
一睁眼,他就和游暝对视。
两人坐在后座,他枕在游暝的大腿上。
游暝就这么看着他,游霁冷不丁睁眼让他有些始料未及,但他自己也只是眨了眨眼睛,目光未移。
游暝的睫毛不算长,至少没有游霁的长,但特别密,且根根分明,没戴眼镜时,目光会更显得跟深,深得像无情,也像深情。
游霁就这么注视着他的眉眼。觉得此刻时间都凝固了。
他现在思维清晰了不少,刚刚发生的一切也不是完全没有记忆。
他想问他“为什么没睡自己”,但最后开口的却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很轻的声音,只是因为他还是没什么力气。
但听起来就不像指责了。
“我没有骗你。”游暝说。
“你没有联系人给我冠上什么艺人的标签吗。”
“冠上了。”
游霁叹了口气:“那你就是骗了。”
“可是你之前只是问我做票,我没有做票。”
“游暝你没懂我的意思。做票和关系户是一样的,我都不是凭本事出道。我说过,我是想走自己的路。”
游暝突然把他从自己腿上拽起来。
“自己的路?”游暝看着他,声音突然硬了,
“游霁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时候,是有人不仅有自己的路,还会堵住别人的路。”
游霁一愣。
“你知不知道,你那个选秀节目本身就是一锅黑水,从最开始就有资本在介入,打压普通家庭的人。”
“我只是让你有个公司艺人的标签,这样他们至少不会第一轮就盲抓你淘汰,只是为了保送完全不够格的晋级。这和做票能一样吗?出道是靠粉丝一步步投出来,我找人给你投了吗。”
游暝的声音有些高,像是突然发火了,游霁登时说不出话。
“游霁,你想想,如果真是我要帮你入行,你会和这种狗屁团队狗屁公司混四年,签那么多合约?如果真是我要帮你入行,我会眼睁睁看着你和那么多人炒cp,看你每天和苏逐被迫营销,今天还遇到这种事?”
现在想想今天,游暝都只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说话便也违背常理不受控制的愤怒和激动,
“如果真是我帮你入行,你19岁就能被推成所有人知道的贝斯顶流,不愁代言更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碰你就是碰我。你说你要走自己的路,行,我让你走,但我至少不要让莫须有的人把你从你的路拽下,不要让那些肮脏的地下操作来堵你的路!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当明星,但我知道你至少不是第一轮就被淘汰的水平,我就是给你安个艺人称号。那不是想花钱送你出道,只是想让你至少不被恶意地搞掉,能展示出真实的自己,这哪里算骗——”
嘴唇突然被亲了下。
游暝一愣。
“游暝。”游霁瞳仁颤抖地看着他,那么多话,游暝竟然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只是为了解释,要让自己走自己的路。
“不用讲了,我同意了。”
游暝看着他。
“我们开始做炮友吧。”游霁摸了下他的喉结,“我药效还没过。”
游暝先是反应了一下,接着目光就彻底暗下了。
他没再找游霁确认。
毕竟他已经放过了一次机会。
毕竟他已压抑很久。
他立刻掠夺般堵住游霁嘴唇。
环山公路路边,不算逼仄的卡宴后排突然显得格外狭小。
游暝宽大的手掌按住游霁小腹。
那件墨绿色的旗袍终于、也终究是被暴力地撕扯开。
第36章 谁是床伴
一直以来,游霁其实都不是个怕痛的人。
很久以前,大人问游暝,觉得弟弟怎么样呀。刚满七岁的游暝就会说:“挺皮实的。”
大人们都哈哈大笑,为这个听起来格外老成的形容词,被游暝这么一个小孩儿说出来。
游霁那时候,除了自己摔来摔去,确实也不会承受什么痛。
“遗腹子”“地震出生”这些Buff,让所有人都宠他宠上了天,是真的众星捧月的小孩儿。
他那时很喜欢吃一款巧克力圣代,游见川都是每周派人直接从南美洲送来可可,让点心师现做,用最昂贵的马德林松露,把他喂得跟个什么肉球似的。游暝姑姑看他喜欢玩飞机模型,在他嘴都还不能清晰地发出“飞机”这两个音时,就给他送了架直升机,让他成年后有了驾照开。
在这些游家人的过分宠爱之下,游暝大概是唯一理智一点儿的那个。某次冬天,游霁在幼儿园,被白人同桌Jackson嘲笑竟然穿了两条裤子,游霁小声说这是秋裤,Jackson嘲笑得更加放肆。
于是游霁就自己在幼儿园,把秋裤脱了。
回家后他缠着游暝玩,玩着玩着就忘了这事儿。直到游暝催他做益智题,拿着儿童直尺坐在他旁边。
他拉开书包拉链,里面被塞成一团的天蓝色秋裤便像爆米花一样膨胀出来。
游暝小脸一冷。
他那时刚处于扮演小大人上瘾的阶段,让游霁把手心儿伸出来。
游霁乖乖地伸出来。
啪。
游暝拿着直尺往他手心儿一拍,气势汹汹地说出老套的台词。
“还敢不敢不穿秋裤。”
其实不算用力,游暝给游霁带啪啪圈都比这个重。
但是游霁被宠惯了,第一次被打,还是被他最黏的哥哥打,受别人嘲笑的委屈也爆发出来,痛得不可承受,立刻哇哇大哭。
哭得惨绝人寰,地动山摇,那阵仗,宛如看到恶魔把他的哥哥给吃掉了。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颜悦来了,邵忠来了,陶姨来了,游见川来了。
五分钟后,游霁躺在颜悦怀里。
游见川在骂游暝。
骂他怎么可以打弟弟,小时候打亲人,长大就会打老婆!游见川拿着直尺,也往游暝手心啪了一下。
游霁看着他哥哥微低着的后脑勺,吸了吸鼻子。
晚上,游霁就发现自己的小熊维|尼枕头不在游暝床上了。
他如置冰窖,连忙爬回自己的床,抱起枕头和一条新的秋裤,啪嗒啪嗒又跑回游暝床上去,认错得特别快:
“哥哥,我错了。”
游暝看书,不理他的样子。
游霁把维|尼枕头码到游暝的跳跳虎枕头旁边,脸贴到游暝手臂:“哥哥,我错了。”
游暝把书一合:“那你把秋裤穿上。”
游霁看他不生气了,冲他咧嘴一笑,撒娇:“哥哥给我穿。”
“你四岁了,哪有这么大的男生还让别人给穿裤子的?”
“幼儿园好多人都还是阿姨给他们穿衣服,Bob每次都是他爸爸给他裹围巾。”
一听游霁这么说,游暝态度就缓和了。
所以最后还是他给游霁穿的裤子,裤脚沿着藕节儿似的的小肉腿往上刷,只说一声:“屁股抬起来。”
……
卡宴车内,游霁的手指甲嵌进哑灰色的真皮座椅里。
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想起这种童年往事。
二十年前给自己穿秋裤的男孩。
转眼变成了扯开自己所有蔽体衣料的男人。
二十年前说自己皮实、手心儿都只轻轻打一下的男孩。
转眼就让自己痛得出声。
那种反差很可怕,滑过脑海就让他浑身战栗。
却又诡异地带着毒品般的瘾。
这不是第一次在这里,但是是过了四年来的第一次,陌生的熟悉感让两人都前所未有的默契。游霁想起了雪豹,冰冷却暴烈,毫无留情地舔舐蚕食。他能感受到他新的力量,新的游刃有余,他像一个新猎物,但也是一个新猎手。
更有力量、身材更好、更懂取悦、更成熟的不只游暝。
他们都在捡拾四年前的印记,又在探索四年不见的未知领域。游霁绷起的脚尖乱动,不知按到了那个触控,车窗打开,山风灌进来,喘息声外,他听见了树叶作响的声音。
一切结束时,游霁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不敢想象自己这会儿的样子有多么“不宜”,旗袍已经完全被撕烂了,变成了几片儿,游暝又拿西装外套给他盖上。
游霁闭上眼,觉得很像梦。
又清晰地知道不是梦。
在游暝过分激动地解释他没骗自己、没花钱捧自己出道时,游霁其实想了不少东西。想到胖斌说“不用抱着和游暝一辈子在一起的想法,此刻爽最重要,不应该拧巴”,想到游长夏说“游暝和你谈恋爱,绝对不可能只是玩玩,只是方法不对也确实做错了事”,最后,他想到了颜悦的话。
——颜悦要回国了。
按照她的意思,或许最晚就是半年后。
这话一下子烫到了游霁心坎,像是知道了一部电影什么时候就可以播完。
于是游霁突然同意了之前还觉得如此荒诞的床伴邀请,在被游暝的话感动的情况下,在今天本来就情欲难耐游暝最开始却没碰他的情况下。
但即便是感动,他自始至终也很清楚,他和游暝没有未来。
最理想的状态,也是到颜悦回来之时。
家庭注定了他们的关系,何况他也记得所有人都说游暝情感缺失,那个年终总结的事情更让他耿耿于怀。
游暝仍然是那个不适合自己的人。
他同意当炮|友,却也只是炮|友,自私地说,是放不下自己贪心,是山穷水尽前,索性再来次最后的狂欢。
他坠入深眠。
……
游霁一路昏睡,再醒时,已经是在游暝的家——不是游宅,而是那个自游见川病后,游暝住得不多的私人别墅。
他躺在游暝的大床里,全身赤|裸,但有股清淡的香气——游暝已经帮他洗过澡,意识到这游霁有些羞耻,又很快坦然。
……又不是第一次和游暝睡,没必要搞得还不好意思。
窗帘拉得很严实,他不知道此刻的时间,只在心里算着,他上次在这种“全游暝”的环境,是什么时候。
就这么放空了一阵儿,游暝端着一碗粥进来,很自然地坐在床边,轻轻吹着碗里的热气。
游霁从离开港城后,到现在,一点儿东西都没吃,白粥没什么味道,但仅仅是看着游暝这么吹,肚子竟就不争气地暗叫起来。
他想盖住这声音,缓解尴尬地主动问:“……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差不多就这时候。”游暝说。
“……”
“坐起来。”
游暝说,这时候他又恢复了那副冰山模样,戴着眼镜,神情冷淡,嗓音无波。好像从未激动愤怒地、用大段大段的话解释过什么,也从来没有过任何欲望的痕迹。
可脖颈的红痕错落,一直延伸到衣服里,又把一切暴露得一览无余。
游霁坐起来,游暝给他递来了自己的睡衣,披上,垂着眼眸给他系扣子。
游霁静静地看着他的手指,修剪平整的指甲,在真丝布料里游走,觉得床伴给床伴穿遮住吻痕的衣服很正常。
穿好,游暝又重新端起碗,游霁看他那架势,笑了,声音都还哑得不行:“你要喂啊?”
游暝抬眸看他。
一触到游暝那漆黑的眼眸,游霁就像被烫了下,有些怂地躲开目光,妥协道:“行行行,你喂吧……”
“啊。”游暝说。
游霁张嘴。
白粥温度适宜,长得也很Q弹,游霁不想看游暝,所以只能盯着这些Q弹米粒。没穿裤子的大腿下意识地在舒服的被单里滑来滑去。
吃了几口,他才没话找话般问了句:“我手机好像丢了。”
从在苏逐那儿醒来,他就没看到过手机。没想到游暝突然就从裤兜里把他的手机抽出来,放在桌面。
“在这。”
“你从哪儿来的?咳咳。”游霁呛了一口。
“吃饭就慢点儿说话。”
游暝拿手背擦了下游霁嘴角的米粒,游霁想说你管我,但他这会儿和半残没什么区别,还是什么都没说,重复问:“你怎么拿到手机的。”
“刚去处理了下。”
游霁手机自然在苏逐手里,在游霁昏睡之时,游暝也对这些苏逐的各种进行了收尾,清理了与游霁的通稿,逼着他今晚必须出个澄清和认罪公告。
该解决地其实都差不多解决完了,他才想着问游霁意见:
“苏逐应该不能在这里待了。”
“他确实该塌了。”
游霁以为“这”指的只是内娱而已,想到苏逐他也是很气。如果不是今天的事儿,在他心中苏逐还只是那个私生活混乱开放、但对自己还算友好的人。又想了想,“但他无了,阮苍他们应该很快也会被爆出来,我感觉我的乐队是要完了……”
游暝问:“你想完么。”
“完了就完了吧,我早觉得这乐队名存实亡了。”
“你也会被影响。”
“没事,我不在乎。”游霁说,忽地瞪大眼睛看向游暝,“你别又插手啊,你最多帮我把那些我和苏逐恋爱的帖子删了就成。”
“嗯。”游暝垂下眼睫说。
就在这时,游暝的手机振动了,他一手拿着碗,一手准备接听,游霁就把他手中的碗抽过去,小声地说了句:“我自己吃。”下一秒就听见游暝对着听筒唤了声:“爷爷。”
游霁的手一僵。
“我知道。他不想让人插手。”
游见川在那边吼:“他说不要人插手就不插手!前几年不管就算了,现在队友都这么乱了还不管?告诉游霁,不要放弃帮助,有帮助也是一个人能力的体现!人将军还有援兵呢!”
那声音游霁都听得到了,他握着汤匙的碗突然抖了起来。
“没事,我会帮他处理一部分。爷爷你不用管这。”
游见川现在确实是不懂内娱行业了,游霁队友出事儿也是听游长夏说的。只好再向游暝随意嘱咐几句就挂了。
游霁有些难过,汤匙在碗里转来转去,等游暝把手机收好才小声说:
“……好对不起爷爷。”
游暝说:“也不是第一次对不起了。”
“。”
“小早。”
“嗯?”
游暝把游霁的碗接过,用纸巾给他擦着嘴和手指:“别担心,我说这些我会都处理好的,再等等。”
游霁叹了口气。
算了,游暝说的也有道理,他和游暝犯罪又不是今天才开始,自己的歉意其实也挺虚伪的。
自我洗脑,反正颜悦回来他就只能做回她的“儿子”了,和游暝的秘密床伴关系也就这段时间。
喝过粥游霁又对游暝说:“那个……我和苏逐的超话,要不你帮我炸了吧。”
游暝问:“超话是什么。”
“……”就你这山顶洞人还来参加综艺,游霁只得向游暝解释,“就是一个话题中心,里面都是对这话题感兴趣的人发帖,我和苏逐的超话里面就是我们的……cp粉发的内容。”
“哦。想起来了,我之前看到过。”游暝没什么表情地说。
“嗯。”
“我们有超话么。”他又冷不丁问。
游霁觉得肯定是有的,只是他不敢看,告诉游暝:“我不知道。”
游暝说:“哦。”
他去洗碗了,游霁又躺回床。
起初他想看手机,了解一下此刻圈内的腥风血雨,但腿在被子里滑了一会儿后又放弃了。
这种迟早要面对又不想面对的东西,还是晚一些面对吧。
他再逃离世界片刻。
他发着呆,很快又睡着了。
后来他是被游暝亲醒的。
游霁连是早上还是晚上都不知道,就耳垂被游暝捏得发痒,而游暝穿着浴袍,正专注地亲着他耳后的位置,那种细腻柔和的触感,像在画画儿一样。
游霁声音黏糊地问:
“又想来?”
游暝不说话,歪着脑袋看他,游霁手绕过他肩膀,很干脆地说:“那来吧。”
他们又开始了,在床上还是比车上好,床垫软硬适中,空间更大更自由,游暝没有像在车里那么粗暴,把节奏拉得更长,游霁被游暝吻着,也吻着游暝,吻了他的喉结,也吻了他的枪伤。汗水与眼泪交融,呼吸和喘息交响。
他情到浓时,忽然听见游暝托着他的腰,轻轻地在他耳边呢喃了一句:
“乖宝宝。”
游霁浑身一颤。
他就当无事发生,但又相继听到暗哑深沉的“别哭,宝贝儿”和“小早听话”后,终于忍不住了,在喘息的空挡抬起头来:
“……游暝,你在干什么。”
游暝告诉他:“在出声,宝宝。”
“……”
两周前的一颗子弹正中眉心,游霁本来就通红的脸更通红了,身体紧紧蜷起,又被游暝掰开,听见他命令自己,宝宝,放松,抬起来。
第37章 谁解约了
两人不知折腾到几时,游暝抱着游霁再去洗澡时,游霁已经精疲力竭又昏睡了过去,叫都叫不醒,腿却还无意识地打着颤。
他有些发烧,游暝给他涂了药也喂了药。
没过多久,烧就退了。在被子里滚来滚去换着花样地睡,腿和手都乱伸,游暝试图控制,被他有力地咬了一口。
第二天一早,游暝起身时,游霁还在睡。
游暝陪着游见川去了医院,走了公司,再回来,游霁还在睡。
游暝又有些担心,戳了戳游霁肚皮,游霁翻身,不耐烦地嘟囔:
“饶了我吧哥,休息一会儿再来……”
游暝低笑一声。
说实话,他都不忍心再看游霁的身体,但游霁这副睡得很香甜、人很健康的模样,让他不禁骄傲心想。
我家小早确实是皮实。
游霁有一种几百年没睡饱过觉的感觉。
在几段深度睡眠的间隙,他能隐约听见一些细碎的声响,能感受到游暝在床边走来走去,又时不时俯下身来玩着他的食指,捏捏他的耳朵。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该醒了,该起来了”,可转眼又思维停顿地沉溺,“算了,再躺会儿吧。”
就这么躺着躺着,彻底醒转便是又一天上午。
游霁觉得自己都像到另一个世界走了一遭再回来,人很懵,花了十分钟才渐渐恢复神志。
游暝并不在家,他给游霁留了张便签,字迹潇洒:
【陪爷爷去会诊一个专家,自行解决午餐,冰箱有糕点】
游霁看了一眼,把便签揉皱。
本准备扔掉,后又想想,找出一支笔。
小时候在他的刻意模仿下,他的字迹还和游暝的字迹一模一样,尤其是那个“游”。
不过那时候小,字体都尚未定型。
16岁游霁再回来时,就发现和游暝的字儿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游暝写字非常好看,笔锋利落大气,而自己只能算工整,竟还有小时候那种圆圆字体的影子。
他用圆字体在便签尾端写下:【我今天回去了】
游暝搞得两人在甜蜜同居似的,他得清晰理性地划定界限——他们只是床伴,不能越界。
但“不能越界”的他因为没有衣服穿,只能去翻游暝的衣帽间,找出一套勉强能穿得下的运动衣服。再熟门熟路地洗漱、下楼、喝水,打开冰箱,里面竟有自己很爱吃的抹茶半熟芝士。
他翻出吃点心的勺子,边挖芝士边打开手机。
他相当于直接失联了三天,微信自然是一堆狂轰滥炸。
游霁这才想起,从在港城苏逐的事儿爆出来以来,他都没回过胖斌他们的消息。
他连忙给胖斌拨了个电话过去,胖斌倒接得很快:“失踪人口回归了?”
游霁“嗯”了一声,正想道歉,胖斌突然来了句:“你这声音,你不会和游暝睡了吧。”
“……?”游霁把嘴里的芝士吞下去,才小声说:“……你听得出来?”
“哈哈哈那肯定呀,听得出来你春心荡漾。”
“你滚。”
“笑死。开玩笑啊小霁,是本来联系不上你把我们急的,都不知道你是被谁雪藏了还是被人做了,还好后面打了个电话游暝接了我们才放心。也就知道你俩睡了。”
游霁又顿了下:“他还给你们炫耀?”
“那倒没有,只有你才会炫耀吧。”
“……王宇斌。”
“开玩笑开玩笑,只是我们在分析,游暝用了你手机过后你也一直没回我们消息,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是在辛勤耕耘,久旱逢甘霖。”
“王宇斌,我请你滚。”
胖斌又开始笑,笑过之后语气才正经了些:“怎么说,我们真还挺高兴的,也算预料之中。”
“你们别想多了,我和游暝没复合。”游霁急于撇清关系,自证清醒,“我后面再讲吧,今天我要回公司。”
“行,不过游霁啊,我提醒你,现在网上都炸了,关于漂流镜的言论特别不好。你能接受吧?”
“我无所谓的。”
“OK,对了,今晚我们又打算去Swirl,你来不来?”
Swirl就是他们常去的那家酒吧,游霁说来。挂完电话,就开始刷娱乐新闻。
他被游暝带走当晚,苏逐便发了长篇的手写道歉信。
坦白了自己近三年一直私联粉丝、睡站姐的劣迹。并强调被拍到的“旗袍美女”不是游霁,他也不是同性恋。
游霁自始至终和这些事没有关系,为了证明自己是诚心谢罪,苏逐即日便会退圈。
最绝的是,他不只是给自己道歉,还说“替阮苍、于赞和都晔道歉”,把队友也干脆利落地拉下水。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封道歉声明发出来,一些站姐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唯一被睡的对象——时间管理超强的男明星们,有时甚至会在一天排三个姑娘。她们纷纷晒出辣眼睛的聊天记录倒油,漂流镜的其他黑料也都被翻了出来。
到今天,“睡粉门”事件还在愈演愈烈,各路品牌也迅速开启解约流程。
只有游霁什么都没扒出来。
可愤怒至极失望透顶的粉丝,尤其是其他人的粉丝,并不觉得游霁会是唯一清白的那个。
【太搞笑了,就游霁隐身了?】
【一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一个乐队也不会出两类人】
【现在搜苏逐游霁词条什么都搜不出来,超话都消失了,我擦】
【苏逐举报了三个队友,却唯独没举报游霁,这难道不是一种最后的保护?】
【男明星什么尿性我们还不清楚?我反正不信YJ就是干净的】
这其实都是游霁预料之中的结果。
就算他不会如队友一样直接被锤死,短时间难以翻身。他本来就不算好的口碑也会一落千丈。
在去公司的路上,游霁又给橙姐打了个电话。
橙姐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反倒先向他道歉:
“那天我被公司其他人叫走了,你身边几个人都是。没想到苏逐会带你走。对不起啊小霁,都游导闯进公司了我才知道你出事儿了。还好还有游导……”
“我和游导没什么关系。只是一起录了节目,游导人挺好的挺有正义感的,所以想帮我。”
游霁这么解释。
虽然橙姐根本没问他和游导是什么关系。
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尤其是橙姐不会忘记那天游暝直接闯进世纪创娱的样子,那样令人生寒的气场,怎么看都不像只是和游霁综艺搭子的萍水之缘。
但职业素质她不会多问,无奈地笑了声:“小霁啊,以后应该不会有乐队活动了。”
“嗯。”游霁的语气里倒听不出遗憾。
“不过你是没事的,只是现在风评很差商务受损,但过段时间就会好的,你本来就是无辜的嘛,我听公司现在给你的规划,是想让你转型当演员呢,毕竟你和游导关系也不错——”
“橙姐。”
“嗯?”
“这段时间谢谢你。”游霁轻声道,长长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
“但我打算解约了。”-
“你要解约?”张总在办公室踱步,“不行不行,你的合约还有一年才到期呢。小霁,虽然我上次是说苏逐一玩完乐队就都玩完,但你还是有空间的呀。”
游霁淡声:“张总您不是说,苏逐一塌房我就也是素人了吗。”
“……”张总尴尬地扯扯嘴角,
“那我也没说错啊,你看现在你的代言全部都掉了,粉丝也都在倒戈,和素人还差多少?但我这也是气话,我就是不想你掉咖嘛,你要是和公司解约了,没人包装,那就真是素人了!”
游霁说:“没事,我就是这么想的。”
张总看他心意已决,又猛地想到了什么,“小霁,你不会觉得你是和游导勾搭上了吧?啊呀呀,游导这种家世,那都是玩玩儿啊。虽然你和游导那个节目确实是唯一没受影响的,但你——”
“张总,别说有的没的了,我是说我想解约。”
游霁露出不太耐烦的神情,
“您要是不愿意,我们就直接走法律程序吧。我被苏逐带进他的私人公寓,被他强迫穿旗袍拍照官宣,这种龌龊却有效的办法到底有没有公司的授意,您难道不清楚吗?还有我的那些合约,真要细究里面有哪些与劳动法相悖,怕是也能找到不少漏洞吧。更何况,公司有哪些洗黑钱的活动,我也不是完全不了解。”
张总看着游霁。
他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印象中的乖仔小明星就变成这样的。
最后游霁还是成功又顺利地提前解约了,都没交违约金。
张总只是觉得游霁这种容易和别人炒cp这种体质在内娱挺难得的,这张脸又还这么年轻漂亮。
可是睡粉门把他殃及得不少,说到底现在就是一枚突然糊掉的扑街咖,张总也没有特别不舍。
在他看来,就是游暝来公司帮游霁维权了一把,游霁便觉得翅膀硬了。
其实一离开公司,他只会摔得更狠。
还是太年轻,根本不知道娱乐圈是怎么拜高踩低的。
游霁戴着口罩走出世纪创娱的大门,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
有种刑满释放,恢复自由身的感觉。
他再次给胖斌他们打电话,说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他回了家,继续收拾搬家行李,在app上找房,物色了一个比较合适的。
晚上,一到酒吧专属的隐秘卡座,UU先吐槽了一遍游霁穿搭:
“这什么宽松风,裤子都要拖地了,你去Hip-hop圈当Rapper了?”
“。”游霁不理她,灌了口青柠搅拌的伏特加,眼睛难掩笑意,“不当Rapper,也不当流量了。同志们,我解约了!”
他以为他们会鼓掌欢庆,没想到三人的表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不怎么爱说话的棋爷都率先开口了:“怎么都不商量一下,游暝让你解的?”
“没有呀,我还没给他说,先给你们说。怎么,你们不支持?”
“也不是。就是……”欲言又止。
“就是看你好不容易努力工作了四年,爬到这个高度,却被队友的黑料影响,现在又解约,”UU说,“那不是就要重头再来吗。”
“重头就重头呗,我之前爬到这个高度靠的是什么你们又不是不清楚。现在就算不火也没关系的。”游霁在扎碍事的头发,
“我们重新组乐队吧,我想自己建个工作室。”
胖斌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但工作室要花不少钱啊,你现在解约,是不是相当于什么工作都没了?”
“我存了点儿钱的,而且我那个综艺还在。”
UU眯了眯眼:“你其他商业活动都没了,偏偏就综艺还在?”
“对。那个好像不是以公司名义的,是以我个人名义的项目,挺神奇的……反正就是,综艺的片酬还是会照常给我,还没有其他上层抽成了。”
“懂了。”胖斌颔首,“你要靠和你男人炒cp来养我们的乐队,霁哥,伟大!”
“。”游霁瞪了胖斌一眼,幸好这会儿心情不错,“他不是我男人,我们没在一起呢。现在就床伴。而且是有DDL的——真的,我们重新组乐队吧,我不信你们不心动!自己出唱片,接活儿,走Livehouse,时不时也可以营销一下……”
“这不容易吧。”棋爷冷静地说,虽然已经情不自禁侧了身子,“乐队容易,但要靠乐队赚钱,感觉很复杂。”
“放心放心。”游霁冲着棋爷眨眨眼,“知道这四年我学到的最重要的乐队心得是什么吗。”
“什么。”
“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游霁戳了戳棋爷手腕上的纹身,“以前我也觉得那些人气爆棚的乐队好难得,现在我都祛魅了!没那么高大上的,而且运营是什么流程我现在也有数了!啊呀试试嘛,就拿我们琴行改一下,反正你们又闲又穷。”
胖斌:“谢谢,有被冒犯到。”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直到一个戴黑口罩黑镜框的黑衣男子出现,宛如酒吧里扫黄的便衣警察,胖斌才停了话口,打了个响指:“诶,这儿!”
游霁一口酒差点儿吐出来,在对方走过来的瞬间,小声质问UU:
“怎么把他叫过来的,不是,你们怎么和他联系上的?”
“就是上次打电话呀,胖斌联系的,游导说要请我们吃饭,我们说那先请顿酒吧。我们还没见过你男人——你床伴儿本尊呢,今天猛灌一下他,给你找回场子!”
游霁急道:“他不能喝酒的!他酒量差到不行!而且你们怎么能让他来这种地方!”
UU鄙夷地看向游霁:“怎么就不能来了?你觉得你高贵脱尘的——床伴不能来这种地方啊?”
游霁已经不想听她戏谑地强调这个称呼了。
游暝坐到了游霁旁边,戴着粗黑镜框的他倒显得少年感不少。
刚一取下口罩打了两句招呼,胖斌就给他斟酒。
玛格丽特,度数这么低的酒,游暝喝完目光就瞬间迷蒙了。
游霁觉得不行,没等这些人开始盘问就拽着游暝手臂:“出去。”
游暝沙发都还没坐热,就又站起来。
胖斌看着游霁拖着长长的裤子把游暝拉出去的背影,笑:“感觉是不会回来了啊……游霁一边嫌游暝没有烟火气儿,一边不准他沾烟火气儿。”
“我看他就舍不得让游暝出来见人!”UU说,
“一般都是后来的人把酒吧里的人拽走,我还是第一次见酒吧常客把一个第一次来酒吧的人带走的。我们一句话还没问呢!”-
一出酒吧门,夜风就徐徐地扑在脸上。
这一条街都是市井霓虹,夜生活很丰富,游霁拽着游暝的手腕,穿过坐在露天高脚椅上唱歌的人群,穿过排着长队弥漫香气的小吃摊,穿过停成多米诺骨牌的摩托车。直至到路口尽头,才松开手,气喘吁吁命令:
“下次不要来这了。”
游暝平静地看着他,又开始解黑衬衫纽扣。
游霁吓死了:“你干嘛?别在这发酒疯!”
“没醉。”游暝的声音很清晰,还是那种冷质的调子,衬衫解开了一些,他扯了扯,露出锁骨下方的位置,用那种陈述事实的官方口气,告诉游霁:
“我也有纹身。”
游霁猛地一惊。
一股扼腕之情骤然袭来。
游暝来酒吧,他就已经觉得像高端食材流入地沟油市场,
游暝去纹身,那就是华美雕塑沾了蚊子血!
他皱起眉来,可是看着锁骨下方那个小小的贝斯,在黑夜中闪着诡谲的银色,与冷白的肤色形成张力的对比,指责的话又说不出来,情不自禁拿手指去碰。
冰冷的触感。
游暝低着头,看到游霁戳了下棋爷纹身的不爽在这一刻得到缓解,安静地等待称赞。
夜风把游霁的头发吹到游暝脸上,气氛暧昧。
“……大哥。”游霁开口了。
“嗯?”
游霁叹了口气:“纹身贴的膜是要撕的。”
游暝说:“哦。”
第38章 谁给我剪发
最终还是游霁把游暝的纹身膜撕掉。
撕的时候发出细微的声音,听起来痒酥酥的,游暝食指指腹触了下,按住印在皮肤上的贝斯琴弦。
游霁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睫毛颤了颤,移开目光。
游暝问:“现在去哪儿。”
理所当然的口气,好像他们就是要共同行动,然而游霁今日计划里本没有他的存在。
他把膜捏成一小团,虽然游暝没有醉,但他稍微一喝点酒就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独特的呆感,在这种与他格格不入的场所,像只来到南极的北极熊。
游霁问:“你想去哪儿。”
游暝说:“回”
游霁说:“那你回。”
游暝说:“你也回。”
命令的口气。
游霁委婉道:“你家太远了。”
游暝不为所动:“那去你”
“……”游霁沉默片刻,又认输似地叹了口气:“算了,那去琴行吧。”
游暝满意地将手插进兜里:“嗯,好。”
他们选择骑共享单车回去。
游霁今天来酒吧是打的车,不想即便全副武装,司机也在最后认出他的相貌,指指点点的。
处在睡粉门殃及自己的阶段贸然解约,游霁现在连保护自己私人行程的手段都没有。吸取经验,只得能避免与陌生人打交道就避免。
半夜骑车反倒比打车安全。他也想吹吹风。
他把自己的头发稍微扎了下,带好口罩和鸭舌帽,给UU他们发短信,让他们晚上不要来琴行了。边等着游暝把座椅调到最高。
两人一前一后行驶在安静的自行车道上,年久失修的车轮碾过掉落的、鲜红色的凤凰花。游霁心想,要是媒体知道他们那个矜贵的游导,在晚上骑共享单车回住处,是不是也能写作一个看点。
拍电影的那段时间,游霁和游暝也经常骑车。
《山止川行》的取景地在一个南方小岛,每天早上开机前的“恋爱时间”,他们先环岛骑行一圈。
那个时候他俩都算是素人,尤其是即将满19岁的游霁,可以坦然地把脸面朝阳光,大大咧咧地加入街口小孩儿的奥特曼卡牌大战,并就着浪潮声冲游暝大声歌唱。他们无人认识,他们的爱恋无人知晓。在观海点最好的公路口,自行车停在路边,游霁坐在栏杆上,仰着头被游暝亲着额头、鼻梁和嘴角,最后开始接吻。
接吻到游霁脚踝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大包,才嘴唇红润地推开游暝:“差不多得了,游导。”
——游霁特别怀念那时。
压在脖颈处的头发被风吹得又飘起来,23岁的游霁停下自行车,重新扎,游暝也在他后面停下了车。
游霁回头看。
戴着口罩骑车呼吸的原因,游暝的眼镜是一片雾蒙蒙的,又在停顿的这一刻缓慢散开,漆黑的眼眸像水墨一样显现出来。缎面黑衬衫的领口还敞开着,小小的贝斯纹身贴撩人地露在外面。
游霁登时有一种想吻游暝的冲动,但最后只是别过头去,脚把剎车一抬,继续开,零落的凤凰花瓣从发丝滑下来。
——游霁特别怀念那时。最怀念的就是那时自己的年轻天真,什么都不想。
不会考虑未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在路上勇敢风|情地给予一个挑拨的吻都不敢,哪怕是最虚浮脆弱的炮|友关系,也会不受控制地倒数Deadline。
他想,人成长后最大的缺点,大概就是想得更多,变得现实。
骑自行车的路上一路无言,没有什么交谈。
可一进琴行就像点着了什么火,两人迅速拥在一起。
游霁扒着游暝的黑衬衫,却被游暝按在架子鼓上。
那是架UU说早就不能用的架子鼓,放在角落是打算当废品卖,却在今晚最后发出了声响,承担了它不应该承担的责任。
没有什么前期准备,鼓面很快就湿了,游霁一手拍在强音镲上,淹没自己的低吟。攫取着带着股玛格丽特味道的吻。他没有什么可以抓住的支点,最后只能去揪住游暝的衬衫,衬衫松松散散,又去抓扶手般抓他有力粗壮的锁骨,疼痛之至又酣畅淋漓,他指甲不受控制地刮那个小纹身。
等结束时,游暝才贴的纹身贴已经被刮没了,只留几根弦。
抱进休息室后,两人再来了一次,然后游霁疲惫慵懒双目空茫地倒躺在床上,上半身赤|裸,下身盖着游暝的衬衫,头发凌乱散着,慢慢地抽了根烟。
他其实都戒了烟的。游霁14岁就会抽烟了——这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只是他在底层挣扎、试图用这种大人的坏习惯武装自己的又一个标志。
和游暝在一起后,哪怕游暝什么都没说,他却突然决定戒烟。
只是这个过程很艰难。有一次还是忍不住要抽,被游暝夺过去,含着他的滤嘴猛吸了一口,问他:“就这样吗,小早?”
游霁觉得他那样子性感得要命,却破口大骂:“你不准抽!脏死了!”
分手后,他才自然而然就把烟戒了。
好像戒了烟瘾,就是戒了游暝。
结果和游暝重逢后,他又在某些时刻不得不抽一根。
于是烟瘾回来,游暝也没戒下去。
这会儿抽主要是因为——妈的,大概胖斌说得对,久旱逢甘霖,他太久没做,这几天猛做,这下有点儿陷入贤者时间。
更何况又在这种他和展叔曾经生活的地方,被改造的休息室以前曾放着他睡觉的木板床,他在这里不用掩饰自己曾经挣扎的不良模样。
游暝收拾完残局,一手绕着游霁的长发玩儿,俯下身在游霁吞云吐雾时直接堵住他的唇,再一次缠绵接吻。
呼吸暂停,烟雾都渡了过来。
渡完两口,游霁才推他,骂:“行了!”
他下意识抬了下头,而头发正被游暝搅着,拉扯地疼。
游霁嘶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儿,穿上裤子找了两把陈年理发剪:
“我要把我头发剪了。”
他以前也经常自己剪头发,火了之后才被团队明确了“造型”这个概念。
“哦,忘了告诉你,我和世纪创娱解约了,我想自己建个工作室。”
游暝嗯了一声,沉着嗓子说:“我来剪。”
游霁转头。
游暝坐在床边,两腿敞着,手搭在大腿内侧,他上身也没穿衣服,腹肌线条因为闲散的坐姿往里凹着,胸口还有几粒汗。
那副样子,游霁不想看又忍不住看。目光跟黏住似的。
游暝重复:“我来剪。”
不容拒绝的强硬口气。
这儿也没有合适自己操作的镜子,游霁让步:“行行行,你来吧。”
游暝去洗推剪,游霁搬了个长凳坐在光线更好的窗口。
游暝拆了袋一次性浴巾,把游霁脖子底下一绕,还真有那么几丝理发的专业样子。
游霁说:“剪好点儿啊。”
游暝一手按住游霁的后颈:“别动。”
游霁瞬间安静了。
他的头发真的挺长了,比肩膀还要下一些的位置,就这么完全披散下来,从背面看上去像个姑娘。
游暝有些不舍地挑起一段发丝,先剪了一绺用餐巾纸折着塞进裤兜里,才扣住游霁肩膀,开始正式工作。
游霁能听见生锈的老剪运作的声音,但速度挺快挺熟练的,心想游暝在瓦里坦的日子,一定都是自己处理头发。
他能感受到他的手是如何在自己又多又硬的头发里穿梭,又抚过自己头皮。
他后脊柱蹿着一股麻劲儿,莫名回到了小时候,被无聊兄长捆蝴蝶结打扮成小女娃的时光。
直到游暝问他:
“为什么解约。”
游霁手按在膝盖上回答:“总要有新的开始吧,队友都凉凉了,我也不想在那里混了。”
游暝说:“那和我的综艺还得录。”
游霁以为他是一个问句——游暝语气匮乏,经常把应该疑问或感叹的句子说得像个陈述,便解释:“对,综艺是唯一没被停的项目,我其他的杂志封面和品牌活动都没了。”
都做炮|友了,再抗拒录综艺那真的是矫情得不象话,游霁不至于到这地步,但听游暝不说话,心生一种危机感,一本正经提醒他:
“我们之后在节目里要再拉开一点儿距离,避嫌。”
“嗯。”
“什么身体接触都不要有了,你上期那种,就很不对。”
“哦。”
“反正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最好是别让人嗑cp,尽早淘汰最好。”
“我们什么关系。”
游暝揪着游霁头发。
游霁顿了一下,才揉着鼻子轻声回答:“就炮|友关系啊……”
游暝又沉默了,把揪着的头发一刀剪短。
被剪掉的蓝黑色碎发散在未铺地砖的水泥地板上,混着掉落的微薄月光。
游暝抓膝盖的手更紧了。
“游暝。”沉默半晌,他才再次开口,
“当初我给你打电话时,你说不能这样,是不是就是顾忌着,怕我无法参加决赛。”
当年要到出道夜的前几天,他用“我们要不现在就给爷爷公开关系吧,或者你断绝与游家关系”来试探游暝,自信十足地表示“我马上也要出道,可以趁这个时机来和他们对抗”。
即便这话本身,他自己都并非当真,但确实也是以为出道就是木已成舟的事实。
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那个节目本身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嗯。”游暝就承认了这么一句,便没再多说。
房间安静了片刻,过了会儿,游暝硬生生憋话似的,又补充道:
“我不知道你当时问我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那段时间太忙,没想太多,就觉得你的提议不现实,无论是公开关系还是我断绝关系,爷爷他们肯定都会特别生气。”
游见川是知道游霁参加选秀的,也知道游暝给游霁安了个艺人的名号。
他觉得游暝这举止挺小家子气的,真要把游霁捧出道光这么个名号有个屁用?游暝才解释,游霁压根不想要游家捧他出道。
那个时候游见川就挺挂念游霁,可倘若知道游霁拐了他的长孙,他两个当孙子的人在谈恋爱,这种挂念会转换成怎样的怒气?没人敢想。
又是在选秀进行到尾声的节骨眼儿上,所以游暝直接说:“不能这样的。”
“我没想到那话会让你这么失望,会让你提出分手。”
“不,我不是因为那个分手的,那话是我问的太冲动。是我的问题。”游霁连忙说,一绺被剪短的头发停在肩膀,被游暝轻轻拂去,
“分手原因不是那个,游暝。”
“嗯,是因为家庭。”
“也不止,主要是因为——”游霁眼睛微微眯起来,深深呼了口气,实话实话:
“游暝,我觉得你没那么爱我。”
剪头发的声音骤然停止,游暝手按住游霁肩膀,却一动不动。
游霁看不到他的表情,揪着自己的裤子,缓缓继续:
“就是从你的言行举止那些,我觉得你没有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你就像在玩玩儿一样。”
说完这他松了口气,觉得总算还是向他坦承了他分手原因。
游长夏说得对,两人总得谈一次。
但他不想游暝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或者反驳“你的觉得错了”。爱情双方的主观感受本就不一样,他已经有了这种“觉得”,就一定不是空穴来风,他们是唯二的局中人,游暝作为另一方,任何解释都只会显得空泛无力和高高再上。
但他没想到游暝只低声说——
“抱歉。”
游霁呼吸一滞。
剪头发的声音又响起了,游暝的手指轻轻按着游霁头顶:
“抱歉小早。”
游霁眼眶突然就红了,手松开,声音都忍不住颤了些许。
“不用抱歉。”
谈恋爱可以要求这要求那,床伴又何必要求呢?毕竟他们本来就无法厮守一生的,不是吗。
说开后少了隔阂,气氛反倒开始弥漫着一种酸涩的和谐温存,两人又还若无其事聊了些有的没的,游霁给游暝讲了讲他是怎么在海市的下沉广场认识棋爷,从而认识UU和胖斌的故事。
“你应该不知道,就海市那段时间各种街头表演都是集中在那十几个下沉广场,形成了各种圈子,跟抢舞台似的。我当时年轻气盛,就想着靠贝斯弹唱卖艺赚点儿零花钱,结果有不长眼的来占我的场子,我一个人势单力薄,还好棋爷见义勇为,他帮了我,后面就也认识了他的另外两个朋友。”
头发快要剪完了,游暝安静地听着。
“当然我完全没想到你家人也会来下沉广场这种地方……”
16岁的冬天,游霁街头表演的时候被颜悦发现,当时一路的还有游见川、王伯和保姆嘉姨。
颜悦直接打断他的表演,冲向他抱紧喜极而泣:“我的弋宝原来在这儿……”引来路人驻足侧目,游见川也惊愕地双唇颤抖。
在这一刻,游霁迎来了他的人生转折。
此时他笑着问游暝:
“那时你在哪儿呢?你后面知道你爷爷想让我回来假扮次子的时候,是不是又意外又膈应?”
游暝一时间没回答,黑暗中他的目光晦暗不明。
如果游霁那会儿看到了游暝的表情,他可能会怀疑什么,但他毕竟心大,巴图尔说游暝会玩火影游戏他都没在脑子里多过一下,此刻更不会多想,头都没转,只听到游暝低声说了句:“我在学校。”
游霁点点头:“哦。”
他摸了摸头,轻盈了不少:“剪完啦?”
游暝说:“对。”
“我拿手机看看!”
游霁站起来,转身。
游暝这才看到了游霁顶着他亲自操刀的短发正脸,毕竟他之前只能看到后脑勺。
他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漆黑的眼眸里登时闪过一道光,然后垂下眼睫。
“嗯,你看吧。”
游霁去找手机,调出前置摄像头。
游暝把玩着理发剪,仰头看着月光。
两秒后,游霁的怒吼飚过来:
“游暝你他吗剪的什么啊啊啊啊啊!”
游暝继续看月光。
游霁在怀疑是前置摄像头会把人变形,不然绝对不会有这么丑的发型,他不信,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正在狗急跳墙地找玻璃。
“不是,你一点儿都不会剪头发你信誓旦旦说你剪个毛啊!!!”
游暝淡声解释:
“你小时候的头我剪得挺顺畅的。”
游霁狂吼:
“五岁的头能一样吗?!”
游暝安静地看着他。
“而且你那时剪得顺畅是你天生理发师吗,”游霁无能狂怒,
“他吗的是你把我当玩具,我年幼无知就给你当啊!”
第39章 谁的全家福
三天后。UU憋着笑戳着游霁的脑袋安慰,
“其实还好啦,主要是你前面那狼尾长发留太久了,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不习惯这短头发,你发量又太多了。”
因为太多,所以剪完一层里面还有好几层,导致最终效果是长短错落不齐,游霁觉得就跟个扫把一样。
他一脸生无可恋地坐着,胖斌也笑:“我也觉得还好呀,挺适合当coser的,你不是喜欢火影吗,这不和宇智波佐助的发型一模一样!”
游霁瞪他:“别说了!”
棋爷:“你为什么不自己处理下?或者去理发店?你头发又没有被剃成板寸,Tony完全可以救的。”
在出道前,游霁很擅长给自己剪头,剪成短短利落的精神小伙。
但当了明星了,人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包袱了。
这也是经游暝一通自信十足的瞎剪他才意识到的——被专业造型师量身包装过后,他已经不能忍受一点颜值上的不满意。
游暝的手,他愤恨,
自己的手,他也不再信任。
可他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不适合和任何陌生人打交道,到时候被黑粉拍到,出现一个“受睡粉门事件影响,游霁发型疯癫怒找tony”的新闻怎么办?
发型惨案第二天他就把游暝轰走了,这会儿已经是第四天,他还始终呆在琴行休息室,没踏出门半步。
UU说:“你男人——你床伴给我发消息呢,说下午来接你。”
游霁冷哼:“接我干嘛?让他滚。”
UU看着手机:“你从港城回来还没见过游见川吧,他知道你事业蒙受重大打击,说想看你。你确实也得回游家吃趟饭吧。”
棋爷看着手机:“然后游暝说找了个专业理发师,在家里给你剪。”
胖斌看着手机:“别装了,你又不敢出门又不敢自己下手,这是解决你头发唯一的办法了。游暝白天有事,大概下午三点过来,可以吧?同意了我就回了啊。”
“行吧。”游霁无奈退让,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不是……”
“你们仨怎么还和游暝聊上了?”
他扫视着都看着手机的人,头脑一嗡:“你们不会还建了个群吧。”
沉默。
游霁顶着中二头拍案而起:“你们背着我和游暝建了个群!”
“没背着你啊,这不才建你就知道了,你想进吗。”胖斌嬉皮笑脸,“就游导不是还欠我们一顿饭还没请嘛,上次酒也不了了之。”
“那有必要有个群吗?现在就把群解散!”游霁怒吼。
“游导拉的,我们没有解散的权力。”
“那你们退群!”
“不太好吧,很没礼貌…….要不把你也拉进来?”
“切,我才懒得。”游霁别过头,又在下一秒反悔,“算了算了,把我也拉进来,省得你们密谋什么。”
半分钟后,【吉他文武】邀请【游早】进入了群聊。
游霁这才反应过来,胖斌拉的是他的私人微信号。
就以前删游暝那个,他微信名都一直没改。
“早”是游暝独独给他的小名,只有游暝知道。这被游暝看到还是这个,就还蛮尴尬的。
显得自己念念不忘似的。
不过现在特意改一个,肯定会被胖斌这些人吐槽,显得心虚。
游霁自认潇洒坦然,决定还是不管。
他以为游暝会通过这个群聊加他好友,不过这人好像真是很忙,一直没说话。
直到下午一点半,才直接在群里发言:
【游暝:过来了@游早】
两点后又来一条:
【游暝:有点堵车,可能会晚十分钟@游早】
两点五十五分:
【游暝:到了,出来@游早】
游霁又后悔没现改一个名了。
他打算上车后好好冲游暝摆一顿脸色。
不想游见川正坐在后座。
游霁的冷脸登时切换成笑脸,甜甜地喊:“爷爷。”
“啊呀小霁,”游见川惊愕道,“你这头发确实该重新打理打理了。”
游霁的笑容僵硬下来。
游见川问:“你自己折腾的啊。”
开车的罪魁祸首主动认罪:“我剪的。没想到他头发这么厚。”
游霁正在拉副驾安全带,看了游暝一眼。
剪头发这个行为,他觉得还是挺暧昧的,很容易引人怀疑。
不过游见川只笑:“你还当你弟弟是小孩儿呢。难怪这几天一直在找发型师。”
——竟是觉得十分正常,一点儿都不怀疑。
游霁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胸口滞闷。尤其是游见川还关切地问他:
“你乐队不行了,现在是怎么个打算啊小霁?”
游霁老实回答他解约了,想建立个工作室。
“我就自己瞎折腾啦爷爷,您也不用管我。”
游见川说:“可以,那爷爷给你点儿资金支持吧。”
“不不不,我不要的,我有钱啦,实在走投无路了再找爷爷您要。”游霁侧着身子,冲游见川笑。
他那模样是真的讨喜,配上一个到处支棱的头发,游见川竟立刻想起二十年前,所有人都夸他这小孙子乖得像年画娃娃的场景。
这二十年做了错事造了孽,但好歹也算拨乱反正了,游见川感到很踏实,一只苍老却仍然有力的手揉了揉游霁头顶,告诉他:
“也不算爷爷的钱。你一岁多时我们就给你办了信托,就是你的。”
游霁一愣。顿了顿又说:“那我更不能要了,那是属于游弋的。”
“游弋也有游弋的那份儿,只是那娃娃可怜没享到什么福,那你至少能享到。”游见川声音变得严肃,“游家小孩儿都有的东西,你怎么就不能有?”
游霁咬着嘴唇。
“你说你要是有自己的家庭,我也就不管了,但你就是一个人在海市啊。你看看你这个琴行,都在什么偏远地段了……你不想入游家籍,爷爷没逼你,但我们都真心当你是家里人了,你还老是把游家往外推干什么?”
游霁哑口无言。
最后还是游暝说,当年那家族信托的受益人定的是游见川直系,游霁没有血缘关系又改了名,要重新享有肯定得办理好多新手续,不可能迅速拿到里面的钱来建立工作室,如果游霁真缺钱,不需要信托游家也能给他。
一系列顾左右而言他后,游见川才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却仍然语重心长地向游霁重复强调:
“可以自己折腾,但不要忘了游家就是你的后盾。”
游霁很感动。
胸口却也更加闷。
一到游宅就有专业的私人发型师等着了。
礼貌地问小少爷想要什么发型。
游霁比划着他想要个Man一点的,利落一点的,问自己这头发还有救吗,发型师说只要不是光头就有救。
游暝脚勾着一张吧台椅坐过来,手撑在桌上支着额角,静静地从后面看着他们。
他的目光很有压迫感,发型师停下,游暝抬了抬下巴。
“你们继续。”
他像一个监工,多年前,家庭教师教小游霁编程时,小游暝也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这么盯着。
游霁看回落地镜,和镜子里懒洋洋看过来的监工对视。
发型师手起刀落,很快就给游霁剪好了他亲自挑选的美式前刺头。
这发型很简单,鬓角都修剪得极为利索干净,反倒特别突出游霁的相貌。
他本就长得精致,五官立体夺目,没有长发遮挡,脸型的优越性更体现了出来,媚气少了些许,多了层酷劲儿。
游霁挺满意的,这几天来终于敢认真端详镜子里的脸了。
游暝示意发型师离开,然后走过来,手掌自然地摩挲着游霁后颈短短的发茬。
游霁正在被拯救的臭美中,脖子一缩:“别碰我!”
“还在生气?。”游暝低声问他。
“你觉得呢?”
话没说完,游暝就低下头哄人地亲了亲游霁嘴角。
一触即分,游霁维持半有尊严半恼羞成怒的神态:
“发型是男人的灵魂,你却差点儿给我剪毁了!你将心比心想一想,能不生气吗!有本事你让我给你剪一次!”
游暝倚在游霁椅子的扶手旁,像打量艺术品一样前前后后地垂眸打量着人,嗓音沉沉的,“那你来。”
“我靠游暝你别激我,你以为我不敢?”
游暝轻轻勾了下嘴角:“你来。”
来就来。
游霁早就有报复之心。
刚好发型师的工具都还在,他能为所欲为。
可真摸到游暝那颗高贵的脑袋时,他要彻底毁掉它的心又瞬间没了。
就打算给他剃个寸头。
游霁比较擅长剃寸头,不至于太丑,但经验来看,带眼镜的人最不适合寸头,又可以让游暝短暂丑一段时间。
这种欲毁不毁的程度最合适。
游暝闭上眼,毫无负担任他发挥的样子。
游霁开始操作,耕地般用推剪推着,声音挺吓人的。
但游暝睫毛都不眨一下。
他怀疑他都睡着了。
因为以前都是自己给自己弄,游霁习惯从前往后剃。但如果是给游暝,额前的头发就不好解决了。
尤其是这人碍事的长腿这么伸着,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站在游暝面前。
就这么进退两难时,闭着眼的人仿佛读得出他的犹豫,轻轻拍了拍大腿。
游霁一愣。
游暝睁开眼。
“坐上来。”
游霁看着他。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两秒。
忽然,游霁笑了声。
舌尖扫了扫后槽牙,他两腿岔开,毫不扭捏地跨骑在游暝大腿上,按住他的脸。
推剪的声音继续响起,他的手沿着光洁的额头往后刮。能感受到游暝大腿的温度,自下而上灌进他的胸腔。让他心脏都在发烫。
两人的鼻息交缠,游霁的脸上也有点烫。
他按住游暝眼皮:
“闭眼,游暝。”
游暝就又闭上眼了。
游霁呼了口气。
——每次在游宅和游暝做些什么,他就本能地紧张。
游见川怎么可能想到,一门之隔,他本要挽救丑发型的假孙子,其实正坐在他的长孙腿上给他剃头呢?
但他们更离谱的事儿都做了,剃头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在游见川刚刚还那么慈爱关切他说游家是他的靠山之后,这种近乎悖德的刺激感和犯罪感也更加重。
游霁不想要游家当靠山。偏偏他只是想要一个游暝,都没有资格。他起初的想法是,就算和游暝是床伴关系,在他家里也必须保持距离。
这是对爷爷的尊重、也是对游家所有人的尊重。
可没想到,只要一接触这些长辈,一回到这个家,越是能感受到他们根深蒂固的想法——把他看做游家人,游暝弟弟的那种游家人——他心里的反叛感就越甚。
温馨像张压抑的网,隐秘像短暂逃离的罂粟,刚定的原则瞬间瓦解。他还是坐上了游暝的大腿,那么亲密的动作,如一个放弃治疗的晚期癌症病人。
毕竟这样偷偷的权利,也是有限定期限的最后奢侈。
不过游霁很快又站起来了。他们可是连门都没反锁。掸了掸游暝后颈的碎发:
“好了,看看。”
游暝又睁开眼。
游霁注视着镜子。
他以为给游暝剃了个很丑的发型,不想或许是游暝头型好的缘故,短短的平寸倒衬得人十分英俊锋利。
主要是很符合游霁偏爱警察士兵的那种硬汉审美。
游霁不信邪,又给他把眼镜框上。
以为的不和谐也并没有出现。
又禁欲又带着莫名的邪气。像那种表面一本正经内心不知在想什么的腹黑疯批。
游霁别开眼神,懊恼竟然把游暝剃得这么帅。
游暝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揉了揉游霁耳垂:
“谢谢发型师游小早。”
游霁哼了一声,嘴硬道:“你没发现你变丑了?”
游暝耸肩:“无所谓。”
就在这时发型师进来了,游霁还拿着推剪,迅速自然地说:“看看我给暝少剃的,怎么样?”
“哇好看的,”发型师很浮夸,“这头发都变短了,我才发现大少爷和小少爷长得还挺像的。”
“呃,”游霁提醒,“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暝少没有血缘关系。”
“我知道啊,但真的有点儿像。”
游霁就当他随口恭维。
结果吃饭的时候,游见川也提了一嘴,说头发都干练了才发现,原来两人鼻子长得这么像。
还说吃饭的神态也差不多。
游霁心想,人不都用嘴巴吃饭吗,还能有什么神态相似呢?
不过老人是这样的,认准兄弟了怎样看都是像的。游见川还笑呵呵道:“小霁你看到我们上次拍的全家福没有?那也把你俩拍得挺像的,都是帅小伙呢。”
游霁说还没看见,游见川就专门引着他走到照片墙看了一次。
游宅一楼到二楼的阶梯旁,全挂着照片,三世同堂的家族新照摆在很显眼的位置。已经被精贵的相框裱好了。
游暝搂着游霁肩膀,两人都西装革履,看着镜头,挂着一点很浅的笑意。
奇怪了。
游霁竟也感受到了一股相似感。
他那会儿没发表什么过多评价。直到半夜,他顺理成章地留宿游宅,才在全家都休息的零点时分从客房溜出来,快速踏着楼梯,走到全家福下方站停。
打着手机电筒,仰着头再仔细地端详了一遍,然后——
他打开相机,放大,放大。
让取景框只框得下自己和游暝。
这是唯一一张,他和游暝亲密接触,也能光明正大挂在墙上的照片。
既然他和游暝注定不可能在一起,那他想要小小地珍藏一下这张穿着正式表情适宜的合影。
借此以后也能臆想一下他和游暝拍结婚照的场景。
咔嚓。
——“在干什么。”
男人冷冽的声音陡然传来,游霁吓了一跳,侧头看,游暝竟然就坐在他上面几级楼梯上!
他无声无息的,阶梯灯就在手边也不开,都不知道沉在这片黑暗多久了。
游霁捂着胸口,低声:“你要吓死我。”
游暝问:“在干什么。”
你不都看到我打着电筒拍照的猥琐身影了吗,还装模作样问……游霁翻了个白眼,反问他:“你在干什么。”
“看照片。”游暝手搭在膝盖上回答,居高临下地看着游霁,“我在问你。”
游霁晃了晃手机:“我也在看照片啊,我在留纪念。”
“纪念什么。”
游霁耸肩回答:
“就是拍照纪念啊,就像我们之前看到流星,你不也拍照纪念一样么。短暂偶然的瞬时体验,就是值得纪念的,这不你说的?”
黑暗中,游霁看不到游暝的神色,但听到他低低笑起来的声音。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
但他直觉他忽然就生气了。
游霁有些不安地看着那道影子,从坐着变成站起,站在阶梯之上。
啪。
游暝开了灯。
灯光骤然亮起让游霁眯起了眼睛,睫毛掩映中见游暝摘下眼镜,模糊的身影往下走了一级,又一级。
影子覆盖过来,最后在游霁上一级站停。
“那这个纪念是不是太轻了。”
游暝说,拽着游霁短短的头发,逼着他仰头。
游霁吃痛地张起嘴。
却瞬间就被游暝的唇堵住了。
这次游暝的吻很粗蛮,好像剪了个短短的硬寸后吻也变得硬起来,毫无耐心地唇齿交缠,暴戾地掌控着游霁的呼吸。
游霁瞳孔骤缩,浑身都在发颤。
他们在这栋房子偷吻过很多次。
卧室。
储物间。
书房。
酒窖。
茶室。
……
却是第一次在所有人都会经过的楼梯上接吻。
照亮阶梯的光是暖黄的,头顶是才拍的全家福。
旁边围绕着大大小小的照片,上面都是游家人温和的笑脸。
游霁突然就明白,他和游暝相像的地方在哪儿了。
不是容貌。
是他们共享着一个秘密、有着讳莫如深的亲密关系后,而不受控制暴露出的一点细微痕迹。
游暝抱着游霁上楼。
是他和他犯罪的把柄,和共谋的默契。
第40章 谁放弃出国
游暝把游霁扛到卧室,扔在床上。
睡衣迅速被解开,游霁还没开始却已经在粗粗喘着气。
“你轻点儿,别让我出声。”
游暝笑了下,修剪平整的指甲轻轻刮着游霁耳后,伸到头发里去。
之前游霁还有厚厚的发丝,现在他头发短得要命,游霁有种头皮都在被游暝剥开的感觉,后脑勺酥麻的痒,听见游暝沉声问:
“宝宝,卧室有多隔音,你不清楚?”
游霁不说话了,一听见游暝叫自己宝宝,他就不知道说什么,只会脸涨红得闭上眼。
不过卧室确实是隔音的。他以前以身试险过。
但只要是在游宅,他也总会趋于保护本能地试图让自己安静些。
“不出声留什么纪念。”
游暝说着,吻就铺天盖地淋下来。
他们是两个罪犯老手。
四五年前虽胆大妄为,却还处在兴奋慌张的阶段。
现在却只剩下轻车熟路又欲求不满的肆无忌惮。
一次结束后,游霁只是埋在游暝胸膛里搭住他的肩膀,游暝就知道他心中所想,拿张浴巾披上,把他抱回一楼的客房。
然后再来。折腾到游霁脚软手软,再用残存的力气动动小拇指。
那是轰游暝离开的“暗号”,游暝便会起身,拉紧窗帘,说一声:“小早晚安。”
都和曾经没什么不同。只是现在他们没有恋爱关系,却因此更加疯狂。只是游暝在床上话比原来多了些,又好像有点儿生气,让游霁全身都散不下去地久久发烫。只是——
游暝还没关上门,竟响起了陶姨的声音:
“大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游霁心中一惊,紧紧揪着被子。
他祈祷游暝现在已经穿好了衣服,就听见他平静淡然的声音:
“和游霁聊了会儿,他这段时间事业出了点问题。”
“哦哦我略有耳闻。”陶姨说,“小少——小霁不容易,还是多辛苦大少爷了!”
“没事。您是打算出门?现在?”
“对的呀,打算去买菜呢,顺便去麦福记排六点最早的那批桂花糖糕。你和小少爷不都爱吃吗。”
游霁在被子里睁大眼睛。
……我靠。
竟然都要到六点了吗?
他忍不住蜷起腿来,把脸埋进被子里。
游暝肯定也不知道已经要到六点了,不然他也不会问“现在?”,这是两个熟练的犯罪分子都在彼此更成熟后操作失误的地方。
一想到游暝可能会出现的凝滞表情,游霁本被弄得很痛的小恼怒也没了,又想笑又害臊的。
游霁设了个九点的闹钟,没把他叫醒,最后是十一点才强撑着起来。
邵忠给他端来热好的桂花糖糕和甜豆浆,表情非常耐人寻味,宛如一个寻找蛛丝马迹的警犭。
游霁坦然地回视他,最后邵忠又悻悻把目光收回了。
“游董他们呢?”游霁问另一边的李婶,“去公司了?”
李婶说没有,就在书房。
“游董早上冲着大少爷发了好大顿脾气,现在是又拉在书房里训话呢。”
糖糕的碎渣掉在了餐桌旁,游霁心虚得用手就去擦:
“……为什么生气。”
“好像早上游董希望大少爷代替公司去开个什么会吧,大少爷不想去。”
游霁松了口气:“然后就生气了?”
“啊呀小霁你不懂,核心问题还是那个啦,游董想大少爷彻底接班,大少爷其实没那么愿意。但是游董病了嘛,所以大少爷一直表现得挺好,态度也比较和顺。其实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工作得没那么开心……那个会好像比较重要,一般都是掌权人去的,或者给外界放出点儿换届信号,大少爷肯定就不想了呀,然后又讲到导演什么的,老爷子一下子就怒了。”
邵忠这个时候非常多余地递给游霁一张擦手巾。
两人眼神一触,游霁瞬间就从他那双闪着“先见之明”光辉的苍老双目中读出了潜台词——游董连游暝不去开会都能生气,你就想想要是知道你俩有一腿能气成啥样?游董生着病,你敢怎么反抗?
游霁默默把糖糕吃完,李婶刚沏好了茶,就让他送去。
说不定能缓解一下祖孙俩的气氛。
在书房外都能听见游见川训话的声音,只是听不见具体在训什么——游霁意识到游宅的墙也没那么隔音——轻轻敲了敲门。
王伯来开的门,端着一副局外人长辈听责骂的典型表情。
他摆手示意游霁还是别进去,游霁这下听见了游见川的声音:
“我说话难听点儿,你那次戛纳就是运气好误打误撞,因为还从来没颁给过中国人,这叫政治正确,跟诺贝尔一样!更何况你又年轻,又还有这副模样,你以为电影节不想炒作不想赚钱吗?就是捧你吸引中国市场呢!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你有实力,那你现在还能拍出一样的作品吗?登高跌重,稍微不符合现在人的审美就是会被骂烂片啊!你能接受你的作品被人说烂吗?文艺片儿本来就日渐式微了,观众看不懂的!现在国内电影市场你也不是不清楚,你舍得你的宝贵镜头先上短视频平台预热营销一波吗?你连《山止川行》上流媒体都犹犹豫豫,觉得是在糟蹋!”
“游董感觉还是挺懂电影的。”游霁端着茶杯,小声说。
“那是。”王伯道,“他虽不支持大少爷,但肯定又会私下关注。”
“但游董关注的只是电影的商业部分,我觉得游暝——暝少拍电影最不看重的就是商业那部分,他都不在意电影会不会被观众看。”
王伯一愣,不想游霁对游暝电影还有如此见地。
游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下意识说了这,不好意思地笑笑。
房间里,游见川的声音缓了些许:
“而且我不是没给你选择当导演的机会,18岁我让你出国修金融时,明确告诉过你,你表叔叔就在南加州电影艺术学院教书,他也有朋友在LA拍戏,你可以去看看,去参与,去尝试。是你不去!你非要留在国内!你这种行为,让我只能觉得你也没有特别喜欢电影的心思,更觉得你短见!我不是说在国内就不好,但年纪轻轻看世界的机会是你放弃的,那我肯定会觉得你就是更恋家的孩子,给你的规划就不一样了。你非要我给你个必须接班的理由,那你到现在也没给一个当年放弃S大offer的理由啊!”
另一边,游暝确实是沉默着。至少游霁听不见他的回答。
“好好折腾过一次就够了,现在也该收回心了!你奶奶、你爸对你的希望我前面也说过,现在就想想你自己,你那身体素质!你打小就爱生病,好不容易养好了又溺过水,平常是还行,后面隔几年就发次烧的是不是你?”
游霁心底一空。
“然后你还不要命,去瓦里坦挨枪子儿!半年前还半死不活躺ICU的是不是也是你?导演不算是高危职业,但我看也不是什么特别安全的职业,至少比你坐在办公室危险得多!你要到三十岁了啊,别做事儿总像个孩子!”
茶面莫名奇妙颠簸起来,游霁眨了眨眼睛,终于把茶杯递给王伯。
“王伯,我走了哈。”
“去吧小霁,别在这偷听了,怪拂你哥面子的。”王伯笑着说。
游霁转头。
他心里忽地有点儿乱,开始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
等再反应过来时,已经点开了游暝微信。
游暝微信头像一直是他们以前看过的日出,他点进朋友圈,背景是新的日出,下面只能看到两条动态。
一条是五个月前,游暝转发了一篇关于《奥拉维港的早晨》的推文。
《奥拉维港的早晨》是游暝在瓦里坦拍摄的战地摄影作品之一,并获得了普利策。这篇推文主要是解析这张照片的,游暝配上了很官方的文字:
【谢谢李老师的撰写![抱拳]】
一条还要早一些,是去年十月了,游暝发了一张窗户的照片,窗外天还蒙蒙亮的样子,有一株银杏树。
配文仍然很老气横秋:
【正在康复,劳烦大家关心![抱拳]】
游霁把照片放大,隐隐约约能判断他是在医院。
他的喉咙突然堵得慌。
不知过了多久,游暝出来了,去了自己卧室。
游霁回着工作消他又要和游暝一起拍新一期预热海报,他目前也就只剩这活了。
没过多久,游见川又喊游霁。
游霁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游见川只是给了他一盘剥好的荔枝,让他端去吃。
“和大暝一起吃。顺便帮爷爷看看,你哥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老爷子刚打一巴掌又立刻想赏一甜枣,游霁笑了,觉得游见川也有点儿可爱:“他哪儿敢生爷爷您的气啊。”
“去吧去吧。”
于是游霁就端着这盘晶莹剔透的荔枝,装模作样敲了敲游暝卧室门,走进去。
他以为游暝可能处在情绪很Down的阶段,没想到这人没事人儿般,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哦,不是奋笔疾书。
他好像在学习什么,边滑着手机上的东西,边往本子上记笔记。
这年头也只有游暝还如此崇尚有纸化了,无论是画画、便签、还是记录,都要手写——游霁对游暝的笔记本有PTSD,不想多问也不想多看,站在三米远的地方。
“爷爷让我和你一起吃荔枝。”
“嗯。”游暝心不在焉,“坐沙发去。”
他没有邀请游霁坐书桌旁的另一张椅子,看来也不想让游霁看到他在记什么。
游霁坐到沙发上,荔枝盘搁在大腿。
他想问他当时中枪是不是很严重,具体有多严重,但不知道为什么很说不出口,一问出来竟就有点儿不争气想哭似的,索性没话找话地换了一个:
“为什么不出国呀?”
笔停下了,游暝侧头:“嗯?”
“你为什么不出国呀,18岁的时候。”
游暝扶了扶眼镜:“你偷听。”
游霁脸红:“我没有偷。”
游暝勾了勾嘴角,放下笔,扣上本子,站到游霁面前来。
他按着游霁膝盖,捏了颗荔枝喂进嘴里,游霁仰着头看他滑动的喉结:
“干嘛不回答我?”
“没什么回答的,”游暝淡淡回,“就是不想出。那时候游弋身体已经很不好。”
原来是因为游弋……游霁哦了一声,嘴巴被荔枝塞得鼓鼓的。
“确实,那时游弋已经15岁了……”
游弋就是在十五岁的尾声去世的。
没想到游暝冷不丁问了句:“你十五岁时在干什么。”
“我吗。”
荔枝本都是去了核的,不过游霁这个好像没清理干净,他想吐核,找不到餐巾纸,游暝手掌恰到好处伸出来,他下意识吐在他手上,
他的十五岁乏善可陈,就说了个唯一能引以为傲的——
“我就四处在下沉广场抢位置表演呗。赚了好几百。”
游暝笑了笑。
游霁认为自己只是稀松平常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想到游暝忽然抬起没有接核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耳垂和耳后。
和带情欲的揉不同,这次他的触摸格外温柔。
第41章 谁的超话
游暝的指腹不算光滑,抚到游霁耳后时,像有层细而温暖的磨砂。
游霁绷直身体,愣愣地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缠在一起,有那么一会儿,气氛变得很安静,很凝固,空气中弥漫着荔枝的甜味,游霁嘴唇漫着一层汁水,闪闪地亮着光。
游暝便俯下身,自然地轻碰了他嘴唇一下,舌尖舔过那丝甜味,站起。
他手上还有游霁吐掉的果核,想去扔掉洗个手,但游霁舍不得他离开一样,急急切切地含糊唤了声:
“游暝。”
游暝又低头:“嗯?”
游霁都不知道为何要情不自禁喊他名字,喊完之后他才尴尬地舔着嘴角,僵硬地笑起来,搜肠刮肚地找话:
“呃,就突然想起爷爷说你要到三十岁了,明明你二十七岁都还没满,好搞笑。”
游暝也配合地笑了笑。
“我去洗个手。”
游霁点点头:“喔。”
游霁看着他去洗手间,挠了挠耳后。
洗完手游暝又坐回了书桌前:“你吃吧,我学点儿东西。”
“学什么?”游霁还是问了。
“一个不太懂的领域。”游暝说得很含糊。
游霁又喔了一声。
“那你不吃荔枝了?爷爷说专门留给你的,怕你生他老人家气。”
游暝弯弯眼睛:“你吃吧。”
“喔。”
游霁就自顾自吃了。
边吃边看着游暝翻看手机,在本子上记笔记。
他到底在学什么呢?游暝爱好广泛,除了电影,好像对什么都有点儿兴趣又好像对什么都兴趣淡淡,但每次他投入一件事时,游霁就忍不住盯着他看。看着他略微反光的眼镜,和高挺眉骨下淡淡的阴影,和平平的嘴角弧度。
他好像又回到了在小岛片场的静谧时光,游暝在画分镜,自己在旁边吃热带水果。吃得双手黏糊,却故意要往游暝脸上贴,手指粘巴粘巴地踩他才冒出来的胡茬。
现在他不会这么做了,却还是不受控制把目光贴上去,贴到最后,游暝都说了句:“要不坐过来看。”
游霁收回眼神。
游暝把本子收进柜子,椅子往后一推,敞开腿拍了拍。
游霁开始摇头。
游暝只说:
“过来。”
十秒后,游霁跨坐到了游暝大腿上。
吃了一半的荔枝放在桌,没人再动,游霁闭着眼睛,和他安静地接了会儿吻。
他的手指有荔枝水,粘粘的,手腕被游暝像手铐一样捆着,但游霁还是被吻得忍不住乱动,手肘哐得碰到键盘,休眠的计算机屏幕亮起又熄灭,又再次亮起,如此反复。
亲到一半,游霁还边喘气儿边对游暝说:
“我再次警告你啊,我们下期节目一定要拉开距离。一点儿身体接触都不要有!”
游暝只嗯了声,然后拽着游霁后脑勺继续吻。
两人就这么亲过了游见川的“荔枝时间”。
后来游暝起身换衣服——他还是决定代替爷爷去参加那个峰会,游霁才顶着一张被陶姨笑“吃荔枝吃得都快上火”的嘴唇灰溜溜离开,回到琴行。
他不是说着玩玩儿,工作室可以缓步进行,但是乐队就是要重启。
要写歌,排练,联系人看能不能接些小场子的Live。四人还讨论着,可以发些不露脸的演奏视频在网上积攒人气,
聊这些事儿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中途游霁发现UU分了下心,竟在逛他和游暝的cp超话,怒夺过她手机:
“看什么看什么!无不无聊!不准看!”
UU举手道歉。
结果回到即将到期的出租屋时,游霁自己也开始看了。
起初他只是想用小号窥视自己微博——他的微博以前有小两千万粉丝,转瞬只有一千一百万了,这个掉粉数量很惊人,但比他预想中还少些。
最近的一条微博评论区仍然硝烟弥漫着,有真爱粉加油打气,相信他是清白;也有各路黑子,骂得很脏。
最激动的是苏逐粉丝,自家正主黑料曝光直接退圈,而“官配CP”还无事发生,代入一下,游霁也觉得破防。
他也不知道,怎么看着看着这些,就点进他和游暝的cp超话——【暝霁于心】去了。
明明家里没有别人,做这个行为的他还是调低了屏幕,深呼吸了一口。
那种做贼心虚的心情,真的很难以形容。
就是一直以来,他和游暝的事儿就是见不得光的,无声无息的,有一张挂在墙上的合影都是稀罕。
而cp超话,就是“秘密”的反义词。这个场所就是让网友摆在明面上嗑。
如果他和游暝的亲密关系是在犯罪,那cp超话就像是要把他俩的罪行像列功勋一样陈列出来。
更何况看网友嗑自己的cp,本来就挺羞耻。
看网友嗑自己和前任的cp,是耻上加耻。
嗑网友嗑当过自己哥的前任cp,是耻上加耻加耻。
……况且暝霁于心这个名字又土。
他们的cp粉还叫“双游蛋”,我靠,更土了!
不过游霁心里羞耻,脑子里却在用他多年被炒cp的经验纵观数据。脚趾虽蜷着,手指却仍旧滑动得很快,
目前有6.7万帖子。13662名双游蛋。游霁嗤笑一声,心想他和苏逐的超话帖子可是有七百万,双游蛋还得加把劲儿。
呸呸呸,加什么劲儿,就应该没有帖子才好。
游霁往下克制性地刷了几条就打算退出的,结果手滑先刷新了一下。
一条帖子应该是刚被评论过,突然就被顶了上来。
那条帖子在这个超话里数据算不错的,转赞评都有三位数。
游霁一眼看过去,也觉得这产出明显“高人一等”。
同样是综艺节目里的截修图,它无论是色调、氛围还是构图,都修得很抓人,彰显出是个非常有审美的同人大大。
评论区也都在说:
【抱图,老师太会调色了!】
【啊啊啊这就是我想的那种双游感觉,新壁纸get】
【双游蛋终于有大神太太入驻了吗】
【姐妹,你这帖子可以申请加精】
游霁看了眼大大头像。
啪。
手机滑到了床上。
心跳突然快得不象话,游霁都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不是……这个同人老师……
叫着【用户77043】的微博初始名,怎么用的是【宇智波鼬寻找佐助】的头像?
宇智波鼬寻找佐助!
那个小时候陪他打游戏的人!
尘封在年幼岁月里的网友头像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眼前,以这么预料之外的方式,游霁手都还在抖。
他觉得不可能这么巧,可又觉得只是巧合才是不可能。游霁记得很清楚,当年他就对【宇智波鼬寻找佐助】的头像进行了夸赞,上面的鼬和佐助都帅到飞起,问他哪儿存的。
对方说是他自己画的。
——所以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但是他如果把这头像发到网上,被很多人存也不是不可能……不对,游霁还是觉得不可能这么巧。
这可是他和游暝的cp超话里啊。
哪儿有二次元会嗑真人cp?
反倒是恰巧看了直播,恰巧听了他讲述“遗憾的事”,来这个超话里等他,来一个时代眼泪的网友重逢,那才是有可能!
——可是如果是这样,直接私信他大号微博不是更方便?
——或者是无法接受他是明星了?
——难道是个骗子?
——等等,当年的网友到底是男是女?
游霁想不出所以然,不过无论如何,这个【用户77043】都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点进他的主页。
这个人竟然今天才建立微博。
综艺截图是他的第一条cp产出帖,前面一条是微博自动转发的“我在【暝霁于心超话】连续签到一天了!”,再前面一条也是系统自带的,昭示他今天正式成为微博用户。
下午两点注册新号,两分钟后就关注了cp超话,游霁直觉,这是某个现充人的小号,不想暴露他嗑双游cp的阴暗兴趣。
游霁想直接问他,但又觉得太突兀,怕对方真是骗子、或者真只是偶然。
微博骗术层出不穷,他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哪怕突然凉了——也不能直接以真实身份的身份在互联网勾搭,犹豫来犹豫去,他也先用小号敲他,打算试探两句。
如果真是他惦念的老网友,多问两句就能问出来了。
先问性别。
【小清晨的马甲:Hello姐妹,请问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撤回。
【小清晨的马甲:Hello太太,请问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等了二十分钟,对方一直没回。
游霁就睡了,第二天他还要和游暝拍海报。
其实新一期【一遇双关】三天后就要开录了,之所以现在才拍预热宣传图,主要是受睡粉门影响,节目组那边并不确定还要不要游霁来录节目。一直在等通知。
通知的结果是,游霁并非劣迹艺人,哪怕网上对他充满怀疑,也没有任何锤。按照合约还是得来录。
遵循工作邮件的安排,游霁早上七点就在直播平台的化妆间候着了。
结果到九点,都没人招呼,也没人进来。
九点半,一个人才打着哈欠懒懒散散地推门而入。
那不是游霁认识的化妆师,他看到游霁后,也是毫不掩饰地皱着眉:“卧槽啊游霁,你干嘛把头发剪了?”
游霁皱眉:“没人告诉我不能剪。”
“不是,你剪了头发不提前说一下吗?大哥,稍微有点职业素养好吧。你没有长发后我们很难搞诶。”
游霁翻了个白眼。
也是,他突然想起,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和公司解约了。
他如今是又没靠山又没口碑又没作品——漂流镜的歌已经全网下线,而娱乐圈,是最会看菜下碟的地方了。
第42章 谁在拉开距离
按照圈内隐性的鄙视链来看,电影咖地位是最高的,大于影视剧演员。
而除了超一线,普通演员的人气又往往大于普通音乐人——前者比后者能争取到更多的商务代言和时尚资源,也更容易突然升咖。
乐队又是相比爱豆和歌手,在音乐主流圈里较偏小众化的群体。
而贝斯手,则又是乐队里,那个老生常谈最没存在感的角色。
没有单纯的贝斯手能火出圈。游霁是例外,一是靠的选秀打投出道,更重要的是世纪创娱对他的营销,也从来没专注在贝斯手这个身份上。转而放大他的容貌、突出他的人设。
如今,他没有营销炒作,没有公司背书,代言全部掉光,队友黑料缠身,漂流镜都成为网易云搜不到的词条。
——在圈内确实是屁都不是。
把处境琢磨了遍后,游霁就能理解化妆师的嘴脸了。
他人都糊成这样,却还能莫名奇妙拿着不算低的片酬继续参加综艺。
确实有“蹭”之嫌。
青春期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他,能赚钱的委屈就不算太委屈。所以他只是好脾气地笑着:
“那不好意思了,可我剪都剪了对吧,现在想想看还能不能补救?”
“你说得轻巧。”对方又叽里呱啦了几句,边走出去,边毫不避讳地用游霁能听见的音量发语音:
“对啊,他把头发都剪了,给我们找事儿啊……”
游霁耸耸肩,自动屏蔽掉他的声音。
微信弹消息,他看了眼。
是游暝在那个与UU他们共享的六人小群发——
【我来接你,发个地址@游早】
【游早:我已经到了】
【游暝:十点半的拍摄为什么去这么早。】
游霁没解释原因,就说【你快来吧】
【游暝:好。】
游霁百无聊赖,又点开了微博。
昨天的私信仍然没有回复。
他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喧闹嘈杂的声音,有人前拥后簇地进入了化妆间,做出拥抱之势:“小霁!”
游霁一看来人,迅速把手机黑屏,站起来,躲过他的热情:“康俊宁?你怎么在这?”
说这话时,他尽量没显露出对这人的厌恶。
康俊宁曾经和他一起参加选秀,是赏心乐事贝斯组的万年老二。
但他在倒数第三期就退赛了,随后家里人把他塞进了影视圈。
现在也混了好几部现偶了,上一部拿到了自己的“人生角色”——一个会弹贝斯的忠犬奶狗型男二,猛圈一大波粉。
“哈哈哈你不知道我也要参加一遇双关了吗,我就补位组的呀。我和李禹。”
康俊宁打量着游霁的脸,
“你剪了头发了啊,不像妹妹了呢……还好吧,没被苏逐他们的事儿影响吧?”
旁边应该是康俊宁的经纪人,笑着说:“本来康康都拍完了,但他想着和小霁你是老相识,专门想来看看你。”
另一边,康俊宁的助理在拍照。
游霁弯着眼睛,心里想说“我受不受影响你看不出来?”,嘴上却只说:“还好还好,谢谢关心。”
康俊宁经纪人打量了下四周:“小霁,你化妆师还没来吗,诶,你团队呢,助理都没看到一个!”
游霁说得很直接坦然:“我没有自带化妆师,就是等这边的工作人员给我化。也没有助理了。”
经纪人一脸问错话的表情,康俊宁道:“啊呀,这有什么,人游导不也没团队助理什么吗,只有我事儿多啦……”
拿着手机的助理憋起笑来。
康俊宁这话看似解围,其实和明讽游霁没太大区别。
毕竟大家都知道,游暝是不一样的。
导演身份的他其实都不算是明星,更像是名人。
他出行没有团队是他本来就不需要和内娱流量走一个路子,而游霁没有团队就只能说明他是解约扑街咖的事实。
“那你事儿多您要不先走?”游霁仍然笑眯眯地看着康俊宁。
康俊宁确实走了,他就是想来看一眼游霁的落魄、拍几张作秀照片的。
过了十分钟,游暝才来。
那会儿游霁正准备开始化妆。
还是那个化妆师,一看到游暝就浮夸地说:
“哇游导,你竟然剪了寸头!”
“怎么。”游暝敷衍地扔出两个字,四处寻找游霁的影子,然后朝他大跨步走来。
“啊呀就觉得过于帅了!更有男人味儿了是不是!”化妆师问他的同事们,大家纷纷附和:“游导就应该去演戏哈哈!”
“刚好今天拍古装,头发越短越方便!”
对于这种明显双标的区别对待,游霁已经见怪不怪。考虑到他们拍马屁的是游暝,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当拍马屁的对象正抬起手,似乎要熟稔地摸起自己后脑勺的头发时,他猛地一下站起,改成双手握住游暝的手,又迅速松开,鞠了个九十度躬:
“游导好。”
游暝手没反应过来地悬在空中了一会儿。
“新一期也麻烦游导多多关照了。”游霁生疏又客气地说。
游暝好像笑了声,游霁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
游暝手插回兜里:“好久不见,游霁。”
旁边两个化妆助手都忍不住嘲讽地笑了,窃窃私语:
“游霁现在只能巴结游导了,苏逐没了立马换一个,瞧这上赶着贴的姿态。”
“贴不上啊,游导明显在保持距离,虽然保持礼貌,但手都不准一直握的。”
他们开始给两人上妆。
游暝坐在最左边的镜子前,游霁便坐到最右边的镜子前。
这个化妆间本来就大,再加上游霁游暝都没有助理,室内就显得格外寂静。
一个化妆师立马给康俊宁的御用造型师发消息:
【妈的,超级尴尬的氛围,游导和游霁就像不认识的!】
造型师转述给康俊宁。
康俊宁眉毛一挑:
“这么一说,上一期又是生病照顾的又是咬脖子的,真都只是作秀剧本咯?”
“那个肯定是呀。而且生病照顾都不一定是真的吧,直播都关了,就听那个蒙古小孩儿在那里说……咬脖子也有可能是借位。”
“现在游霁到底睡没睡过粉网上都吵成一团,游导怕是都不愿再和他合作了吧,至少肯定是看不起了。”
康俊宁点点头:“他和游暝没有很熟就行,免得到时候录节目还像有个靠山。”
这边,游霁发现给自己化妆的人特别敷衍。
他们下一期的目的地是一个古镇,所以这次的宣传照走的古装造型,妆容要比日常妆考究些,还得带头套。
游霁皮肤特别好,以前底妆基本都不用怎么上,就这个化妆师对他一阵猛拍,拍完竟好像就差不多了事了。
在他去找头套的间隙,游霁便自己拿卸妆水擦了擦厚厚的粉底,又对着镜子画起眉来,想显得更英气些。
游暝坐在左边,发现游霁一个人撅着屁股脸凑在镜子前化妆。
自己却被三个人团团围着。
“你。”游暝看向一个人,“过去给游霁化。”
听着像直接命令。化妆师便慢吞吞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游导,游霁那边已经画好啦,我还是给您画吧。”
游霁确实已经准备带头套了,游暝看他模样精致,唇红齿白,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又好像是更抓人了些,便也很直男审美地觉得化好了,没再说什么。
游霁发现这头套里层又脏又臭,问造型师:“就带这个吗?”
“你还挑起来啦游霁?就只是拍一下宣传照而已,三十分钟就OK的事儿。”
“。”
见游霁咬着嘴唇,他又说:“咱有戴的就不错了是不是?你又不是拍戏!”
游霁觉得这玩意儿实在不能上头:“至少得洗一下吧。”
“洗毛啊!你收收架子吧,有本事你让你助理给你洗啊!”
“把我的头套给他。”另一边的游暝耳听六路似的,突然插了句话。
游暝那头套看上去跟古偶男主的一样做工精细,造型师立刻就冲着他笑了:“啊呀那不用那不用,小伟,你再去帮游霁找个干净点儿的头套来!”
找了个新头套后,游暝才问:“你们是第一次来做造型吗。”
造型师:“没有没有,我们之前还给——”
“第一次可以原谅。”游暝就像没听见,自顾自说,“不然都可以滚了。”
这话很淡,目光也轻,听不出来任何不耐的情绪,就好像只是讲一下天气。但用的字又挺重,是他们从来没听游暝说过的。
造型师和团队人面面相觑,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又点头哈腰地道歉、
先给游暝道歉,又给游霁道歉。即便在他们看来,游暝只是单纯看不惯头套不干净,觉得给他本人也添了麻烦。
他们是在摄影棚拍。
工作人员还在布景调光,游霁和游暝便已经换好了衣服等着。
游暝一身玄色直裾深衣,腰带松松系着,笔挺疏懒的模样,
游霁则是玉白锦袍,芝兰玉树,清冷如雪。
两人隔着一米远,游霁边在群里艾特游暝【游早:下次不要维护我,我说了不要显得我们很熟@游暝】,一边因为此刻的古装扮相想起遥远幼年,他也会和游暝把被子披在身上系着,cosplay江湖侠客,英雄好汉。
哥哥哪里去?哥哥我要与你桃园结义!兄台,在下游弋!报!暝大王!他追着游暝,拖着长长的被子跑下楼梯,踩进花园泥泞,将被子哗啦哗啦地扇来舞去,再沾着密密的灰尘被颜悦笑着指责不爱干净。
那种童年往事,仅仅回忆起来,都觉得特别温暖。
【游暝:我又没做什么。】
【游早:别这样,你树大招风,又是这种节目,我们要特别谨慎】
游暝没回了,倒是胖斌,忍无可忍私戳游霁:
【我说你们俩要不加个微信?你知道我又不关静音,每次群里嘚吧嘚吧,我就以为有人在找我!结果又与我无关!你俩私聊是会死吗?】
因为游霁的嘱咐,两人在拍摄的时候都全程无互动,眼神都是点到为止。
工作人员都在感叹,双游组第二期明明熟了不少,最后一天几乎狂在撒糖。一个月一过却又彻底回到解放前了,不,连解放前都不如。
压根不会有人想到,拍摄完毕的游霁默默上了游暝的车,搂着游暝脖子,像咬果冻一样沿着他嘴角左边咬到右边。
游霁不知道是不是过去四年憋久了,觉得这段时间确实真就像发情了一样。
看到游暝就想接吻,就想做,做梦都是不堪入目的东西。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只有床伴关系,潜意识就要把这个关系贯彻到底,床尽其用。
他亲了一会儿又开始咬游暝喉结,然后低头往下,解他的运动裤绳……游暝仰着头,突然像抓小猫一样拎起他的后领:
“你不开心。”
游霁直勾勾地看着他,不说话。
游暝:“受委屈了。”
不知道他这两句是问句还是疑问句,游霁摇摇头:“还好啦。就是下一期要和不是很喜欢的人录节目,想着还是有点儿烦。”
游暝歪了下头:“我么。”
游霁没想到他是这个脑回路,突然就被逗乐了,露出酒窝地笑起来,还一直停不下来。
“不是你。”他说,手机响了,从游暝两腿之间爬出去,点了接听。
是租房机构的,游霁之前重新瞧上了一套公寓,想提前看下房。
机构告诉他房东目前不在海市,想先了解一下他是学生还是工作党。
就这么简单说了几句。
挂断后,游暝缓声道:“你要租房。”
游霁嗯了一声:“之前那套快到期了。”
之前那套游暝都还不知道具体住址。
他眉宇轻轻皱起,闪过一丝不耐,但也没多发表意见,就伸出手:“安全吗,看看你现在选的这套。”
游霁就给他看了。
没什么避讳的,关系既然已经进展到这份儿上了,到时候确实也可以到自己家来睡。
……救,他现在脑子里好像都没有其他东西了。
游暝简单看了下这套公寓的信息,扔回去,未置一词。
也没问游霁意见,就顺理成章把他载回了自己
下午游霁累趴下,在游暝床上狂睡,他特别喜欢游暝的被子,有一种很安稳的味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见游暝又在桌前,端着那副学习的模样写东西。
傍晚金色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勾勒肩膀宽阔温暖的轮廓。
游霁的腿在被子里滑啊滑,静静地看着他。
看累了,他才拿起手机,点进暝霁于心超话。
立刻就刷到了非常有氛围感的截修图,取自综艺第一期,好看得游霁都下意识存了两张。
这是【用户77043】的今日产出,更新时间就在二十分钟前。
他产出物料却连个文案都没有,不过因为连续两天的高水平,目前已经有五十来个粉丝了。游霁也惊喜地发现,他终于回了自己的私信,也是二十分钟前,言简意赅三个字——
【用户77043:什么事。】
游霁惊喜变成失望,睫毛颤了颤。
在游暝身边和网友聊他莫名还有点心虚,便抱着手机去接水。
游暝明明都没看他,后脑勺却仿佛有眼睛:“拖鞋穿好。”
游霁:“你管我。”
说是这么说,游霁还是走回来,从光脚的变成穿鞋的了。
穿好他又觉得自己总是不受控制听游暝的话。脑海里闪过刚刷到的一条超话帖子——【暝霁超好嗑爹系瞬间3:游暝在车上让游霁搭外套】
他红着耳根跑出房间了。
重新打开微博私信:
【小清晨的马甲:太太感觉你好高冷哇[惊讶]】
出乎意料,接完水对方竟就已经回复了,两分钟前。
【用户77043:注意措辞。有什么事麻烦直说。】
注意措辞。
游霁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
这人……
他难道不懂同人圈“太太”的意思吗?
关键是这个人聊天也太硬了,傲慢得很,根本不像混cp圈的。
游霁越看这个“注意措辞”越有些来气,立刻推断这人应是男的。命令谁呢,什么游暝爹系,这人才是爹吧!散发出一整股讨人嫌的爹味儿!
【小清晨的马甲:呃,你误会了,太太只是一种夸赞意思的称呼】
【用户77043:我有太太。】
“?”
游霁不想和这人聊了。
啥玩意儿呀,这年头网上真是什么奇葩老古董都有。
他也懒得文字讨好了:
【小清晨的马甲:不是,你有老婆嗑俩男明星cp?有毒吧,是你幻想的老婆?还是你老婆也是男的?】
很快,用户77043简单发了句【嗯。】
不知道是回复的游霁哪句质问。
第43章 谁要避嫌
看到【用户77043】回复的【嗯】,游霁首先浮现出的,竟是一丝嫉妒。
嫉妒他有一个同性老婆,还称之为太太,他们或许结了婚。游霁想到自己,过去和游暝的恋爱都无法光明正大谈。
他突然就不想再试探这人了。
一是直觉他并不是【宇智波鼬寻找佐助】,这人连网络用语都不知道,字里行间只散发出一股没打过游戏的腐朽气息,头像大概真只是巧合。
二是,就算是又能如何?那只是十年前的网友而已。
当初他作为一个小学生,又是比较不会断舍离的性子,对这样的陪伴是很珍惜;但于对方,大概只是微不足道的游戏搭子,多半早就忘了。
尤其是人家已经有了爱人,他冒冒失失问这问那,也挺打扰的。
可对方又问他【有什么事。】
游霁便随便找了个理由。
【小清晨的马甲: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修的图挺好看,只是不写文案不带关键词条,都上不了广场,蛮可惜的,忍不住提醒一下】
【用户77043:广场是什么。】
“……”游霁还是很善良,耐心打字:
【小清晨的马甲:广义上来说,就是你带艺人大名能搜到的帖子,都算是上了广场。主要就是指微博实时内容。因为你没有文案,别人搜游暝游霁是搜不到你的,浏览量就会少很多】
【用户77043】似乎是琢磨了一会儿,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却没有消息,过了两分钟,才回了句:
【谢谢。】
【小清晨的马甲:不客气,你还是不懂cp饭圈啊】
【用户77043:在了解中。】
游霁咬着嘴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发了一句——
【小清晨的马甲:有网友整理过关于粉圈黑话和运营的教程的,在b站,你可以去搜搜,播放量很高的,id好像叫什么悲伤芒果】
以前公司叫他媚粉时,特意转发了这个视频让他观看。
【用户77043:谢谢。】
聊天就此终止,游霁跨进游暝卧室。
游暝正握着手机,在手掌间慢慢转着,沉思的模样。撩起眼皮扫游霁一眼:“怎么喝水喝这么久。”
游霁说:“口渴得很。”
游暝把手机扣在桌上,身体往后一靠,下颌抬了抬。
“过来。”
游霁坐上他大腿。
两人亲了一会儿,游暝才说:“瞒着我事。”
游霁说:“咱们就床伴儿,我还要事事儿给你报备啊?”
游暝笑了,牙齿露出来。
游霁一看他这么笑就觉得挺有危险性的。
果然,男人大腿一抬,他屁股猛然一颠一滑,人一下子完全贴到游暝身上了:“你大爷的游暝——”
游暝慢条斯理咬着他耳垂。
游霁不说话了,脸红红的,任着他咬。
反正,这人就算把他咬碎,他也不可能承认,他竟下意识给一个网友分享干货,助力他为暝霁CP贡献力量。
他打死也不可能承认,看到还是有不少人喜欢他和游暝在一块儿、觉得般配时,心里还是有些窃喜的。
他打死也不可能承认,他自己一边不敢嗑、不想和游暝的关系变得高调显眼,一边又不受控制地嫌弃双游蛋还是太少了,热度应该再高点儿。
他那矛盾阴暗的心思,被游暝咬碎他也不能暴露。
三天后,【一遇双关】第三期正式开播。
这一期进来了新的补位组——康俊宁和李禹,两人都是演员,刚合作完一部耽改网剧,暑期档会上。
新组加入,其他三组嘉宾的互动值也将全部清零,数据算法也进行了改版,直接将各组直播间的播放量等同于互动值。
因为上一期最后的互动,游霁又经历了睡粉门风波,双游组最开始涌入了特别多人。
互动值都破天荒是四组第一。
【游霁还有脸录综艺呢?】
【怎么还没糊啊,队友都无了,就他一个人蹦跶,这人没靠山我是不信的】
【炒cp四年,归来仍是素人】
【小霁加油!!!雨点永远支持你!】
【不是,YJ和YM怎么都把头发剪了?更配了】
【配个屁,盲猜游霁看游导剪了头发,自己也上赶着剪】
【游暝明显已经不想装了,现在两人的互动像完全不认识】
诚如弹幕所说,游暝和游霁之间的关系,仿佛都回到了第一期。
甚至比第一期开始还不如。
客气中带着紧绷的尴尬。
之前游暝开车时,游霁还会帮游暝拆拆零食,偶尔递递水、探讨路线什么的,现在他也不做了。
游霁打瞌睡,游暝也不会提醒他搭外套了,一是没必要,六月已至,天气转热,二是他像嘴巴被人上了锁,冷冷地闭着,始终不打开。
除非是助眠,这样的直播有什么看点呢?
连之前才开始上头的粉丝都大失所望。
【好无聊……这和直播事故有什么区别?他们是演都不演一下了】
【不是,上一期最后还挺甜的啊,游暝竟然也是这么踩高捧低的人,我萎了】
【如果YJ和SZ他们是一样的,游导肯定不想和劣迹艺人一起录了啊】
【但这不还是来了,又没人求着你们大导演要和我们小霁一块儿】
【弃了,真的很下头,节目组当粉丝的钱这么好赚?好像觉得请两个脸过得去的人就都会嗑一样,这组一点儿都不互动来这节目遛猴呢?】
如果游霁看到了这些言论,再上帝视角地看一下直播的话,他一定会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太刻意了。
可是他看不到。他本来就不会把握和游暝关系的尺度。
在游宅不知道哪种会被被理解成“假兄弟”的正常相处,哪种则显得过分亲密;
在节目就也不知道哪种是和导演的正常交流,哪种会暴露身体关系。
因为心虚,所以草木皆兵。他只知道,不接触总比接触更安全,这样哪怕被游见川等长辈看见,他们也还是只会觉得,这是“开车综艺”而给予理解。
就这样一路尴尬地,他们到了C市。
游霁还是管着钱,没问游暝就找了一家快捷酒店。
快捷酒店前有不少关于当地旅游的宣传海报,近期有个摇滚乐器展在C市巡展。
游霁仅仅只是在海报前驻足了一会儿,游暝就问:“想去看?”
游霁看了他一眼:“是有一点儿,游导。”
“那就去。”游暝说,“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游霁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顺从本心:“那我明天早上去。”
“——游导你就不用陪我了。”
游暝扫了眼海报的信息。注意到策展人和收藏家的名字后,手插进兜里,很干脆地说:“好。”
这段朴素的对话可以说是这期开始以来,两人最正常的对话了。最开始游霁还觉得游暝的那句“想去看”显得过分了解自己,但好在他没有跟着自己一起去,还是有刻意避嫌的意识。
结果一到晚上,游暝竟就大剌剌坐到游霁床上来。
游霁拽着被子缩向床一边:“……游导你干什么。”
“别游导了。”游暝眉宇挂着一丝冷恹,“我把镜头关了。”
“哦。”游霁松了口气。
游暝关了灯,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游霁拉着被子。
“睡过来。”游暝说。
“我屁股疼,今天不想做。”游霁小声开口。
“没说做。”游暝情绪没什么起伏道,“过来。”
于是游霁往旁边挪了挪,将手臂贴到游暝温暖的手臂。
他闭上眼。
半晌。
“你生气了?”游霁轻声问。
游暝没回。
游霁手指往下,挠了挠游暝的腕骨:“你没录过节目,不知道网友都是拿放大镜看的。没事儿都能抠出有事儿。我这不避嫌吗。”
说完游霁才开始疑惑,自己这是在干嘛,何必哄游暝呢?
游暝侧头,睁开眼看着游霁。
每到夜晚,他的眸色就显得更浓,更深,宛如看不透的深海。
“游霁。”
“……嗯?”
“总有一天,我们不用避嫌。”
他慢慢说,一字一顿,涌进游霁耳畔,让游霁呼吸一停。
他像突然感受到一阵风——就像动漫主角,看到什么重要的人听到什么重要的话,头发会被吹起来,眼睛瞪大的那个瞬间。
但没有风,游霁的手指还点在游暝的腕骨上,能触到他肌肤的温度。
只是突然,心被拨了一下。
“睡吧。”游暝手反盖而上,握住游霁手腕道。
游霁睫毛颤了颤,一直颤,颤着颤着才闭上眼。
“游暝。”他喊。
“嗯。”
“……晚安。”
“嗯,晚安。”
夜晚重归寂静,就像以前谈恋爱一样,游暝的拇指始终下意识摩挲着游霁的手。
然后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没过一会儿就停下了。
他睡着了,每次在旅途中,身为主要司机的他总是入睡很快。
只有游霁还久久没睡着,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声,过了好久,才微微抬起手,连带着游暝的手也抬了起来。
他把自己的手——也是他的手——搁到自己肚皮上。
“晚安。”他又说了一次。
第二天吃过早餐,游霁就要去看展了,
“那辛苦游导稍微等我一下喔。”他很礼貌地告着别。
游暝说:“快去快回。”
这是没让摄像他们跟着的,游霁全副武装,低调前往。
乐器展叫做“Play it loud”,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进行首次展出时,游霁就很感兴趣了。
它收集了近年来摇滚历史中各种标志性乐器,来中国巡演后,一些国内专业收藏家也贡献了不少独特作品。
游霁眼花缭乱。既看到了碎冰镜吉他——用破碎的镜子覆盖吉他的表面,看起来就像是在拾音器上被砸碎了,又看到了没有琴头的独特铝制管架贝斯。然后他还跟着人群混进演示厅,听收藏家讲他收集乐器的履历。
PPT晃眼而过,游霁却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自己的琴。
——就是展叔送的那把。
那把琴因为配色鲜艳,造型独特,尤其是琴边缘还有独特的、会发光的花纹特别吸引眼球。一位观众也注意到了,问好像没在展馆看到这把贝斯,收藏家便笑着解释:
“哦哦,这把贝斯已经易主了。如果大家关注娱乐圈的话,可能会注意到,这把琴现在是在前漂流镜贝斯手的游霁手上。”
有人发出嘘声,好像觉得一把摇滚贝斯给游霁是件很糟蹋的事。
收藏家说:“当然并不是我卖给游霁的,我当时是用三十万元手续费转给另外一位收藏家的。只能说,每一把琴也有它自己的缘分吧。”
游霁全身一凝。
他自认识货,却也只和UU他们保守猜自己的琴可能要接近六位数。
从来没想过要到三十万的如此高价。
主要是三十万的琴……怎么可能是展叔的手笔?
演示结束后,他拦住了这位收藏
第44章 谁会照顾人
每次演示结束,都会有热情的游客来咨询问题。
收藏家便以为面前这个身材高挑,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秘密男人也是如此。
没想到对方单刀直入问,那架易主的贝斯,到底是落入了哪位新的收藏
收藏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准确的说,他其实只是一名中间商。
因为认识国际著名的制琴大师,便有富商委托他帮忙去定制贝斯。
从切割玫瑰木到最后的涂装,从琴弦间距、琴颈形状到拾音器配置都是独一无二。按照富商的手绘手稿,还将绿松石和珍珠母磨成薄粒,镶成能发光的花纹,添加了独特的自然纹理和色彩效果。
音质音色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他贪心地,把这架贝斯也算在自己的收藏履历里。
但其实也只是经自己转手而已。
“对方的身份当然是保密的,抱歉。”
面前的男人突然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一张熟悉的又艳又酷的脸。
“我是游霁,”他的语气带着焦急,“我想知道我的这架贝斯到底是谁送的,请问有资格吗。”
离开展览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游霁觉得天气是真的热了,后背竟然漫着一层汗。
就去买了杯抹茶拿铁,顺道也给游暝买了杯他喜欢的冰美式。
收藏家最终没告诉他答案。
坦承他和那位收藏家的交流也仅限邮件。
不过他可以回去查询一下,到时候把对方的邮箱发给他,让游霁自行去探究身份。
游霁连忙道谢,刨根问底地问:到时候是多久。
收藏家说,三天之内。
游霁回到游暝等待的公园。
游暝正在写生,模样看着冷冷的,拒人千里,只有走近了,才能感受到他那闲适慵懒的氛围。
旁边有摄影师在拍,所以不远处也有一小撮粉丝举着手机。
游霁坐到他身边,听见她们一点小小的起哄声。
抹茶已经喝完了,游霁拿着冰美式,突然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下递给游暝,也觉得打破了“避嫌原则”,临时决定就装作是自己的饮料。
没想到游暝突然从旁边的牛皮纸袋里给他拿出一杯饮品。
密密的树叶在游霁头顶上哗啦哗啦作响。
他喉结滑了滑。
“给我买的?”
“嗯。顺道。”
游霁看着游暝手边那杯新的抹茶拿铁,透明杯子装着,在正午下,半融化的冰块都折射着彩色的光点。
他无视了这份心有灵犀的默契,小声说:“谢谢游导。”默默地把冰美式推到游暝手边,也假装没看到,他牛皮纸袋里早已经有一杯喝完的-
由于游暝开车得不紧不慢,游霁中途还去看了展,他们是在次日半夜,到达此行目的地望月镇的。
这是一座还没有特别网红化的古镇,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而八位嘉宾共住在一栋双层木屋里。
前两期节目虽然也都是一个目的地,但从来还没有四组住在一块儿的情况。游霁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一群人叽叽喳喳,各种机器也一排排乌压压,就十分紧绷心烦。
再想到房子里到处都有机位,关掉一个镜头就成功切断直播的行为也无法再复刻,烦躁就更甚。
暗自提醒自己,和游暝千万千万不要有任何过界的行为,买相同饮料的那种默契,也要坚决避免再次发生。
好在到得晚,其他嘉宾都已经休息了。
今天倒省去了打招呼的流程。
不过也是因为到得晚,好房间都被选了。
只剩下一楼角落里那间,小小的,有点儿陈旧。
最离谱的是,里面竟然连一个电器和插座都没有。
要是他们到得早一点儿,就会知道,这个房间被节目组称为“原始房”。
游霁先去洗澡。
刚准备脱衣服,游暝竟然就直接进来了。
卫生间附近是没有机位,但隔壁还有两个房间,都不知道谁在住,游霁被游暝抱到盥洗台上,两人沉默地接着吻。
吻够了,游霁才气喘吁吁地压低声音说:“我看到我们房间最上面有个小摄像头,感觉都关不掉。回去后就不要有什么动作了。”
游暝安静地看着他。
游霁勾起嘴角,挑逗性地伸进游暝衣服里,摸着他腹肌:“好啦,忍一下,游导。”
游暝又轻轻笑了。
再回房间后,两人确实都非常克己复礼。沉默地各自睡去。
游暝本来都快睡着了,听见游霁猛地把被子踢掉的声音,坐起来,环顾四周了下,又躺回去了。
“怎么了。”他问。
“噢,就是太热了,游导。”游霁说,“但咱这房间也没有风扇。没事儿,继续睡吧。”
望月镇纬度很低,六月的温度确实已经很夏天了,还是那种潮潮的闷闷的热。
游暝其实还好,毕竟他在瓦里坦的时候更糟糕的天气都经历过,有一块儿空地都能睡着。
但他知道游霁是很怕热的。
从小都是。
想着游霁的“嘱托”,他就简单说了句:“别盖被子了。”
“嗯。”游霁低低的声音,“睡吧游导,不用管我了。”
游霁本来是没再盖被子,结果手和腿又被蚊子狂咬。
他其实是涂了驱蚊水的,但可能他的体质就是这样,特别遭虫,再加上古镇蚊虫也多,防不住般。
他又把被子盖上了。
接着他就不动了,怕自己显得太热太痒引起游暝注意,然后做出给自己扇风这种事儿——游暝真的做的出来。勘景的时候就是这样。
那个时候他暗恋游暝,就喜欢在他身边刷点儿存在感,在村落的客栈埋怨热得不象话。
游暝正在看一本当地路书,声音是那个时节唯一的冷度:“那你想怎么样。”
“我后悔了,我们还是住风扇间吧。”游霁眨巴着眼睛。
客栈本来还剩有两个大床房,那是有配备电风扇。
但游霁认为“两个男人,睡大床房不合适”,一是想假装矜持,二是真到这种机遇本能的害羞退却,想着如果游暝执意选风扇房,也显得自己更加“勉为其难”。
没想到游暝干脆地说:“那就双床房吧。”
游霁一整个大失所望。
他的矜持迅速没了,害羞也没了,后悔和炎热一起找上来了。
势必要重新住到大床房去。
游暝站起,去找客栈老板改房。游霁躲在被子里暗暗窃喜,做着要和游暝同床共枕的激动准备。
结果游暝只是拿着一把蒲扇回来。
“大床房订完了,老板给了我一把扇子。”
游霁如遭当头一棒。
他恹恹地躺回床上,小声嘀咕:“没有风扇我怎么睡得着……”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游暝拖着把椅子坐到他床边,边拿着书看,边举着蒲扇给他扇风。
游霁愣住。
游暝垂眼看他:“还不睡。”
游霁立马闭上眼。
感受着人造风吹来的徐徐凉意,和暗恋对象就在床边的扎眼温度,嘴角轻轻勾起。
那个时候他们还没确定关系,游暝都可以做到边看书边顺便给他扇风;
更不提谈恋爱后,他还能在自己生病后彻夜守着不睡,醒来还有一碗粥。
游暝就是挺会照顾人的。
他做这些好像也不是为了让谁感动,纯粹就是那是他的习惯。或许是来自于本身就有的教养和责任感,或许是理所当然的顺道关怀。反正游霁心知肚明,游暝是真的会做出给自己扇风、看自己睡着了他才睡这种事。
但在镜头下,他不想他这么做。
游霁在被子里把衣服掀开,闭上眼。
渐渐地,他有点儿睡着了。
是那种浅度睡眠,因为太热很不安稳。
游暝从床上起身,能看到他闭着眼,睫毛缠着,额角细细的汗。
游暝走出房间。
还有一些工作人员没睡,游暝本来想问他们有没有小电风扇,转眼就看到他们就拿着对着脸上吹。
游暝知道找他们借,他们也是会借的。但那也是他们需要的东西。这些人一起挤在房车通铺里,比他要辛苦得多。
游暝站停,环顾了下四周,寻找起合适的工具来。
……
游霁隐隐约约知道游暝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能感受到游暝回来。放了些东西,重新脱了外套。躺在床上。
他好像带来了夜晚的风,游霁竟猛然觉得凉快了不少。后颈的汗都被吹没了。
熟悉的气息回归,夜晚也不再那么闷热,游霁还是蜷着身体闭着眼,却觉得舒服了很多,慢慢呼吸了口,浅度睡眠也逐渐变成了深睡。
他醒得挺早,在节目里和嘉宾一起住的地方,他不想做那个睡懒觉的人。
本来自己口碑就不好,睡懒觉绝对又会被黑粉骂。
游暝可以睡,他确实也还一动不动,一张冷冷的安静的脸,眉间仍浮着一丝长途驾驶后的疲惫。
游霁呆呆地、克制地看了他几秒,才注意到放在窗口的那个手工风扇来。
模样特别简陋,几根竹子构成了风扇的框架,几张不算小的碎布被固定在支架上,形成了几片扇叶儿。它们被绳子和藤条滑稽地绑定着,却竟然还安有木棍和木块,被制成一个巧妙的轴承系统。
于是窗口仅仅有点儿细微的风钻进来,也能带动它,让它发挥出类似小电风扇的风力效果。
昨天,它把夜风吹进来。
此刻,它也正把晨风转进来,扑到游霁的脸上,吹扬起他的睫毛。
【所以游导是给小霁做了个小风扇吗?昨晚熬夜看了睡觉期直播的人给我说下】
【额,也不算给游霁做吧,霁粉少贴金了,游霁说热,游暝肯定也热,不然怎么会花一个多小时来做手工,他开车就已经很累了好吧】
【导演还挺心灵手巧hhhh】
【这房间也是没谁了,插座都没有,买电风扇都没卵用。难以想象如果不是游导会做,就让他们这么热下去吗】
【妈的我终于又看到游暝游霁睡觉了,前几晚每次都关了】
游霁轻手轻脚下床。
游暝微睁开眼,眼尾轻轻地弯着,不清醒地问了句:“几点了小早?”
见到手工风扇就有点儿涨的心因为这五个字满了起来,游霁顿了一下,才重重地说:
“现在几点了么?哦,‘现在’才六点半……你继续睡吧,游导。”
游暝就重新闭上眼,含糊地说:“那我再睡会儿。”
“嗯。”
游霁看着他又睡着,眉眼又恢复到那种冷冷的弧度。
这个人虽然长得很冷。
但一直以来,从他认识他以来,对他有记忆以来。游霁心想,
他的冷感就和昨晚夜里,闷热时分的微风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游霁突然在这一刻从猜测变成确定。
关于那架三十万的贝斯。
毕竟这个世界上,能对他体贴到关注各种细节的人,有且只有那么一个。
他其实只需要等待收藏家发来的邮箱,再把答案揭晓-
游暝一觉睡到九点才起床。
他其实还很倦,但又不想让游霁一个人和其他嘉宾相处。
他走出房间,果然,客厅里其他三组嘉宾都已经聚齐在聊天儿了。
注意到他出来,众人纷纷给他打招呼。
“游导早上好啊!”
“昨晚几点到的啊游导?”
游暝没搭理,看到游霁一个人在开放式厨房里洗碗。
他一个人。
他本来就没睡醒的脸看上去更不好惹了,正想开口,游霁突然笑着喊了一句:“游导,你的早餐,快来拿。”
“今天早上是小霁给我们煮的面哦,好好吃的。”崔羽道。
“对啊没想到小霁这么有手艺。”杨之雪也说。
康俊宁:“游导快尝尝!你肯定也没吃过小霁的面,绝了绝了。”
游暝拧眉,走到开放式厨房,接过游霁递来的碗筷,发现他手上竟然还有满满几行字。
圆圆的字体:
【我现在没咖位,他们觉得让我来做菜洗碗也是应该的。你别维护我!千万千万!】
竟然还提前解释起来了,还写在手心儿,打暗号一样。
游暝都气笑了。
“游霁。”他喊他。
“嗯?”
“你解约了吗。”
他声音很低,但挨得最近的康俊宁和李禹还是听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没想到游暝一大清早就直接问游霁这么下不来台的问题。
看来他们是真的都有点儿演不下去了啊……
游霁继续洗嘉宾们垒起的碗,愣愣回答:“我解了啊……”
游暝冷哼一声:“那是我误会了,还以为你没解约,公司给你立了个新人设。”
游霁嘴唇微张了张。
这话。语气很不好。
但他竟秒懂游暝的意思。
他没打算维护自己,但他在提醒自己。
自己没有人设了。
不需要再言笑晏晏,也不需要再装乖友善。
就是因为没有咖位,他只需要做自己就可以。
游霁仰头再看回游暝,像梦中人被点醒。
第45章 谁像一家
八位嘉宾住在一起,各种家务必然是要共同分担,有时候是分组任务,有时候就是自行讨论。
早餐便属于自行讨论,要求是要用节目组提供的食材——素面条。
这其实是可以嘉宾一块儿完成的,但因为康俊宁最开始就问了句“小霁你会煮面吗”,还没等游霁点头,他就说:
“那要不早上你来做?因为我们每人都要分担不同的家务活儿的。”
于是就变成游霁的事了。
也没有说刻意针对,即便近日关于游霁的谣言甚嚣尘上,嘉宾们或多或少都对这个“漂流镜唯一存活的贝斯手”颇有微词质疑。
但在镜头明面儿上,肯定都是一派祥和的。
像齐愿和杨之雪这对百合组,她们是没有早上吃面食的习惯,压根不会煮面,故也就不装模作样主动请缨;
而辛宏博和崔羽这对夫妻档,则是觉得他们作为节目里最年长的前辈,还不至于主动去揽家务,四平八稳地坐着等后辈认领。
等吃完,洗碗再次自动落到游霁头上,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论资排辈是隐性默认的规矩,再者游霁乐队都散了,让他多表现一下何尝不是多给他一点儿圈粉的镜头呢。
连游霁起初也是理所当然。
他们让他煮面他就煮了,有人想吃蛋他就都一块儿煎了,乖巧温顺地。直到游暝一句提醒,他才骤然醒悟,他还陷在曾经公司要求的明眸善睐好脾气人设里。
但他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游暝端着游霁煮的面,上面有游霁私心给他留的双黄蛋。他坐在吧台椅上吃,面着洗碗的人:“放着,我吃完一起就洗了。”
外人大概听不出来他是让游霁到时候一起洗,还是把洗碗的活儿揽给自己。游霁则像是没听见,默默搓着手掌,销毁上面的字迹。
齐愿打了个哈欠:
“完了,还没开始任务,我竟然又困了。”
“昨晚没睡好么。”崔羽问她,“我们房间好热,你们那里呢。”
齐愿:“我们也热,但我们那儿有吊扇嘛,就还好。”
辛宏博:“游导,你们原始房怕是很闷热吧。”
游暝回答:“嗯,是。”
康俊宁问:“小霁,你们昨晚好睡嘛。”
游霁说:“还行。”
“哈哈哈你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我和小霁参加赏心乐事的时候,我们贝斯组六个人一个宿舍,就小霁睡得最香,我们完全睡不着。”
康俊宁本来怂恿游霁煮面就是想让他出点儿糗,没想到这人还真有一番好手艺。
所以他又提到选秀。
漂流镜目前查无此团,《赏心乐事》这个东西本身,如今就像个笑话。
李禹来了兴趣:“为什么你们都睡不着就小霁睡得着?”
“哈哈哈,你们不知道,小霁睡觉贼吵!”
康俊宁语气友善,好像只是在单纯分享一个好友趣事儿,“特别喜欢翻身,宿舍那个木板床又特别老,一动就响,一晚上就听到小霁床狂响,我们睡着了也被吵醒了,笑死。”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
“小霁原来你睡觉这么不安分啊?”
游暝放下筷子。
游霁继续洗着碗,脸有点红。
这要是别的熟人说,他就当玩笑无所谓的。
但康俊宁说,就是摆明了要公众揭短让他尴尬一阵儿。
他是觉得说这些很幼稚,但也不会再让自己一个人受这个窘迫了,学着康俊宁的夸张语调:“哈哈哈就是啊,不翻身就老是听到康康的磨牙打呼声,那我宁愿把康康吵醒咯。”
康俊宁笑容一僵。
游暝又被筷子重新拿起了,低下头吃了口面。
众人大笑。
“啊哟康康二十几岁的人了还会磨牙哦。”
“男神人设就此崩塌!”
“男生宿舍是这样的啦,很真实啊。”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大家都还是充满善意的。
就康俊宁深深看了游霁一眼。
游霁也看了回去。
上午的任务与美食有关。
节目组请来了四位来自不同国家的游客,四组嘉宾随即抽取一名,教他做传统小吃。
但并不是两人一块儿教。
一人负责在外面的直播小屋观看制作视频,通过广播指挥教学;
另外一人则听着广播,和外国游客在厨房忙活。
时间是半小时,每隔五分钟内只能有一个人上手,依次轮换。
也就是说,前五分钟嘉宾做了后,后五分钟必须由外国游客接替。
“还挺难的啊,本来看不到视频教程只能广播就已经有交流障碍了,和外国游客语言不通就更难了。”
“还都是中式点心,技术本身就是一大问题啊。中文都难以说清吧。”
“抽到美国人,说英语还稍微好点儿,要是抽到什么日本人法国人,那就让我死吧。”
嘉宾读懂规则后,纷纷叫苦不迭。
最开始是百合组,她们抽到的小吃是最难的“荷花酥”。
然后齐愿一边默念“美国人美国人”,一边抽出了日本国旗。
“Oh no!我的日语只停留在嗦嘎啊!”
杨之雪安慰道:“没事,手势为主,也可以用英语和她交流嘛。”
但是真开始时,她们发现自己还是太乐观了。
除了齐愿和日本游客待在厨房,其他人全部聚在外面看。
杨之雪边看视频教程,边广播指挥。
她本来想直接说英语的,但面对厨房做菜中各种专业词汇,她才意识到自己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用榨汁机把胡萝卜榨汁,加入面粉和成粉色和黄色的面团……女团出身的杨之雪能想出流利的韩语,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该怎么用英语说。
只得无奈地先用汉语说出来,确保齐愿能理解。
齐愿倒是很麻利,动作很快。
可五分钟一到,轮到日本游客时,进度就陷入了停滞。
齐愿英语比杨之雪好一些,听着伴侣的指挥,很迅速地就翻译给了日本游客。
可惜这位日本游客的英语也仅仅停留在很日常的水平。关键是,他蹦出来的英语单词也很有日语味,齐愿听不懂。
齐愿不能亲自动手,只能手忙脚乱地用手势指挥,时不时蹦出几个“yesyes”“egg!egg!”“斯国一!”,场面混乱又滑稽,综艺效果倒是拉满了。
三十分钟后,她们的荷花酥停留在像几坨圆饼下锅的阶段。
齐愿又觉得搞笑,又觉得懊丧,走出来通知大家:
“这任务是真的难!就算是抽到说英语我多半也是个失败!”
第二组是李禹和康俊宁这一组。
他们运气就很好,抽到的是美国游客,点心是薄荷糕。
康俊宁负责广播教学,他捂着脸:“好难啊,我们肯定挑战失败!”
下一秒,却用极为标准的美式发音,流利地向厨房里的李禹和美国游客传达信息。
相对于前一组而言,这一组明显更有准备,也显得更有条不紊。
【啊啊啊康康英语原来这么好的!】
【好厉害,慕强批就是喜欢英语口语好的男明星】
【虽然但是,那个视频教程里不是这个意思吧,他好像说错了,有几个表达也很chinglish……】
游霁也发现了。
这康俊宁真是鸡贼,一些关键的拌薄荷粉的工序竟然被他直接省略了。
与其说是英语指挥,不如说他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狂秀一段美音朗诵,时不时还和那个黑人哥们儿飙几句俚语。纽约这个词出现的频率都比薄荷多。
那薄荷糕最后看上去只有那么失败了,但全程在外面靠嘴嘚吧“认真指挥”的他逼倒是装足了。
结束的时候他心安理得享受着崔羽他们对他口语的夸赞,故作不好意思,下巴又抬得很高:“……嗯嗯,之前在纽约住过一段时间。”
“哈哈哈会说英语有什么啦……嗯,雅思嘛?口语也就考了8而已。”
游霁白眼儿都快翻上天了,转头问游暝:“游导,你雅思口语多少?”
他知道游暝是9,那还是他16岁的时候考的,很王者的雅思成绩——游霁在那个“好奇假兄弟”的阶段,就把游暝各种成绩单都翻烂了——他想让游暝装顿逼狠狠把康俊宁碾压一下,就跟那些无聊家长炫孩子表演才艺一样。
但游暝明显懒得参与这种幼稚比较,低头笑了声,只说:“走吧,去抽签。”
康俊宁看游霁仿佛有话要说,故意cue他:“小霁你也考了雅思么。”
“我没考啊。”游霁站起来跟着游暝,边转头对康俊宁吐了吐舌头,
“因为我在中国,就说中国话!”
“……”
【哈哈哈哈游霁笑死我了】
【怎么感觉游霁突然变了……有种糊作非为、精神状态很领先的美】
【YJ真的是一直在怼KJN啊,看到昔日手下败将现在演戏资源这么好,自己却混成素人,破防了?】
【到底是谁破防啊,谁看不出是康俊宁一直在针对游霁啊,说些那么小儿科的话,真的非蠢既坏,当年打不过游霁一直怀恨在心吧】
【就我觉得小霁刚刚吐舌的样子超级可爱吗啊啊啊】
康俊宁看着游霁的背影,不屑地笑了声。
什么“在中国就说中国话”,无能狂怒的自找台阶。
他当然知道游霁没考过雅思,据康俊宁的了解,游霁大学好像都是读的函授夜校,出道后去韩国集训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出国。
英语说得怕是都不如刚刚的日本人吧……现在剩下的只有一个法国游客和一个韩国游客了,康俊宁祈祷他们抽到的是法国,到时候的场景,绝对比齐愿她们还要慌乱蠢笨得多。
游暝一个人回来了。
“哇,游导,你来指挥,让小霁和外国游客在一起啊?”
“嗯,他比我擅长烹饪。”游暝诞生回,拿着“杏仁豆腐”的卡片。
“游导你们游客抽到的是哪个国家的?”辛宏博很关心这个问题,毕竟他们是最后一组。
游暝手掌摊开,上面是一张法国国旗。
康俊宁笑了。
“啊,如果是韩国人的话小霁应该还是能说几句韩语的。那现在是不是又要用英语交流了……”
“就直接说法语吧。”游暝说。
康俊宁嘴唇微张。
等游暝用他那沉稳冷质的低嗓,慢慢地说起法语时,康俊宁其实也不觉得惊讶。
这是游暝,他会什么都还挺正常的。
只是想到这样游暝就可以无障碍与法国游客沟通,那像齐愿和日本游客出现的综艺效果,也不会复刻在游霁身上,他还是挺可惜的。
但很快他就不觉得可惜了。
游暝用法语说:“现在要用纱布过滤杏仁,隔去杏仁渣。”
法国老太太不是很理解这个“过滤”流程,语速很快地问:“怎么过滤?这样吗?”
按照直播镜头的机位,游暝其实不是很看得清他是怎么过滤的,正仔细端详着,游霁的声音突然响起了:
“Non, non, ce n''est pasme ca. Vous devez mettre les amandes dans la gaze.”
(不不,不是这样,您需要把杏仁放进纱布里面。)
老太太很惊讶:“Oh, alors tu parles aussi francais!”
(你也会说法语!)
游霁笑了:“Juste un peu.”
(会一点)
康俊宁的可惜全部变成震惊,弹幕也迅速被问号刷屏:
【???YJ竟然会法语?】
【信游霁有靠山了,什么都不行了还专门让他背两句外文,参加综艺圈粉翻盘】
【人在法国,表示游霁不像是临时背的,他口音很好,而且语速是很自然的,和游暝不相上下】
【好苏好苏,游导念法语好苏,游霁也会念就更苏了!嗑到了】
【游霁一看就是经常下厨房的诶,他动作好快】
杏仁豆腐算是四组中最简单的点心了。而半个小时内,游霁既可以一字不落复述游暝的话,时不时又能和老太太自然交谈几句,解决她的困惑,法语说得好听,接替得也有来有回。
是以在时间截止时,成品也呈现了非常漂亮的效果。
等出来时,老太太都还在和游霁聊。
她好像很喜欢他。
杏仁豆腐算是目前唯一挑战成功的点心,PD要采访一下这位老太太,嘉宾们又惊愕又对游霁刮目相看的,真诚地给予夸赞:
“啊呀小霁深藏不露哟!”
康俊宁脸色略沉。
双游组一堆叽里呱啦的法语,瞬间盖过了他的英语口语高光。尤其是游霁。
他扯扯嘴角:“小霁你不是说在中国就说中国话么。”
“对啊。”游霁耸肩,再次学着康俊宁的腔调,“所以我觉得会说洋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康俊宁沉默地绷起嘴角。
镜头下,老太太指着游霁和游暝,很激动。
“她是什么意思呀?”杨之雪问。
看老妈录节目的、老太太的女儿,用略微蹩脚的中文回:
“她夸他们俩像一家人。因为很有默契,关键是口音还一模一样。她从没听过两个中国人的法语口音能这么像。老实说,”女儿笑笑,“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两个人都是那种很纯正的巴黎腔。我和我母亲来自里昂,都说不出这样的巴黎腔。”
听到这话,游霁心跳猛然加快,离镜头远了几步。
懊恼防不胜防,好像又暴露了什么。
——起初会说法语的,是颜悦。
年轻时,她的油画是在法国进修的,也是在那里浪漫邂逅了游暝父亲。而游家小孩儿又总是从语言、体育、艺术各个领域上,都要挑一点儿来学。
法语便也是自然而然提上的日程,由母亲亲自教导。
游霁其实没怎么认真学,但在游暝学的时候,在游暝和母亲对话的时候,他也是泡在这样一个环境,便潜移默化了。
小时候他不知道什么口音的问题,但也敏锐地发现,同样一句话,“哥哥”和“妈妈”念的腔调不一样。
他问为什么。
颜悦就说:“你哥有包袱得很,非要学巴黎腔。但其实带点儿自己口音的法语,才是特色呀。任何东西有自己的特色就是好的,我们弋宝要做有特色的孩子,对不对?”
游霁点点头,下一秒就拽游暝的手指:“哥哥,我也要学巴黎腔。”
颜悦一脸恨铁不成钢。
对年幼的游霁而言,巴黎腔其实根本不重要。
海市腔都可以。
他只关注哪种是游暝腔。
哥哥是怎么说的,他也要怎么说。
他不要特色,也不要口音,他只要跟着兄长。
游霁也是今天看到这位法国老太太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还能说法语,日常对话没有任何问题。
在六岁后到现在的时间里,要说他完全没在意过这种语言,那当然不可能,可要说重新专门去学,专门去听,那也不现实。
但他竟然还是会。
仿佛扎根在了骨子里,成为一种痕迹。
或许因为语言不像是编程,有具象的标签。每一个单词,他都能迅速在脑海里索引出熟悉的声音,来自稚嫩的男声,温柔的女声。来自他的哥哥,他的母亲。
游霁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讲完一些童年往事,UU她们表达的惊异:
“我的妈,游霁你为什么能记得住这么多小时候的事儿啊?这么小!三四岁诶!我七八岁前都没什么记忆了。”
他才明白,哦,原来能记住很多幼年时光的事,是个多么独特难得的技能。简直就像超能力。
可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超能力,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他是被游家踢出去,以曾经最被宠爱的娃娃被踢出去。
他从如此高的落差摔下,把过去的记忆摔成了永恒的疤。
他只有六岁,也已经六岁。他舍不得,也放不下。
在综艺里,游霁一直和游暝刻意拉远距离,没想到法国老太太第一句就说他们像一家人。
“一家人”,游霁咀嚼着这个词,越咀嚼越感慨万千,肚子都有点痛,蹲下来,消化自己的情绪。
一小团的影子突然变得很长,很长。
游暝站在了他旁边。
游霁抬头,在镜头下,对游暝笑:
“没想到和游导的口音一样呢,是我的荣幸,哈哈。”
游暝看着他,看着他短短的头发,圆圆的眼角,还有嘴边小小的酒窝。
无知的小时候,他还以为弟弟嘴角的那个小窝窝是被他捏出来的,就像捏橡皮泥,捏高达。他还拿母亲的画笔,试图给它涂满。
他有想抚摸的冲动,但手指动了动,却又揣回兜,最后只轻声说:
“来吃你做的杏仁豆腐,挺甜的。”
……
和以往两期的规矩一样,每次游戏都要排名积分,积分高的可以去打卡更好的餐厅、景点,甚至还有换房权利。
别的还好,但大家都不想住手机都无法充电的原始房。
和外国友人做菜双游组评分第一,让其他三组都有了危机感。
下午进行的“你画我猜plus版”,是在一片风景很好的人工湖前进行。
规则是四组嘉宾各派一人来画经典歌曲的歌词。
另外一人则站到人工湖上的充气浮台上,唱出这句歌词进行抢答。
画画是依次的,但抢答是浮台上四个人一起竞争。水上飘着的人工浮台极难行动,立式话筒只有一个,在没按到话筒杆上的按钮前,其他人都可以把抢答者拽下来。
“值得注意的是,答对同组搭档和其他组搭档的得分是不一样的哦。”PD喊道,
“同组可以积两分,异组只能积一分。同组答错扣一分,异组不扣分。举个例,假设这一轮是齐愿老师画,那如果是杨之雪老师先猜出她的歌词,她们就可以得到两分,抢到了但答错了就要倒扣一分。但如果是游霁先猜出的齐愿老师的画,他就只能得一分。答错则是不扣分的。”
“懂了,相当于画画的人最好是画出只有队友看得懂,其他人看不懂的画。”
“然后浮台上的人最好又不能让同组的人回答,宁愿自己上去答错,是这个意思吧?”
“差不多哈哈,你们自行领悟吧!”
上浮台的人不仅要有歌曲储量,还得有力气和别人厮杀抢话筒。
别的组都开始严肃讨论分工,分析体力、战术,就游霁和游暝,一句话没说,PD一喊可以上台了,游霁就自动往浮台上去。
就在这时,游暝突然喊住游霁,递给他一瓶水,让他先喝两口。
游霁有点儿好笑,转瞬却注意到游暝掌心上也有一行漂亮的字:
【别抢上头,安全第一。】
游霁这下真的笑了。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