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没多久温言琛就昏死了过去。
等再度在充满消毒水味的房间里醒来时,已经是温老爷子火化后的第二天。
外面铺天盖地都是温震海买凶杀亲生儿子的消息,网上吃瓜群众一阵哗然,从一个医院里儿子打老子的视频,从而衍生出各种各样的大瓜。
还有知情人士出面爆料,亲生父亲雇人绑架襁褓中的孩子,为了掩人耳目,将现在的温公子买回了家。
加上之前温言琛的亲生母亲来闹过几次,很快就有好事的网友把那女人的信息给扒了出来,夏乐佑糊了那么多年,名字唯一一次爆火,是牵扯进了自己亲生母亲贩卖婴童的事件中。
他躺在病床上,一直都在关注网上的消息。
从批捕到警方发通告,每一步都在按照他计划进行。
“温先生,我今天下午家里有点事,能不能跟你告个假……”
他将手机倒扣在床上,微笑道:“您去吧,我没什么大碍,能照顾好自己的。”
“那方先生那边……”
“放心,不会扣你今天的工钱。”
护工阿姨对着温言琛连连鞠躬:“谢谢温先生,谢谢,我明天一早就赶回来,一定不会耽误给你备早餐。”
“不急,注意安全就好。”
“温先生你真是好人。”
温言琛微愣了片刻,轻嗤了一声。
好人吗?
一个睚眦必报,要把所有恨的人推入地狱的好人吗?
他心里无声地问着,却闭上眼,仰头对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平常觉得护工阿姨吵得要命,今天难得一人在病房内独处,周围却安静到让人不舒服。
他取下心脏上的监控仪器,抓起床边的大衣往病房外走,大概是监护仪器断开让护士站那边收到了信号,值班的护士很快就赶了过来。
“温先生……”
温言琛浅笑道:“想去楼下走走。”
“有人陪吗?”
“有,他在楼口那边等我。”
护士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电梯口,虽有些不放心,但还是点头。
温言琛朝着电梯方向走去,还随意找了一个病人家属搭话,对方先是愣了一下,不多时便与温言琛攀谈了起来。
护士看着温言琛确实跟一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进电梯,才放下心来去忙别的事情。
……
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很舒服,温言琛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双眼微眯着,像一只午后晒太阳的白猫,慵懒矜贵。
身边突然有了动静,他微微偏头,正好对上了方亦歌的目光。
方亦歌将毯子披在温言琛的身上:“吴阿姨呢?”
“我给她放假了。”
方亦歌叹了口气:“你现在心衰二级,身边最好有人陪着,最近我在忙温家的事情抽不开身。”
“恩,记得了。”
“身体好些了吗?”
温言琛浅笑道:“我感觉还挺好。”
方亦歌摸了摸温言琛还能看见青红掌印的脸颊:“都大半个月了,脸上的伤怎么还没消下去。”
“因为凝血障碍吧。”
方亦歌凑头亲了一口温言琛唇边还未褪去的肿胀,指腹在伤处周围打转。
温言琛转过头,捏住方亦歌的脸颊:“占我便宜。”
“亲亲就不疼了。”
“方总有点幼稚了。”
方亦歌笑了笑,双手将温言琛圈在怀里,看着温言琛双眼亮晶晶的,连眼底的青黑都没能在方亦歌的脸上显出憔悴。
温言琛轻叹了一口气,头倚在方亦歌的肩膀上,合上了双眼。
周围除了风声外,就是温言琛的呼吸声。
方亦歌望着那张脸,指腹轻轻抚摸过温言琛的脸颊,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眸里渐渐被悲伤占满。
风过掠起温言琛的发丝,他偏头吻上温言琛的眉心,像是在触碰割舍不掉的至宝。
“哥,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温言琛抬眼:“什么。”
方亦歌双唇无声地张合,最后笑着揉了揉温言琛的头发:“太阳晒太久不好,回去了好不好。”
温言琛点了点头。
方亦歌突然把他从座椅上抱了起来,他抓着方亦歌的肩膀:“这是医院。”
方亦歌像是没听见一般,笑眯眯地转开话题道:“听护士说你跟熟人下的楼,是谁?我认识吗?”
“在电梯口搭讪的普通路人。”
方亦歌怔愣了几秒,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岑烨就行,我还担心一眨眼的工夫,他就把我哥给拐跑了。”
“放我下来。”
“就抱一下……”
温言琛沉声道:“我不喜欢。”
两人僵持了半分钟的时间,方亦歌先退步了,把温言琛放下来后,安静地跟在温言琛的身后。
殊不知这些的亲密的互动,和那张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合照,早就像千万根小刺扎在岑烨的每一处。
当第二天方亦歌一走,岑烨便出现在了温言琛的病房内。
“言琛听说你跟方亦歌在一起了。”岑烨说着将送来的补品放进了床边的储物柜内。
温言琛冷下脸来:“跟你有关系吗?”
“因为我隐瞒了你的身世,你恨了我那么多年,方亦歌一样知道事情的真相,却没有告诉你,你不恨他吗?”
一旁的系统都以为温言琛会对岑烨的话嗤之以鼻,没想到那张脸上会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岑烨在温言琛的病床边坐下,他拿过果篮里的苹果,低头削皮:“言琛你以为方亦歌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吗?他只是在愧疚,毕竟他知情却一直蒙骗你。”
“滚。”
岑烨站起身来,将削了一半皮的苹果砸回果篮里:“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就该热脸贴着你?!”
“我说滚。”
“你除了这张脸,什么都没有,温言琛你这样我都肯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你还想怎么样?”
温言琛拿起果篮里的水果往岑烨身上丢。
得最后是因为情绪太激动,才有赶来的护士把岑烨从病房里赶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温言琛一个人时。
对方捂着心脏深吸了几口气,脸上早已没了痛苦不甘的神色。
系统担心地问道:“宿主,你还好吗?”
“刚情绪过激了。”
“还要继续吗?”
温言琛缓缓坐起身道:“这一步都下好了,我怎么可能让它变成一步废棋。”
“我怕宿主你的身体撑不住。”
“死不了,我还要做最后的赢家。”
……
温言琛失踪的消息是吴阿姨告诉方亦歌的,医院的监控只显示他离开了住院部,其他监控没有捕捉到温言琛的去向。
方亦歌也报过警,温言琛接了警方的电话说自己一切都好便挂断了电话。
他根本没有理由去调附近的监控找人。
最后才从护士那里得知今早岑烨来过,温言琛在病房里发了很大的脾气,险些急救。
得到这个消息后,方亦歌马不停蹄地赶去岑烨家,刚好撞见岑烨跟夏乐佑正在演虐恋情深的戏码。
方亦歌直接冲上前去就给了岑烨一拳。
岑烨被打蒙了几秒,回过头看清楚动手的是谁后,看着那双满是怒意的眼眸,捂着脸笑了起来:“言琛知道你也是骗子,跟你掰了?”
方亦歌突然感觉有什么撞向大脑,耳边嗡鸣一片,他将岑烨压在地上一拳接着一拳,要不是站在一旁的夏乐佑上前把方亦歌拉开,岑烨说不准能被方亦歌给打死。
“我哥现在失踪了!你满意了吗?!”
岑烨顿时如遭雷击,他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抓着方亦歌的手:“言琛去哪了?”
方亦歌没有说话,紧咬着后槽牙又给了岑烨两拳,才将心中的怒火泄尽。
“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见岑烨要走,夏乐佑赶忙拦住了他的去路:“岑烨我妈现在随时都可能会坐牢,我求你帮帮我,只要你肯帮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岑烨一脚将夏乐佑踹开:“我会找关系让那个女人坐牢坐到死。”
“岑烨!我跟了你那么久,还比不过温言琛吗?”
“你也配跟言琛比。”
方亦歌看着两个人带着温言琛玩爱恨情仇就觉得恶心。
他本想再给岑烨两拳,又怕再打下去让这个煞笔爽到,咬了咬牙,只能打电话让朋友帮忙去找。
在凌晨两点多时,才确认了温言琛在哪。
郊区的偏僻酒吧里,岑烨和方亦歌赶到时,酒吧门口已经来了救护车,还没等他们进屋,喝得烂醉如泥的温言琛就被担架抬了出来。
方亦歌根本没有给岑烨上车的机会。
“他现在心衰二级,如果不是你,他根本不可能喝成这样,你最好祈祷他没事,不然我要你的命。”
说完方亦歌就关上了车门。
岑烨看着救护车扬长而去,气得脸色都变了。
正在这时几个喝得烂醉的男人从酒吧里走出来,还嬉笑着说让温言琛再喝几杯。
岑烨转过头恶狠狠地看向身后几人,一时间好像找到了怒意的发泄口。
抢救室内。
系统在温言琛身边道:“宿主,如你所愿,岑烨严重的脊柱损伤,以后都很难再站起来了。”
心脏起搏器将温言琛的□□弹起,404能听见耳边强烈的电流音,却还是待在抢救室里没有离开。
“你要好起来,好起来才能亲眼去看那些人的下场。”
第82章
温言琛醒来后,已经是事发的第三天。
不只是岑烨终身残疾,就连岑家的产业都被对手有针对性地打击,对方像是知道很多岑家内部的细节,近几年大的变化。
手段稳准狠,让岑父都来不及深究岑烨终身瘫痪的事情,就已经陷进了接二连三的麻烦里。
听到系统说起最近事态变化时,温言琛脸上的氧气面罩都没有摘下。
“岑家这次就算能翻身,也很难达到往日的辉煌。”温言琛说完,氧气面罩上覆满了白色水雾,却依旧能透过雾气看见他上扬的唇角。
抽屉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
温言琛紧咬着下唇坐起身来,伸手拿过手机,看着联络人的名字迟疑了几秒后,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醒了?我还以为温少得在ICU里多住几天呢。”
温言琛轻笑道:“我亲自接你电话,让你很失望吗?”
“怎么会,能听见你的声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温言琛笑了笑没有说话,只听那边又道:“岑家那边的事,已经搞定了,但岑家到底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没办法一次弄死。”
“那就慢慢弄,你们吞掉岑家不过是早晚的事。”
“除了把岑烨打废了,你就没有其他想要的吗?”
温言琛合上眼眸,约莫是身体太过虚弱,还没说几句就感觉一股睡意席卷而来:“岑烨废了就足够了。”
“你可真够狠的,我记得岑家那小子跟你一起长大的吧,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又要他终身残疾,又要重击岑家。”
“我只是要他终身残疾。”
“那你还提供那么多岑家的机密给我们?”
温言琛浅笑道:“岑家又不是傻子,他终身残疾后,那边认真一查,就会查到你们头上,我倒不觉得你们那么好心,会帮我隐瞒真相。”
“你就不担心,我们现在就把这个消息告诉岑家吗?”
“看过邮箱了吗?”
“什么邮箱。”
“先看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分钟后,突然发出爆鸣声:“温言琛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在我们身边也安插了人是不是?”
“随你怎么猜吧,不手握着点把柄的,你以为我会跟你合作吗?”温言琛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几分倦意,他手下意识掩住嘴的位置打了个哈欠,“我累了,以后少联络,你们不危害到我,我也不会反咬你们一口,大家好聚好散吧。”
说完,温言琛不等着那边再回话,就挂掉电话后,将手机关机放在了桌上。
他微阖着双眼,因为频繁出进医院的缘故,那张精致的脸上能看出几分灰败。
系统飞到他身边,他刚要开口跟系统解释他做这一系列事情的用意,和为什么能那么精准地踩好每一块格子。
那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铁疙瘩,比他先一步开口道:“宿主借用了上一辈子记忆,掌握了先机。”
温言琛莞尔:“你挺懂的。”
“如果心脏手术成功,你应该会借用着这些,把他们一个个吞并掉。”
“心脏手术没有成功。”
好在这一世借用着以前的记忆,狠狠地报复了岑烨。
要是上辈子能活着,像温言琛这样的蛇蝎又怎么可能看着岑烨过得好,践踏过他的人,凭什么善终。
温言琛偏头看向门外,低声道:“不进来吗?”
门外已经没有动静。
温言琛摘下氧气面罩道:“要我出来请你吗?”
话音刚落,方亦歌拎着报告从屋外走了进来:“医生说氧气面罩不能随便摘下的。”
“刚才我打电话你都听见了吗?”
方亦歌走到柜子边为温言琛倒了一杯热水道:“以后别那样喝酒了,我知道是我不对,关于你的身世我不该瞒着你,但你对我怎么样都好,没必要拿自己的身体置气。”
旁边的系统看着方亦歌,本想要告诉他的宿主,这个人很早就站在门外了,电流声吱吱啦啦响了一阵,却还是没有戳破方亦歌的事情。
人类真的很喜欢自欺欺人,好像只要不承认,美好就依旧存在。
身为旁观者,有着两世大致记忆的系统,知道方亦歌为什么不肯把眼前的假象戳破。
毕竟温言琛对方亦歌来说,是他那段黑暗难熬的人生里唯一亮起的一束光。
谁又肯承认,自己的生命里,连一个善意和温暖都找不到。
“温震海会去坐牢,买凶杀人、买卖人口数罪并罚,大概是无期徒刑。”
上辈子温震海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辈子就让他关在哪里,在失去的自由的环境下一日日耗下去。
“我没有帮他请律师,孙女士也没有,后续如果他想要争取减刑,我们会找关系驳回,让他尽量在里面关到死。”
温言琛疑惑地看向方亦歌:“为什么?”
“这样你会高兴一些吗?”
那双眼直勾勾地对向他,竟让他感觉到了不适。
方亦歌迟迟没有等到温言琛的回答,握住温言琛的手腕,再度问道:“温言琛,你回答我,这样做你会高兴些吗?”
“松手。”
“为什么不演下去了,之前不是都演得很好吗?”方亦歌收拢了掌心,看着温言琛微微蹙眉,又心疼地放松了掌心的力度,再开口时,说话声中都带着哭腔:“之前不是演得很好吗……”
方亦歌哽咽着,一时连握着温言琛的手都抑制不住地颤抖。
“方亦歌,你已经没有价值,让我继续演下去了。”
“我还有温家的股份,还有名下的私产,我……”
温言琛掰开方亦歌的手:“念在这些年你让我很舒心,我放过你了,滚吧。”
方亦歌僵在原地,盯盯地看着那张脸,那张脸上是他从没有见过的神情。
平日里总盛满柔情的眼眸里,如今冰冷且决绝。
好像所有人都是他手中的玩具,玩够了,他便没有兴趣再跟他们耗下去了。
“怎么还依依不舍的,跟我玩感情游戏吗?”温言琛弯起唇角,“行吧,你把你手上的遗产都给我,我继续陪你演下去,你想要好情人,我就陪你演个好情人。”
温言琛明明在笑,唇角的弯起的幅度却让人后背发凉。
不知道是不是高级病房里开了空调,不然怎么会突然有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窜到方亦歌的大脑。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后,便是方亦歌砸门离开的声音。
温言琛缓缓戴上了氧气面罩,泄了力的身体蜷曲在病床上,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黄昏。
坐在一旁的吴阿姨,赶忙放下了正在织的毛线,凑到温言琛身边嘘寒问暖。
“没什么事,不用太担心。”
“你这孩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不管出什么事,身体是你自己。”
温言琛浅笑道:“下不为例。”
“想吃什么。”
“想吃……吴阿姨你给我个收款码吧,我也不知道想吃什么,你拍两张照片给我,遇到想吃的,我直接跟你说。”
“你想吃什么,阿姨给你买,这点钱阿姨还是有点。”
温言琛轻笑:“阿姨就别给我们这种人家省钱了,要真是您出钱,我都感觉自己在剥削你。”
吴阿姨看着温言琛这样也心疼,她看护的这段时间里,除了方亦歌外,没什么在这个孩子身边陪护过。
温言琛为人和善,平时脸上总带着笑,这样的孩子别人很难不去喜欢。
她沉默了一会,看着温言琛点了点头:“行,阿姨就给你去看看。”
温言琛等着吴阿姨离开,取下身上的仪器去楼下柜台取了五万块后,才回到住院部办理出院。
主治医生劝了很多,温言琛一边回着吴阿姨消息,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主治医生的话。没有医生能强留下病人看诊,病人一再决定要出院,对方最后还是无奈地应允了。
温言琛将封好的五万块拿出来时,吓得主治医生脸都白了。
“温先生请你自重。”
温言琛笑了:“这笔钱托医生帮我交给护工阿姨,我很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
“还是由您自己亲自交给她更好些。”
“吴阿姨肯定不会允许我出院的,你有笔和纸吗?我可以留言,录像也行。”
主治医生看着温言琛沉默了半晌,还在想要不要拖一阵子,让其他人来劝一劝这个不大听话的病患。
温言琛好像看出了主治医生的想法,无奈道:“如果我丢下这笔钱就跑了,您会更头疼吧。”
“温先生留个纸条吧。”
“谢谢,麻烦你了。”
他很快就办理了出院,包里的手机还在不停地响,吴阿姨还在耐心地问他照片里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他翻出照片点了几样后,发了个两百的红包过去。
那边收了红包,急忙发语音过来:“傻孩子,哪要的了那么多钱。”
“阿姨先装着,不是还有下次吗?”
过了很久,那边才回了一个好的表情包,看着那个好字后面跟着一大朵的莲花,正在换衣服的温言琛忍不住笑了。
他没什么行李,除了方亦歌在家里帮他拿了几套换的常服外,一切都是临时在周边买的。
“莫少,邮件里那些原件你想要吗?”
“不捏在手里了。”
“五百万,我把它们全寄给你。”
莫少嗤笑道:“温言琛你还真牛逼,敲诈我,怕不怕我找兄弟把你也给打残了。”
“要不要随便你,我相信卖给你们的对头公司,我能赚得比现在多,但念在之前有过合作的情分上,我还是愿意吃亏点把它卖给你。”
那边沉默了许久,压低声音道:“怎么给你。”
“我会给你个账户,你打进来,三天后那些东西都会发到莫宅。”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敢骗我,我让你死了都没人知道。”
温言琛没有跟他废话,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到莫少的手机上:“账户已经发过去了,钱一到,我就会把东西发过去。”
“温言琛你是真不怕……”
还不等那边威胁的话说完,温言琛就挂掉了电话,他将电话卡拔出来,换上另一张,再开机。
最后一站。
跟随系统的指引来到了岑烨的病房。
岑父现在因为岑家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除了多请几个护工在医院里陪护着外,根本没有闲心去管这个已经没有用处的儿子。
温言琛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只有岑烨一个人在病房内。
“听说你这辈子都走不了路。”
岑烨微愣了一下,看见温言琛时情绪复杂,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怨恨。
他张了张嘴,酝酿了很久还是哑着嗓子开口道:“言琛,我变成现在这样你也有责任,你不能对我不管不顾。”
“岑烨,我从来没有失忆过。”
“……什么?”
温言琛浅笑道:“祝你早日康复。”
说完手机响了一声,温言琛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看着短信里显示着五百万到账的消息,很快就找人操作,将这笔钱转入了海外。
他在手机上安排出国的事宜同时,已经转身离开了岑烨的病房。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岑烨的怒吼。
“温言琛!”
系统道:“他反应还真够慢的,你出来才想明白所有事情。”
温言琛抬眸看向系统:“不奇怪,他本就是人头猪脑。”
“宿主真是一点情面不留呢。”系统说着在温言琛身边高兴地打转,“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要不要去探望你那个生而不养的亲生母亲。”
“定了去国外的飞机,一个半小时后起飞。”
“宿主!你现在的身体在高空飞行,很大概率会猝死的。”
温言琛垂下眼帘,笑意不改:“死在天上也不错。”
第83章
命比想象中要硬,除了飞机起飞下降的时间内,感觉胸口难受得快死掉外,竟能顺利在十二个小时后,降落在国外机场。
系统不知道他的宿主接下来会做什么,只能默默地跟随着宿主。
温言琛没有刻意隐瞒行踪,就好像忙碌了两世的人,到这一刻起才开始认真地享受生活。
去感兴趣的景点,吃手机上刷到的美食,小日子惬意到让404都快忘了,它来到这里是为了执行任务的。
温言琛很喜欢拍照,特意买了一个相机,记录下沿途的风景,有时吃到好吃的,还会让系统试着尝尝味道,404在这一过程中还真学会了,通过脑机计算来获取食物本味这种无用的技能。
半年的时间里,除了偶尔在医院停留过几日外,温言琛废飞了不少地方,有时还会因为姣好的外貌,在异国他乡邂逅一段短暂的恋情。
温言琛温柔健谈,大概是演戏演得太久了,连自己都忘了,自己该是怎么样的,所以很容易扮演好一个温柔又有情趣的恋人。
刚跟意大利交的小男友分手,对方哭得鼻尖红红的,追着温言琛一个劲用蹩脚的中文,去挽留温言琛的心。
温言琛浅笑着为对方擦去眼泪,安慰着对方,接下来会遇到更好的人。
几句温和的宽慰后,眼看着对方哭得喘不过气来,还得强压着悲伤和温言琛告别的模样,系统都知道温言琛在这段感情里根本没走心。
又或者说温言琛在这段时间中,任何一段感情里都没有走心过。
“宿主,如果不是你只谈感情,不发生关系,我都要怀疑你学会了什么邪术,能靠吸人精气来恢复身体。”
温言琛轻笑:“你穿梭那么多世界,有见过那么邪乎的术法吗?”
“没有。”
“我没有那方面的瘾。”
温言琛对床上的事情没什么想法,一方面是身体的缘故,另一方面是没有人能让他有想要发生什么的冲动。
反倒是一段感情关系,像是能够滋养温言琛的养料,虽不长久,但跟不同人开始一段恋情时,温言琛总能在这段被爱的关系里能感觉到享受。
“时间一长,对方就会没那么喜欢我,在感情最热烈的时候分开,对我来说再好不过。”
系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宿主接下来要去哪?”
“想去的地方都去过,回国吧。”
404原以为温言琛在国内跟熟稔的人撕破脸,几年内应该不会回国,没想到短短半年的时间,温言琛便已经打算返回了。
它在原地愣了一会,才急忙追上了温言琛。
“那么快就回国了吗?”
“不想客死异乡。”
那个时候,404还不明白温言琛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温言琛回国后,在一处郊区买了一个带花园的小别墅,这附近生活和交通都不方便,同样房价也在温言琛可以接受的范畴内。
出国是讹诈的五百万和这些年陆陆续续存的钱,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就这样温言琛还是更换了屋内的家具和壁纸,又花了十多万做了一个简易的装修,看起来很小清新。
“宿主你现在身上的钱,很难支撑你看病的全部费用。”404飞在温言琛身边,都恨不得变出一双手,给温言琛掰着手机好好算算看病需要的费用:
“你有凝血障碍手术前还需要调理身体,不然根本没法进行大的手术治疗,换心手术,找一个合适的心源和之后的术后修复,每一笔都不是小数目。”
温言琛故作为难道:“那怎么办呢?”
“你还问那怎么办?当初就不应该和方亦歌翻脸,按照程序推算,那个时候的方亦歌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的病。”
“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系统圆溜溜的黑色眼睛变成一条细线,像是在认真思考着温言琛接下来的行动方针:“方亦歌未必死心了,宿主在他面前示弱,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败下阵来。”
温言琛笑了笑,站在一块写着玉龙山公墓的牌子前记电话,旁边的男人眼前一亮,开始夸着这地方的风水好,环境也不错……
“而且后续的殡葬服务一定让你家里满意,火化后,我们会有专门的仪仗队接送,八个人,每一个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帅小伙,墓园里会经常有经声循环播放。”
“我们还专门有僧人会念往生咒,所有的服务保准一流。”
温言琛道:“能去实地看看吗?”
系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拉着它和温言琛前往了墓地。
环境不错,大概是新开发的墓园,还没有多少墓碑。
“给家里老人准备的吗?”
“给我自己。”
介绍的女人怔愣了几秒,赶忙笑着打圆场道:“现在也有年轻人,会提前为自己选好墓地的。”
“可能很快我们就会以另一种方式见面了。”
女人一时语塞,又想劝温言琛,又怕到手的业绩就这样没有了,只能转开话题,介绍着墓园里的设施。
温言琛跟着女人在山上逛了一圈,选了一个背山面水的高处,便将剩下的存款拿了出来。
“宿主你不过日子了吗?这笔钱掏了,你身上就剩下一千多块,而且新家还有很多日用品没有添置……”
“我喜欢旁边那棵桂花树。”
女人感觉后背冷汗直冒,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强颜欢笑道:“先生在跟我说话吗?”
温言琛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掏出手机,把墓地的钱全款给付了。
离开时,他看向女人道:“我没有亲人,死后殡仪馆可以直接联系你们吗?”
“……可以。”
“火化的费用是不是也包含在里面。”
女人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是这样的,可……先生作为过来人,我劝你一句,你还年轻,没必要想不开,这世上还有没多美好等着你去看呢。”
温言琛弯起眉眼朝着女人的方向挥了挥手,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是大主顾,回去的时候还是墓园的人开的车。
温言琛将装着购买凭证的资料袋放在桌上,像以往那样去小花园里给那些花花草草浇了水。
“宿主,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温言琛回过头看着身后的铁球笑了:“对不起,这个任务不能继续下去了。”
从温言琛在系统那知道,以系统的能力没办法让他不药而愈起,温言琛就在走一条很极端的路。
他不惜毁坏自己的身体,也要将上辈子他恨的人拉入地狱。
哪怕404无数次在思考宿主的行径为什么会那么奇怪且极端,都没能从中找到一个适合的答案。
温言琛来到浴缸边放着温水,一边输入着定时短信的内容。
“温言琛。”
“胃癌早期。”
404怔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那次住院前,估算着时间查了查,还是没逃过去。”温言琛垂下眼帘,自嘲地笑了笑。
“不是才早期吗?我们可以慢慢治,癌细胞也可以通过药物来抑制的。”
温言琛看着眼前急得团团转的小铁球,将手机放在了一边:“我撑不住了。”
上辈子在医院里被病痛每日每夜折磨的日子,他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被切开的喉管又疼又痒,他甚至讨厌除颤仪在胸口按压的感觉,一连几个月,都能闻见浓重的消毒水味。
一日日熬着,看着窗外枯黄的树叶摇摇欲坠的模样,他没有一次不害怕自己在睡梦中就停止了呼吸。
上一世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多么迫切地想要活下去,却还是死在了手术台上,灵魂甚至能感受到胸口被打开的大洞都疼得厉害。
“夏乐佑翻不了身了,岑烨脊椎受伤,这辈子都只能瘫痪在床,温震海和我亲生母亲以后都会在牢狱里度过。”
温言琛坐在浴缸边用刀片划开了手腕:“这辈子好像没什么不甘心的了。”
系统想要去阻止温言琛的动作,本来还能触碰到宿主的身体,想要撞开温言琛手中刀刃时,却无情地从温言琛手臂上穿过。
“宿主,拨救护电话,你的血止不住的。”
温言琛把手放在温水里,看着从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找个舒服的姿势在浴缸边坐下。
这段时间,他试图寻找过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可找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能成为他的牵绊。
耳边又想起推销墓地的女人跟他说,他还有很多风景没有看过时的样子,他差点忍不住发笑。
想去的地方,想欣赏的风景,这半年都见过了。
已经没有遗憾了。
系统那急躁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看着飞来飞去的铁球,想要问404我毁掉你的任务,你是不是很生气。
可没办法,我这个人一直都那么自私。
困倦感下,这样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浴缸里的水被染成了深红色。
他缓缓闭上眼睛。
就连思考接下来会去地狱还是天堂都没有了力气。
“系统404任务失败,请尽快返回主神空间。”
第84章
方亦歌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只觉得莫名出来的寒意,让四肢都变得僵硬。
白色衬衫上沾有大片刺目猩红。
他靠着身后的墙壁,脑海里全是不久前浴室里满目猩红的画面。
断绝联系半年之久,没想到再次接到温言琛的电话,是那边不断传来水流声,他对着电话那头喊了很久,对面都没有应答。
他的车就停在楼下。
或者说这半年来,温言琛所有的动向,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却还是没料到,在买完你墓地后,就会在新买的房子里自杀。
手腕上的口子很深很长,浴缸里猩红色的液体满溢了出来,染红了薄荷绿的防滑垫,温言琛就趴在浴缸旁边,好像睡着了一样。
“方总。”匆匆赶到的助理,看着方亦歌失魂落魄的模样,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方总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方亦歌抬眸看向来人,喃喃道:“原来割腕也能流那么血。”
是啊,为什么割腕也会流了那么多血。
抢救室外不断传来除颤仪按压过胸口后,身体被提起又落下的声音。
方亦歌紧抿着双唇,整个人像是被浸没在了冰水中,寒意从外部慢慢渗入心脏,他甚至不敢去看抢救室内的情况,却能感觉到每一次使用除颤仪所发出的声音,都如同一辆巨型卡车碾压过胸口。
病房里,传来嘀的一声长鸣。
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方亦歌听见脚步声走近,沾满汗液的双手攥紧了裤子,却依旧没有抵挡住医生传来的噩耗。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方亦歌没控制住抓住了对方的衣领,吓得医生脸色都变了,都想好面对医闹该如何沉着冷静地处理时,方亦歌松开了手,脱离地跌倒在了地上。
双手捂着脸发出了似哭又似笑的怪异声响。
病房内。
404看着已经不再继续抢救的医护人员,急得团团转。
上面的提示音已经响了十多遍了。
“任务失败,请404尽快脱离任务返回主神空间。”
404充耳不闻,开始用电击刺激温言琛的心脏。
可心率监控仪仍然显示出一条直线。
“宿主,还没有结束,我都没有放弃,你也不要放弃好不好。”
冰冷的提示声仍在耳边:“任务失败,请404尽快脱离任务返回主神空间。”
“宿主。”
“自毁模式还有三分钟开启倒计时,请404尽快返回主神空间。”
404还在用强电刺激着温言琛的身体。
旁边的医护人员已经准备取下连接在温言琛身上的仪器。
突然心率监控仪上有了略微的起伏,又很快平了安静了下去,像是掉落在池水里的羽毛,掀不起涟漪。
“进入自毁倒计时。”
“宿主,我都没有放弃你,你也不要放弃自己,我答应你,这一世你一定会手术成功的。”
“十、九、八……”
“宿主!”
那不近人情的倒计时声突然停止了。
主神雌雄莫辨的声音传进了系统的耳边:“404真的很想救这个孩子吗?”
“主神,我觉得他不该停在这里。”
“如果仍旧以失败告终,你将会被主神空间销毁,这样,你还想救这个孩子吗?”
“救。”
主神轻笑道:“我的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呢,那就如你所愿吧。”
404感觉到身体被一阵强电流击破,当再睁开眼时,躺在床上失去生机的温言琛,心率再度有了起伏。
提起力气的方亦歌刚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到门口。
刚才通知他噩耗的医生,又急忙赶了回去。
“病人恢复生命体征……”
方亦歌深吸了一口气,倚靠着门边险些有些站不稳。
404飞到方亦歌身边:“喂,小子!以后你要对温言琛很好很好,不要让他再失望的,我的宿主也想有人爱他,一直都很想……”
如果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就这样离开,会有遗憾的吧。
哪怕宿主努力表现出满不在意的样子。
还是会害怕孤独的,对吗?
所以上一辈子在病床里独自抗争病魔,在病痛和孤独的双重折磨下,这一辈子才会把每一步走得都像是要和仇人玉石俱焚……
“病人还需要观察,接下来只要好好休息,应该没什么大碍了,病人割腕的时候连同手筋都割断了,后续就算恢复好,行动也会受限,”
医生偏头看了一眼病房内:“创口要格外注意,避免感染和牵拉,不然又再次断裂的风险。”
方亦歌双唇紧绷成一条线,他很难想象有人割腕会把自己的手筋给割断。
“多关注病人的心理情况,这种事有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你们作为病人的家属,还是要以陪伴为主,病人的身体状况本身就不好,这次的失血对病人身体的伤害也很大,需要后期慢慢调养。”
“谢谢。”
……
温言琛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麻药过去后,手腕的位置疼得厉害,他紧抿着双唇,指头连动一动都费劲。
“死了也会疼吗?”温言琛开口说话,声音沙哑。
404飞到温言琛面前:“尊敬的宿主大人,你还没有死哦,由我这个优秀的系统耐心抢救,我的宿主又活过来了呢。”
“……”
“你任务还没有完成,我怎么可能让你那么轻易地就死了呢?我亲爱的宿主大人,我可是一直以S级结算的优秀员工,可不能因为你的缘故,让我年底的业绩报表染上污点哦。”
温言琛无奈地笑了笑:“还真是个懂得如何剥削宿主的资本家。”
“资本家?宿主在上辈子的职位确实是资本家呢,这样说来,宿主分到我怎么不是一种缘分呢?”
温言琛被这铁球厚颜无耻的模样闹得哭笑不得,之后便也不再辩驳什么。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温言琛瞥眼看向门口,在对上方亦歌的目光时,又一瞬地愣神,而后又掩上略带嘲弄的笑容。
“好久不见。”
方亦歌来到温言琛身边坐下,用毛巾包着冰袋敷在温言琛的伤口周围:“止疼药今天不能再吃了,这样痛感会不会减弱一点。”
他都准备好说什么话恶心方亦歌,却没想到竟被对方突然的关心打得措手不及。
“心源我已经联系好了,是一个脑死亡的植物人,等你身体调养好就做手术。”
比起半年前那个毛头小子,现在的比起当初沉稳了不少。
温言琛道:“我用不着你来管。”
“要吴阿姨过来照顾,还是想换一个人?”
“方亦歌你这样有意思吗?不会以为我会喜欢上你吧?我这半年好的任何一个,在床上都比你这个木头有意思得多。”温言琛弯起唇角,用最温柔的笑容说出最刻薄的话。
现在这副模样跟方亦歌梦里的样子重合在了一起。
方亦歌也不恼,低头吻上温言琛的指尖:“乖乖地养伤,我一会回去给你做排骨焖饭。”
“有意思吗?”
方亦歌站起身来垂眼间便是身上这件沾染着温言琛鲜血的白色衬衫,他轻笑了一声:“有意思,我不会再放过你了。”
他轻轻拂过温言琛的脸颊,这半年里看着照片里的人和别的男人笑的样子,他努力抑制着将人从国外抓回来的冲动。
他已经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嫉妒,自己控制着自己不去打扰温言琛的生活,对方还是要用这种办法离开他。
“哥,你的身体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温家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我不会再让你像上次那样跑掉的。”
说完,他吻上温言琛的耳廓:“乖一点。”
温言琛怔愣了一瞬,看向方亦歌时,方亦歌已经走到门口跟助理交代着什么。
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温言琛脑袋还昏昏沉沉的,他听不太清楚外面的人说了什么,就见方亦歌的助理在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后,就拖着椅子坐到了他的面前。
“温总,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交代我,方总回去做饭了。”
“嗯。”
温言琛起身正准备下床,就被助理拦住了去路。
“温总你现在的身体应该好好休息。”
正在这个时候,接到温言琛定时报警短信的警C才匆匆赶到了医院。
温言琛指着不远处的助理浅笑道:“警C同志,就是这个人想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我,我没有啊。”
温言琛浅笑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可温总你现在……”
“嗯,但我还是想出去。”温言琛看向站在病房门口一脸蒙逼的三位警C,“我想死,死了一半,被朋友救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把出警记录写好了,我签个字就可以走了吧?”
三人面面相觑,只能一边写着出警记录,一边劝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温言琛笑着点头,却一边跟警C有说有笑,一边走进了电梯。
等他在医院楼下送走了警C,就站在路边打了一辆车。
可怜的404急得都快要撞墙了。
“宿主,你现在的情况应该好好休息,这是要弄啥咧……”
温言琛轻笑道:“找个新男朋友去庆祝劫后余生。”
“宿主,你现在还穿着病号服。”
“恩,说不定这个风格更吸引人呢?”
第85章
GAY吧内。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漂亮男人很难不惹眼。
有穿着暴露的男人,举着酒杯来到温言琛身边搭讪,吧台旁浓郁的酒气,刚好能把他身上的血腥味给隐藏。
“是cosplay吗?”男人说着,指尖在温言琛的手背上打转,“我可以做你的医生吗?我可是很会治疗的。”
打着唇钉的双唇上涂着暗红色的口红,凑近时还能闻见对方脸上化妆品的味道。
“或者你也可以来治疗我。”
快要凑到温言琛脸上的唇被另一只手挡开。
温言琛摇晃着手中的长岛冰茶,歪头看向来人,大约是很长时间没碰酒,才喝了几口这样度数高的酒品,脑袋就有些昏昏沉沉。
耳边传来对方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是真不要命。”
温言琛看着来人阴沉的脸色,笑了起来。
“是我先搭讪的,你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方亦歌横了一眼旁边的男人,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连哄带骗地把温言琛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长岛冰茶的度数高的缘故,温言琛起身的瞬间,就撞进了方亦歌的怀里,他赶忙搀住温言琛的身体,一时连责骂声都开不了口。
他摸了摸温言琛的后脑勺:“回去了。”
温言琛杵着方亦歌的手臂站稳了身子:“我还没跟今晚的新男朋友要电话呢。”
“他不好看。”
温言琛偏过头看向站在旁边的男人双眼微眯成线。
压抑了半年多的嫉妒心,这一刻叫嚣了起来,方亦歌一脸严肃地掰过温言琛的头,凑头吻上了对方柔软的唇瓣。
温言琛的唇上是甜酒的味道,尝一口就让人有些醉了,竟一时忘了分寸,把人推在吧台上狠亲了起来。
喧闹的酒吧里,大多数的目光投向了吧台的位置。
温言琛抓着方亦歌的手臂,从一开始试图将对方推开,再到动作逐渐放松,改为迎合着方亦歌的亲吻,甜酒的酒味蔓延在唇齿间,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这一吻,才是真正的烈酒。
温言琛没受伤的手钩住了方亦歌的后颈:“那谁好看?”
“我好看,哥,我做你的新男朋友好不好。”
温言琛轻笑了一声,蜻蜓点水般碰了碰方亦歌沾染着潋滟水色的唇。
后来怎么离开的酒吧,温言琛已经记不清了。
醒来时,已经躺在了温暖的大床上。
手腕的伤处被重新上过绷带,身上仍旧牵连着心率监控仪,比起冷冰冰的医院,至少少了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坐起身来,头隐隐作痛。
记忆里昨晚好像和方亦歌在酒吧里热吻。
“你这样作死的宿主不多见了。”
他揉着吃痛的脑袋,弯起唇角道:“有吗?”
“你答应我只喝饮料的。”
“长岛冰茶和饮料的味道差很多吗?”
“四十度的饮料是吧。”404要不是看着宿主大人身娇体弱,都想一脑袋把温言琛撞死在床上。
温言琛取下牵连在身上的仪器,单手杵着床面站起身来,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四十度吗?”
“……宿主你当我傻子是不是。”
“不是没死吗?”
404想开口劝温言琛点什么,但又没办法把自己的存亡,道德绑架在宿主的身上。
死是宿主自己做的决定,可想让宿主活下去不过是系统和方亦歌的强求,哪怕宿主真的一心求死,身为系统的它除了尊重,别无选择。
不过……
看着温言琛打不开门的样子,404还是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温言琛又用力按了两下门把手,大门纹丝不动。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插入锁芯的声音,温言琛缓缓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直到方亦歌拎着一个星期的菜进屋,他才后知后觉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醒了?身体好些了吗?”方亦歌自顾自地关上门,还不忘从里面锁上三保险。
“非法监禁?”
方亦歌将菜放入厨房:“对啊,哥可以报警捉我。”他拿出水果挨个放入水晶托盘内,忽而笑了,“我忘了,你身上没有通讯工具,要不要用床单写个SOS贴在玻璃上。”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面向温言琛道:“不过哥哥最好还是不要做这样的无用功,这里是顶楼,能看见这个我们这户的房子我都已经买下来了,还有下面那一层也是我的,这里不靠近飞机航道,还是别去赌直升机看见能看见你求救的概率。”
说着他径直走向厨房里,用密码锁打开了天然气的开关阀,又从保险箱里拿出了刀具。
“今天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做。”
温言琛紧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方亦歌笑了笑:“如果你不点菜,我就按照我的想法做了。”
说着他拿出袋子里的土豆削皮切块地:“吃咖喱牛肉饭怎么样?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吃过一家店,味道很好吃,一直想着等你回来后,一定要让你尝尝。”
温言琛长叹了一口气,抓起桌上的石膏装饰品泄愤般砸向窗户玻璃,眼前的玻璃除了发出响声外,没有一点变化。
“防弹的,所有窗户都封死了。”
温言琛偏过头不解地看着方亦歌。
方亦歌放下手中的菜刀:“准备得很齐全吧,我都考虑到了,你新家的密码67325,我又怕把你从家里绑走会吓到你。”
他笑了笑,神情中多了几分无奈:“不该犹豫的,我只犹豫了一会的工夫,你就打算永远都不见我。”
“哥,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温言琛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尝试离开,转而坐在了沙发上看着客厅里的新风机。
等咖喱饭端出来的时候,温言琛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方亦歌蹲在沙发旁盯着温言琛的睡颜,忍不住去描摹温言琛的眉骨。
温言琛双眼拉开一条缝,他下意识地收回手,潜意识里还是那个想要掩饰住自己心思的小孩,却又反应过来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带着扳回一城的心理,低头吻上了温言琛的唇。
温言琛杵着沙发坐起身子道:“在玩洋娃娃吗?”
“哥长得确实很像橱窗里的树脂娃娃。”方亦歌俯身亲了一下温言琛的侧颈,“他们亲过哥哥这里吗?”
温言琛无奈地叹了口气,扒开方亦歌起身向餐桌的位置走去。
方亦歌抚摸着薄唇,仿若在回味般:“没关系,以后他们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会染上我的体温。”
温言琛拉开椅子坐下:“如果说,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呢。”
“我不在乎。”
温言琛已经忘了刚才砸窗户那会是在气什么,现在想来不过就是陪方亦歌玩上一段时间的过家家。
在得不到回应下,方亦歌总有一天会厌倦这段关系,如今会做出那么极端的选择,不过是男人那点可笑的征服欲罢了。
“合你胃口吗?”
温言琛淡淡看了一眼方亦歌,没有做任何回应,随便吃了几口咖喱饭就没有了食欲,他将盘子往前推了推,起身向房间走去。
路过方亦歌身边时,却被方亦歌抓住了手腕。
温言琛偏头不满地看向方亦歌。
“想吃什么,我再去给你做。”
“吃饱了。”
“这段时间你都吃得不多,更喜欢国外的料理吗?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
温言琛抽回手:“按你的喜好吧,你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昨天你在酒吧里亲我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半年前我睡你的时候,也很温柔不是吗?”
方亦歌脱力的掌心一空,留给他的除了温言琛的背影外,就是那一声没有感情的关门声。
屋内。
系统不解道:“宿主,你为什么不试着跟方亦歌好好相处试试,也许他能带给你惊喜呢。”
温言琛低头看了一眼腕口处的纱布,嗤笑道:“我为什么要给仇敌报复我的机会。”
傻子才会满怀希望地投入到感情里,又带着难熬的病痛在孤独和绝望中死去。
同样的一条路,他为什么要走两次。
“等他玩腻了就好。”
饭桌上,方亦歌看着满满一盘咖喱饭食之无味,他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握着勺子的手青筋暴起。
那种走一百步,仍旧被拒之千里外的无力感,在一点点把人吞噬,许久他才站起身来把盘子里的咖喱饭倒进垃圾桶里。
将厨房收拾好后,去扭温言琛卧室的门把。
反锁的卧室并不让人意外,方亦歌跟影视剧里大多数的变态一样,从酒柜里拿出钥匙,打开了温言琛的卧室门。
“想做什么?”
方亦歌倚靠着门,看着床上的温言琛浅笑道:“和哥哥一起午休啊。”
说着他厚着脸皮爬上了床铺,看着温言琛那双漠然又疏离的眼睛,他将温言琛揽入怀中:“你比半年前瘦了好多。”
温言琛将头偏向一边,却还是避不开方亦歌灼热的呼吸。
方亦歌握住温言琛的掌心柔声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的,往后你身边能看见的只有我,时间长了,你会习惯我的。”
第86章
从把人从酒吧里劫回来,已过去半个多月。
除了刚醒来时温言琛砸过一次玻璃外,情绪倒是很稳定。
起初方亦歌还担心温言琛会在他远程开会的时候向外求救,却又不敢离家太久,生怕温言琛会在家里做傻事,已经自杀过一次,想到那天的画面,都是他一直以来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在这半个月时间里,除了在吃上无论方亦歌换着花样做什么,温言琛都没什么胃口外,看上去跟两个人彻底闹翻前,没多大区别。
门铃声响起时,温言琛抱着布朗熊抱枕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方亦歌赶忙在围裙上擦干了水渍将门打开,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温言琛,心中惴惴不安。
“方总这是需要你签字过目的文件。”
方亦歌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视线仍时不时往温言琛的方向看。
“没人教过你看重要文件的时候要专心吗?”
方亦歌怔愣了片刻,讪讪摸了摸鼻翼,低头翻阅着手中的文件。
温言琛从沙发上坐起身来,吓得方亦歌以为他要趁着这个间隙跑出去,没想到温言琛径直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文件。
“哥……”
“别那么紧张,我没力气陪你在小区里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被看出小心思的方亦歌紧抿着双唇,指腹下意识地摩擦着手中的纸张。
“我进去休息,你们慢聊。”说完温言琛抱枕走进卧室,好像已经逐渐习惯且适应了这种被方亦歌圈养的生活。
前来签字的秘书看着温言琛的背影愣了几秒:“温总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方亦歌浅笑道:“前些日子。”
对方点了点头,又低头看着方亦歌面前的文件。
方亦歌问了文件上几处细节后,便写上了名字。
“方总的病好些了吗?你半个月都没出现,公司里的大家都有些担心你。”
方亦歌将文件装入牛皮纸袋内,把白绳在环扣上一圈圈绕好,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卧室门:“再养养,远程开会也不耽误工作。”
“大家都挺想你的,这次回去后,他们肯定要向我打听你的情况。”
方亦歌笑了笑,把人送到了门外,又礼貌性地寒暄了几句,才关上门径直朝着温言琛的卧室走去。
“哥,我进来了。”方亦歌打开房门时,温言琛正坐在床上看书。
窗外的日光洒落在床边,也在那张日渐苍白的脸上镀一层柔光,温言琛没有抬头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书页,像是对他走近的声音仿若未闻。
他在床边坐下,吱呀一声脆响后,他恰好对上了温言琛的双眼。
“想不想出去走走。”
温言琛拿过床头柜上的书签,压在书页中,语调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你不担心我跑了吗?”
方亦歌笑着拽住温言琛的袖口:“我会抓紧你的。”
温言琛看着方亦歌沉默了几秒后,合上书本搁置了一边。
他从一开始等着方亦歌什么时候厌倦,再到现在已经习惯了跟方亦歌玩这场幼稚的过家家游戏。
现在的状态就好像在笼子里关久了的金丝雀,哪怕笼子打开,也不愿扑扇着翅膀,飞出禁锢过它的牢笼,又或者是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无论是枯萎在他选好的坟墓里,还是方亦歌为他建造的牢笼里,都无所谓了……
停车场内的空气有点冷。
温言琛坐上车就没有了力气,疲惫地窝在副驾驶座里,连呼吸都觉得吃力。
车厢内皮革的气味闻起来有些刺鼻,让本就不舒服的肠胃又再度叫嚣起来,他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去摸索后座上的抱枕,腕口的伤在拉扯下疼得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方亦歌伸手拿过抱枕,直接塞到温言琛怀中:“想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拿。”
温言琛轻轻应了一声,便抱着抱枕歪在副驾驶上。
胃疼比在国外那段时间更严重,癌症这种东西发展得很快,他不知道这半年的事情有没有恶化。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了结自己的性命,毕竟他不愿意再去熬过那一个个在床上疼得辗转反侧的日夜。
车停下时,温言琛已经抱着抱枕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额角的发丝被冷汗浸透,脸色比在家时更差。
方亦歌摸了摸温言琛的脸颊紧蹙着眉头:“哥,到目的地了。”
温言琛睁开眼,看见车停在自己选好的墓地附近时,怔愣了几秒,双手紧搂着抱枕,望向方亦歌时眼中满是不解:“在这里干什么?”
“我的坟墓就买在了你旁边。”
温言琛道:“你买这个干嘛。”
“以后我们会挨得很近,平常没事我就钻进你的墓里去烦你。”
温言琛紧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二十多岁就看好自己的墓地,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荒唐。
方亦歌看着温言琛变了脸色,伸手去摸温言琛的脸颊,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把它退了。”温言琛冷冷地开口道,一时间甚至看着自己选好的风水宝地都有些刺眼。
“你都能买,为什么我不可以。”
温言琛嗤笑道:“我活不了几年就要死了,你也要死了吗?”
“不行吗?”方亦歌拉过温言琛的手腕,上面那条割伤蜿蜒丑陋,每次看见都能让他想起温言琛倒在浴缸旁连呼吸都微不可察的模样。
他咬牙切齿道:“你不是都可以那么决绝,我也可以。”
“疯子。”温言琛忍痛甩开了方亦歌的手,腕口针口疼得他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白得吓人。
方亦歌想要去查看温言琛的伤口,却被温言琛不给面子地避开,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都逐渐变得苦涩了起来。
“我以为我们在一起住了半个月,你不反抗就代表你也喜欢我。”
温言琛捂着手腕,低声道:“我再说一遍,把墓地退了。”
“你以身份来命令我,哥哥?还是我的男朋友。”
“这个年纪买墓地不吉利。”温言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松口说出这句话,就好像一直与方亦歌硬碰硬的他服了软……
方亦歌道:“我就想在你旁边。”
“我不需要。”温言琛冷下脸来,“用不着你假惺惺为我做什么,你以为买个墓地,我就会为了你好好活下去?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他抬眸看向方亦歌:“别恶心我了,我不想死都跟温家的血脉牵扯在一起。”
说出口的话没有给对方留下一点余地,温言琛就像是一个带刺的刺猬,总会把自己裹成一团,用坚硬的刺去刺伤所有他认为会威胁到自己的人。
哪怕是现在他仍不觉得方亦歌的爱是善意的。
“方亦歌我没兴趣跟你玩爱不爱的游戏,我就想死得轻松一点。”
他软了下来,单手攥着怀中的抱枕,连笑都有些勉强:“这段时间你玩够了吗?玩够了,就滚吧,别再来打扰我了。”
方亦歌还想再说什么解释的话,温言琛突然感觉胃部一阵痉挛,他抱着抱枕克制不住地干呕咳嗽,猩红色的血点落在了白色的皮座上。
眼前的画面,让方亦歌脑袋轰的一声炸开。
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思考,赶忙踩着油门赶到离墓地最近的一家医院。
温言琛被担架推走的时候,手捂着腹部,眉心因为疼痛紧锁着,额头上的发丝被汗水浸湿。
相比他在浴室里想要结束自己生命时,现在的模样更加狼狈。
方亦歌坐在外面等候,手心里全是汗水。
直到前来医院对接温言琛的家庭医生赶到时,他才从对方的对话中慢慢醒过神来。
“胃癌中期,按照温先生的身体情况治疗会很漫长,你前段时间让我去查的病例显示温先生在出国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寒意刺入大脑让方亦歌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感觉到温言琛食欲不振,才让雇佣的家庭医生去看看温言琛这段时间的病例,本意是想要掌握温言琛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想到一开口对方就抛了个王炸。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才僵硬地开口道:“我知道了。”
……
温言琛再度醒来已经是晚上。
胃部的灼烧感并没有减退多少,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后悔自己没控制住情绪,竟然因为方亦歌那个蠢货生气。
害得自己白遭罪一场。
外面传来脚步声,温言琛瞥眼看着病房门口,见方亦歌跟一个男人走进屋里,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哥,我看见你醒了。”
温言琛沉默了半晌,双眼缓缓拉开一条缝。
方亦歌将一份文件递到了温言琛的面前:“律师在这里,其中一半是我转给你的股份,另一半是协议,你签字后,如果未来我没能陪你度过病痛,我将一无所有。”
他坐在温言琛身边,摸了摸那张越渐消瘦的脸:“哥,我知道很难熬,你相信我一次,就一次,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你知道化疗会变成什么样吗?”
“我知道。”
“别说傻话了,你见过重病的人长什么样吗?”温言琛嗤笑了一声,“知道癌症有多疼吗?我不想有一天连决定自己生命的能力都没有的时候,被人丢掉。”
上一世,他想活下去,咬牙忍过那么多痛楚,是因为他不甘心。
这一世呢?他什么都了结了,该怎么撑下去。
就凭方亦歌一句喜欢吗?
第87章
方亦歌对温言琛自杀的原因,之前只是猜测。
现在则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律师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方亦歌手中:“这是拟定好的股份转让合同,只要你签字,我名下所有的财产从今天起都归你所有。”
“股份转让如果不是内部股东的话,是需要开股东大会,得到半数以上同意的。”
方亦歌将文件递到温言琛面前:“你是在质疑亲自教大的我,没有这个能力吗?”
“……”温言琛捏着手中的文件,看向方亦歌眼神带有几分迟疑。
“温家目前说得上话的股东并不多,股份转让协议是买墓地前,就已经定下了。”
直到现在方亦歌都能想起会议里,温家人骂骂咧咧的模样,最后在方亦歌的胁迫下,不得不夹着尾巴投了同意一票。
“哥,如果我中途抛下你,或者让你觉得不舒服,温家的股份由你来处置。”
温言琛低头认真看了一遍股份转让协议的细则,下意识地抿紧了双唇。
赌上自己所有的一切,就为了让他能接受治疗?
这些决策,怎么不是一个成熟的领导者会做出来的。
404凑近温言琛脸边:“宿主还在犹豫什么。”
温言琛笑了。
一个傻子把手上全部财产扔到他面前,他有什么好犹豫的。
“笔呢。”
“那你以后会好好治病吗?”
温言琛抬眸望向方亦歌:“不管我的病好没好,以后这些东西你都要不回去了。”
“我去叫医生先研究一下治疗方案。”
看着方亦歌满心欢喜跑出去的模样,温言琛看着甲方处落在方亦歌三个字,无奈地笑出了声。
活了两世,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愚蠢的人,明明知道喜欢的人恶毒冷血,甚至一直把自己的感情当作用来达成自己目的的工具,还是会一头栽进去。
“你就不劝劝他吗?”温言琛接过律师递来的笔,却迟迟没有在乙方的位置落下名字。
“您不用担心,我问过方总,这是他在深思熟虑下的决定。”
温言琛嗤笑了一声,快速写上自己的名字,在下方按上手印后,合上了那份透着股傻气的股份转让合同。
律师离开时,方亦歌刚好带着医生进来,不知道出去听了些什么,双眼红红的,好像哭过,可站在温言琛病床边时,他笑眯眯的,又好像都是温言琛的错觉。
“温先生的情况,心脏手术得在前面,可凝血障碍的问题,又不能马上进行大的手术,只能先调理身体,在手术前,依照身体的情况,再配合化疗抑制得癌细胞的扩散。”
医生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方亦歌:“具体的情况我刚才也跟您说过,家人的配合很重要。”
方亦歌浅笑着点头。
心想到医生说温言琛的情况很有可能家属努力到最后,病人在能进行癌细胞手术时,就已经恶化到了晚期。
毕竟温言琛的身体情况,很有可能后续的化疗很难跟上,而且后面的换心手术,这个年纪的病人还会出现严重的排斥反应。
总体来说,就是受了罪,命很有可能都保不住。
听医生这样说,方亦歌当时眼泪就没忍住,还是在外面缓了很久,才能又在温言琛面前强颜欢笑。
温言琛看着方亦歌算不上好看的脸色,轻声道:“趁着股份转让还没办好,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为什么要反悔?”
“治疗过程中我死的话,按照我现在的身份,遗产第一顺位继承人是孙家。”
方亦歌赶忙捂住温言琛的嘴:“呸呸呸,快呸掉,你一定能长命百岁。”
温言琛看着方亦歌眨巴着眼。
“快呸掉。”
温言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手指点了点方亦歌的手背,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捂着温言琛的嘴,他尴尬地笑了笑,赶忙将手收到了身后。
“你不恨我吗?”
方亦歌道:“什么?”
温言琛偏头看向一边,轻叹道:“你的脑袋,怕是连恩怨都想不明白,算了。”
尾音刚刚落下,方亦歌凑头吻上温言琛的唇角:“这份股权转让协议是半年前拟定好的。”
“……”
温言琛怔愣了片刻,看着方亦歌认真的表情,能感觉到对方说的话,也不是作假。
“你说除非我把温家的全部股份给你,我都给你了,温言琛我还有利用价值的。”
所以再骗骗我,哪怕你真的从来没有动过心。
病房里安静地只剩下交错的呼吸声。
温言琛想要抬手揉了揉方亦歌的头发,像是高中时这个小跟屁虫跟在自己身边不放时,他饰演者温柔哥哥的样子。
悬在半空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终是别扭地看向一边。
按照他原先写好的剧本,他装失忆,不只是为了让岑烨残废,其最重要的目的,是让方亦歌心甘情愿地将温家的股份捧到他的面前。
不用费多大力气,省去了跟温震海勾心斗角,便将整个温家圈入手中。
可最后他还是在快要得到一切前跟方亦歌翻脸了。
是真的骗不下去了吗?
如果刻意隐瞒,想要按原来的布局走,他真的蠢到会让方亦歌意外听见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温言琛自嘲地笑了笑:“我能拿一个傻子有什么办法。”
方亦歌捏住温言琛的下巴,迫使温言琛转头看向自己:“我不傻。”
“被买了还能帮人数钱,除了你,我再找不到第二个人。”
“谁说的,我这笔买卖做得很划算的。”
温言琛浅笑道:“你那么会算账,公司财务一定在你眼皮子底下做了不少假账了吧?”
“我想要的是你的心。”方亦歌指尖点上温言琛的胸口,“我会把我能向你走的步数,都走完,等你哪天愿意回头了,就能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蠢货。”
……
治疗的过程比想象中辛苦。
在心脏手术开始前,温言琛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看上去就像是一朵枯萎的玫瑰。
病痛中的人,很难有什么好脾气。
就算是温言琛极力克制,有一次化疗后,还是没忍住把床头柜上的东西统统扫落在地,哑着声音说真的撑不住了。
这个人比上一世温柔。
也许是两人的关系与上一世截然不同,方亦歌不会站床边冷漠地看着他发疯,而是心疼地将他瘦骨嶙峋的身体搂在怀里,温柔地亲吻着他的后颈。
“亲亲就不疼了。”语调温柔,像是把他当作了小孩子去哄。
温言琛原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在方亦歌的怀里失声痛哭。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凝血障碍已经有所改善。
手术的日子就定在了三天后。
温言琛比刚进医院时消瘦了不少,就是再好看的容貌,在病痛的折磨下,也在逐渐失去往日的光彩。
脸瘦下去了一圈,为了不想看见化疗后脱发,他不得不剃了全部头发,戴着一顶白色的毛线帽,好像这样就可以掩饰掉现下的狼狈。
他坐在床边,翻看着手中的书。
“宿主的精神比上辈子要好了很多。”
温言琛透过擦得锃亮的玻璃,恍惚间好像能从系统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欣慰的情绪:“上辈子做手术的时间不对吧,你看春天就很好。”
原先的枯枝上绿意盎然,比上一世多了生气。
身后传来敲门声,温言琛脸上的笑容在转过头的一瞬僵住了。
看着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倒没多少欣喜的情绪。
“你这样的人,果然会遭报应的。”
温言琛将书册随手放在床榻上,起身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我总能痊愈的,可惜你这辈子都需要人服侍。”
岑烨脸色一沉,双手死死攥着轮椅的扶手,道:“方亦歌有两天没来了吧。”
他说完给了身后的夏乐佑一个眼神,夏乐佑立马低下头,将他推到温言琛跟前:“你不会真以为做了那么多脏事,方亦歌真能心无芥蒂地喜欢你,心源是不可能等到的,看你被病痛折磨成这样,什么仇怨都报了。”
“半年多,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温家的几个大项目都结束了,你猜,他为什么宁愿待在公司都不来看你?”
温言琛笑容未变,只是按响了呼叫铃,让人把岑烨这个残废给请了出去。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岑烨刚刚留下的恶臭还没有散尽,他披上外衣,来到病房外吹了会风,竟然还是没忍住打车去了公司。
大概是以前在公司露过面,温言琛都还没说什么,前台就让他下了楼。
他靠在电梯里,脸上疲惫遮掩不去。
走出电梯,就听见安全通道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他死了以后,财产都会归孙家所有,妈,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温言琛停在电梯口,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先生麻烦让让。”
温言琛怔愣了片刻,匆匆道了声抱歉,又回到了电梯里,颤抖手按下一楼的按键。
电梯的铁壁很亮,亮得能映射出他现在苍白难看的病容。
电梯外,方亦歌看着不断下移的数字。
“孙秋萍,满意了吗?可以把那个植物人在哪告诉我了吗?”
第88章
当温言琛离开公司回到医院没多久后,温震海养在外面的情人就找上了门。
女人带着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找到医院来。
对方模样生得清丽,穿着素雅,一看就是男人藏在心头的白月光,她牵着身边的少年,看着温言琛礼貌地笑了笑。
“温先生很抱歉在明知道你生病的情况下还来打扰你,可我想现在的你一定会乐意跟我见面的。”
“你想要什么?”
女人低垂着眼去看身旁的少年:“我听闻温先生一向睚眦必报,在孙家面前吃了那么大的亏,没道理会善罢甘休吧?”
“我死后,遗产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孙家。”温言琛偏头望向窗外苦笑道:“我一个只能待病床上的重病患者能做什么。”
“温先生你手上不是还有温家的股份吗?”
“你买得起?”温言琛看着女人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瞬,嗤笑了一声:“你该不会以为,为了报复孙家,我会把手上的股份一分钱不要转让到你手上吧?”
“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女人尴尬地笑了笑,“温震海进去前,已经给我们母子留下了很多钱,我只是在替你不值。”
温言琛垂下眼帘,大约是久病的缘故,淡青色的下眼睑让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倦态:“温家大部分的财产都在我手上,我有什么好不值的。”
“这些钱带不到地下,可怜你到时候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你在咒我死?”
温言琛一句话又把天给聊死了,女人脸上的笑容都绷不住了。
病房里陷入了长达三分钟的沉默后,女人推搡了一下身旁的少年,十四岁的小孩子跪倒在了温言琛的病床前。
“哥,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哪怕你不在了,每年我都给你烧钱,烧大别墅。”
听着少年略带稚气的话语,温言琛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他沉默了几秒,浅笑着向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才尬笑着来到温言琛的近前,他好像不擅长与人沟通,手不自然地攥着衣角。
“哥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温言琛浅笑着揉了揉少年的发丝,再度看向女人时,神色柔和了不少:“我不是慈善家,也不觉得自己只能活这么几个月,你知道的,我这个病需要很多钱,换心手术、癌细胞手术,还得长期服药,进口药价格可不便宜。”
“我这里有个机会,能让你把大部分的资产都套出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将九成都给你,我只要剩下的一成。”
“你在这中间出那么多力,只要一成。”
“温家家大业大,从指缝里露出一点,都能让我们母子俩后半生无忧,更何况我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在替你不值。”
“那我该怎么做?”
“我会准备一个标书,你把温家的资金给算出来,最大限度投入这个项目内,等到一切结束,我会把你那部分分给你。”
温言琛紧蹙眉心道:“风险很大啊。”
少年赶忙握住了温言琛的掌心:“这两天我都留在医院里照顾哥哥好不好?”
话音刚落,女人赶忙扶上少年的肩膀,对着温言琛讨好地笑了笑:“我把他留在这里,如果我真的骗了你,随便你怎么处理他。”
温言琛沉吟了片刻,点头应了声:“好。”
女人见温言琛肯松口,脸上得意的笑容都不知道藏一藏,他看着对方离开时还不停嘱咐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好好照顾的病人的模样,冷嗤声都差点没憋住。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了病房外。
少年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了下去,像是只被丢弃的流浪狗,就连握着温言琛的手都渐渐脱了力。
“晚饭吃了吗?”
少年紧抿着下唇不说话。
温言琛取过旁边的外衣,掏出钱包递到少年跟前:“自己下楼去买些吃的。”
“我不饿。”
“让你去就去,我是病人没那么多精力照顾你。”
他紧抿着双唇,目光不安地看着温言琛,迟疑了很久,才将眼前的黑皮夹捏在了手里,肚子也没忍住咕叽叫了一声。
离开时,他还时不时回头看温言琛,见温言琛笑容无奈地朝他摆了摆手,他扒拉在门边,小声道:
“哥哥,你一点也不讨厌。”
说完少年离开了病房,还能听见孩子在走廊上跑起来的声音。
系统飞到温言琛跟前:“宿主想看录像吗?”
“看吧,闲着也是闲着。”
很快温言琛面前就跳出一个硕大的屏幕,画面分割成两边,一边是才坐上车的温震海情人,另一边是瘫痪在床的岑烨。
岑烨嗤笑了一声:“病成这样的病人,身边就缺有人关心,现在正是他落寞的时候,给他一点温存,他现在的脑子里还能想什么?”
“我出国的事宜,你帮我办好了吗?我现在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待。”
“不要你儿子了?”
女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给温震海那个贱人生了儿子,他坐牢前留给我的钱,够活多久,我做几次美容,买几个包,用不了多久就没了,温家那么大的产业,硬是一点股份都没能给我争取来。”
“那个小孩你打算怎么办?”
“温家的孩子,认祖归宗啊!关我什么事。”
所以对方放心地把孩子放在一个重病的病人身边,哪怕对方一无所有后,难说会带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去死,对于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踹掉了一个拖油瓶。
他还在看着这两个人自以为拿捏出他心思的蠢样,突然一个捂得严实的身影把他一把搂在了怀里。
“不是说这段时间先不见面吗?”温言琛无奈地叹了口气。
方亦歌抱着温言琛不肯撒手:“今天看见监控里的画面,我好难过。”
“都是演的,我说了温家有人和小三、岑烨联盟,公司里还有他们的眼线。”
方亦歌隔着口罩,唇瓣轻轻擦着温言琛的脸颊:“其实放任他们,他们也蹦跶不了多久。”
“温家的股份都是我的,我不喜欢有人觊觎我的财产。”温言琛戳了戳方亦歌的脸颊,“回去,别碍事。”
“你晚上不舒服,谁帮你叫医生?”
“我会按铃。”
“你上次疼得差点滚下床,要不是我在旁边,你就摔着了。”
“小三给我留了童工。”
方亦歌还想说什么,温言琛隔着口罩捏住了方亦歌的脸颊,将他原本打算说的话变成一声清脆的啵。
墨镜和口罩把方亦歌的脸遮盖得严严实实,也看不出他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
温言琛放柔了语调:“要乖。”
方亦歌拿出一个手机塞到了温言琛的手里:“我知道你担心岑烨会找人监控我们的手机,你用他联系我,手机号是我朋友的,他不会知道的。”
温言琛无奈道:“就几天也不行?”
“不行。”
“知道了。”温言琛抬手敲了一下方亦歌的额心,“快回去吧,别被撞见了。”
方亦歌拉下口罩,凑近温言琛的脸上亲了一口的,接不下不等温言琛说话,便快速逃离了病房。
温言琛捂着方亦歌亲过的位置,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无奈。
自杀失败后,他也曾怨恨过系统。
把一个痛苦的人从死亡里捞回来,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直到方亦歌把植物人被孙家藏起来的事情告诉他,意思是希望方亦歌能和他分开。
那个时候方亦歌在病床边握着他的手:“手术可能要推迟一段时间,但我保证,我会尽快找到那个人。”
他当时直接给孙秋萍打了电话:“妈,我们谈谈吧,我想你应该知道,这就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我可以陪你们演下去。”
那边沉默了很久,淡淡应了声好。
孙秋萍在这段糟糕的感情里,虽然一直处于被动的位置,可不代表她是傻子,会在意恶温家人的挑拨。
毕竟股份的事情如果按照方亦歌说的,是半年前就决定的,孙秋萍一直没有找他单独聊过,就已经说明了孙秋萍对温家的股份落在谁手里她并不在乎。
这些信息,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孙秋萍也从未表现过对这件事是支持还是反对。
岑烨他们自以为把温言琛拿捏住了,没想到却被反摆了一道。
只不过温言琛的病情却没那么简单。
有关于心脏移植手术要快些提上日程的事情,温言琛没有跟方亦歌说过,也特意交代过主治医生别告诉方亦歌。
胃癌是不可控的。
温言琛的心衰已经三级了,后续化疗对他的负担很大,甚至医院会考虑病人的身体情况,没办法再通过化疗来抑制癌细胞的扩散。
一旦胃癌到晚期,温言琛就只能掰着手指头去算剩下的日子了。
等那孩子回来的时候,医生又一次来到温言琛的病房:“之前不是说有联系好的心源吗?心脏移植手术后,还有很长的恢复期,很有可能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化疗和手术都得推后。”
“你知道的,癌症扩散得很快,真到……”
“真到晚期再治疗就来不及了。”
医生点了点头:“既然你都知道的,就应该尽快联系好心源,准备手术。”
“我自己心里有数,如果心脏移植手术前,癌症仍然有扩散的迹象,那么,我会把那个心源留给更适合的人。”
温言琛笑得温柔,好像那个很有可能会死的人不是他。
“你家属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作为医生的这件事有责任跟他们聊聊。”
温言琛轻笑道:“闹翻了,我是孤儿,现在已经没有人管我了。”
主治医生紧蹙着眉头,看着温言琛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觉得头疼。
最后,还想说的劝慰,到嘴边成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他转身离开病房,眼神全是对温言琛这种病人的无奈。
少年阴沉着脸坐在一边,脸色难看得厉害。
温言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年,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哥哥我快中考了,我成绩很好的。”
温言琛双眼拉开一条缝:“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拉着我一起死。”
温言琛被少年的话逗笑了:“谁告诉你,我会拉着你一起死的。”
少年紧抿着下唇没有说话。
“我让人在病房里加了一张床,可能睡起来不太舒服,将就着休息一段几天吧。”
少年点了点头,便拿出卷子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学习。
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他忽然知道自己不是温家亲生儿子的时候,他也像是边缘人般,心里惴惴不安,又不得不为了活下去做一个乖孩子。
他以为他看见温震海的私生子会怨恨的,却又在感受到一样的处境后,一个对同母异父的亲弟弟都可以算计的人,居然也会心软。
就好像在心疼当初那个不知来处,没有归处的自己。
……
一切依旧按照岑烨他们想要在进行。
温言琛和小三的谈话,大多数都在病房里,就连签下合同都在病房里。
温言琛说款项只能一笔笔转出,少次多量,不然大的合作要通过董事会,小三也同意了,第一笔金额是六千万。
他们都还来不及考虑这六千万什么时候分给温言琛,该分温言琛多少,才能把人稳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捕了。
利用皮包公司诈骗金额六千万。
而之前小三留的录音,已经被黑客替换了。
他们的钱根本没办法通过海外账户转一圈,就已经人赃并获。
温言琛被安排跟小三对峙时,他坐在那里那副病弱的模样,看上去都快要碎了:“我只是可怜她孤儿寡母,想着她开公司能帮她一点是一点,没想到对方会对我一个病人玩猫腻。”
他捂着嘴咳得停不下来。
小三只能把自己的儿子当作人证,少年低着头只说妈妈让他留在医院里照顾哥哥,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温言琛甚至在知道自己被骗了六千万后,有温家和夏乐佑的手笔后,气晕了过去。
可怜小三没有证据,温言琛身体孱弱根本没办法长时间地盘问,又表现得态度激动,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会想到温言琛跟别人合同骗自己的钱。
小三后来又咬着温言琛和孙秋萍不和。
孙秋萍出面,就说温言琛是她从小养大的孩子,想到温言琛重病后,还被人欺骗,她几次都哽咽,最后擦着眼泪希望这件事能够尽快解决,不能耽误了温言琛的治疗。
看着岑家父子买通温家人和小三花了不少钱,本就已经站在悬崖边的岑家,如今岌岌可危。
小三入狱,温家跟方亦歌一直不对付的亲戚入狱等候宣判,六千万的诈骗金额,少说都是十年以上的刑期。
温言琛躺在病床上看着最后的成果很满意:“可惜警方现在都还没抓到夏乐佑。”
他笑了笑,扣在脸上的氧气面罩被白雾覆盖:“那个孩子只需要我们供他读完大学,他上学的事情你多操心一点,我最近可能都提不起精神来了。”
方亦歌红着眼看向温言琛:“为什么主治医生说的话,都不跟我说。”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死在手术台上,这些事要抓紧做,我怕我会来不及。”
“你死了,温家会不会来争财产,那些股份会怎么样,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方亦歌紧握着双拳,努力控制着自己和温言琛说话时的音量。
他把他所有财产交到温言琛手里,是为了让温言琛安心治病,让温言琛知道不管被疾病折磨成什么样,他的心始终不会变。
却没有想过,这一切到最后竟然会成了温言琛的负担。
“医生不是说了,我的癌细胞没有扩散的现象吗?”
“医生也说了,你的情况一动手术很难说会不会更差。”
温言琛浅笑道:“我明天一早就要进手术室里,你确定连一个笑脸都不给病人吗?”
方亦歌鼻子一酸,猛然将他搂入怀中,他能感觉到方亦歌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是哭了吗?”
“哥,你答应我,一定要活着从手术室里出来。”
温言琛无奈地笑了笑:“这种事很难说的。”
方亦歌头埋在温言琛的肩膀上,许久才哑着声音道:“手术会顺利的。”
可惜第二天的手术没进行多久,温言琛大出血,医生在到处调血浆来支援,看着一车一车的血浆拉进手术室,方亦歌坐在门外,双眼放空。
比上一世的情况还要糟糕,短短三个小时,就已经下了两张病危通知书。
要不是旁边还坐着孙秋萍,那张病危通知书还不知道谁能签字。
系统在手术室里急得团团转,不断用之前的积分给温言琛换道具来抑制体内的癌细胞。
“宿主,无论如何你都要撑下去,一定走到这里,别输,一定不能输。”
病床上的温言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和方亦歌住的房子里。
客厅里的电视还在放,他走过去,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背影,面上露出几分迟疑。
房间里不停有苍蝇飞过。
魂体闻不见气味,但依旧能从周围的环境里看出整个屋子现在都很糟糕。
他从绕到沙发正面,眼前的一幕让他呆住了。
方亦歌坐在沙发上搂着灰败腐烂的尸体说话。
“哥,我不关着你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方亦歌搂着他的尸首,“不跟我说过,我跟你说,妈打电话来说让我把你带回去,她说你死了,我不该留着你的……”
“亦歌。”
方亦歌在尸体的脸上蹭了蹭:“他们都在骗我,我知道,你一直好好待在我身边,就是不爱说话而已,没关系,你跟我说,说到你愿意跟我说话为止。”
“方亦歌!”
温言琛猛然睁开眼睛,闻见消毒水味时,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他动了动手指,方亦歌赶忙凑到了他跟前。
“你终于醒了。”
看着那张满脸胡茬的脸,温言琛无奈地将方亦歌推开:“嗯,醒了。”
“醒了就好。”方亦歌握着他的手都在颤抖,好像是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温言琛紧蹙着眉头,不太理解,为什么手术成功后会看见方亦歌这样。
“宿主昏迷了一年半了。”
“什么?”温言琛下意识说完这两个字后,咬住了下唇。
方亦歌看了一眼周围,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我先去叫医生。”
“这段时间癌细胞手术也做完了呢,接下来宿主就好好调理吧,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了。”
温言琛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之前因为化疗剃掉的头发已经站出来,也在无声地说明,时间的长短。
“夏乐佑杀了岑烨,已经被逮捕归案了。你养母出国了,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让方亦歌好好对你。”
系统落在温言琛腿上:“宿主,你看活下去不是很好吗?你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温言琛轻笑道:“说起来我还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不是梦,是经过推演的现实,方亦歌也会在接受你死亡后将车开进水里自杀。”
温言琛怔愣了片刻,迟疑道:“我对他有那么重要吗?”
“宿主一直是他能抓住的唯一一束光,我以为对宿主来说,他对你也很重要,不然你怎么会不顾病情,想要帮他扫平道路。”
温言琛还想反驳说什么,抬头对上了方亦歌的笑容,终是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口气。
也许是吧,在那些居心叵测的利用里,他的心怎么可能没有触动过。
“宿主,我要走了,你要幸福哦。”
……
404刚回到主神空间就被定在了原地。
“两次任务的积分你全都消耗完了。”
它圆溜溜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可这次任务评级也是S呢。”
“积分要到下个世界才会到你账户上,你现在的能量怎么开启下一个任务,如果系统没办法继续任务,很有可能会被主神销毁的。”
它愣住了:“那……那怎么办!”
“出差,主神说你被借调了,作为你损耗能源的惩罚,下一个世界的任务做不好,就等着被销毁吧。”
404恨不得咬着手帕疯狂摇头,它只是一个可怜又善良的系统,能不能不要这样对它!
第89章
在床上昏迷了一年半的时间,哪怕有方亦歌一直在按摩腿部肌肉,也只能做到肌肉没有萎缩,但想要像正常人那样行走仍旧很困难。
哪怕是有过重病经历,但温言琛还是很讨厌如今这样需要辅助器具才能慢慢前行的感觉。
“不练了,以后坐轮椅吧。”温言琛拄着拐杖往旁边的长条凳上一坐,颇有点耍无赖的架势在里头。
“那就不练了。”方亦歌俯身为温言琛揉捏着小腿肚,望向温言琛的眼神中满是柔情。
温言琛握住方亦歌的手,指腹轻轻抚摸过方亦歌的掌心的纹路:“如果我这一辈子都不能走路,你岂不是要照顾我一辈子。”
“好。”
如果别人说这番话,他是不信的。
可方亦歌这样说,他信。
大约是重病那段时间,以至于昏迷的那一年半他的饮食起居都是由方亦歌全权照顾。
只能靠流食和营养液来维持身体技能,哪怕是再好看的一张脸都会失去光彩,守着一个形容枯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的人,守了一年半,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温言琛偏头吻上方亦歌的唇角,那一刹,身边人耳朵腾得一下就红了,一如每次欢爱时那样。
他轻笑了一声,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擦着方亦歌灼热的耳垂:“现在都会红啊?帮我擦身那么久还没习惯呀?”
方亦歌身体颤了颤,赶忙握住温言琛的手,哑着声音道:“哥,别闹。”
哪怕现在的自己比两个人刚在一起时消瘦了太多,一点暧昧的贴近,依旧能让方亦歌脸红心跳。
有些感情早已在日渐的相处中,一点点刻入了对方的骨髓,哪怕红颜枯骨,仍旧不会改变。
温言琛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再度强撑着站起身来。
许久没有行走的双腿,吃力地埋向前方。
方亦歌见状起身扶住了温言琛的肩膀,他眼神心疼地注视着温言琛头顶密密麻麻的细汗,软下了声调:“觉得不舒服,就不练了,我说的话,从不会骗你的。”
温言琛扭过头看向方亦歌,身体依靠着辅助器站稳的同时,腾出一只手捏了捏方亦歌的脸颊:“你这样溺爱下去,我怕真不想动了,到时候一辈子趴你身上。”
“好。”
他被方亦歌一脸认真回应自己的模样逗乐了,他笑着指腹轻轻擦过方亦歌的脸颊:“我知道,是你的话一定愿意照顾我一辈子,可想我在婚礼上站在你身边。”
“……婚……礼?”
温言琛看着方亦歌讶异地瞪大了双眼,故作伤心地垂下眼帘道:“算了,真办婚礼,你肯定要被人指指点点,如果不想要,就当过刚才开了个玩笑好了。”
说完温言琛依靠着辅助器缓缓向前走去,刚走了两步,便被方亦歌从后面紧紧抱住,他险些站不住,却又被身后的力量给支撑住了。
“亦歌?”温言琛感觉到那双有力的臂弯死死搂着自己不肯放开。
“我要哥结婚,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哥哥跟我在一起了。”
方亦歌温热的呼吸扫过温言琛的脖颈,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的,像是没有想过温言琛会主动提出要和他举办婚礼。
这一切,直到定好婚礼的场地,两个人坐在一起共同拟定宾客的名单,对方亦歌来说都仿佛像是一场梦。
温言琛双手杵着桌面,刚好将方亦歌圈在两臂之间,他头发比住院时长了不少,修剪了一个小狼尾,他俯下身时,鬓边的碎发扫过方亦歌的脸颊。
像小蚂蚁走过酥酥麻麻的感觉下,伴着轻柔的呼吸,让方亦歌克制不住去看温言琛的脸。
书桌靠在窗边,温暖洒在宾客名单上,让那本就白得发光的皮肤覆上了一层柔光-
养了三年,还是没有胖回来多少。
方亦歌想着不由抬手摸了摸温言琛的脸颊。
温言琛捏住方亦歌的两颊,松弛的状态下,方亦歌双唇被捏开了一条缝,他看着那呆愣愣望向自己的眼神,浅笑着叩响了桌面。
“看宾客名单,别看我。”
方亦歌笑弯了眼,两颊还被温言琛捏着,说起话时,声音含糊不清:“你好看嘛。”
温言琛用力捏了两下方亦歌的两颊:“油嘴滑舌,宾客名单自己好好看的,漏了谁,下半辈子等着被他们追杀吧。”
“哥,你呢?你就没什么想请的人吗?”
温言琛松开手,转身背靠着桌面:“我没什么相熟悉的人。”
“这名单上有一半都站在你这边,上次我去谈生意,宋总知道我俩的关系,以为我荤素不忌,还点了两个小男孩过来陪酒,人都没坐下,消息就到你那了。”
“更离谱的是黄毛直接开车接你过来,跟宋总说正室来了,让那些小妖精赶紧滚。”
听方亦歌说起往事,温言琛也想起了黄毛火急火燎说出事了,结果就是为了带自己去捉奸。
包间里,方亦歌羞红了脸,对着自己解释,又急得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的傻样。
顿时忍俊不禁。
方亦歌见温言琛笑了,又道:“他们一个个可都向着你咧,还说我要敢对你不好,就把我脱光了挂在公司门口。”
“跟我抱怨,是怪我跟他们走得太近,容易坏了你的好事?”
温言琛话音刚落,方亦歌一把将温言琛拉到了怀里:“哥,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人都在意你。”
说到这里,方亦歌又想起了什么,微不可察地紧了紧眉头,又将怀中的温言琛抱紧了几分:“我是最在意哥哥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在意你。”
温言琛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方亦歌的唇角。
无声地回应着方亦歌的爱意。
……
这场婚礼在市里最大的酒店里举行,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方亦歌都请了。
像是恨不得把他喜欢温言琛的事情,闹得全世界都知道。
要不是温言琛劝了好久,说不定两个人的婚纱照都要投放在市中心的大荧幕上。
可把婚礼都办得那么张扬的一个人,现在坐在化妆室内,拉着温言琛的手迟迟不肯出去。
“之前劝过你不要办那么大你不听,现在知道羞了。”
方亦歌紧抿着双唇不说话,只是拉着温言琛的手逐渐收紧了力度。
温言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现在跑了,容易得罪很多人的。”
“言琛。”
方亦歌开口,却难得没有叫温言琛哥。
看着对方一脸严肃的表情,他都开始想如果这场婚礼现在告诉宾客不办了,应该怎么收场。
可紧接着方亦歌说出的话,却让他怔住了。
“我害怕……”不等他将怕什么问出口,方亦歌眼睛就红了,他紧紧扣住温言琛的手,“婚礼结束,会不会突然有人跟我说,醒醒别睡了,该起来面对现实了。”
温言琛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一切太圆满了,圆满得我都有点害怕。”方亦歌垂下眼帘,掌心因为紧张不断有汗水溢出。
温言琛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将脸贴在方亦歌的掌心上,柔声道:“傻子。”
方亦歌感受着温言琛皮肤的温度,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对我不好,还把我从温家赶走了。”
温言琛身体僵了一瞬,浅笑道:“真是个奇怪的梦。”
这一刻,他察觉到了温言琛身体的变化,也明白那一切可能不只是梦而已。
他站起身来,反扣住温言琛的掌心,与之五指交错在一起:“不只是梦,对吗?”
温言琛笑了笑没有说话,却迟迟没有扣住方亦歌的手背。
“哥,离开这里,我会回到手术室的走廊里吗?”
“……什么?”
方亦歌深吸了一口,靠近温言琛身边像只受了伤的小动物,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哑着嗓音道:“要是,你已经死了,我会疯的。”
“梦里我对你不好,我们是死敌。”
“不只是死敌。”
梦里的方亦歌总会偷偷跟着温言琛,他想了上千上百种报复温言琛的方法,又一次觉得这样还不够。
那些恶毒卑劣的计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一直找机会事实,好像成为他在阴暗里注视着温言琛的借口,他的出租屋里,是温言琛的照片,温言琛常走的路,常去的地方,亲近的人……
甚至他看着温言琛和岑烨有说有笑,又在想让岑烨人间蒸发,会不会让温言琛感到痛苦。
那些嫉妒并怨恨的情绪,最终生出了更难以捉摸的东西。
比如说得到他,占有他。
告诉他。
你看你身边最后只有我了。
死敌没有呼吸的那一刻,那个世界的方亦歌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而是一无所有的空虚。
“哪怕我变成他,也会喜欢你。”
温言琛无奈地笑了笑。
在主厅绚烂的灯光下,方亦歌紧握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念着结婚誓词。
“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我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消亡。”
方亦歌虔诚地握住温言琛的手:“这场梦醒了,如果一切回到原点,哪怕去地狱,我都会跟你纠缠下去。”
这句话后,别说在场宾客,哪怕台上的主持人脸色都变了。
温言琛却浅笑着应了声好。
第90章
潮湿漆黑的小巷内,荒星的腐臭味夹杂着一股诡异的甜香。
在失去辅助工具后,天生弱视的双眼下,紧跟在身后的讥笑的雌虫,都成为扭曲在一起的色块。
“可惜只是个D级雄虫。”
“那么漂亮的雄虫,还有什么好挑的,你不会指望一只精神崩溃的雄虫,能安抚你的精神力吧?”
耳边的声音变得扭曲尖锐,胸口像是被千斤顶压着喘不过气来,跌跌撞撞逃向前方逃去,身后恶劣的雌虫像是玩弄老鼠的猫。
呼吸越来越困难,支撑不住的身体撞放了空迷醉剂的空架子,玻璃瓶子砸落一地,刺得身上生疼。
掌心按压着玻璃片艰难地向前移动,银白色的长发被人狠狠拽住。
“血,他脸上都是血。”
尖锐的爆鸣声,让蓝斯从噩梦中惊醒。
在旁服侍的机器人管家微微欠身道:“蓝斯殿下,根据数据检测,你最近的睡眠状况都很糟糕,身体数值正在下降,需要为您安排安睡药剂吗?”
蓝斯扶着额头对管家摆了摆手,眼底的乌青,无声地诉说着他已被噩梦折磨了数日。
同一个场景,同样令人作呕的话,日复一日地循环播放着,直到梦里的他心跳停止,满身血雾地倒在一地碎玻璃上,散开的翠绿色眼眸流露出不甘与怨恨……
“服用安睡药剂会好些,宿主你知道的,重生的代价就是不断重复令你最痛苦的场景,你是受害者,你不该承受这些的。”
蓝斯垂下眼眸,抓着被褥的手微微发颤,紧抿着双唇没有说话。
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宿主,让404不住头痛。
消耗完积分的404被迫借调到拯救白月光部门。
宿主是穿越到虫族世界的人类对照组雄虫,在穿越者出现前,蓝斯是高贵的公爵大人,他模样上成,性格冷漠疏离中带着几分贵族的倨傲,比起外头那些混吃等死的雄虫,蓝斯大人的小毛病,在雌虫眼中不过是美味蛋糕上点缀的小草莓。
唯一的瑕疵就是蓝斯是一只D级虫族,哪怕如此他还是登上论坛最让雌虫尖叫想嫁的榜首。
那时的蓝斯有S级军雌不惜精神暴乱,也想和他结亲。
每天等着和蓝斯相亲的人,都能从主城排到荒星,可蓝斯却是跟雄父一样离经叛道的虫,当年蓝斯的雄父身为一只在异变星球捡到的一只无户籍S级雄虫,他依靠对抑制剂重要改良,顶住压力娶了霍德华.艾布纳一个落魄贵族后,再也没有让任何一个雌侍进门。
并靠着自己研究上成就与艾布纳的战功,成功让落魄的霍德华家族袭爵。
而蓝斯因从小对军事设备很感兴趣,现在研究所工作,近年正在参与机甲的改造优化项目,在成功优化了机甲的防异变图层后,他借着功勋娶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亚雌成为唯一的伴侣。
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让虫网上的虫们沸腾了,他们羡慕嫉妒着那个幸运的亚雌能得到大众情虫的青睐。
如果没有穿越的人类出现,蓝斯这样美好的虫应该被所有虫爱着,在霍德华家族的荣光下,安稳幸福地度过一生。
可那个人宣扬着虫权平等出现,他会为雌虫打抱不平对雄虫重拳出击,会带着高贵的S级血统主动去安抚那些临近精神暴乱的军雌……
渐渐把他把蓝斯衬得黯淡无光。甚至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
原本只想活出自己人生的蓝斯,渐渐成为雌虫口中的生育工具,安抚精神暴乱的机器,太多人调转枪口说蓝斯和他的雄父自私,哪怕他们没有享受雄虫应有的待遇,而是靠自己的能力在虫族社会立足,也被舆论淹没。
他的爱人,转而恋慕追随那个来自异世界的雄虫。
蓝斯成为那个雄虫证明自己与众不同的工具,他借着自己的S级血脉不断打压霍德华的产业,蓝斯最终在忍无可忍下买凶杀虫。
一个D级雄虫与S级雄虫作对下场显而易见,当初的大众情人被流放至荒星成为安抚虫,失去正常雄虫的一切优待,成为为驻守荒星的C、B级军痞服务的工具。
蓝斯在逃离营地后,被一群无赖下了猛药,因为身体无力承受,最终死在了那个弥漫着臭味的小巷内……
如果蓝斯是在黑月光任务中遇到的悲惨对照组反派,404可能都得放个烟花,庆祝终于有一个能够改造成功的宿主。
可拯救白月光部门的目的,是让宿主能够反败为胜。
所以404得用前面三个宿主那里累积的经验把蓝斯教坏。
蓝斯苦笑了一声,攥着被褥的手加重了力度,病态白的肌肤下青筋暴起:“我好恨我自己。”
无力地低吼下,他合上了双眼。
不愿意放下噩梦,又无力去争,去抢,又或者把上辈子的不忿,报复在那些比活得还不如自己的雌虫上。
成为上辈子最讨厌的那种虫。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404能感觉到宿主的痛苦和挣扎,脑海里还没有构思出报仇雪恨的具体方针。
“真想给之前的宿主拉个群。”
404猛地坐起,试图用能量跟另外三个世界的宿主建立联系,一个能量不足,把404打回了原点。
他好恨因为部门不同,导致上个世界的积分到现在都没结账。
“蓝斯殿下,普利莫先生到访,您要见他吗?”
在蓝斯做出抉择前,404抢先一步道:“宿主,我记得雄虫协会安排了你和柯利弗德的相亲,干脆约到家里见面吧。”
蓝斯迟疑地看向404。
“柯利弗德您还记得吗?”
“那只S级军雌。”
404贴近蓝斯的身边,说话的声音带着极强的蛊惑力:“身为你的系统,我透露一点信息给你柯利弗德是那只S级雄虫的攻略目标,你需要让他成为你的军雌,心甘情愿地站在你的身边。”
“D级雄虫是没办法给B级以上军雌精神安抚的。”
404轻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宿主现在还要在乎雌虫的感受吗?你需要的是一个心甘情愿为你去死的工具。”
一人一统四目相对,404那双看起来有些愚蠢的圆眼睛跟这句话一点都不相配。
一旁的404见蓝斯迟迟没有回复,开始担心白月光宿主会不会拒绝他的提议,并觉得它是个坏系统,开始疏远他!
它得意的小圆眼睛渐渐失去光彩,脑海里甚至能想到自己被主神空间给处理掉的悲惨画面。
蓝斯清冷的嗓音打断了它的遐想:“安德鲁。”
“蓝斯殿下。”
“帮我联系柯利弗德先生更改见面地点,让厨房准备饭菜。”
“是,那么需要让普利莫先生先回去吗?”
“说我身体不舒服,让他随意吧。”
这时的普利莫还想要成为蓝斯的雌侍。
无论是蓝斯的地位,还是样貌,又或者在军部的工作,无论哪一点对普利莫来说都是完美的选择。
“蓝斯殿下身体不适还没有醒来,普利莫先生是要先回去,还是留下来用午膳。”
普利莫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用精致礼盒装着的小饼干,担忧道:“蓝斯他没事吧?我能不能上去看看他?”
“蓝斯殿下还在休息。”
他低下头,看上去像只怯懦的小兔,捏了捏手中的包装盒,小声开口道:“那我就坐在这里等蓝斯醒了,做好的饼干,我想给蓝斯尝尝。”
说到这里他脸颊泛红,亚雌本就矮小娇俏,这副扭捏害羞的模样在他身上并不违和:“真想看看蓝斯的反应,蓝斯最喜欢我做的甜点了。”
安德鲁微微欠身:“厨房那边会为您准备午餐,如果累了,先生可以去左手边的客房休息。”
说完安德鲁就安排了其他机器人来照顾普利莫,自己则转而去准备蓝斯今晚的相亲。
房间内。
404落在蓝斯的枕头上,看着坐在小沙发上看机甲书的蓝斯道:“你说普利莫能待到晚上跟柯利弗德碰面吗?”
“他们碰面重要吗?”蓝斯翻了一页说,眼镜后那双如碧玉翡翠般的眼眸没有掀起太多的情绪。
“普利莫让你痛心过,你就要从他身上十倍百倍地讨回来,让他知道,你值得一只S级军雌,而他根本连你的裤腿都扒不上。”
如果没有蓝斯的喜欢,一个小小亚雌根本没那么重要,可404还是想帮蓝斯出气,踩碎真心的虫,就该感受到百倍十倍的痛心。
404还在想应该怎么让普利莫这只渣虫看着蓝斯另有新欢时,安德鲁再度敲响了房门。
“蓝斯殿下,柯利弗德先生已经到了,要见吗?”
蓝斯推了一下眼镜,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说着他将手中的书本搭在沙发上,随意将银白色的长发束在身后,起身向屋外走去。
柯利弗德刚被机器仆人迎进门,恰好与站在楼梯上的蓝斯四目相对,银丝边框眼镜衬着身上的西服,显得优雅精致。
眼前是一只模样胜于雌虫的雄虫,身体线条漂亮匀称,几乎继承了雄父和雌父的全部优点,比起图片那种死物,现实中的样子更加耀眼。
普利莫站起身来语气关切道:“蓝斯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为什么不待在房里好好休息。”
404还在为蓝斯想台词,没想到对方先一步冷冷地开口道:“我很好,但我不想见你。”
小少爷站在楼梯上,淡淡睨了普利莫一眼,神情冰冷疏离。
像是在看外面任何一个不相熟的陌生虫。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