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说的话,要乖乖地听,乖乖地做。”
萧致笑了一下:“你至不至于?”
“还、真就、至于。”谌冰的回话相当利落。
“……”
萧致垂着眼皮,无话可说。就见谌冰跟刚才的事儿完全没发生一样,继续写他的标准书法圆体字。
认真的样子可真他妈可爱。
萧致心里好笑,拉着椅子往前靠近了谌冰身侧,他发缕间未干燥的潮湿香气袭上鼻尖,浅而淡,一缕缕浸入骨髓。
写完谌冰停笔,白净的指尖按着草稿纸:“你比照着一行一行地练。”
“行,练字,”萧致转笔,给椅子往前挪了点儿,“练好了有奖励吗?”
这可真是个道德绑架的问题。
谌冰眉眼隐忍,和萧致对视,在说出那句“我是你爹?”前萧致了然,挑眉:“行,我知道答案了。”
“……”
倒是很识趣。
谌冰找了条毛巾擦潮湿的头发。
灯光下,萧致指间转着笔,在纸上随意滑了几条线后开始一笔一笔地复刻。
他学习态度倒是还行。
萧致写字落笔重,笔尖掠过薄页几乎戳穿纸面,写得跟猛男绣花似的。后面姿态放开,笔触倒是更加自然。
谌冰擦完头发,看写的不错,想到了刚才他的要求。
……要不要,给奖励?
谌冰不太确定。
字母只练了前几排,萧致身姿从椅子里放松地仰躺,回头勾着谌冰的手腕,递给他检查:“写得怎么样?”
谌冰粗略一扫。
……不怎么样。
但胜在态度好,写得认真,再稍微纠正练习后能变得更好。
“‘g’下面的钩要稍微写圆润点儿。”
谌冰握笔按压在桌前描绘弧线,重写了一次。桌面的宽度窄,萧致微微侧过身,谌冰手臂处拂过他身前布料柔软的T恤,能感觉他靠近看作业本时拂过手臂的气息。
“嗯。”萧致重写了一遍。
“好多了。”谌冰说。
说完,他低头,猝不及防在萧致眼睑亲了下。
亲完,镇定地说:“这是奖励。”
“……”
短暂的安静。
萧致大概没料到他突如其来这手,抬眼看他半晌,唇角慢慢扬起笑意,话却格外闲得慌:“你干什么你?”
“……”
“字还没写完呢。”
“……”
这该死的男人的报复心。
懒得和他进行无聊的争执,谌冰打算放手里的东西,不过萧致却横过长腿勾着谌冰的双腿,屈膝,往前绊。
“……”
三两下,谌冰重心不稳,不得不前倾落到他怀里,手搭住萧致的肩膀。腰顺势被他抱进了臂弯中。
萧致T恤白净,眼前的锁骨骨形瘦削,喉结底下蒙了层淡淡的阴影,相当性感。他呼吸落到谌冰耳侧,像拂过的低音,随即探指挠了挠谌冰的下颌。
……痒。
谌冰后倾。
萧致跟看猫似的,笑着靠近,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谢谢奖励,我一定加倍努力。”-
过了年以后,离开学越来越近。大概两三天前,朋友圈开始弥漫着一股恐惧的气息。尤其到了开学前一天,恐惧气氛更深。
伟子:[一杯茶,一包烟,一本快乐寒假写一天。]
傅航:[上辈子杀人,这辈子赶作业。]
杨飞鸿:[我尼玛今天就要挑战极限,仅用一天时间赶完寒假一个月的作业!铁子们,你说我能行吗——发布于凌晨四点。]
谌冰放行李箱到寝室后去教室报到,边走边低头看手机,刷这几天的动态。
进教室后还有人在赶,感觉命都快赶出来了,伴随着颤栗的“妈妈我写不完了!”的抽泣声,一边填写“ABCD”。
谌冰座位上也有人。
文伟边赶边撕,写一页往后撕一页,说:“这样就能少写一点儿了。”
“……”
沉默了两秒:“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教室里鸡飞狗跳,一个寒假不见,全聚在一堆闲聊。朱晓挺欠的,写完了作业就跟小媳妇似的挺起胸脯站他们面前,轻言细语说:“不要抄了嘛。”
“……”
“抄也抄不完,何况照着答案,老师一眼能看出来的。”
“……”
文伟直接推开椅子给他跪下,吼到声嘶力竭:“班长,我求你滚!滚啊!!”
谌冰没忍住唇角挑了点儿弧度。
文伟回头看见他,改变了单膝下跪的方向,嫉恶如仇道:“冰神,你也滚,求你了!”
“……”
谌冰后退,抬手扶了扶他胳膊:“不至于,不至于。”
他们吵吵闹闹,背后,管坤突然朝文伟使了个眼色。
文伟没发现,还沉浸在自己作业没写完的悲痛中,感觉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你们这些作业写完的人,能不能谦虚一点儿!去别的地方!不要打扰我赶作业!”
他视线模糊中,看到了谌冰身后高挑的身影。
“……”
萧致给挂在手臂间的黑色书包丢上桌面,回头时舌尖抵了下腮,明显含着一颗糖。他垂眼看着朝谌冰单膝及地的文伟,眼角眯窄,话里意味深长:“你干什么?”
“……”
文伟起身,拂了拂膝盖的灰尘:“没事儿,好久没见冰神,行个大礼。”
他速度极快地转移话题:“我继续赶作业。”
萧致侧头看了眼桌上凌乱的书册和答案:“还没写完?”
“……”
过于伤人。
文伟直勾勾看了他一会儿:“是的呢。”
“加油。”萧致抬手拍了拍他肩膀。
文伟继续赶作业。
他赶着赶着发现萧致没走,高挑的身影靠倚桌而立,垂眼看他继续写,一副闲得无聊想要故意找事的样子。
“……”
文伟张了张嘴,考虑到刚才的意外,只能忍气吞声。
过了会儿,耳边响起萧致漫不经心的声音。
“看到现在赶作业的你,我想起了曾经的我,也是没写完作业,空手坐在教室里,等着接受陆老师的雷霆怒火。”
“……”
“不过现在,时代变了。”萧致语气慢悠悠的,话锋一转,“学习好,就是这么安心。”
“……”
文伟心说我他妈——
够了够了。
您骚够了就赶紧走,赶紧走。
文伟起身做出“您请”的动作:“萧哥,刚才是我年轻不懂事,非常不好意思。您也积点儿德,赶紧走吧。”
听到这话萧致才罢休,朝自己座位过去:“那你加油。”
文伟拿着笔刚谈开了书册,前方萧致打开书包拿出全部的作业,清点书目后一部分先给谌冰检查,一部分递给朱晓。
窗边光线暗淡,玻璃倒映着教室里晃动的人影。
光影交错,文伟莫名想起了以前的萧致。
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文伟还记得高一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全班人数齐了就剩他一个人没来报道,打电话一问人在网吧。文伟摸过去找他,乌烟瘴气的角落,萧致窝在游戏椅里眉眼看不清晰,只能看见他嘴里叼那支烟的猩红色,随着吸滋燃,亮着光线,映出眼睑内阴沉散漫的眸色。
那时候萧致完全没把开学放在眼里,网吧出来又去烧烤店里喝酒,第二天理所应当地迟到。
到教室都快十点,他穿黑色卫衣,颈上挂着条十字架银链子,气色极差。眸子明显的下三白显得眼神乖戾又厌世,还充着红血丝,他往教室门上“哐当”一靠,旁若无人说了句“报告”,生物老师那老婆婆看见都不敢多说话。
当时文伟觉得,这位哥怎么能这么帅。
又他妈这么叛逆。
走到哪儿背后全是聚集的视线,说不清多少男女为他折腰,给他人生履历设计出了一百万个故事,冷漠又沧桑。当时文伟还没走进他的心,也感觉这人特别高冷。
但其实走进了发现挺好说话,性格利落,但就是心里好像藏着什么,有一块别人不能抵达的阴暗角落。
萧致那时的微信昵称都他妈叫“憎恨”。
不过现在明目张胆改成了“love冰”。
“……”
“哐当”一声响,萧致丢书给朱晓的声音把文伟思绪拉回现实。文伟摇了摇头,发现旁边管坤看了自己好一会儿:“你翻着英语答案在抄数学。”
“……”
文伟:“哎呀,不管了。”
管坤舔了下唇,继续说:“这是填空题,你写的ABC。”
“……”
文伟安静了好几秒。
他淡定地扫了一眼卷面,决定继续采用无视原则:“你不要管我的闲事。”
“……”
管坤嗤了声:“行吧,你他妈爱咋咋地。”
陆为民七点钟准备到教室,一个多月不见他剪了头俏丽的长发,堪堪遮住颅顶的秃头。他边说话,就边拨拉他汗湿的长发:“又见面了又见面了,感觉过个年,一个个都胖了不少。”
底下人撑着脑袋看他。
文伟还在赶作业,藏在抽屉底下,手指飞快挪动。
他这些小动作陆为民看得相当清楚,碍于刚开学聊起别的:“知道你们不乐意开学,我也不乐意,在家里天天打麻将不舒服么?不过大家都快高三了,应该紧张起来,以后考了大学有你们好玩儿的。就不要在我面前垮起张批脸,不开心了。”
文伟还在抄作业。
陆为民看他好几眼,拼命暗示,但文伟头也没抬,只能严肃道:“文伟,哎,你不要抄了——”
“……”
文伟抬头看他。
寒假作业这种东西,知道学生不会认真做,老师们也懒得检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陆为民反而被他吸引注意力,来回走走停停:“你们把语文试卷放在桌边,我随便看看。”
教室里猛然爆发出一阵“操!”
仇恨的目光纷纷转向文伟。
文伟:“……”
陆为民搓着手来来回回走,边看边皱眉,但又很温柔:“哎呀你们呀,真的是,写的什么东西。”
他走了一圈,拿起朱晓的试卷说:“看,班长就写完了。女生也比较认真,大部分完成了。”
萧致跟谌冰座位比较靠后,陆为民特意走过去,先给谌冰试卷拿起来,张开后转向全班:“看见没有?看见没有?谌冰的试卷,看看人家的排版,字迹工整,老师看着心情好,能不多给几分吗?”
检查完,就地拿了支红笔给他打了个大大的“优”,然后,注意到旁边的萧致。
“……”
萧致的试卷摊在桌面,他肩背散漫地靠向后桌,细长指间转着支笔,垂腕,笔往试卷上点了点,摆明等着陆为民检查。
相当自信。
陆为民乐了:“你也好好写作业了?”
“是的。”
陆为民检查,脸上的惊喜逐渐演变成感动,他以前一直以为让萧致好好写作业、乖乖上课是有生之年的奢望,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为了现实。
陆为民相当感慨,回头煽动地道:“同学们,都要向萧致学习!你看上个学期他学习本来不好,后期靠着努力,仅仅用了一个学期从倒数前十考到年级前三!班上第二!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
满教室寂静。
圆珠笔滑落桌面发出咔嚓一声响,萧致轻轻啧了声,侧头跟谌冰说:“给我夸得还不好意思了。”
谌冰:“……”
你他妈也会不好意思。
陆为民突然来了兴致:“哎,正好,过几天班会,我们请萧致同学讲一下他上学期的学习经验,大家都听听,争取一起进步。”
萧致:“?”
他漆黑眼底看向陆为民,说:“什么?”
“就你自己准备个一千字左右的稿子吧,讲讲你的学习方法,学习经验,如何从倒数一跃到年级前排……这些内容。”
闻言,全班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哈哈卧草萧哥,你居然能有分享学习经验的一天?”
“变了,时代真的变了。”
“……”
过于尴尬,萧致不乐意,但一时没来得及推拒,陆为民已经美滋滋出了教室。
萧致重新捞起桌上的笔,开始转,但转得不怎么稳。
傅航回头看见他,发出“噗”一声狂笑。
“……”
显而易见的看好戏。
萧致抬手,轻轻撞了撞谌冰的手臂,说:“这东西怎么写?”
谌冰正在翻新学期的课本内容,瞥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你学习经验丰富。”
谌冰“啪嗒”给书合上,懒得理他:“但我没考过倒数。”
“…………”
这活儿萧致就这么揽下了。
转眼到了周二班会,陆为民端着茶杯笑眯眯到教室,还特意抄了张小凳子坐在教室后排,像模像样拿了一册笔记本,随时准备记录。
“上去讲吧。”陆为民满脸期待。
教室里顿时一片掌声:“萧哥冲呀!”
“你是最棒的!”
全都在期待这位从不良校霸华丽转身为好学生的帅哥能讲出个一二三四。
萧致指间夹着笔记本,踢开凳子起身,在掌声中走上了讲台。他给笔记本放在讲台,低头看了好几秒,似乎在熟悉草稿词。
萧致今天还穿了校服,里面是件长袖的白T恤,袖口一层一层推到小臂,折了两折,露出瘦削手腕浮凸的青筋和线条。
比起以前懒得穿校服的狂放,现在可以说相当规矩了。
萧致拿支粉笔夹在指间,折断一半后在黑板画了个圈,中间写上“1”。
“从年级倒数逆袭到年级前排,基于我自己的经验,第一点是——”经过这几天的深思熟虑,萧致觉得答案显而易见。
“你要有一个能考年级第一的同桌。他必须要熟练掌握语数外理化生的所有基础知识和重难点知识以及考点。”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
随即,骤然爆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我靠我就知道他要骚!”
“不过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么一回事对吧?”
“必须要有大神带,对,没错,是这样。”
“……”
陆为民歪头听了几秒,感觉有点儿道理,但又觉得没什么道理。
谌冰放下了手里的笔。
“第二点,”萧致在黑板又画了个圈,“你的年级第一同桌必须有一颗强烈的带你飞的奋斗心。对你视如己出。你学习不好他比你还焦虑痛苦,学好了他比你还开心。”
谌冰:“……”
操。
这么说话就有点儿没意思了。
“然后第三点。”
萧致停顿了几秒,指间夹著书页翻了翻:“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底下屏息以待。
萧致笑了一声,字吐得清晰利落:“第三点,他说的话,要乖乖地听,乖乖地做。”
萧致说这话时还吊儿郎当的,手撑在讲桌微微倾身,俯瞰全班的动作居高临下,还沾着他以前混日子打架时的寒气和野性。
不过这话说得,却意外相当乖巧。
教室里理所应当地炸了。
“乖???萧哥你???怕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萧哥当年打架,校长的话都不听。”
“到底是何等魔力,竟然能让萧哥性格出现如此剧变?”
“……”
分不清教室里哄笑声更响还是尖叫声更响,所有目光全部汇集向九中的年级第一,魔力的正中心。
也就是谌冰。
教室外下着细雨,少年身影靠近窗户。谌冰目光一直落在书上,可算抬头,冷漠地对上了全班的视线。
“……”
“……”
都特么有病吧。
“不过,”萧致指尖夹著书页翻了翻,“现在我决定给大家分享分享我同桌给我制定的学习计划,日课表,周课表和月课表。”
接下来的时间萧致就差不多站在讲台,单手插校服裤兜里,拿着笔记本垂眸念台词。
“有什么不清楚,可以去问我同桌,”念完,萧致抬眼示意谌冰,发现他座位空着。
“我同桌呢?”
“萧哥,”文伟举手欲言又止道,“你的中国好同桌刚才一脸恶心地出去了。”
“……”
萧致这场学习分享会引起了轩然大波,不知道的以为他发骚,知道的都清楚这人就是爱秀。
班会下课,陆为民临走时说了句:“谌冰,萧致,你俩一会儿去教务处把照片补了,要贴在荣誉墙上。”
“……”
还有这出?
九中其实对学生的学习情况算是重视,只不过生源不好,力不从心。学校每学期都会专门把年级前十的照片贴在布告栏上,以供学渣同学们瞻仰。谌冰上学期开学了才来,所以没他的事儿;而萧致这次是倒数名次中杀出来的黑马,他俩光荣挤进前十,得去教务处补照片。
这种前十贴照片的办法据说是许铮建议的,说要利用学生们的自尊和骄傲,激励不断向前。
萧致撞撞谌冰的胳膊,说:“走了。”
高一高三年级都在补,队伍倒是不长,中间墙壁上挂着块蓝布。那摄影师看见谌冰和萧致,怔住了:“你们是?”
“高二补照片。”
“……”摄影师重新打量他俩的脸,惊讶地笑了,“你俩都长这样了学习还好?要不要人活了?”
萧致立刻说:“不至于。”
摄影师闲聊,问他:“你考多少啊?”
“532,年级第三。”
摄影师转向谌冰:“这位帅哥考五百几啊?”
萧致看了他一眼,说:“732,年级第一。”
摄影师:“…………”
九中学校差是出了名,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尊大神,摄影师怔了好几秒才笑道:“那你们这分数断层还挺厉害。”
他调整姿势,对着摄像头看了一眼:“说实话,你俩这照片出来,我感觉对其他同学可能是降维打击。”
过了会儿,她突然想起来:“你俩是第一和第三?”
“对,第一和第三。”
摄影师笑死:“那第二倒霉了。”
本来他不说还好,一说,萧致想起还有这么个人。第二是1班的男生,他觉得自己寒假减肥成功,一定要重新拍照片,所以这会儿也待在拍照的教室。
他缩在角落,从第一眼看见这俩帅哥进来就很尴尬了,这时候,不得已举了举手:“幸会,幸会。”
叫杨清风,以前的年级第一,在九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都眼熟。
萧致走近:“你第二啊?”
“对,”杨清风性格还不错,笑着说,“本来第一的,但自从谌同学来了以后,我已经记不得第一名是什么样子了。”
“可惜,”萧致挑眉,声音不带任何惋惜,“你很快也要忘记年级第二是什么样子了。”
杨清风:“……”
他表情复杂,想想还是继续刚才的事儿,指导修图师修图。杨清风仔细辨认谌冰和萧致的脸后,本来长相清朗一小伙儿,瞬间不自信了:“姐姐,麻烦脸再P小、P白一点儿,发际线也往前挪挪,垫垫鼻子。”
修图师:“……”
谌冰拍完准备走,被萧致勾着袖口拉过来,说:“看看。”
照片按名次排序,谌冰首位,杨清风二位,萧致三位。
修图小姐姐已经在尽量修了,但夹在谌冰和萧致之间,杨清风那脸怎么看怎么处于下风。
杨清风很是为自己的外貌担忧:“我靠,我以为我长得还可以,但这真不至于吧?我不至于这么磕碜吧?”
“……”
萧致也垂眼,看着这张大图。
他的注意力显然不是杨清风帅不帅,而是,单纯觉得这人夹在中间自己和谌冰中间,相当碍眼。
“不忍直视。
杨清风算看清了,开始思索,“我要怎么才能把自己P得更衬左右这两位?”
他在思考,萧致侧头,突然开口。
“想知道?我有建议。”
萧致这种有自知之明的帅哥,审美一向相当在线,杨清风顿时振奋:“请指教。”
萧致示意图片,抬了抬眉,眼底情绪散漫,还有些淡淡的敌意:“你可以给自己点一颗媒婆痣。”
杨清风:“?”
谌冰:“……”
操。
第62章 “要不要尝尝我这个的味道?”
杨清风哭笑不得,好在他心里有逼数:“早听说两位大佬基得很,看来名不虚传。”
他们高一时好学生比重和坏学生比重还分庭抗礼,该学习的学习,该打架的打架。萧致属于成天睡觉打架别人惹都不敢惹的那堆人,但谁知道高二谌冰横空出世,据说天天跟他互怼,不仅没打架,关系还越怼越亲密。
很神奇。
而且校霸硬生生被他掰成了九中的小学霸,或许这就是男人的友情吧。
萧致从P图照片上挪开视线,淡淡说了句:“也就是区区青梅竹马而已,光屁股就认识,他本来在一中当年级第一,非要转来找我,想跟我待一块儿。”
“……”
萧致话里刻意中透露出一丝不经意,似乎在暗示和泄露什么,类似甜蜜的烦恼。
谌冰抿唇,侧头看他。
就想看看他想怎么骚。
杨清风没想到他俩有这层关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没办法,”萧致笑了一下,眼底蒙着淡淡的阴影,话说的很轻佻,“我跟他,注定要一生一世在一起。”
谌冰:“……”
杨清风:“……”
或许,这就是男人的友情吧。
这张年级前十的大图贴在布告栏上,不过没让萧致操心,很快就有不知道哪个小朋友拿红笔在杨清风胸口绘出朵巨大的假花,特别标注这是证婚人或者司仪一类的职业。
就因为这张图,班上不少男生女生前来围观,纷纷表示“磕到了磕到了磕到了!”
“……”
说实话,要不是那朵假花的画工过于精湛,而萧致却手残,谌冰合理怀疑这一切都是萧致闲的没事自导自演。
——毕竟他有时候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第二周举行升旗仪式。
学校校园内回荡着集结铃声,这一次是全校三个年级一起开,学生穿过教学楼,慢慢往操场汇集。
傅航进校门时手里全拎着包子馒头粥,跟端着米饭边走边吃的文伟撞上了。
“唷,早。”
“你早。”文伟看他手里拎的东西,“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别他妈给你女朋友那群兄弟姐妹带早饭了,看你这么活着,累不累啊?”
傅航直摇头:“你不懂。”
“那还说自己不是舔狗。”
“……”
文伟话音刚落,被傅航一脚踹在屁股上。
打打闹闹到了教室,刚到门口萧致从里面出来了,他看了傅航一眼:“走了,还有五分钟。”
“等等!”
傅航溜达进教室先把早餐分配完毕,才拿了个馒头塞嘴里,往操场走。
升旗仪式总比上早自习好,至少不用闷在教室里看书。还没走近就听见高高低低一声呵斥:“那是哪个班?到现在了队列还没站整齐?”
许铮的声音。
谌冰往讲台瞟了一眼,他拿着话筒站在旗台边俯瞰底下,单手背在背后,腿跨开,看起来特别凶。
“叫你们走快点儿!升旗了!每次都有人迟到!迟到!”
靠近操场入口那一撮人小跑起来,文伟疑惑看表:“不还有三分钟吗?催命?”
但也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他们进了4班的队伍,排好,许铮声音跟打雷似的:“高三年级的排面还可以,站得比较整齐;高一年级那边看起来也不错,只有你们高二,看看自己怎么站的!”
陆为民在前面招手:“大家注意排整齐,不要交头接耳,聊天。”
“我们很整齐了啊!”
“莫名其妙。”
傅航翻了个巨真实的白眼。
许铮开始按照班级顺序检查排面是否整齐,走近4班时,不知道为什么特意停了好几秒,来来回回地瞪。
他抬手,往后面指了指:“那个长得高的,怎么站的?”
长得高。
前排同学纷纷调转回头。
“……”
谌冰察觉到目光,顿时有感觉被针对,随即看见杨飞鸿往内靠了靠,萧致问:“你说谁?”
谁没站好?
但许铮没开口,只是维持着一张臭脸,转头去看其他班级了。
……莫名其妙。
搞得4班全体不爽。
文伟悻悻道:“好大的官威。”
谌冰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没站在队伍内,感觉后排几个高个子全被针对了,大清早心情有一点点受损。
三分钟过后操场上各个班站得整整齐齐,准备升国旗,没想到入口传来骚动,这时候1班的同学才姗姗来迟。
这群人不仅姗姗来迟,几乎人手一本单词本,好像学业很繁忙,参加升旗仪式是拨冗相见、不得不浪费时间。
“……操。”
文伟刚才就不爽了,现在直接迷惑,“有这样的吗?我们全年级都来了,就等他们高二1班?教导主任是班主任就能享受这种待遇?”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刚才怎么瞪我们班来着?”
“……”
微微起了骚乱,陆为民在前排说:“安静。”
直到1班进了队伍,许铮才宣布升旗仪式正式开始。
结束,许铮组织解散班级,站旗台上看了半天,说:“高二1班先走。”
“……”
不用说,底下又开始骚动。
人纷纷走开,4班人冷眼旁观,过了会儿朱晓才回头说:“他们拿的是英语单词本,刚才领导讲话他们就在背单词。上学期期末考试,我们班英语平均分比1班高0.3,估计许铮很不爽。”
许铮肯定不爽,因为他是英语老师。
资历老,以前带过英语得奖的学生。而4班英语老师,陶梦,只是个入职两三年的年轻女性。
许铮从开学9起就没给过1班学生好脸,进教室给成绩表一砸:“你们现在真是了不起了!英语平均分居然比4班还低,低得多我还不说什么,就低他妈0.3!从现在开始给我背单词!天天背,下课都给我背,每天晚自习前十分钟我来听写!我就不信你们这0.3分拿不回来!”
总之特别残暴。
1班怨声载道。
——弱者无能,挥鞭向更弱的人。
1班学生的怨气只能转移到4班同学身上。本来上学期就有点儿小摩擦,这学期矛盾升级,演变成见面都得探身龇牙,互相鄙视,就差来一句rap。
开学没多久,班上弥漫着战斗气息。
初春天气升温,只穿校服已经不觉得寒冷,下课教室里吵吵闹闹,谌冰校服挽在小臂折了两折,纤尘不染,他垂眼坐座位上转笔,被前排吵得完全无法学习。
“哈?1班这群崽种。”
“不是我先骂,他们先骂的!——4班这群畜生。”
这场争吵莫名其妙转到了网络。
起因是1班班长发的一条企鹅动态,每个班彼此都有认识的人,转来转去,4班人就看见了。
“卧草,鉴不鉴呐鉴不鉴呐?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攻击我们班叭?”
杨飞鸿跟文伟脑袋挨脑袋,手指正在飞速打字。
他们跟1班几个冒进的喷子拉了讨论组,现在正在疯狂互相diss。
萧致指间夹着错题本,半倚墙壁,翻页时无意瞥了他们一眼:“要不然三次元面基打一架?”
“那不行,江湖规矩,只线上不线下。”
“……”
“这还是匿名讨论组,就为防止掉马。”
“……”
谌冰抿了抿唇,抬头,教室门口打打闹闹,朱晓拿着一张纸从外面进来,折断了支粉笔写着什么。
“……卧草,这几个人好能喷!我该怎么骂?!”文伟对着满屏的脏话,竟然一时词穷。
他旁边杨飞鸿站着出谋划策,思索半晌:“我们班经常网络跟人对线的有谁?”
安静了片刻。
傅航说:“我家许姐。”
“……你叫她过来,指导一下战况。”
傅航回头招了招手,许蔚给手机揣兜里,慢悠悠过来了。现在早春天,她穿着一身特别漂亮的制服JK,漆黑头发垂至肩膀,长得有点儿像伊藤润二恐怖漫画里的川上富江。
她瞟了眼:“你们有事?”
“这儿吵架吵不过。”文伟求助,
许蔚看了看他手机,嗤声:“废物。”
然后说:“讨论组,拉我。”
“好嘞。”
半晌,群里出现个粉红色的萝莉女头。
看到这个头像那一瞬间,大家就知道,这场骂战稳了。
青少年骂架的潜规则之一:头像越粉,骂人越狠。
许蔚光速开匿名后开启了剪贴板狂喷模式。她打字速度快,攻势极其猛烈,而且报复性极强,最擅长揪着对面的言语漏洞扩大事态,形成逻辑谬误,反逼对方至哑口无言。
“……”
半晌,群里逐渐安静。
文伟直接竖大拇指:“……妙啊!”
他们打打闹闹,讲台上朱晓终于写完了,回头弱弱地示意安静:“看见我写的东西没有?有个春季校园十佳歌手大赛,校运会闭幕上舞台唱歌那种,我们班有人参加吗?”
杨飞鸿一把抽过他手里的单子,低头看了几眼,随即揉成一坨垃圾:“别去,许铮是评委,肯定给我们班的同学打低分。”
“……那没事儿了。”
“怎么哪哪儿都有他?”
班上同学爱出风头的心思低,听到这话,本来可能有点儿兴趣,顿时心情扫地。
倒是朱晓看见杨飞鸿直接给宣传单揉了,轻轻“哎”声,重新拿回来:“别扔啊。”
“你要去啊?班长。”杨飞鸿问。
“……”
朱晓个头比较小,其貌不扬,说话也总是温柔斯文,他好像被杨飞鸿这句话给吓到了:“我……我不去啊……”
“哦。”
朱晓镇定地反问:“你去不去?”
“我不去。”
杨飞鸿摇头,没当回事儿,转头走了。
留下朱晓手指攥紧,盯着揉乱的宣传单半晌,温吞地给东西收到了校服兜里。
文伟见状戳了戳管坤的胳膊:“班长喜欢唱歌吗?”
“不知道。”
“……”
管坤对班长印象挺一般,班长心里只有学习,一般不怎么跟他们这种人接触,但学习又始终不算很好,而且是每次看到自己成绩表先被谌冰挤下了一名、又被萧致挤下了一名,会默默垂泪那种男人。
这事儿大家都没放在心里。
中午打铃,文伟一跃而起:“我先去点菜了,你们慢慢来。”
说完狂奔出了教室。
他所说的“你们”,仅仅指谌冰和萧致。
谌冰到九中入乡随俗很快,但唯一到现在还没有变化的地方是,他永远不会为干饭而奔跑。
他走路慢,萧致就得陪他慢。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他们先去占座位点好菜,差不多一切准备就绪,这俩大爷不慌不忙地来了,坐享其成。
校门外很热闹,天气也不错,阳光透过树叶间的嫩绿落到地面,铺下一层淡淡的光影。
早春,路边居然有卖冰淇淋的车子,那种移动的敞开后座车,里面放满五颜六色的果汁瓶罐,还有冰淇淋。
那地方围了不少的人,萧致瞟了眼,问:“要不要试试?”
难得出趟教室,悠闲之余谌冰点头:“行。”
估计买下来就几分钟,差不多够店里上菜。谌冰跟萧致过去排队。
“要不要给他们带?”谌冰想起来问。
“谁?”
“文伟他们。”谌冰总觉得不能吃独食。
萧致安静了几秒。
冰淇淋不好拿,萧致想了会儿,无所谓说:“那万一不好吃?我们先尝,帮他们试试味道。”
“……”
谌冰唇角牵了下:“行。”
冰淇淋有草莓、抹茶和酸奶三种口味,可以混合,谌冰就要了白色的酸奶口味,接过咬了一口。
“……这么冷。”
冰凉顺着牙齿融化到舌尖,相当冷,直接让谌冰皱了下眉。
萧致要的三种口味混合,跟谌冰往巷子里走,也尝了一下:“还行。”
其实谌冰有点儿不好意思。
总感觉拿冰淇淋在大马路上吃,非常少女。
“……”
他掠下眼皮,左右确认没人盯着自己,默默靠近又尝了一口。
这次送得很缓,尝到了酸奶初融时很香的奶味儿。
“这个……味道不错。”谌冰说。
萧致递过他手里的混合口味:“再试试抹茶和草莓?”
谌冰下意识否定:“算了。”
不过旁边也有拿着冰淇淋的女孩子,互相换了下口味尝试,特别自然。
谌冰又看了看萧致的冰淇淋。
他神色略为松动。
下一瞬间,浅色的眸底再次收紧,说:“算了。”
“……”
萧致好笑,朝他靠近了一些:“真的,试试。”
周围路人比较少,大部分分流到了别的小巷,或者这会儿忙着奔跑和干饭。
没什么人看见,萧致肩膀宽阔,身影遮挡住了周围的视线。
在他的再三诱惑下,谌冰探指,接过了萧致的混合口味冰淇淋。
冰淇淋刚从机器下来时顶端是扭曲的形状,不过明显被萧致咬掉了,留下一个浅浅的尖齿形状的咬痕。
另外两种口味最轻松的入口处就是咬痕附近,除此之外,比较难下口。
谌冰低头,唇角先碰到冰凉的冷气,接着才是湿润的冰激凌。
他咬完,递还萧致,点头:“还行。”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口却吃得有点儿热。
萧致垂眼,笑了笑,示意前方:“走了。”
“……”
谌冰应了声,回味着嘴里的味道,觉得确实……还挺甜。
到傅航家的店里,果不其然,他俩到了点的菜才做好。
三四个男生,似乎在盘东问西,讨论今天朱晓提的校园十佳歌手。对他们来说,学校难得就这么点儿乐子。
文伟戳戳傅航:“你去不去?我觉得你唱歌挺好听的。”
傅航:“你去不去?我觉得你唱歌也不错。”
“我那叫好听?你随便找个能发声的物体,随便敲两下,声音都比我悦耳。”文伟说。
“……”管坤一直闷着头没开腔,这时候看他,“既然有自知之明,平时去KTV还他妈老霸着麦?”
“……”
文伟当即跟他吵了起来。
“你唱歌也并非很动人吧?”
“……”管坤愣了下,“是啊,我又没像你,整天吹牛逼。”
“我没吹牛逼,我就是喜欢唱歌。你不也喜欢唱歌吗?你那个全民K歌每天更新一首,我刷到直接跳过,生怕一不小心点了播放,荼毒生灵。”
管坤:“……”
他俩边吵架吧,神色又很尴尬,好像生怕被揭穿什么。
萧致看了一会儿,思索着,挑眉道:“你俩,不会想参加吧?”
“……”
“……”
短暂的冷场中,文伟直接从椅子里跳起来:“哥哥,不至于不至于,我只是业余爱好,怎么可能去参加这种任由别人点评的歌唱活动呢?真不至于。”
管坤表情也相当微妙:“……我不去!”
这群男生其实就这样,对出风头的事情相当口是心非,哪怕馋出口水了也要一本正经说我没那个意思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萧致抬了抬眉,意味深长哦了声,没再说话。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
文伟舔了舔唇,继续补充:“我真的不想去,你想想,那种大赛,还要跟人家竞争名次,想想压力就很大。”
“我不去。”
“我真的不去。”
“……”
旁边傅航妈上菜,萧致顺手给张牙舞爪的他拽下来,说:“没人问你去不去。别废话,吃饭了。”
成功转移话题。
谌冰吃完饭没回寝室,而是直接去了教室。大部分同学住校,一般在寝室里睡午觉,教室里空荡荡没什么人。
谌冰到一点了就得睡午觉,摊在校服手臂撑着下颌趴在桌面,萧致坐下,也面向他趴了下来。
周围安安静静,只有目光交接。
“你睡了?”萧致问。
趴桌上侧头时的视野会变得很不一样,少年的眉眼近在咫尺,眼底垂着几缕漆黑的碎发,鼻梁挺直,说话时声音低得不行。
谌冰点头:“睡了。”
桌角放着厚厚一摞书,几乎遮挡住全部的视线,将桌子间形成隐秘的空间。
萧致靠近,气息落在他头发上,啾了啾:“睡吧。”
说完,闭眼:“我也睡会儿。”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谌冰开始喜欢和他待在教室做一样的事情。一起午睡,一起上课,一起吃饭。
光看着他,就觉得心里稳当当的。
谌冰闭眼,他睡觉时畏光,萧致刚才给教室里的灯暂时关掉了。
周围很安静,能听到萧致轻微的呼吸。
还有窗外远远的同学们的笑声和说话声,像安魂的催眠曲。
听到教室后面挂钟的“滴答”声才让谌冰想起医院的点滴,那些以前清晰的记忆,现在莫名变得很遥远了。
谌冰挪动着胳膊换了个姿态,小臂递到了温热的另一侧,应该是萧致的手。
“……”
谌冰没睁眼,不过下一瞬间,听到身旁萧致动作很轻地放下了手腕,随即,袖口一沉。
萧致轻轻牵了牵他的指尖-
谌冰睡觉比较准时,到半个小时几乎能自然醒。
他掠开眼皮,萧致还在沉睡中,手臂搭着下颌揉在干净的蓝色校服里,头发微微凌乱,薄薄的眼睑紧闭。
谌冰想了几秒,还是用笔轻轻点了点他手背。
“起了。”
“……”
有些沉的呼吸。
萧致好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觉醒,指节抵着太阳穴摁了两三秒,才勉强投出一点虚无又散漫的视线。
他起床气比较大。
每次谌冰都感觉如果换个人催他起床,估计会被揪着脖子扔到楼底,再丢张桌子砸得人尸骨无存。
“几点?”
“1:35。”
“……”
萧致安静了几秒,慢慢伸手,抓住谌冰的手后五指扣入其中。
“……”
谌冰指骨颤了下,但萧致没松开,垂着眼皮困恹恹地道:“让我充会儿电。”
谌冰没辙。
牵了五分钟,他松手,掌心泌出一层薄薄的汗。
不太舒服,谌冰去卫生间冲了冲水。
回来,正巧看见陶梦从走廊尽头过来:“来了?去抱下早上的作业。”
谌冰应声,办公室就在身旁,推了进去。
中午办公室除了老师一般没人,谌冰前脚刚进,却发现里面站着条高大的身影。
“……”
管坤直直看着他,明显是听到谌冰声音想跑,但跑不掉,现在表情相当精彩。
谌冰没想到能在办公室碰见他。
“……”
他跟管坤关系很普通,因为之前的过节,现在差不多点头之交。
管坤率先打破尴尬:“……你抱作业?”
谌冰:“嗯。”
“那冰神,你忙你的。”
谌冰到陶梦座位,不经意,看到了陆为民桌上压着的两张表。
《校园十佳歌手大赛报名表》。
一份写着“朱晓”。
一份写着“管坤”。
明显是想趁着中午没人偷偷放进来。
“……”
谌冰没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管坤神色极其尴尬,简直社死现场,连额头都蹦出青筋。就在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时,门外响起一声热情的呼喊。
“陶老师好。”
文伟的声音。
下一秒,办公室门被推开,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同时,谌冰和管坤眼睁睁看见,他手里也捏着一张报名表。
文伟声音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朱晓:我不去。
管坤:我不去。
文伟:我不去。
后来,不约而同相聚在办公室——
或许这就是口是心非的男人叭。
第63章 捉鬼。
背后陶梦进来了,扬眉;“哟,还挺热闹。”
并不热闹。
办公室内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尴尬,尤其文伟和管坤对视后,神色类似于互相受到了对方的背叛。
这种需要换个城市开始新生活的社死现场谌冰不想参与,抱着本子准备出门,被文伟一把拽了回来。
他的力道,类似于垂死挣扎:“冰神,求你件事儿。”
谌冰:“?”
文伟恳请道:“不要把我参赛的事情说出去。”
“……”
为什么不要说出去,很好理解。班上全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到时候这几个人参赛指不定全班敲锣打鼓恭送他们出行。得奖了还好,不得奖,就很丢脸。
文伟卑微地说:“我只想默默地参赛,默默地被淘汰。”
“……”
旁边管坤附和:“我也是。”
两个人都是相当悲壮的口吻。
他俩没自信,谌冰不多说:“加油。”
他回教室发作业,门外,就看见文伟搂着管坤的肩膀往别处走,明显要就说好了不去却在办公室相遇的事情讨个说法。
没多久,两个人若无其事回来了,到座位还互相“您请坐”“您坐”,然后坐下开始转笔。
他俩不愿丢脸,谌冰也懒得说。陶梦进来布置了一套试卷,晚自习没写完,说让回寝室继续写。
题目比较难,开着视频让萧致写,谌冰给丢下句“我去洗漱,回来检查”,去了卫生间。
九中男寝的卫生间统一在楼道尽头,谌冰去的时候人多,他赶时间,到了巷道尽头的那一排淋浴间。不清楚是装修还是历史遗留问题,每个学校都有鬼怪传说,九中男寝也不例外。
谌冰去的那排就是九中男寝有名的“不可说区”,据说某同学12点洗澡发现蓬头喷的是血;明明在寝室午睡,醒来却发现拿着条红内裤在搓;时常听见有人诡异的笑声之类的诡异传闻,多不胜数。
生以,这一排除了十分拥挤,平时很少有人来。
但谌冰不在意,他到隔间拉帘子脱了衣服。
周围安静,水卡插到卡槽里,等了几秒后冒出了热水。
热水流到颈后,响起淅淅沥沥的声音。谌冰就冲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隐隐约约响起呕哑嘲哳的声音。
那声音比较轻,隔了几间,并非近在耳侧。
本来听见声音没什么,但实在过于难听,谌冰无意留了个神儿。
“呜啊——”突然拔高的音量,确实有人没错。
“……”
谌冰探指抽出水卡。
他想听听这他妈谁,但随着蓬头停止出水周围陷入安静,那阵奇怪的声音也消失了。
谌冰等了几秒,门外响起新的声音,大概三四个男生说说笑笑各自找了位置刷卡洗澡。
然后谌冰没再听见这个动静。
……有点儿奇怪的体验。
但谌冰没太当回事儿,洗完澡回寝室,随便找了件外套披上,坐回椅子。
视频一直开着,摄像头内是萧致的半张脸,他指尖握笔在试卷上勾勾画画,不过外放里却流露出一种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说不清是在唱还是在rap,听得出来是文伟的音色,起伏不定,偶尔还他妈来个效果极其爆炸的低音炮。
谌冰眉头直拧起来:“听什么?”
“……”
萧致抬眸,表情跟谌冰差不多。
“完形填空写完了?”谌冰问。
萧致说:“没有。”
谌冰刚想问两句,萧致承受着扬声器里的神鬼莫辩的歌喉,舔了下唇,说:“我现在什么都干不了,被瘟住了。”
谌冰:“?”
“文伟不知道抽什么疯,刚才把他K歌里私密歌曲全翻出来,一口气分享给我十几首,让我听听好不好听。”
“……”
谌冰心里明白了,估计还是文伟参加校园十佳歌手的事儿,而萧致唱歌好听,正在疯狂寻求他的认同感。
谌冰问:“那你觉得怎么样?”
萧致回答言简意赅:“难听。”
“……”
谌冰拿笔转了会儿,对这种事不知道怎么评价,说:“写作业吧。”
第二天一早去教室。
教室里东奔西跑吵吵嚷嚷,谌冰清点试卷发了少了几张,记下名字转头去了办公室。他不像其他课代表那么仁慈且批话多,谁不交他也不等,给的时间到了就收,生以到他时作业总交得特别快。
回来,听见几个男生凑在一块儿聊天。
“知道吗?昨天402,有人说闹鬼了。”
“闹什么鬼???”
“就闹鬼啊,那种穿白衣服飘来飘去的。”
“……你说具体点儿。”
“具体我他妈又不知道!那不是我们班的,就早自习在楼梯间听见说。”
“……”
谌冰侧头看了一眼,回到座位抬腿勾开凳子。萧致斜身靠在墙壁上,校服拉链拉得有点儿低,露出喉结下清瘦的锁骨。他单手撑着侧耳睡觉,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眼底蒙着淡淡的阴影。
“怎么了?”谌冰问。
“没事儿。”
萧致稍微坐正,半垂着眼皮,还没太彻底清醒:“昨晚没睡好。”
以前萧致是熬夜选手,属于作息相当不规律,第二天能不能正常上学全看缘分那种,不过从跟着谌冰开始朝六晚十二的生活后,睡眠基本满足,每天上课精神都不错。
现在居然说没睡好。
谌冰挑了下眉:“怎么回事儿?”
“真的没事,”萧致舔了下唇,眼底情绪漫然,好像他自己也觉得很迷,“昨晚听文伟唱的歌,睡觉做噩梦了。”
谌冰:“…………”
昨晚接受他“难看”评价的文伟转身,明显昨晚不服,现在也很不服:“萧哥,你做噩梦不能怪到我头上,没有这个道理。”
萧致瞟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哦。伤害了你,真不好意思啊。”
“……”文伟憋着气,欲言又止。
他隐隐想说什么,但又闭嘴,相当委屈地哼了一声,回头继续在草稿纸上背单词。
“……”
谌冰心说这都什么事儿。
刚开学比较清闲,晚自习课后教室里鸡飞狗跳,互相吵吵着回寝室,萧致抬手勾了勾谌冰的手指:“出门吃点儿东西。”
“好。”
之前萧致单独约谌冰出去时,管坤总跟怨妇似的盯着他,好像被抛弃了,不过现在懂事以后就很自觉地跟文伟回寝室。
校门外热热闹闹,靠近十字路口的奶茶店也开张了,进去一人点了杯果汁饮料。
谌冰一般陪萧致走一会儿,因为他住校,两个人在一起待不了多久。
萧致问:“要不要来我家?”
“算了,”谌冰说,“一个寒假,墙上用水泥插了玻璃片,翻不出来。”
“……”萧致笑了,声音懒懒的,“是吗。”
他俩走到再下面一个十字路口时又回来,以前谌冰不理解情侣为什么总爱一起轧马路,现在才觉得,放学了能跟萧致多待一会儿就很快乐。
重新回到校门口差不多十点半,萧致给手里的空纸杯丢进了垃圾桶,说:“走了,明天见。”
最后一排公交车准点而来。
“明天见。”
谌冰看着他上车,转身回了寝室。
学校十点半洗澡时人特别多,洗澡还要排队,谌冰一般掐在断热水前十分钟的11:20过去。
这次,谌冰进最里侧的淋浴间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阵诡异的声音。
淋浴间一共十排,依然没有几个人,不过最里侧的一层帘布却搭着,似乎有人,但却没听见水声。
谌冰取出水卡,放到卡槽。
热水的声音淅淅沥沥席卷隔间,隐隐约约,谌冰又听到了那阵断断续续的嘶声。
“……”
不过等谌冰停水,声音却适时地停止。
确认自己没听错、应该也不是哪个歌神边洗澡边唱歌后,谌冰问:“谁?”
周围寂静。
没人回答。
谌冰拿起放在挂钩上的衣服,勾着领口从身上套下来,随即掀开帘子出了隔间。
左手边也有个男生出来了,应该是隔壁班的,听到了那阵声音,跟谌冰面面相觑。
“兄弟,你也听到了?”
“……”
声音是从右边传来的,谌冰上前两步,发现帘子不知何时拉开,里面空无一物。
那男生瘦伶伶的,吓坏了,脸有点儿白:“我靠,我没听见有人出去啊?”
“……”
莫名其妙。
谌冰指间抓着帘子,攥紧,随即又放下去。
他回寝室,文伟跟周放在那儿打游戏,谌冰刚进去水晶就爆了,一阵嚎啕。
“我靠,你手好黑啊!”周放心态崩溃,“三连跪,能不能给条活路?我就不该和你开黑。”
“……”文伟感觉自己怪冤的,“是不是输不起?”
他俩吵吵闹闹后,又开了一局。
谌冰低头转着手机,指尖在屏幕唤醒几次。屏幕上沾着水纹,他刚洗完澡头发潮湿,颈上随便搭了条干燥的毛巾,随手擦拭着,边跟萧致打字。
CB:[知道男寝走廊尽头的淋浴室吗?]
萧z:[嗯?]
CB:[里面好像有个神经病。]
萧z:[……?]
仔细说感觉有点儿幼稚,何况比起鬼神,谌冰还是更相信科学,包括自己可能是时空无意扭曲的产物,而不是灵魂穿越。
他思索这一会儿,对面萧致被他挑起了兴趣。
萧z:[会不会是藏在淋浴间的猥琐男,看过《熔炉》吗?就你洗澡,洗着洗着,突然发现门板上头有个秃头男人一直盯着你。]
萧z:[什么神经病?长什么样子?]
萧致反而聊开了。
“……”垂眼看了几秒他发的话,谌冰感觉特别没意思,擦着头发继续打字。
CB:[算了没事。]
聊天框安静了几秒。
萧z:[知不知道你这种说话只说一半的行为很不好。]
谌冰只是随口一说,何况校园传闻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事情,细说感觉没劲儿。
CB:[背单词吧。]
“……”
成功转移话题。
谌冰感觉自己晚上去洗澡碰见这种动静是小概率事件,可能碰巧某同学有事儿在隔间解决,不足以说明什么,没想到第二天全班开始传。
在食堂吃早饭,碰见杨飞鸿,他端着盘子打了个招呼。
坐下后开始扯:“知不知道?这几天淋浴间闹鬼?”
文伟夹着包子:“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室友去洗澡,听到里面有人叫喊,鬼叫似的,特别凄厉——”作为学生,平时难得找点儿乐子,杨飞鸿说得唾沫横飞,“不仅听见声音,他说他还看见个红色的血迹,挂在墙上,转眼看又没了。”
“卧草。”文伟表示震惊。
谌冰咬着豆浆吸管,掠开眼皮看他俩。
杨飞鸿直管吹,文伟直管“卧草!”
旁边管坤不爱说话,就听他俩扯淡,表情十分复杂:“还鬼,还红衣服,还沾血,没十年脑淤血不会相信这种屁话。”
“那万一呢?”文伟反驳他,“我们学校以前是火葬场,修男寝时下面挖出了十具棺材,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那你为什么知道?”管坤说,“是不是顺便把你挖出来了?二十一世纪,这是要封建余孽复活,我他妈笑死。”
“……”
管坤性格就这样,爱泼冷水,文伟没理他,扒拉扒拉杨飞鸿的胳膊:“你继续。”
杨飞鸿还是刚才顺道听室友一说,现在嘴里没词儿:“反正很恐怖,我们最近别去里面洗澡了。”
少年人的好奇心是无穷的,文伟喝完了粥,提议:“要不要今晚去捉鬼?”
管坤:“?”
杨飞鸿:“啊这。”
文伟:“我说真的,你怕了吗?”
杨飞鸿面露犹豫:“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就我俩,单枪匹马?我妈以前给我算过命,说我八字弱,遇到鬼就走不出来了。”
“……”
他俩开始商量这么捉鬼。
谌冰一开始都没相信这是真的,看了他俩一会儿人,觉得捉一捉也好,至少找到这个神经病。
文伟制定了作战计划:“到时候我们就藏在隔间拉上帘子不说话,等着对方先说话——这样应该不会发生我们一出声鬼就跑了的情况。”
杨飞鸿:“行吧,我再找几个阳气重的猛男镇镇场子。”
这个猛男,是谁自不必说。
萧致进教室时手里拿着瓶给谌冰带的酸奶,干净的蓝白校服堪堪拉到锁骨,垂眼刚到座位,就看见一群男人对他虎视眈眈。
杨飞鸿说清来龙去脉,邀请道:“萧哥,要不要加入我们的捉鬼事业?”
萧致给酸奶推到谌冰面前,说:“无不无聊?”
“没无聊,真的有鬼!真的有鬼!”杨飞鸿拼命晃动他的桌子。
管坤看了他俩一会儿,欲言又止,说:“你们真的傻逼。”
但他声音直接被无视了。
一行人哀求了好半天,萧致坐在位子上转笔,不为所动:“不好意思,真没空。”
“淦!”杨飞鸿恼恨。
文伟失望后重新振作:“鲁迅先生说过: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萧哥不来也没事儿,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
“……”
谌冰听到这儿,心说你还知道牛羊才成群结队。
文伟不是牛羊,只是一头牛马罢了,晚上走到楼梯间还在打气:“没事儿,萧哥不来真没事儿,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
但下一瞬间,真要过去了,又嘤嘤嘤地找左右拉人:“冰神,要不要一起?”
谌冰看了一天的热闹,看到他们的反复无常,也看透了少年人的软弱无力,叹气:“走吧,一起。”
不过,等谌冰站在卫生间时,穿着严严实实,手里还被塞了条据说开过光的玉佛时,突然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答应这傻逼。
手里屏幕亮了亮。
刚才的建群,叫“捉鬼特工队”。消息正在刷新。
伟子:[它一般多久出现?OVER]
鸿哥:[根据线人消息,一般在临近十一点半到十二点这个区间。OVER]
伟子:[收到。]
谌冰舔了下唇,看见了萧致的消息。
萧z:[抓到了吗?]
伟子:[没有,在努力。]
萧z:[加油。]
看起来很像看热闹。
但文伟不觉得,他沉浸在捉鬼的惊恐中。
伟子:[我后背开始发凉了,隐隐约约嗅到血腥味儿,周围阴风阵阵。]
伟子:[好害怕,你说我们一会儿会不会看见一张血盆大口,喉管肿胀,声带破损,发出喳喳的声音?]
伟子:[因为我感觉人的声音不至于这么可怕。]
手机消息重新跳动。
管坤:[……]
管坤:[你他妈有病吧?!!!]
管坤:[捉不到的,赶紧回来!]
文伟没理他。
伟子:[你少说风凉话。]
管坤:[……]
谌冰就盯着屏幕,看他俩吵架。
不过比较神奇的是,不知道这个“鬼”是不是预料到了什么,一直等到宿管阿姨查寝都没什么动静。
“……怪了。”从淋浴间出来,文伟打着胆子掀开帘布全部看了一圈,发出世贤の疑问,“怎么不出现了呢?”
杨飞鸿左右张望,也感觉奇怪:“据说以前每晚这个点儿都有。”
听到不远处阿姨的催促,谌冰说:“走了。”
这件事不了了之。
谌冰回寝室,萧致发来了消息,风言风语的。
萧z:[淋浴间冷不冷?]
CB:[冷。]
萧z:[生以闲的没事儿跟他们去捉鬼?]
CB: [(o_ _)]
萧z:[……还撒娇?]
谌冰垂眸看着屏幕,笑了一会儿。
这事儿说来真的挺复杂,毕竟谌冰也听见了,他挺好奇右边的淋浴间里到底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但这个过程,仔细说确实特别特别幼稚。
有点儿分不清自己为什么穿着件T恤就跟去吹冷风了,谌冰躺回枕头,按着手机打字。
CB:[没。]
萧z:[今天没抓到,明天还去不去?]
CB:[不一定。]
萧致发了个锤他头的表情包。
谌冰也发表情锤他。
总之互相捶,从“面对疾风吧”复古到“我先让你跑49米”再到“老子掐死你龟儿”,发完谌冰看着手机上一排low图直笑,打字。
CB:[停。]
萧z:[停停停,我就说一句,你别被这傻逼带傻了。]
CB:[……滚。]
没多聊,谌冰看了下时间,慢慢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晚安。”
窗外天光暗淡,隔壁床文伟开始打游戏。
卫生间闹鬼的事情没这么容易过,整整一周越演越烈,简直演变成了九中的异闻传说。
不过自从他们在淋浴间待了一晚上后,倒是再也没有人说过卫生间闹鬼,但地点,慢慢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九中大群里天天讨论。
[我靠,我最近不是减肥吗?晚自习后去操场夜跑,看到一条鬼影子,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
[……?我在操场倒没发现,但我前天心情不好去小树林散心,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我前几天失恋,心情不好去天台偷偷哭泣,也听到声音了!]
[我们学校怕不是异性生物攻占了?]
……相当的人心惶惶。
难得周六下午,放一天假。
刚下课,文伟吆五喝六:“出去吃饭?”
“走。”萧致简单懂啊。
这群男生一般周六下午都去聚餐,不过管坤似乎心情不好,闷头闷脑:“我不去。”
萧致:“嗯?”
“我回寝室。”说完,收拾书包往教室外走。
文伟看他的背影,若有生思:“我坤哥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
萧致偏过视线:“怎么了?”
“不知道啊。”文伟皱眉思索,“青春期的烦恼?”
“……”
男人哪里懂男人的心?半天没猜出结果,吃饭时聊天话题又围绕着这几天的灵异事件,明明有好几个人听到类似的声音,但偏偏都没捉到人,这就很诡异。
文伟搭着筷子,有点儿无力:“萧哥,不然今晚你也在寝室待着?”
萧致静了两秒,说:“也行。”
其实他也有些好奇。
“该怪声最近出现的地方是天台,要不然一会儿我们去天台看看?”文伟翻出手机查看聊天记录,“如果不能解开这怪声之迷,我感觉人生都失去了方向。”
谌冰虽然没明说,但隐约也有这种感觉。
回到寝室是晚上十点左右。
通往天台的楼道漆黑,文伟手里抄了条拖把,竖起手指冲背后轻轻嘘了一声:“我们别吵。”
他架势十足,稳住下盘,手臂的肌肉隐隐鼓起,感觉如果情况有变真的能跟对方拼刺刀那种。
萧致踹他屁股:“赶紧走。”
“……”
哪有什么鬼,最多是装神弄鬼。
天台本来上了锁,但被一些比较皮的男生掰断了,平时闲的没事就有不良少年上去抽烟,不过最近因为怪声传闻,天台的氛围凄凉了不少。
沿着楼梯往上走,水泥台阶被鞋面蹭出轻轻的动静,文伟握紧了手里的拖把,踩到天台生出青苔的地面。
随着凉风,隐隐传来断续的嗓音。
“呜~呜~~~~”
文伟顿时往后一退,面色扭曲,转向萧致塞过了拖把,拼命眼神示意——
萧哥,不然,还是你来?
“……”
萧致推开他,没要拖把,手指搭着铁门走上了天台。
周围没有灯火,能看见楼群垂落下来的阴影,连绵中,隐隐站着一道高大的背影。
对方显然是个男的。
脸部发光,估计拿着手机。
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这声音怎么形容呢,感觉像是低音炮掐着嗓子飙高音,飙到灵魂撕裂——
而且音准非常差,唱得五音不全,但又相当努力。
萧致往前走。
背影逐渐清晰。
“咔嚓——”
萧致无意踩到了地上滚落的易拉罐。
身影转过来,有点儿惊慌失措,一阵手机电筒的强光照过来,萧致抬手遮了下眼睛,先听到对面的声音。
“萧哥?”
作者有话要说:
管坤:我他妈就偷偷摸摸练首歌我惹谁了QAQ
第64章 要脑婆亲亲才能继续解题。
管坤的声音。
全场寂静下来,人影手机的光线转向另一侧,身影逐渐清晰,就见管坤一脸忧郁地站着,明显被他们的到来冒犯到了。
安静四五秒。
文伟发出一声操:“特么是你啊?搞这么久学校这闹的不是鬼,闹的是你?”
这话说得,管坤瞪他,瞪得目眦欲裂:“我闹你妈,我他妈就想找个地方练歌!你们是不是他妈畜生?从淋浴间追到操场再追到天台,有完没完?”
“……”
明白怎么回事了。
管坤唱歌太难听,被误认为是鬼叫。
有点好笑。
但是……刚才近在咫尺,谌冰有那么一瞬间确实以为天台上藏着怪兽。
哄笑中,文伟走近揽他的胳膊,拍了拍:“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坤哥啊,在下有一个小小的建议,既然音色条件不是很好,那你也不要极限挑战选这种疯狂炫技的歌曲。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就是有可能你炫技炫不出来,会很尴尬——”
旁边,萧致眉眼微沉,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练什么歌?”
“……”
管坤抬手甩开狗皮膏药似的文伟。他维持着倔强的表情,过了两三秒,说:“我报名参加了校园十佳歌手。”
文伟见势不妙,表情慌张,正打算冲管坤打眼色暗示什么,下一秒被管坤牵过了胳膊:“他也报名了。”
文伟:“……”
萧致:“……”
前两天文伟莫名其妙给他发一大堆音频,说什么“妈妈不在家,深夜寂寞,帅哥,欣赏优美歌喉吗?”然后发一堆萧致听了做噩梦的东西。
一切,此时都解释得通了。
萧致看了他们一会儿,文伟跟管坤面色尴尬,宛如两位壮汉被发现喜欢穿裙子,就杵着接受萧致的嘲讽时,但萧致只是漫不经心应了声:“这样。”
他拿着手机,到旁边废弃桌椅横杂的墙边抄了根还算干净的凳子坐下,说:“那你俩练,我听听。”
说完,萧致朝谌冰勾手指:“过来坐,一起听。”
“……”
没有预想中的尴尬。
顶楼天色黯淡,五六条少年的身影。杨飞鸿也挠着头发过来,若无其事:“对,你们继续练歌。”
一切似乎无事发生,萧致拿纸巾替谌冰拂去凳子上的灰尘,说:“既然喜欢,就光明正大的唱,怕什么?”
怕什么?
没什么好怕的。
“唱得再难听,老子还不是得听?”萧致说,自信一点,兄弟。”
安静中,管坤拿着手机,眉眼阴影层层,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文伟还是笑嘻嘻:“我一直很自信。”
他被管坤拽过去,两个人总算讨论起来了:“你选的什么歌?”
“《惊雷》,你呢?”
“《隐形的翅膀》。”
“……”
安静了两秒,文伟说:“挺好的,你这首歌大家耳熟能详,可能比较容易拿高分。”
就硬夸。还瞬间给管坤夸懵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是吗?”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后道,“其实,你选的歌也很不错,很适合你的性格。”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
天台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远处的球场传来投篮命中后的欢呼,顶楼一片漆黑,看不见星星,只有几条被拉的很长的身影。
文伟对管坤指指点点,两人从先前的互相欣赏转变成了互喷。他俩吵架时停下了歌喉,谌冰总算松了口气,往旁边让让,寒意被风吹到校服的袖子里。
萧致侧头:“冷吗?”
谌冰:“还行。”
话音刚落,萧致手探来轻轻握住了他的五指。修长的指节轻松叉入,掌心微烫,压在他手背。
萧致往前侧身,其实没能挡住多少,但天台风大,还是起到了一点点的效果。
谌冰轻轻拉他袖子:“他俩还要练多久?”
萧致想了几秒:“按练好来说,起码还要练十年。”
“……”
“不过看他俩的矛盾,估计也就一会儿。”
他说一会儿还真就一会儿,管坤跟文伟的互喷逐渐转变成了动手动脚。文伟比较弱,打不过他,边摆着手后退边说:“我靠,不然别唱了!你再动手?”
管坤没动手,就冷笑:“少逼逼,我这次排名必比你高。”
“那不一定。”
“舞台见。”
“舞台见就舞台见。”文伟一头晦气,“不练了,好心好意给建议你不听,到时候第一轮就被淘汰了别找我哭。”
“……”
管坤骂了句操迈步上前要拽他衣领,文伟见势不妙撒腿沿楼梯狂奔。这俩跑下去,跟着一个劝架劝得口干舌燥的杨飞鸿。
天台上眼看空了下来。
萧致指尖蹭了蹭谌冰的手腕:“走吧。”
指尖无意触碰在一起。
没两秒,萧致反手给他牵住了。
靠近门口时光线比较暗,有摄像头的死角,刚走近时萧致回头,探手捏着谌冰的下颌,动作极快地在他唇上舔了一下。
舔完,他笑着转了回去。
“……”
身影倏忽靠拢时的余温还在脸侧,谌冰扯了下唇,压着眼角看他,简直觉得没办法。
萧致似乎还挺喜欢这样。
法外狂徒。
疯狂试探。
往楼底下走,谌冰问:“你还回不回去?”
“十一点,”萧致看表后说,“不回去了。”
“那萧若?”
“王姨陪她睡。”
谌冰点头:“行吧。”
周六晚大部分人都回去了,过道上人不多,所以显得谌冰寝室门前的打闹特别显眼。管坤在砸门,但门紧闭着,里面传来一阵嚣张的狂笑:“打不到吧?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强大!啦啦啦啦啦——”
管坤盯着门,简直被他欠得骨缝发痒,抬腿一脚踹门。
“哐当”一声,狂笑戛然而止,门洞开,文伟露出惊恐的表情。
他秒变了口吻:“好兄弟,错了错了错了,你唱歌特别好听!”
管坤抓着他衣领,将人摁翻在地。
“……”
谌冰和萧致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在地上扭动成一团,互相胳膊压着胳膊,大腿压着大腿,看起来似乎要拼个你死我活。
文伟只能求助萧致:“……萧哥,帮帮忙。”
萧致没看见似的,若无其事从旁跨过去,到了谌冰的座位:“今晚怎么睡?”
谌冰也绕过去:“有张床空着,你自己铺。”
“……我特意在这儿留宿,你就让我睡别的床?”萧致顿了几秒,转头看他,话里意有所指。
“……”
谌冰被他这句话给骚到了。
不仅他,在旁边打架的管坤巴掌还压在文伟脸上,见势要吃狗粮立刻放弃打斗,松手爬起身,赶在长针眼前离开了寝室。
文伟整理头发,懂事地问:“我也要走吗?”
萧致不语。
文伟懂了:“行,我去和小坤子睡。”
说完,调头出了门。
“……”
谌冰冷眼旁观,没忍住抿了下唇,说:“真有你的。”
萧致唇角挑了点儿弧度,到门口落锁,回来径直走向了谌冰的床。
窗外能看见对面食堂和正在修建中的建筑楼,漆黑中影子若隐若现,树叶被风吹过,响起沙沙的声响。
要下雨了。
谌冰关上窗户,走回床头时萧致已经脱下了校服外套,他里面是件白色的宽松T恤,抓过谌冰的枕头靠在床头,压着躺了下去。
这骚东西,没有任何羞耻心,接着朝谌冰敞开了怀抱。
“来,刚给小少爷暖好床。”
谌冰真被这话欠到了,上前就掐他:“暖床是吧?”
他本意想掐萧致的颈部,手刚伸过去反被他拉过手腕,转眼之间高低调转,谌冰倒回床上时用手肘轻轻抵住床头,但没想到压到了萧致的小腹。
他轻轻“嘶”了声,也没觉得疼似的,刚逮住谌冰就给他按到了枕头里,凑近一阵毫无章法的亲吻,从耳侧亲到唇角。
“……你不疼吗?”谌冰伸手碰他腹部。触感很硬,有线条起伏的肌肉。
“不疼,没事儿。”
萧致答得很敷衍。
他说完,在谌冰白净的眼尾亲了亲。
“……”
谌冰真没话说了,让他特别来劲儿地亲了会儿,赶在气喘吁吁前先把萧致摸到T恤底的手拽了出去。
谌冰眼睛色素淡,看着他,话显得很冷漠:“这是寝室,别搞得我以后不能再正视这地方。”
“……行。”
萧致松手,换了个姿势躺好,慢慢平复气息。
寝室床比较窄,两个人靠在一起比较挤,但周围冷,这么挤着却分外的温暖。
谌冰头枕在他手臂底下,感觉他稍微往前伸了伸,随后看表:“现在睡了?”
快十一点半。
不知怎么,两个人都没有睡意。
萧致拿手机:“要不要玩两把游戏?”
谌冰:“嗯?”
他说的是那种减压弱智游戏,开心消消乐。
两个人一起玩儿,眼疾手快,积分会高很多。打了没到两分钟寝室断电,四周陷入了漆黑。
他俩你一盘,我一盘,比分高。
萧致笑了:“你怎么回事儿?每次比我低几千?”
“……”谌冰盯着屏幕,随手点击,“不知道。”
萧致帮他在屏幕点了一下:“可以让同种颜色多凑一些,再消去,分数会成倍增长。”
“还能这样?”
“当然能这样,”萧致凑近屏幕看了会儿,“我消小的。一会儿凑出一个大的,让你点。”
“……”
有这么公然帮对手的吗?
谌冰没忍住看他,不过萧致对这种胜负完全没放在心上,挺仔细地帮谌冰挑了快50秒的边边角角,最后凑出中间一整排的绿色,功成身退:“你点。”
谌冰点了点。
屏幕映亮,积分翻倍,比萧致上把还高了一千多。
谌冰好笑:“你帮我对付你,比自己玩儿还走心?”
“是你玩得好,我愿赌服输。”萧致声音平淡,完全听不出夸人痕迹。
“……”
谌冰侧头,感觉脊梁有些不舒服,慢慢调整为更加合适的姿势。
他拱到萧致怀里,想着会不会压着他,不过萧致自然地抬臂给他揽了过去。
呼吸挨着呼吸,心跳彼此迎合。
萧致指尖轻敲屏幕:“你自己来一次。”
谌冰找到方法,点着色彩各异的方块,消去小面积后凑成大面积,轻轻一点。
biubiu~分数蹭蹭蹭往上涨。
萧致完全看不出表演痕迹地夸奖他:“比起我稍有逊色,但进步相当快了。”
“……”谌冰好笑,递回了手机。
还真就越玩儿越精神,玩到睡意全无,萧致扬了下眉:“看电影?”
“看什么?”
“半夜气氛这么好,不看鬼片可惜了。”
“……”
萧致到视频网站找了部鬼片,专门讲学生寝室闹鬼的,那学校背景跟九中如出一辙,到周六晚了也是男生寝室空无一人,只有几位艺高人胆大的男高中生和一缕冤魂。
总之讲的是男高中生撞鬼,不仅不畏惧,还帮忙解开前尘往事的故事。恐怖还算恐怖,场面比较血腥,到回忆冤魂生前的故事时,有一段小小的杀戮画面。
谌冰不怎么想看,阖着眼皮,偏头拱到了萧致颈窝处。
他头发色泽较浅,偏为细软,轻轻蹭动着颈间,好像一只骨碌碌黏着主人睡觉的小猫咪。
“怕了?”萧致问。
谌冰:“没有,不想看。”
“好。”
萧致没多问,调低了屏幕亮度,等过了这一段才说,“过了。”
谌冰重新睁开眼。
他跟萧致靠这么近其实不太容易睡着,身体比较敏感,但注意力被娱乐项目吸引后,睡意不知道何时袭来的。耳边似乎还有轻微的声音,谌冰睡意沉沉,还不觉往萧致怀里缩了缩。
窗外响起了下雨的声音。
察觉到身侧安静后,萧致熄了手机屏幕。
谌冰卧在他颈窝,手靠在胸前轻轻收拢,暗中只能看见一点儿阴影的轮廓,不过五官依然犀挺,额发凌乱地垂下几缕,消去了平时冷冷淡淡的疏离感。
谌冰矜骄,情感淡漠,到现在才放下了气质中的距离感,乖乖躺在他怀里,这个过程不知道花了他多长时间。
不过这个人捂化了,却不自觉地……怎么看怎么可爱。
萧致眼底发暗,轻轻拨去谌冰遮眼的发缕。
细梁,薄唇,白净到褪去色泽,本来是一张薄情冰冷、风轻云淡的相貌。
萧致不是不记得以前的事儿。
其实到现在他也没明白,为什么谌冰突然回到自己身边,那么努力、努力得不像曾经的他,对自己做出这一切。
萧致曾经一度以为是梦。
这个人很快会走。
但竟然一直留了下来,不再像从前一样隐忍、冷漠甚至有些迟缓,而是存在感极强地陪着他。
萧致指尖轻轻蹭了蹭他的眼尾。
他俯身,在谌冰唇角亲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很想说,谢谢。
谢谢你,如神一般,从我的世界降临-
谌冰中途被窗外的雷声惊醒了。
晚上有过征兆,似乎要下雨,到半夜雷电劈得寝室里一亮一暗,感觉像世界末日,特别恐怖。
谌冰醒来一动,萧致偏头,被他的动作带动得也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两个人都挺清醒,完全没有早晨醒来时的昏沉。
萧致问:“干什么?”
“雷声太大,睡不着了。”
谌冰干脆起身,拧开书桌上的灯。
不止睡不着,连肚子也开始饿,谌冰从抽屉里翻出几块饼干和酸奶,递给他:“你饿不饿?”
“……还好。”萧致半垂着眼皮,意兴懒散,“主要大半夜起来吃东西,不觉得神奇吗?”
谌冰有些类似的感觉。
不知怎么,一到雷雨天就会想起小时候待在萧致家里的夜晚,回忆泛起的同时,又觉得特别温暖。
当时他也是被雷电的声音响得睡不着,半夜爬起来瞎折腾,萧致跟在他背后作陪,玩累了到楼下端小饼干。
但现在都这么大了,再缠着萧致玩儿有些不合适。谌冰想了一会儿后说:“要不要现在,刷两道题?”
萧致:“?”
“……”
知道自己提议无理,但谌冰确实就睡不着,转笔转了一会儿。
萧致垂眼看着他,大概没想到这辈子能在半夜被唤醒起来刷题,看待他的目光隐忍,半晌说:“……行吧。”
谌冰打开了一套数学题,调转台灯,让光线尽可能地转向萧致。
而另一头,隔了三间寝室外,文伟正饱受管坤的折磨。
窗外电闪雷鸣,文伟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黑影。
管坤这个人吧,睡觉时容易打鼾,同时,小时候据说有些童年阴影,所以养成了某些不太好的习惯。
比如,梦游。
文伟是知道他有这种习惯的,所以并不害怕,但真他妈说实话被雷声惊醒后一睁眼发现有个黑影正站在床头看自己,真的相当他妈的瘆人。
文伟以前看过报道,说如果有人梦游,最好不要中途惊醒他,将他引导回床上休息是最好的。
但文伟懒,等着管坤自己回去。
这个逼不回去。
还站在床头看他,都他妈分不清有没有睡着。
文伟喊他:“小坤子。”
没有回答。
文伟胆子属于比较大的,但这时候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中邪,总之在这地方待着特别瘆人,文伟裹着大棉被,开门想回自己寝室。
但回自己寝室他又有顾虑。
萧哥跟冰神睡在一块儿,这俩,大半夜的,指不定有些不方便。
文伟站在寝室门口,吹着冷风,直到看见管坤梦游着追了出来,才心里叫了声操,敲门。
门很快开了。
这开门速度表明这俩根本没睡,至于这么晚为什么没睡,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这俩在干嘛。
“……”
文伟本以为会看见裸着上半身的萧致,没想到门打开,两个人整整齐齐,桌上点着台灯,一道立体几何堪堪解到一半。
文伟:“…………”
他一度萌生了还是回去跟梦游的管坤面面相觑的想法。
这他妈就是学霸的世界吗?!
萧致回头往里走:“要睡觉?等等,我先解完这道题。”
“……”
文伟感觉他萧哥的变化真的好大。但变化之余,某些特质又几乎一模一样——能把等我解完这道题说得跟以前我先打个架一样帅。
“算了。”文伟叹息着,到旁边坐下,“你们忙,我看会儿小说。”
就这俩,谌冰精神还不错,在旁边看着他写,自己没什么动静。
萧致卡在了第三道题,他转着笔,说:“给点提示。”
“辅助线。”
谌冰的回答言简意赅。
“我知道是辅助线,改怎么画?”萧致说,“你再给点儿。”
谌冰:“不行。”
“别这样。”
自己想。”
“就一点点。”
“直接给你看答案要不要?”
“……”
开始撕逼了。
文伟指间夹着小说翻了翻,觉得索然无味。
妈的看小说哪有听他俩聊天有意思?
萧致没说话了,低头重新审视卷面,底下,手里还牵着谌冰的手,有一搭没一搭掐他指尖。
谌冰神色冷淡,但没抽出来,就像看待一个被惯坏的小孩儿,注意力集中在萧致的解题过程上。
铅笔作辅助线,图形早拓上了层层阴影,又被橡皮擦涂得卷面苍白。
萧致边试图乱画辅助线,边观察谌冰的神色。
“这么画?”
谌冰眯窄了视线,没什么反应。
“看来不对。这么画?”
“……”
“还是这么画?”
“……”
谌冰明明表情比较冷淡,抿了抿唇,硬是被他逗得唇角微弯:“答案在我脸上?”
“那你真的一点儿都不透露?”
“不。”
“无情。”
萧致拉着椅子往前,半撑身转笔,干脆趴在了卷面上,他笔尖在草稿纸上有一搭没一搭乱划,摆明了有些放弃学习。
萧致面向谌冰,从文伟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穿着白T恤的背影。肩宽,白T恤下是被光影勒出骨骼肌肉的走势,如果背影可以用英俊来形容,那么真的很英俊。
谌冰垂眸,看着萧致的脸。
萧致不知道搞什么小动作,反正就是不肯学了,学厌倦了。
谌冰轻声说:“你再想想。”
“不想。”
谌冰声音类似于低哄:“再想想,说不定就对了。”
“老子想不动。”
“……”
萧致似乎很烦,被一道题搞得心态崩了,牵着谌冰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蹭蹭他的掌心。
萧致做出这个动作的一瞬间,谌冰掠起眼皮,看了看装作翻书实则听墙角的文伟。
“……”
文伟不动声色有意无意转向另一侧,用身体姿势表示你们干你们的,我真的不打扰。
谌冰重新垂眼。
萧致目前对于难题还缺乏一种攻坚精神,属于做不出来会厌烦,焦躁,甚至自闭那种。
题目就放在这里,多余的情绪对解题毫无增益,反而会影响思维的理智。
谌冰指尖抚摸他的脸侧,顺毛似的,轻声说:“再想想?”
萧致摆明了失去战斗意志。
安静了两秒。
“……”下一瞬间,从文伟的角度能看见谌冰俯身,靠近萧致唇角飞快亲了一下。
声音极低,难得的缱绻。
“再想想啊。”
接着,萧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心理活动,没到两秒,撑身重新展开了草稿纸,类似于满血复活。
文伟:“……”
还真不把老子当外人。
好他妈内个啊!
老子真的好亮啊!
作者有话要说:
萧哥:要老婆亲亲才能继续解题!
第65章 “绝对不弄疼你。”
很亮的文伟一筹莫展,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估计过了十分钟,他萧哥算出了答案。
谌冰挑眉:“这不就好起来了?”
他萧哥放下笔,拉过谌冰的手腕,淡淡一笑后和老婆贴贴:“幸好有你。”
“……”
文伟心里啧了一声。
这俩,还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文伟丢下书往床上爬:“兄弟萌,我睡觉了。”
“嗯。”
萧致应声,抬手熄灭了台灯。
窗外的雷雨声比刚才安静了不少,上床拉上帘子,清醒时靠在一块儿,手臂的温度隔着衣衫传递。难熬的睡眠时间,似乎都没睡着,半晌还能听见对方低沉的出息。
萧致突然动了下身。
谌冰侧头,耳边响起低声:“你说我和你现在发出点儿动静,文伟会怎么想?”
“……”热息拂到耳侧,谌冰觉得牙根发痒,他闭目两三秒后,一字一顿道,“你他妈、积点儿、德。”
安静了一会儿。
“那没事了。”萧致说。
耳边声音恢复平静。
萧致就是典型的没事找点事来做,非要吸引谌冰的注意力不可,到这会儿谌冰怀疑他还是要时不时爬起来骚一下、可能睡到一半说梦话也要骚两句。
但没有。
萧致一觉睡得很沉。
估计那道题确实给他解得精疲力竭了吧,第二天谌冰醒来时感觉肩膀被压着,左侧手臂沉甸甸的,被温热的呼吸拂过耳侧。
接着,谌冰就听见一阵曲里拐弯快劈叉了的高声:“哎~~~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
谌冰睁眼,压他身上的是萧致的手臂,他头发揉在耳侧,鼻梁挺直,睡得倒是特别熟。而谌冰转移注意力,发现在外面吊嗓子的是文伟。
他穿着白汗衫,站阳台上刷牙,半掩着门对楼外明净的天空树林歌唱:“这里的水路~~九连环~~”
“……”
谌冰起床了。
文伟了解他的生物钟,猜到没打扰他,回头看了眼:“冰神,醒了?”
谌冰看着他:“你干什么?”
“晚上歌唱初赛,我吊吊嗓子。”
……吊嗓子。
就这堪比秋坟鬼唱的水平……谌冰张了下嘴,竟然无法反驳。同时,隔壁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
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文伟:“估计管坤也在练。”
谌冰没话说了:“加油。”
文伟拿着毛巾往寝室里走,边发出热情邀请:“今晚礼堂初选,要不要过来给我们加油打气?就你俩,别的人不要来了啊,当面被淘汰我们会很尴尬。”
谌冰不语。
萧致侧躺在床,他睡觉稍微起得晚一点儿,意识不清,所以先听见隔壁那阵歌声时没辨认出是管坤和文伟,拧着眉烦躁道:“谁他妈大清早叫魂?”
“……”
散兵游勇还是得上战场。
他们初赛的地方在九中的阶梯教室,也就是之前进行励志演讲的地方。九中穷,连个礼堂都修不起,平时办活动一般在操场的舞台。
晚自习教室里窸窸窣窣聊天,听到广播通知参赛者去阶梯教室时文伟起身,特别虚伪地道:“今晚初赛吗?我去看看热闹。”
边拽了拽管坤的胳膊:“你去不去?”
“……”管坤闷头闷脑,“我去。”
杨飞鸿起身:“那我也去看看。”
“别别别别别!”文伟慌忙制止他,情急之中随便编造借口,“你在班上帅得过于显眼,没在教室,陆老师肯定一眼看出端倪。”他回头勾了勾萧致的校服,又招呼谌冰:“我还是跟这两位平平无奇的帅哥一起去算了。”
杨飞鸿一时没听懂他夸自己还是贬自己:“……”
出教室文伟松了口气:“靠,差点就被发现了。”
“……”谌冰心说按照你俩的歌唱水平,确实要小心别被人发现。
萧致抬手搭着谌冰的肩膀往楼梯下走,偏头,从校服兜里抽出了一板绿色的塑料小手掌,递给他:“一会儿帮忙打拍子。”
“……”谌冰也想帮忙打拍子。
但凡这俩合得上拍。
阶梯教室参赛排队的人排到了门口,不得不说九中卧虎藏龙,居然还有玩乐队的,扛着贝斯在阶梯教室前的舞台上肆意摇摆,一前一后疯狂甩着五颜六色的头发。
“靠,”文伟说,“对手很强劲啊!”
管坤盯着前方:“我有点儿紧张。”
“没事儿,我们也不逊色。”
他嗓门比较大,前方三四米闻声转回来一个脑袋,杨清风站在人堆里,看见谌冰这一行人,眯眼笑了笑:“巧啊。”
谌冰:“巧。”
杨清风摸着下巴,打量他俩:“你和萧同学参加啊?那坏了,我还想说参加这种唱跳选秀节目,凭借颜值霸占C位——”
文伟出言纠正他:“不是,是我和管同学还有朱同学。”
“哦——”杨清风话说得意味深长,眼底划过的潜台词分明是“稳了。”
“……”
文伟看着他背影:“这1班的小白脸说话什么意思呢?”
杨清风慢悠悠转过来,看他:“我听见了。”说完陷入思索,自言自语,“小白脸,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称呼。”
他笑着转了过去。
“……”
谌冰对九中的恩怨纠葛不太清楚,总之据说九中有萧致压着杨清风一直当不了校草,但他白白净净姿容甚丽,又是年级第一,一直是女生们肖想的对象。但谁知道谌冰来了,不仅轻描淡写抢了他的年级第一,还连“白净清秀姿容甚丽”都给升级成了“白净清冷姿色殊绝”。
杨小白脸心理不太平衡,一直试图重回昔日的荣耀,故偶尔言语放诞、举止怪异。
听了文伟一通解释,谌冰忍了几秒:“……我看你们还是吃得太饱了。”
一天天的闲出屁。
听到提示,杨清风上讲台唱歌。他还是挺有范的,回头曲着手腕拿起话筒,一直露出淡淡的笑意:“接下来带给大家一首《Dancing in My Room》。”
开口,嗓音竟然意外地好。
本来要是歌喉平平文伟都不说什么了,一听见他这么出色,酸得眼睛都红了:“就这?我仿佛看见一个少年版的费玉清。”
“……”
前面几个男生和女生回头看他。
都是1班的。
朱晓连忙拉文伟的校服,息事宁人地道:“别开玩笑了。”
文伟也觉得自己有点儿欠,拱手做了个抱歉的姿势:“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一首歌唱完,分数高达98,音乐老师称赞道:“不仅歌声好,这个身体姿态也不错啊,落落大方,很放得快,给了我们相当不错的舞台观感。”
文伟思索地重复:“身体姿态,意思是跳舞或者手上的动作吗?”
萧致手放在校服兜里,半抬着眼皮,想了一下:“差不多吧。”
“我悟了。”文伟说。
按照文伟歌唱方面的低级才能,他能突然对文艺产生领悟,谌冰第一个反应是不对劲。
校服袖口被轻轻拉了拉,萧致牵着他到旁边座位坐下:“在这儿看。”
讲台上一道雷鸣。谌冰眯着眼看了几秒,总算明白自己刚才灵魂内的危险预感是怎么回事儿了,文伟不是没有肢体动作,而是说相当突出,边唱《惊雷》边抬手冲评委指指点点,就差戴墨镜和金项链,旁边跟着两个黄毛拽姐,拍精神语录的快手视频了。
“……”
谌冰不忍看,转过了脸。
萧致本来拿着手机拍摄文伟的初舞台,晃了晃手腕,大概没想到这么劲爆,手机重新放了下来:“确定不是减分项?”
文伟倒是跳得很开心。
如鱼得水,中途摇起了花手,至少给气氛挑到了极致,后面几个男生都跟着唱,声浪排山倒海。
笑声不断,雅俗共赏。
不过结束时许铮脸色有点儿黑,打分时说:“80。过于低俗,没能展现出学生的精气神。”
文伟跳出一身汗,举着话筒:“我还不够精神啊?”
“……”此精神非彼精神。
许铮完全没有再点评的意思,推着眼镜,严肃地跟旁边的音乐老师说话。
有人给出还不错的分数,但总体较低,因为许铮一个80给平均分拉到了90以下。
文伟下来是满脸懵逼,不过很快释然:“管他的,老子唱得爽。”
他别的没有,心态一直很不错。
但管坤要稍微拘谨些,他上台时吸取了杨清风和管坤的经验,试图展现出一种温柔的美感,边唱边挥动着他孔武有力的手臂。
“……”
总之今晚这场十佳歌手初赛,堪称邪典。
管坤分数90出头,唯独朱晓中规中矩卡在93。出结果时管坤还特别往前走了两步,没听到自己的名字,表情有些幻灭,随即一声不吭蹲墙角自闭去了。
文伟面露心疼:“我坤哥。”
好在唯独一个朱晓勉强晋级,但没流露出多大的喜悦,忧郁地道:“还有二赛呢。”
往教室里走。
之前跟管坤吵架还骂他初赛必被淘汰的文伟溜溜达达到他兄弟身旁,拍了拍他肩膀,说:“其实你唱得真不错,差点儿把我感动哭了,真的。”
管坤面容疲惫:“我唱歌不行。”
“谁说你不行?那是他耳朵有问题兄弟!”文伟夸得很假,但很用力,“我觉得很好听,你要喜欢唱,以后天天唱给我听。说你唱得不好听的你更要凑他耳朵边唱,专门恶心他!就问他气不气!”
“……”
管坤没心思跟他胡搅蛮缠:“算了。”
“真的。”
文伟跟在他背后,走了会儿突然想到:“你不就想去舞台上唱歌吗?到时候我们班运动会得奖,就让你上去唱呗。”
“……”管坤回头看他。
“我们班别的不行,区区运动会拿个第一名,很简单。”
文伟跟个碎嘴的婆婆妈,一直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好半天,管坤似乎被他说服了,但作为一个男人又不想喜怒无常得太明显。
他维持着忧郁,抬手撞了撞文伟的胳膊:“其实……你刚才唱的真不错。”
“是吗?能被你这么有音乐造诣的人夸奖,我的荣幸!”文伟回头将萧致拉入混战,“萧哥,我俩是不是都不错?”
萧致看过去,应声:“对,你俩唱得很完美。”
阶梯教室到高二4班要穿过走道,夜间,灯光微暗,少年的声音自由自在,旁若无人。
谌冰被倒春寒吹得有点儿凉,莫名笑了下。
没什么深意的扯淡,却让人觉得心情开朗。
到教室了正好晚自习中途下课,文伟到讲台抓起朱晓一只手,举起来:“恭喜我们班长成功晋级校园十五佳歌手!”
本来全班各干各的,还有偷偷摸摸在桌斗里打游戏的,顿时脑袋全抬起来,直勾勾盯着讲台上的小个子男生,似乎不太敢相信平时沉默寡言的班长会参加这种活动。
朱晓扭了扭手,他力气小挣不开,情急之下说:“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没听错,还是那熟悉的班长,熟悉的被猛男调戏后的娇俏风味。
“哇哦,没想到啊!”杨飞鸿直接从椅子蹿起来。
不止他,四五个男生,仿佛接收到了什么暗号,突然满脸猥、琐,挽着袖子朝朱晓蜂拥过去。
“……”
简直如同蝗虫过境,朱晓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刷得变白,想跑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退路。
傅航一甩脖子:“萧哥,来不来?”
萧致探指勾过谌冰的衣领,给他拉到背后,对傅航的煽动只有一句话:“爪巴。”
这架势,谌冰没看懂:“要干什么?”
萧致背靠着门,紧紧拉着谌冰的手腕,他眼底有几分玩味,说:“你想知道?”
谌冰不明所以。
他看见四五个男生给朱晓抬了起来。
朱晓发出一阵阵堪比杀猪的嚎叫,文伟气定神闲,不为所动:“班长,刚才唱歌时你有个高音没飚上去,早有现在这嗓门,也不至于才94分。”
朱晓:“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谌冰:“……”
男生扛着他朝楼梯间走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切都还没发生。
谌冰侧头,往那边瞟了一眼,但随即视线被萧致的手遮住,眼前陷入了黑暗。
背抵着在他穿着校服的胸前,呼吸在耳侧,萧致声音低低的:“在干坏事,你不要看。”
谌冰:“……”
他抓着萧致手腕想撤下,毕竟朱晓那一阵阵嚎叫确实令人犯怵,想一探究竟。但不管怎么拽,萧致直接给他抱怀里了,温热的体温拂过颈侧:“真的别看,看了长针眼。”
但谌冰总感觉这一声声的叫唤有些熟悉,他平时都宅在教室宅,除了去洗手间一般不离开座位,偶尔下课了能听见走廊上传出这种惨叫,等上课了一群男生若无其事回教室,中间必定有一个人泫然欲泣、满脸通红,仿佛经历过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但谌冰一直不知道是什么。
萧致蒙着他眼,轻声哄着,往教室靠窗的走道牵引:“好了好了,小朋友乖乖的不要看,回座位坐下。”
“……”谌冰抓紧他手腕,跟着走了两步,“班长人没事儿吧?”
“不知道。要不我说两句”
萧致停下脚步,冲那边出声喊:“别他妈撞了,一群傻逼。弄哭班长你负责?”
声音陆陆续续停了下来。
“低俗,”萧致转头跟谌冰说话,“我们别理。”
谌冰:“……”
等回到座位了萧致手还蒙在谌冰脸上,好像玩得特别来劲儿,靠近谌冰耳侧,热气透过校服慢慢渡到身后。
那层热度像风似的,烧得谌冰耳后发烫。
莫名,谌冰不太自在地拽开他手:“到底什么?”
“真没什么。”
萧致漆黑的眼底近在咫尺,似笑非笑:“就一种普普通通的游戏,但不太适合你这样的乖宝宝知道。”
“……”
换作平时谌冰可能不疑有他,但萧致现在的话里嚼了丝坏意,透在骨子里,特别的……有问题。
问题严重到谌冰都没去纠结乖宝宝这嘲笑的字眼。
等了会儿,朱晓哭哭啼啼从门外进来。
有的男孩子确实比较娇弱,容易被逗哭,朱晓便是其中之一。他背后跟着的一群猛男都挺尴尬的,抠着脑壳纷纷为刚才的不理智行为道歉:“班长,不好意思啊。”
“班长,这个确实,玩笑开过分了。”
文伟探出一张笑脸:“班长,要不你打我吧?”
“……”
朱晓哼了一声回自己座位,憋屈地取出了今晚因为歌曲初赛没来得及写的作业,都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开始头也不抬地用功努力。
男生们相当手足无措。
这节晚自习,总而言之就是他们轮番顶着被陆为民发现的风险,拿作业本蹲到朱晓面前表面是为请教难题,实则是为道歉,直逗到朱晓烦得要死给他们轰回去为止。
多大仇多大怨?
谌冰越来越好奇了,偏头看萧致。
萧致不紧不慢给手里的笔帽戳上,垂眼看他,唇角的笑意一直懒洋洋地压着。
其实,谌冰不懂这种东西他可以理解,毕竟乖宝宝之前在一中,一中男生素质肯定比九中高,应该不至于玩儿这种粗俗的游戏。
不过谌冰完全不解,他又觉得……有一点点可爱。
过了一会儿,萧致说:“别问了。”
他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喉头压着,漫不经心道,“改天带你玩儿。”
是可以随便玩儿的?
谌冰迟疑了一下:“好。”
“……”
听到他毫无防备的同意,萧致唇角笑意扩大,但他在尽力忍耐,内敛的眉眼掠低,透出一股子熟稔的悠闲。
摆明了看好戏。
“……”谌冰感觉这事儿绝对不正常。
晚自习跟文伟一块儿回寝室,他和朱晓的恩怨没得到解决,刚才楼梯间还被龇了一脸,所以他边走忧虑:“你说我一会儿要不要专门去他寝室道个歉啊?带上我今下午刚买的水果。”
管坤嗤声:“赶紧去负荆请罪吧。你这个逼,怎么还没欠死呢?”
“……”
他们神神秘秘,谌冰没忍住:“怎么了?”
“哎怎么说呢,当时我们当中有个傻逼抬着他撞没注意分寸,对他脆弱的部位造成了一定损伤,估计弄疼了吧——虽然这个傻逼不是我,但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道歉。”
从他委婉的话术、一些心照不明的用词中,谌冰也是男生,大概察觉到了,这游戏明显挺下流的。
有点儿尴尬。
早知道不问了。
谌冰安静着没说话,文伟偏头,从他的沉默中意识到一个恐怖的问题:“冰神,你……不知道这个吗?”
谌冰:“……”
必须知道?
你还很光荣?
文伟顿时露出我多嘴了的表情,神色暧昧,暗示道:“那你可以去问问萧哥,这种事我不好和你多说。你懂的,他要捶我。”
“……”
傻逼。
回寝室后文伟拎着水果直奔朱晓的寝室,周放端着盘草莓,跟过去串寝室凑热闹了。
谌冰刚收出作业,萧致的手机视频就打了过来。路灯下他眉眼看不清晰,手机屏幕也没放正,明显在走路。
萧致五官偏向浓颜,能看见被阴影涂叠的骨感的下颌,越在纯粹的光影中越棱角分明,眼梢的发缕被灯光吹散,漏出几层星星点点的光亮。
“你寝室就你一个?”萧致看了眼手机。
谌冰:“嗯。”
说完,谌冰想起来补充:“他俩负荆请罪去了。”
“……”
镜头微晃,萧致似乎转向另头笑了一声,视野随即起雾,蒙了一层淡淡的颗粒感。萧致的身影变得朦胧,响起似懂非懂的声音:“哦,请罪去了。为什么?”
谌冰心说:你继续装。
谌冰说:“晚自习下课的事情。”
“没多大的事儿吧,还要道歉。”
旁边似乎有人喊了萧致的名字。镜头摇晃,他转过去,头发被风吹开露了眉尾,对方估计是班上的同学,萧致挥手散漫地说了声:“明天见。”
话题重新回到刚才,萧致就没正经起来,话头却敛着别的意思。
“想了解一下吗?改天,就你和我。”
不等谌冰回答,他先声明似的,嗓音有点儿笑意。
“绝对不弄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谌冰:你不对劲。
第66章 九中孔雀王,为了吸引配偶真的很拼命。
谌冰:“你当我傻逼?”
不清楚为什么萧致就特别喜欢把他当成小孩子骗,还觉得特别好玩儿,以为谌冰不会发现他那点龌蹉的心思。
周围灯光黯淡,车辆熙熙攘攘驶过。萧致不以为意,到旁边店里给萧若点奶茶,轻描淡写道:“怎么就当你傻逼了。”
“……”
还装。
见谌冰迟迟不回答,显然是有些炸毛,萧致又说:“行吧我承认这个游戏是有一点点不文明,不过反正我俩私底下玩儿,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
谌冰:“……滚。”
谌冰:“真他妈脸有多大舞台有多大。”
萧致走读,他住的地方离学校至少十来分钟,这段距离差不多是他的自由活动时间,闲得,偶尔还扶老奶奶过个马路。
视频一直开,谌冰中间洗了个苹果边咬边写作业,萧致垂眼:“饿了?”
谌冰:“嗯。”
“明早给你带炸春卷和青团,旁边紫玉阁那家。”
“那么远,”谌冰怔了下,“要排多少?”
“没事儿,反正我闲。”
“……”
之前在一中读书,谌冰也走读,每天早上家里专门有厨子做营养餐牛排或者便当,不过到九中后入乡随俗每天包子油条豆浆米线,吃个青团都算改善生活。
谌冰:“那行。”
到家,萧致也没挂电话,旁边萧若坐沙发里打瞌睡,听见动静夺过了他手里的奶茶,关门回屋一气呵成。
萧致看过去:“这没良心的。”
他回家后萧致第一件事是洗澡,帅哥的自我修养,骨子里爱干净整洁。
寝室门外响起动静,文伟跟周放一前一后回来,站在宿舍中间叽叽喳喳:“你刚才少说两句废话应该能更早劝好。”
周放针锋相对:“明明是你话术有问题。”
这俩吵架,手机屏幕里萧致拉开衣柜找到了T恤准备换校服,闻声抬了抬眉,跟谌冰说:“你到一个无人的僻静角落。”
谌冰:“?”
联想到萧致以前的某些骚操作,谌冰顿时生出警惕,完全不配合:“在寝室,僻静不了,谢谢。”
“那行。”
萧致细长的指骨勾着领口,随手拿着手机,顺手就把衣服脱了下来。他肤色的光泽顿时暴露在灯光下,肩背的线条微鼓,质感非常光洁,往下坦露出胸口和腰腹的肌肉。
谌冰:“…………”
又开始了是吗?
他皱眉,第一反应是看了看旁边的文伟和周放,这俩站在原地聊天,十分闲适,都没往这边看。
收紧的心跳放松了些。
谌冰本来该直接按下挂断键,但鬼使神差,不仅没挂,做了会儿思想工作后掠低眉眼看向屏幕。
……这颈窝。
锁骨。
腰。
锻炼得当没有多余的脂肪,骨骼间层叠阴影,皮肤蒙着光泽,一举一动牵拉着动势,充满了少年的朝气,同时又是身体最性感的部位之一。
谌冰看了一眼。
又多看一眼。
他心里嘶声,慢慢感觉耳背泛起热意。
T恤放在床尾,捞过从头发套下来后,萧致抓起手机拨了拨头发:“我穿白色好看还是黑色好看?”
萧致没听到回答,视线转向手机,就看见谌冰好像被迷晕了似的,有点呆呆地看着屏幕,白皙的眼尾飞红,似乎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萧致不明所以:“?”
谌冰回过神儿。
他脸上表情逐渐凝重,似乎飞快抽离出某种思绪,探指二话不说直接挂断视频。
“……”
屏幕熄灭,寝室里声音嘈杂,耳边文伟和周放的声音逐渐清晰:“谁让班长不说实话啊?参加校园十佳歌手,还悄悄拿了个奖。”
文伟:“春季运动会啦啦队预备役呗,到时候赢了上舞台表演,班长正好14名,还不知道二轮能不能逆袭。”
周放意识到不对:“你怎么知道?”
“……”文伟生怕暴露自己参赛过,镇定道,“就我闲得慌,看热闹,跟评委聊天知道的。走了走了搓操——”
这俩一前一后出去。
第二天清晨语文早自习。
讲台上值日生写完咬着块面包,呆滞地盯着底下静候打铃声,他招呼了几次“别吵”,但底下数书本作业横飞,杨飞鸿还丢了个黑板擦砸他脸上。
听到铃声,值日生说:“大家真的别吵了。”
底下熙熙攘攘,傅航座位在后排,而他人在前排纠缠女朋友:“英语写了吗?借我抄下。”
许蔚:“没写。”她从抽屉里翻出张试卷,递给傅航,“正好,你顺便帮我也抄上。”
傅航:“……???”
他来不及废话,隐约听到走廊陆为民跟其他老师热情打招呼的声音,抓起许蔚试卷,一个猛子往后扎了好几米,刚好坐下陆为民就进来了。
“……”
全班换了个语调,聊天的全装作刚问完题若无其事转回去。
“今天谁迟到?”陆为民瞟了眼黑板,“值日生记下来。”
值日生一个一个地记。
“报告。”
“报告……”
人慢慢都来齐了,唯独还缺一条人影。陆为民看向谌冰身旁的位置:“萧致还没来?”
没来。
直等到早自习上了一半,陆为民坐讲台备课,听到教室后门一阵动静:“报告。”
高挑的少年靠着门框,明显往里走了几步才想起自己迟到了,又退出去。他单手拎着只透明塑料袋,稍微一瞟能看出里面种类繁杂的食物。
陆为民没好气:“你到教室摆摊来了?”
“不是,”萧致继续靠门,没皮没骨,懒洋洋道,“我能进去吗?”
“你迟到了。”
仿佛听到提示才明白,萧致尾调拖长:“了解了。”
“……”
这个回答敷衍得仿佛在羞辱人的智商。
看着陆为民额头青筋暴起,萧致抬了抬手,许下承诺:“下次不会了。”
“还下次,”陆为民铁面无私,“走廊站着去!”
“……”
安静了两秒。
萧致没进行多余的抵抗:“好,我先把东西放下。”
座位靠窗,谌冰从刚才听见他声音就停了笔,侧头,萧致走近时阴影落下,他给手里提的袋子放桌上:“青团,炸春卷,骨头汤,还有半只烧鸡腿。”
谌冰:“……”
萧致:“你趁热吃,我出去了。”
萧致拿笔记本顶在指尖转了转,慢条斯理往教室外走,到陆为民背后,陆为民瞪着他,萧致丝毫不被他的怒气影响,甚至怜惜地拍了拍他的秃头。
“……”
陆为民快气吐血了。
走廊阳光大盛,树荫里摇晃着破碎层叠的绿意,被风一吹,阳光疏落地照在少年身上。
萧致垂着眼看错题本,指间夹著书页翻了两翻,转身迎风眯着眼晒太阳。他腰身清隽,校服贴合着肩背,松垮地勾勒着腰身,单枪匹马,站成了一道相当靓丽的风景线。
陆为民来回巡视,见谌冰拎着袋子里的吃的,起身打报告:“陆老师,我出去吃早饭。”
“……”陆为民很想纠正他现在是早自习。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不过他仔细看了里面的东西,冷了估计吃不了,只能说:“赶紧去吃!”
谌冰上了走廊。
隔了一两米,萧致看见他后拎着笔记本过来,帮忙拆开袋子里的饭盒。
谌冰说:“你确实跑得有点儿远。”
“不远。”
轻轻一句话。
去那家卖青团的早餐店要绕路十几分钟,谌冰以前吃过一次,跟萧致说味道不错,他过段时间就时常往那边去,带早餐过来。
给冰冰带饭,怎么能说远呢?
燥热的阳光落到眼底。
教室里书声琅琅,教室外两人肩并肩站着。
谌冰夹着春卷咬了口:“好油。”
“油?”萧致嗤声,没什么惋惜地说,“那你要长胖了。”
“……”
谌冰夹着剩下的半截,重新咬了口,确定口感没出错后道:“真的油。”
油,但又不能不吃,会饿。
小少爷叽里咕噜地抱怨着。
萧致放下笔记本伸手:“我试试。”
谌冰递过快餐盒。
萧致拿筷子夹着春卷塞进嘴里,还没说出是什么味道,背后陆为民出来检阅他俩,看见这一幕。
陆为民皱着眉,苦大仇恨似的:“你罚站,还有脸蹭吃蹭喝?”
萧致没当回事儿,夹着筷子,伸出去:“你也来点儿?”
“……”陆为民震声,“我来个屁。”
他走到谌冰面前,看了他的伙食后表示满意:“没错,你们高中生就要这么吃。大鱼大肉,长身体补身体,免得学习时体力跟不上。”
萧致笑着转过去。
谌冰吃的很慢,到下早自习,跟萧致一块儿回了教室。
学期慢慢步入正轨,逼近高三,这学期任务比上学期繁忙。教室里各有各的不学,不学的还是不学,但想学的,明显比以前感觉到了紧迫感。
校运会在第一次月考之后,全班氛围稍微缓和了点儿,陆为民念完成绩单的晚自习随便提了一嘴这事:“月考了,现在你们可以稍微轻松一下,过几天的运动会,我想想——”
他找杨飞鸿:“你上来念念都有什么项目?”
杨飞鸿举手,应声踢开凳子,到讲台展开一张纸:“跑步有几种,4*100接力赛,短跑,长跑,跳高和铅球。还有一个篮球赛和排球赛。”他作为体委,对班上的体育情况相当有自信,“我觉得我们都可以拿第一。”
“……”
陆为民端着杯子,镜片反光,觉得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虽然4班不是体育班,但4班体育强光看班级平均身高,还有平时的气场就能稍微有些感觉。平时在学校都横着走,不为什么——
——身强体壮,就是这么自信。
陆为民道:“你展开说说。”
“这样,接力赛规定男女平均分配,好说,挑几个腿长的随便来。短跑,周放同学可以胜任。女生,王月同学吊打一群弱女子。长跑我们找文伟,他常年被人追着打,耐力方面的卓越表现我们不得不服……至于扔铅球,许蔚同学甚至可以参加男子组。”
底下,许蔚盯着他,感觉一抬腿能把桌子踹烂。
“……”
教室里气氛活跃,一言以蔽之,都相当膨胀。
被议论声吸引注意力后谌冰停笔,他刚忙着给萧致改错题,听到这儿,才明白自己班在高二年级属于什么定位。
牲口班。
牛马班。
男女老少都猛得要命。
三言两语给其他班安排得明明白白,陆为民也找回了失落的自信:“我承认大家在体育方面可能有一些优势,但态度必须拿出来,明天体育课你们去找体育老师商量挑选参赛选手。千万不要轻敌,我们班要是还被人打败那就丢人现眼了。”
教室里气壮山河一声吼:“得令!”
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没开打就预见了胜利,班上报名人数相当踊跃。以前谌冰在一中,因为身高还能被拉去凑数,现在发现压根没自己的事儿。
操场上热火朝天,天气不太热,杨飞鸿脱掉校服裸着膀子站在前方跟体育老师黄恒商量,回头道:“我们先凑一支篮球队。”
体育老师往人群中一瞟,专门挑高的:“你,你,你,你……还有你,都出来。”
他指了指谌冰:“你也出来。”
谌冰扯了下唇:“我不参加。”
“为什么不参加?”黄恒挑眉,“不会打?”
“不是,”谌冰垂着眼,淡淡道,“我不爱动弹。”
“……”
还有其他的好苗子,黄恒没有为难他,很快领着一帮人往球场走。
挨个分析选手适合的位置,球场上人影纷乱,台阶旁坐了一堆男生女生,往球场上看。
黄恒让这群男生抢球对打一会儿。萧致拿到球之后调转方向,动作特别快,几步跃起迅速将篮球灌进篮框,剪影利落又有力度。
黄恒懒洋洋笑着,说:“这帅哥,我都不知道怎么夸了,天生的舞台明星。”
天生要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谌冰站在线外,隔着远远的距离,被文伟的声音吸引注意力:“冰神,往旁边挪点儿,挡着我看萧哥了。”
“……”
谌冰回头,不止他,傅航跟其他男生都蹲台阶上,一排一排像地里的倭瓜,艳羡地看着操场。
谌冰感觉文伟条件不错:“你怎么不去?”
“这不被赋予其他使命了么,”文伟说,“我去长跑,没空练篮球。”
他往旁边让了让,就像蹲墙根抽烟的老头,对另一位老头礼让出地盘:“冰神,来,坐着看。”
“……”
谌冰眼皮跳了下:“不用。”
“来嘛,坐着,他们还得练一段时间呢。”
被生拉硬拽,前面不知何时,萧致指尖拽着校服拉链往这边走,气息微微燥热,盯着文伟挑了下眉:“干什么?”
“……我就给冰神让座!让个座!”文伟受不了他疯狂护妻的表情,简直影响兄弟情义,拍拍旁边的小台阶,“想什么呢?”
“哦。”
萧致不紧不慢脱下校服,里面穿着件短袖,他给校服直接丢到台阶垫着,示意谌冰:“现在可以坐了。”
“……”
背后体育老师拿着点名簿写写划划,见他突然走了,闹起来:“干嘛呢你?作为球队中心稍微有一点敬业精神可以吗?”
“来了。”
萧致碰了碰谌冰的手,转回去。
校服还铺开丢在台阶,旁边文伟发出啧啧的声音:“萧哥真暖男。”不知道说什么,谌冰低头给他校服捡起来,拍去灰尘,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4班真心不是吹,旁边有几个打球的体育生被黄恒吹口哨叫过来:“你们,陪他们练练。”
萧致前锋,球到手后专门投篮突围那种,特别灵活地在当中走位,假动作,晃过去投篮,差不多掌握着球场命脉。场面相当激烈,而4班几个男生的分数竟然遥遥领先。
管坤靠后,打球跟性格差不多比较闷比较稳,灵活性不足,但防守固若金汤。
越看,文伟越自信:“稳了稳了,这次不拿第一我吃狗屎。”
“……”傅航最怕有人立flag,“别犯贱啊,你这张乌鸦嘴,到嘴的鸭子可能都被你说飞了。”
“行行行,我乌鸦嘴,那不赢你吃狗屎行不行?”
“……”傅航抬手掐他脖子,“操!”
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谌冰拿着校服往球场外走,往下是一道高高的墙壁,被网线隔住。刚走到树荫,听见一阵动静。
高处垂落身影,隔着塑料网,萧致看他:“怎么走了?”
明显是他远远看见谌冰离开,特意过来问原因的。谌冰往旁边的小卖部指了指,还没来得及说明意思,萧致潮湿的黑发垂了几缕在耳侧,喉头滚了滚:“你不想看我打啊?”
他声音里情绪低落。
冰冰不看,打得再帅,又有什么用呢?
“……”
谌冰忍无可忍,字眼咬得稀碎:“我,去给你,买水。”
萧致眼底阴沉,顿时慢慢亮了一些。
谌冰胸口闷着,但毫无发泄处,只有一种酸甜的无奈:“马上就回来。”
萧致唇角挑了点笑:“那我过去了。”
真好哄。
像个傻白甜。
分不清他比较傻白甜还是自己比较傻白甜,谌冰往回走,想着时心底好像有块地方烧了起来,特别热。
小卖部卖的东西比较少,谌冰在功能饮料和矿泉水之间犹豫了会儿,最后选了瓶补充盐分的,拿着往回走,感觉自己特别像给心仪男生送水的小女孩。
回到操场,台阶边看热闹的丝毫不减,文伟专门在入口守着,看到他后回头大吼:“萧哥,你可以认真起来了!”
萧致这几分钟打成了村级养生篮球,确定谌冰来了,仿佛刚才一切都没发生过,恢复成了战斗状态。
“……”
谌冰总感觉只穿T恤会冷,但操场上热火朝天,一浪高过一浪,萧致的存在简直掀翻了全场。
“啊啊啊啊啊我萧哥好帅啊啊啊啊阿……”
“可恶,天底下,竟会有如此耀眼的存在么?”
男生插科打诨。
文伟直接笑出声:“他妈的越打越骚,不愧是九中孔雀王,为了吸引配偶真的很拼命。”
“……”
谌冰握紧了水瓶,拧开瓶盖,眼底沉淀着一层层薄薄的光,注意力在萧致的位置。
半晌,那具发光发热的躯体才暂时停止散发魅力,喘着气,到谌冰旁边,他漆黑眼底蒙着层薄薄的雾,汗水沿着削挺的下颌滚落,颈侧肤质洇着微亮的汗,内卷的长睫底下冷气热热地往外散,极其散漫慵懒,不可方物。
“水。”萧致说。
谌冰递过去。
萧致一口气喝下去快半瓶,递回来,简直像个被宠坏的国王,语气傲慢:“拿着。”
然后,重新回到他的战场。
临下课前五分钟,杨飞鸿宣布可以回教室了。篮球队他自认为已经稳到可以赞成文伟的flag,并且多加了一项赌注“不能赢倒立吃狗屎”。
在讲台上,杨飞鸿拿着大三角尺登记人数:“陆老师的意思是,大家尽量不重合,多报名,搞人海战术也能给他搞成总分第一。所以大家尽量都选一项活动,报名参加。”
教室里不太满意:“不要这样吧?”
“你们是不是笨?参加活动锻炼,就不用上课了。”
“是吗!那我来!”
报名人数顿时多了一倍。
谌冰转着笔,冷冷淡淡,始终提不起兴趣。
耳边轻轻一声“咔”,凳子被轻轻踢了踢,萧致刚去卫生间冲了下脸,发缕潮湿,挺直的鼻梁覆着水痕,抓着谌冰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我回来了。”
谌冰挪了挪,让他进去。
萧致明显很热,打开了窗户,被风吹得微微眯眼。
他重新坐下来,单手撑着下颌,潮湿的指尖轻轻勾了勾谌冰的手指:“有没有纸?”
“……”
谌冰从桌肚里掏出一盒心相印,递过去。
萧致显然开屏开累了,看见纸倒是没动,偏着头视线沉沉地打量谌冰,半晌舔了舔唇,折着手腕将脸搭在了桌面。
他开始拽谌冰的校服袖口:“冰冰,给我擦汗。”
说完,自觉地闭眼。
“……”
谌冰侧目看了他一会儿。
这什么要求?
但萧致似乎打算趴着不起了,他浑身渡出热气,眉眼漆黑,沾着潮湿的发缕,肤色却比平时显得偏白净,遮掩不了眉眼凌冽线条的野性,却完全显出五官精修似的底子。
带着少年气,生动蓬勃,但又难得显出顺毛的样子,敛去爪牙,等着谌冰的触碰和安抚。
手里捏着的纸盒开始不自在。
谌冰等了两三秒,袖口还被修长的手指轻轻抓紧。
谌冰抽了张纸,折了两折,轻轻贴上他的额头。
慢慢拭去水痕和汗滴。
萧致就跟睡着了似的,面向他,被清风快速吹干的额发拂起时,他唇角慢慢弯起弧度。
接着,掌心发烫,紧紧抓住了谌冰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九中孔雀王小课堂开课啦!
——要骚就在老婆面前骚。
骚而不被老婆看见,犹如锦衣夜行。
第67章 “不要告诉其他人。”
被周围的人看着,谌冰想松开,萧致的抓握却很紧。
手腕靠在唇边,他轻轻说了两个字,被遮挡,但谌冰看得很清楚。
——老婆。
神经病吧这个人。
谌冰感觉。
迟早被他气死。
谌冰抽出纸巾胡乱在他脸上擦了两擦,丢进垃圾桶,讲台上杨飞鸿动员大家参加运动会不够,到底下挨个挨个点名。
到谌冰身旁,笑眯眯道:“冰神,你是不是也得报一个?”
谌冰:“?”
“长跑,短跑,接力赛,扔铅球或者两人三足,报一个呗。”
旁边文伟一群人跟着嚷嚷:“报一个呗报一个呗报一个呗!”
说白了,因为谌冰平时过于不食人间烟火,这群人就特别想把他拉下神坛,一起疯一起闹一起痴狂。
运动会谌冰不感兴趣,但盛情难却,一时不知道报什么,偏头看了眼萧致。萧致看表:“还有什么?”
“接力赛和扔铅球空着。”
萧致应了一声,问:“你跑接力吗?”
100米接力,想想,谌冰说;“好。”
“奶思奶思奶思!我们的学神也报名了!”杨飞鸿转头挥舞传单,加大宣传噱头,“兄弟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参赛!即可获得跟冰神操场一日游体验!”
刚才一直腼腆不肯报名的女生顿时被带动得活跃起来,让杨飞鸿停下新奇地问东问西,气氛非常热闹。
少年人就是别扭,喜欢不肯说,想去不好意思去,到现在有个高冷阵营的人带头,才彻底卸下伪装。
他闹来闹去,谌冰感觉有点儿尴尬,偏头看向了萧致。
萧致掠低视线:“嗯?”
谌冰摇头。
手腕被他握紧,萧致说:“不怕,一起加油。”
陆为民算是条光明磊落的男人,既然让学生报名参加了体育活动绝对不敷衍了事。从准备前的两周起就腾出了下午的两节自习课,让报名的同学到操场训练。
一到自习课,操场热火朝天。
陆为民端着茶杯走来走去,偶尔穿双运动鞋陪跑,看着少年们练习的样子,心里不胜感叹。
100接力不算难,交接时的反应速度很重要,这可能是超越别人的关键。体育老师特别在旁边指导:“第一棒和最后一棒都比较重要,可以找两个男生完成,需要爆发力和敏捷度。接力棒交接也不要耽误时间,我们可以做个特别训练。”
谌冰最后一棒,冲刺,需要爆发力。和他对接的第三棒是个女生,叫周娉婷,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脸挺红的,后面才彻底放开。
操场分成内外围,内围田径项目,外围是篮球场和排球场。
“给!”周娉婷跑来,她体力不太行,抓着接力棒中心调头就跑,递过来时谌冰不太方便接,打手后短暂跟她碰了碰手指。
到终点,体育老师一脸迷惑,说周娉婷:“怎么回事!接力棒一人抓一端,你抓中间下家怎么接?再来,再来重新练一遍。”
“还来啊?好累哦。”
“才跑几圈就累了?”
“……”
耳中吵闹。谌冰扯着T恤领口散热,旁边打篮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中场休息过来了,边聊天,边看着这边。
树荫里站着高高瘦瘦的身影,男生们站着看热闹。萧致肩头落着几星树叶漏下的阳光,拿矿泉水瓶喝了几口,朝谌冰这边走过来。
体育老师无奈:“那你们也休息吧。”
萧致走近,眼底漆黑,垂着眼皮看他。他有一点点的不开心:“你怎么还跟人家碰手呢?”
“……”明显刚才的动作被他看见了。
体育课有个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谌冰想看着他,拿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你打篮球就不跟别人碰了?”
“……”
萧致:“你吃醋了?”
旁边还有人跟着,他靠得近,谌冰往旁边退了两步脱离视线区:“你傻逼吧你。”
萧致笑了,站他旁边:“累不累?”
“还行,”谌冰说,“两位女同学比较累。”
“接力赛还算好,”萧致说,“知道文伟吧,他报了五千米,跟几个体育生一起跑。”
“……”谌冰看过去,“这么惨?”
“还行吧,”萧致想想就好笑,“报五千的人少,他还以为去跑了就能拿前三。没想到其他人都这么想,一群大佬汇集在五千米。”
“……”
谌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同情:“那他太惨了。”
“耍小聪明呢,这傻子。”
说这话,旁边跑道上传来一阵堪比奥特曼变身时的嘶吼,文伟满头大汗挣扎着四肢跑过,朝他喊了声:“萧哥!”
萧致没笑死,转向他拍了拍手:“跑起来,跑起来!”
“giao!giao!giao!”
文伟仰天猿鸣三声。
等目送文伟的背影离开,谌冰接过萧致手里的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被他手握过的瓶身微微发烫,经过阴影沉淀,地上落了片光斑。
谌冰本来很热,慢慢稳定下来时,手臂被萧致碰了碰:“还有几天?”
谌冰:“什么几天?”
萧致偏头看他。
看了一会儿,萧致没忍住抬手拍拍他后脑:“你说呢,自己生日都忘了?”
“……”谌冰想起来了。
他比萧致小几个月,感觉距离上次过生日隔着好长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忘掉了生日这种东西。
谌冰问:“还有几天?”
萧致想了想:“五六天吧。”
谌冰应了声。
之前谌冰过生日一般都是上学日,在一中的三年,没几个同学知道他生日,除了当天早上离开家时许蓉特别煮碗面,一整天都平平静静的渡过。而且谌冰生日还正好跟班上一个人缘不错的女生撞上,他一般就看着大家给女生过生日,自己写作业看书,仅此而已。
谌冰突然想起来了。
萧致第一次跟他表白是初三,自己生日当天。他准备了礼物,因为学校离家远,中午他们都在校外活动。萧致带他去吃蛋糕,回来在走廊时,他说出了那句“我喜欢你。”
四月份天气转热,天空晴朗,蓝天中漂浮着白色的絮状云彩,阳光从树叶落到白色瓷砖。
天气也和现在一模一样。
思绪到此中断,旁边体育老师开始催促:“别看热闹了,该干嘛干嘛,打球的去打球!不然回教室上自习!”
萧致拿过他手里的水:“那我过去了。”
“嗯。”
谌冰重新回到了操场。
不确定生日的具体天数,谌冰到教室第一件事是翻日历,还有五天,也就是下周一。
生日正好周一的话,一般周日家里就把生日过了,到时候得先回趟家,说不定谌重华也要回来。
谌冰一直想着这件事,晚自习陶梦讲作业时注意力不集中,被盯了好几眼。
萧致捅他手臂:“想什么?”
谌冰:“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嗯?”
“周六下午我要回家,周天下午才能来。周一不是开始上课了吗?”
才明白他说生日的事。
萧致想了会儿,随口道:“那晚自习请假,不上了。”
谌冰:“……”
不上了。
很随性。
确实是萧致的风格。
谌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陆为民会不会同意,萧致后靠上椅背,漫不经心道:“反正这周都在练习,说不定到时候晚自习也要练球,不去就不去了。”
虽然听起来很叛逆,但仔细思考,只是一次晚自习不来上,确实对学习造不成多大影响。
只是谌冰过于自律,甚至有强迫症,日子过得远远没有萧致这么轻松随性。
谌冰说:“好,到时候请假。”
他俩窃窃私语,讲台上陶梦注意这么久,直接砸了笔:“有些人,继续讲。”
“……”
“不要仗着学习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
刚才还没目标,现在听到“学习成绩好”几个字,顿时明白了指向,纷纷转头看谌冰和萧致。
陶梦:“讲啊,你们讲,我就不讲了,我听你们讲好不好?”
“…………”
萧致抬手表示认错:“陶老师你继续,这边讲完了。”
陶梦嗤笑:“你让我讲我就讲?”
“……”
非常难伺候一英语老师。
陶梦在讲台闹脾气,底下直乐,喊了半天“陶老师你讲啊!你倒是讲题啊!再不讲下课了!”她才不情不愿拿起书,给一个眼神让萧致和谌冰自己体会,重新开始讲题。
谌冰低头,感觉特别不好意思。
倒是萧致完全无所谓,单腿踩在桌旁的横杠,指间的笔继续转来转去。
直等到下课,谌冰才重新恢复精神。
萧致踢开凳子,起身准备去操场打球了,他跟文伟呼朋引伴的同时,突然被谌冰拉住了校服衣摆。
萧致走两步折回来,垂眼:“怎么了?”
文伟也好奇地凑近:“怎么了?”
“……”
谌冰拉着萧致的衣服下摆,动了动唇,没发出声音。萧致好像懂了,回头探手抵着他额头往后一推:“教室门口等我。”
因为谌冰坐着,萧致直接蹲下了身,视线稍微跟谌冰平齐,呼吸霎时渡到跟前。
“……”
突然接近的眸子让谌冰怔了怔。
他本来只想跟萧致说几句话,没想到萧致自然而然蹲身,靠在自己面前,凑近压低声:“怎么了?”
他眼底小心,好像谌冰要说什么小秘密,而他还得好好呵护。
郑重其事,反而让谌冰眼皮跳了下,被他视线逼近,舔了舔唇道;“你别告诉其他人。”
萧致:“嗯?”
“我的生日,不要告诉其他人。”
不是特别排斥其他朋友,只不过,在一起后天天上课学习,谌冰反而比较珍惜仅有的私人空间。
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在萧致眸底显露猜疑之前,谌冰硬着头皮说出了原因。
“我们两个就行了。”
谌冰费劲巴拉地解释,浑身不自在,“我就想,跟你,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猜猜上辈子冰冰过生日,萧哥在干什么。
第68章 “宝贝冰,你好主动。”
萧致:“是吗。”
过了一会儿,他笑了:“这么喜欢我?”
“……”
谌冰想对着他脸来一拳,不过冷静下来,安慰自己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的面目。
杨飞鸿催萧致半天打球,见没效果准备直接走来,萧致起身,走之前在谌冰肩膀拍了拍:“好,就我们俩。”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直到楼梯远远传来那群男生的说笑。萧致被勾肩搭背,他不耐烦地推开,边走边用手将篮球推在地面,又将弹回掌心的篮球扣紧。
谌冰看着他背影消失,收回视线。
收到许蓉的电话是星期六,她很兴奋,早早发来了消息。
妈妈:[知道周一什么日子吗?]
谌冰盯着手机,短短打了几个字。
CB:[我生日。]
对面发来一个跳跃的微笑兔子表情包,许蓉话里制造的惊喜被轻易戳穿,还是很开心。
妈妈:[你记得啊?早点回家哦。你周一上课,我们周日给你过生日好吗?]
跟预料的一模一样。
曾经也是如此。
放学打铃后身旁互相碰了碰胳膊,陆陆续续有人说话“走了?”“走了,今晚去哪儿浪?”
谌冰往书包里放了两张书卷,单手拎着包挎上肩,跟萧致一块儿出了教室。
管坤在前面,不抱什么希望喊:“萧哥,上网?”
文伟好笑:“上什么网啊?萧哥现在是好学生,不会再跟我们去上分啦!”
萧致抬了抬眉:“你们去。”
“行。”
管坤不复从前的坚持,调头走了。
校门口陆续走出离校回家的人,车停在路边,谌冰上车前被萧致拉着袖子,示意旁边:“喝杯奶茶。”
“有事儿?”
“没事儿,”萧致手抓得很紧,“就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他俩买了奶茶沿学校前的商业街散步,萧致微微倾身,似乎对文具店里的各种东西都很感兴趣。他拉谌冰进去:“给你买什么生日礼物?”
高中生送礼物送不出什么花样,橱窗上也只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玩具公仔,水晶球,沙漏和毛绒娃娃,看起来亮闪闪的。谌冰转头:“算了。”
没什么想要的礼物。
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缺。
角落被一排一排的货架格挡,相当拥挤,谌冰站了一会儿出门,背后萧致问:“明晚上吃什么?外面吃还是在我家吃?”
“都行。”谌冰没意见。
萧致送他往私家车旁边过去,姿态懒洋洋的,临上车前才说:“早点过来。”
谌冰看了他一眼,上车,关上了门。
车窗落下,萧致站树底站了一会儿后转身回到刚才逛过的店里,身影消失。
谌冰猜到他可能去买礼物了,但不知道具体内容,索性装作不知道。第二天生日,许蓉凭借一己之力拉来了不少客人,热热闹闹地坐在客厅。
谌冰出来见客,见完,对着这群阿姨亲戚也不知道喊什么,坐在沙发里,随手把玩着手机。
萧致发来消息:“几点过来?”
谌冰回复:“还不知道。”
他耳侧全是热情的声音。
“有段时间没见,小冰又长高了。”
“越长越帅气,鼻子眼睛都和你很像。”
“……”
许蓉作为女主人操持这一切,中午吃大餐切蛋糕,考虑到谌冰下午还要回学校,一切活动都进行得很快。中途许蓉突然舍不得天伦之乐,满脸忧虑:“要不然跟你们老师请个假,明天再去学校?”
“……”谌冰抓着手机的手指攥紧。
谌重华吭声,不赞成:“他是学生,学生就该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就为过生日请半天假,没必要。”
有那么一瞬间,谌冰觉得自己的强迫症跟谌重华如出一辙,的确是亲生。
不过他想的正好跟自己相反。
许蓉不再说话了,继续游刃有余做他的豪门太太,把客人们安排得面面俱到。谌冰看她们都忙着,起身说:“妈,我想现在回学校。”
许蓉:“才几点?”
谌冰:“快两点了。”
许蓉起身陪他上楼,其实没什么东西要拿,但他还是给谌冰收拾了书包:“行,那你过去吧,下周是不是放月假了”
谌冰:“嗯。”
“我给你箱子里装了几件薄衣服,现在天气热,你别穿太厚,闷着了。”
“知道。”
谌冰踏入院门:“妈,你回去玩儿吧。”-
车停在萧致家楼底。
谌冰在车上接到他的消息——到了在楼下等我会儿。下车后左右看了圈,周围倒是没别的人,只有楼底下一家修电瓶车的门市开着,人群熙攘。
谌冰拿出手机打字。
CB:[你人呢?]
刚发送,街道尽头走过一道高挑的身影,萧致手里拎着一堆超市买的东西,另一只手还有蛋糕盒,过来说:“送蛋糕的没找对地方,我过去接了。”
谌冰低头:“你买了蛋糕?”
“嗯。”萧致尾音上扬。
谌冰顺手帮他分担了一些负担:“我在家里都吃吐了。”
萧致空出的手往他小腹摸了摸:“我不是叫你少吃点儿?”
“……”谌冰让开,拎东西上楼。
“这蛋糕只能放两三个小时,口感就开始变了,晚饭时候吃?”
谌冰偏头:“现在就准备吃晚饭?”
他坐车一两个小时,现在还挺饱的。
萧致垂眼看他,他就穿了件黑T恤,显得肩背直溜,腰身比例也特别好,不过气质却总是不太正经。大概是午觉没睡醒,说话懒洋洋的:“那随便吃点儿。”
他俩上楼,进门谌冰习惯性找萧若,不过发现人没在:“你妹呢?”
“她跟同学出去玩儿了,”萧致说,“回来还早,万幸。”
谌冰应了一声,看萧致把蛋糕房桌上,突然转过来:“现在不是就我给你过生日了吗?”
“……”谌冰怔了怔。
萧致走近时阴影垂到身前,看了他一会儿后张开双臂,抱住他,尾调拖长:“我们冰冰18岁了。”
谌冰:“?”
“不都这么算?过了17就是18。祝冰冰年年18。”
“……”
听他闲扯,谌冰抬手,停在空中几秒后回抱住他。
其实按照心理年龄算,谌冰应该19岁。
上辈子年龄停在18,现在加上一岁。
萧致只穿了件T恤却不冷,温度颇高,拥抱着体温传递,不觉开始有些蠢蠢欲动。少年时候的热恋期就是这样,只要有私人空间,恨不得黏在对方身上。
轻吻落在耳畔,谌冰垂着视线看向别的地方,等萧致停下,他声音稍微提高:“礼物还没给你。”
谌冰:“你还真准备了礼物?”
“不是很好的东西。”萧致转头回了房间,拎着一只棕色的纸袋出来,递到谌冰面前。
谌冰接过翻出来,条状物,盒装,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谌冰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但这完全要怪萧致平时太不做人。不过等他取出,发现是一盒包装精美的干花。
晒干的玫瑰被纸包裹,色泽枯紫,旁边还有张蜡黄纸页写的信笺,还没拿拢就闻到一阵浓郁到刺鼻的香气。
谌冰:“你还喷香水了?”
“一点点,显得更像一封情书。”
“……”
好骚啊。
谌冰准备拆开信封,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什么,重新拿起旁边装着干花的包装盒。
纸片中间嵌着塑料膜,透明,只能看到当中很小一部分的玫瑰。属于没什么用处的装饰品,适合放在房间门后去去味儿,放在桌上都嫌香味太冲鼻了。
但总觉得……很眼熟。
纸盒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字——永恒的爱。很塑料,招徕顾客的小把戏,给一个没什么意义的东西强行赋予意义。
谌冰拿着花,记忆莫名开始回溯。
一中1班的教室,班上人缘好的同学带了蛋糕来教室分发给好友,所有人都对她送上生日祝福。谌冰拿着笔坐在窗边的角落,往外,看见映在蓝天里树叶间的疏枝。
“谌同学,外班托我给你的礼物,说祝你生日快乐。”有人走近。
“……谁?”
“不知道,3班一个女生给我的,她说另一个人在校门口拿给她的。”
装在纸盒里的干花,蜡黄纸页上写着俗气的“永恒的爱”,形式主义的东西,可以充作装饰品,但对谌冰来说一点儿用都没有。
他就看了一眼,放在桌底。
谌冰花了两秒钟思考这个人是谁,更有可能性是隔壁班的仰慕者,对他来说约等于不存在,所以很快抛之脑后。晚自习下课谌冰挪开凳子起身,打翻了礼盒才重新注意到花,他随手拎起,出了校门。
车里坐着司机和许蓉。
灯光阴暗,他们没看清楚谌冰,谌冰却一眼看到了他们。手里无用的礼物成了碍事的东西,可能还会被追问是不是早恋了。
想了不到一秒,谌冰给这个没意义的东西塞进了身旁的垃圾桶。
他丢完,单肩拎着包上了车。接下来直到他高考后病逝、再到现在,期间哪怕一秒钟谌冰都没再回想过垃圾桶里那礼物的结局,臆想当时那位送出者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怎么忐忑以后,却送出这份意味不明的无用的礼物。
手里的温度逐渐褪去。
那时候,谌冰坐在车里眺望窗外灯火时想过萧致,想过他还记不记得今天自己生日,除了爸妈和亲人,这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记得,那就是他了。但分开以后,不知道他会不会今天还记得。
可能不记得了。可能只是偶然想起,原来前几天是某个人的生日。
那时候谌冰不知道,在他车辆驶过的车辙后,一道孤独的身影站在树的浓阴里,门口涌出学生太多,他没看见喜欢的人。人群散尽后,他背对着谌冰的方向消失在夜色中。
萧致没想过能看见谌冰,一无所获,在意料之中。
谌冰也在想或许萧致有了新朋友,不再记得自己。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他送的礼物早了两年,风尘侵蚀还未枯萎,终于到了自己手里。
身旁的沙发发出轻响,萧致起身,拿起塑料袋里的生日蜡烛放上蛋糕,往兜里掏了两掏翻出打火机:“现在点蜡烛?”
谌冰应了声:“嗯。”
萧致尾调微扬,点亮后拿出手机对准谌冰,点指尖按动屏幕录像后说:“好的,今天我们谌冰小朋友18岁不17岁生日,那么,现在我们先给他唱生日歌……”
萧致一人分饰主持和气氛组,游刃有余,生日歌信手拈来,嗓音非常好听:“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
谌冰能被他当场尬死,但考虑到他在拍视频,只能尽力配合。
“芜湖——歌唱完了,现在请谌冰小朋友在心里许下生日心愿。”萧致垂眼看着手机屏幕,笑了声,“千万不要让我听见,不然不灵了。”
谌冰闭眼,眼皮上火光幢幢。
其实在这之前谌冰不知道有这个环节,完全没有设想过应该许什么愿望。
但到了这一步,自然而然的,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心里想要什么。
希望家人都幸福。
希望萧致不再难过。
希望自己能一直陪着他。
耳中寂静,等了一会儿,结束环节后萧致明朗的声音响起:“那这里我送上对谌小冰的祝福,希望谌小冰天天开心,嗯……”他卡了两秒,“万事如意,平安健康,没事儿多笑笑,然后——”
他声音低下来,“和我永远在一起。”
手机拍摄的视频终止。
萧致收起手机时多看了一眼,递给他:“看我给你找的角度,拍得特别帅。”
“……”
萧致俯身凑近,颈上的项链从T恤里落下来,拂过脸侧,他微烫的气息掠低时,手机视频里刚传出第一句“好的——”
谌冰勾住萧致的衣领,下拽,按着肩头压倒在沙发上后,跨腿坐到了他腰间。
猝不及防的位置互换让萧致懵了一秒,随后下意识探手揽住谌冰的腰免得人摔倒,莫名其妙扯了下唇,笑道:“怎么了?”
谌冰低头直直盯着他,直顺的发缕垂落,微微遮住了眼底冰碴似的眸色,漏出一点点凉意、但异常柔软的视线。
谌冰小猫似的,在他唇瓣舔了一下。
萧致;“?”
神色变得复杂的同时,萧致几乎没多想,偏头在他下唇轻轻咬了一口。
“嗯?”他低音的气息很重,询问谌冰的异常。
说不上来为什么,谌冰一直感情冷漠,但在此时在心里横冲直撞的,因为他难受,因为他欢喜,因为他心脏狠狠揪成一团又散开,这就是他想要舔舔这个人的理由。
谌冰在他眼角亲了亲。
不知道该怎么说。
萧致小臂撑着沙发,抬起眼皮看谌冰,感觉他现在像个偷亲心爱洋娃娃的小孩儿,亲来亲去,很是爱惜。萧致舔唇时触过残留的湿润,说:“宝贝冰,你好主动。”
“……”
没有回应。
谌冰平时被萧致主导着接吻,单纯自己动手还比较青涩,他一心一意地亲着眼前少年的唇,几乎无暇顾及他的废话,覆他颈侧,轻轻地怕弄疼他似的啾了啾。
“……”
萧致被这个哄小朋友的吻弄得心里有点儿痒,配合地不再动,拭目以待。
过了一会儿,他咨询谌冰的意见:“我可以亲你吗?”
谌冰看他:“最好别。”
“……”
意识到语气过于生硬,谌冰补充:“现在是我的时间。”
你的时间。
萧致挑了下眉:“好的。”
小仙男就是小仙男,怎么会懂某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过了一会儿,谌冰起身,似乎被这个环境影响了发挥:“去你房间。”
萧致拖长了语调:“好的。”
床上还丢着刚才萧致出门时的衣服,他刚弯腰伸手打算拿起来丢到椅子上,手腕又被握住,一股力道驱使着他往后仰倒,谌冰似乎非常想强势地推倒他。
……但是这个力道,怎么说呢,很不够。
明白他的意图,萧致只好后退两步,不存在太多表演痕迹地倒在床上,边探手搂住了“急不可耐”压上来的谌小冰,免得这人没注意脑袋撞到床头。
萧致适时地说:“你好凶啊。”
男人还是有征服欲的。
这句话可能是满足了他怀里谌小冰的征服欲,人怔了一秒,随即更加……躁动地在他贴近他,探出舌尖,慢慢舔到唇缝之内。
少年的唇很柔软,舌尖湿滑,技巧极低地触碰了一会儿,好像有点儿累了,停住,蒙着雾气的眸子直勾勾看着他。
萧致没忍住,笑了一声。
本来还想表演成被他亲的不能自拔的样子,但这个难度略大,萧致抬起手臂直接给他搂到了怀里,侧身,谌冰翻倒在床,还没回过神被萧致抱着轻轻亲了亲头发。
亲近的力道下一秒到耳侧,裹挟的情绪却不再相同,乍然显露的热度,一瞬间让谌冰耳背发烫。
这就是谌冰刚才想表达的。
很不幸,没表达好。
隔着衣服,谌冰能感觉萧致胸口的震动,带笑的嗓音抵入耳膜。
“好了,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
似乎没起到任何成效,谌冰有一点点的忐忑、没回过神、以及对刚才行为的反思和总结。
“现在,”
萧致侧头看他,不紧不慢,但又像蛰伏了很久,“是不是该我了?”
窗外的夕阳还没落下去,在窗台烙下几缕破碎的光斑,昏昏沉沉,有种年岁绵延的厚重感。
他和萧致只是简单的亲吻,没有距离的拥抱,享受难得的亲密。
萧致修长的手指撩起谌冰柔顺的头发,露出额头,躺在枕头里垂着眼皮,色素浅淡导致肤色相当白净,鼻梁挺直,唇瓣纤薄的形状失去了幼儿时的弧度,变得冷淡又内敛。
萧致指尖从他眼尾扫过,夹杂着轻微的感慨,低声说了句:“我的冰冰长大了。”
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儿。
但现在的样子也让他很喜欢。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谌冰醒来时感觉右手被压住了,几乎麻木,等他用小臂杵着身旁的支撑点起身时,听见萧致先低低“啊”了声再轻嘶才弄清楚状况。
谌冰垂着手腕晃了晃:“不好意思,我手被你压得失去了知觉。”
“……”萧致按压着腹部缓慢起身,看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最后窝火地选择闭嘴,抓过他的手轻轻揉着指节。
谌冰问:“几点了?”
萧致看了眼手机:“七点半。”
谌冰抽出隐约恢复了知觉的手,准备下床:“我饿了。”
刚才切的蛋糕还没吃。
萧致跟着身后:“几个小时了?蛋糕好像错过了黄金时间。”
谌冰拿勺子随便挖了块,吃着,说:“没什么感觉。”
“……”萧致笑了,“对,反正能吃就行,是吧?”
他走近,重新拿碟子和刀具切割成较为完美的三角形,盛了一块递给谌冰,但他好像快吃腻了。
萧致给蛋糕放到茶几:“真是不挑食。”
谌冰冷眼看他,追求生活仪式感的某傻逼想了两秒,估计还沉浸在男朋友为什么某些方面如此冷淡随性中,好一会儿了,他勉强想开。
萧致:“算了。好养活。”
冰箱里有他下午买的菜,萧致先给萧若发了两条消息,问她什么回家,接着把冰箱里的东西全拿出来,去了厨房。
之前萧致还是个除了煮面和炒饭其他厨艺自暴自弃的落魄少爷,但从寒假那段时间谌冰过来住,为了提高生活水平,他硬生生学会了颠勺。
谌冰感觉没自己什么事情了,坐在沙发里,静静看着萧致的一举一动。
有时候感觉这个逼,真的很贤惠。
爱干净,懂一些生活小惊喜,现在连做饭都学会了。
要是以后一起过日子,应该还可以。
“……”
谌冰思绪漫无目的,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萧致开火的样子还是挺帅的,切菜的样子也挺帅的,起锅烧油都很帅。
谌冰对男性的评价一般很少用“帅”这个字,主要觉得都是大众脸,没什么辨识度,但萧致在他眼里还真就挺帅的。
腰挺,腿长,肩宽,站厨房里拿着勺子都丝毫无损他完美衣架子的身材的气质。
真的,怎么说呢……一个谌冰看了会心动的帅哥。
给底料下锅,萧致总算意识到了谌冰的目光,转向他:“你看什么看?”
帅哥态度非常不客气,
谌冰:“……”
萧致:“过来做饭。”
一点没眼力见儿都没有,烦死了。
第69章 “本宫一日不死,你们永远都是杂鱼。”
谌冰过去帮忙做饭。
今晚请假没去上晚自习,晚上也不打算回寝室,向陆为民请假时他说要家长打电话特别说清原因,谌冰不知道怎么办,萧致思索了一秒:“要不,我现在扮演一下你父亲?”
谌冰:“……”
萧致准备接过手机,谌冰抓着他手拽开,示意他安静,接着重新跟陆为民说话:“陆老师,我现在在萧致家过生日,我爸妈其实不知道……您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
话里的停顿意味不明。
谌冰在陆为民眼里是守规矩的好孩子,或许年轻人是爱聚在一起玩儿吧,陆为民想开了以后说:“那你确保自己的安全,明天早点来学校。”
挂断电话。
谌冰偏头看萧致,他似乎对没能扮演谌冰的父亲略感遗憾,对视之后,萧致转移话题:“……我去洗漱。”
“……”谌冰到书桌旁检查作业,点开手机扫了眼朋友圈。
现在十点多,九中刚下晚自习。
萧致刚才发了条动态,把录的谌冰生日视频截取了10秒,发布。不出所料,评论区相当热闹。
伟子:[萧哥不来上晚自习就为这????冰神生日不带我们玩儿?]
傅航:[999999999]
杨飞鸿:[楼上为什么99?难道不是生日快乐?]
“……”
吵吵闹闹中谌冰点开视频,刚才递过来他还没看。点蜡烛时萧致特意关了灯,光线落到鼻梁和唇尖拓下淡淡的阴影。自己似乎有些紧张,但听萧致唱生日快乐时,想起低稳而撩人的声线,视频里,谌冰抬眼看过去,唇角慢慢扬起弧度。
“……”谌冰当时没意识到自己笑了,看视频,才发现笑得还挺开心。
萧致朋友圈还有一排字-
[明年的今天,我也在。
以后的每一年,我都在。]
卫生间门被推开。
谌冰按着手机边缘熄屏。
萧致沾着水痕的细长手指插进头发拔了拔,随即拿起放在桌上的毛巾,对着头发一顿擦拭。他底子偏白,不过被阳光沉淀出了明朗的颜色,没戴耳扣,耳缘有几个细小的眼。
谌冰看着他。
萧致猝不及防拉下毛巾,对上谌冰的目光,他头发半潮湿,隐约翘起几根漆黑的发缕,浸过水的眉眼色泽更浓秀深邃,眼底沉淀着阴影,盯着他似笑非笑挑了下眉。
“看什么?”
谌冰摇头,坐回椅子。
那束干花放在书桌,未拆封,谌冰想着明天怎么带回寝室,或者干脆安置在萧致家里。
塑料封面写着“永恒的爱”这几个字,不仅土,而且暗示也太明显了,根本不能带去学校。谌冰有些棘手,看了会儿问他:“你怎么买这个?”
萧致手把住谌冰坐着的椅背,问着:“什么?”
他倾过身。
距离突然缩短,他领口散发着沐浴露薄荷的清香,混着这个年龄少年特有的热度,侵入谌冰的空间。
……以前隐约就有预感,但谌冰现在脊梁窜出层热意,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蛋。
谌冰舔了下唇,指了指礼盒上几个字:“不觉得土死了?”
萧致侧头,表情突然像是被刺痛了心脏。
“……”
操。
谌冰开始后悔说这句话。
同时想自己闲得没事儿计较这干什么?永恒的爱,简单明了,正好符合萧致这个骚东西的文化程度。
谌冰一把给礼盒拽过来,赶在气氛变味儿前随便找补:“其实真的很好看。”
萧致:“……”
谌冰演技一向普通,说这句话相当干涩,完全没有注入灵魂,只能感觉到敷衍罢了。
萧致当时在校门外转了一圈,路过文具店时像出现了奇妙的缘分,他一眼被这束放在柜台里侧的干花吸引视线,买好,像是遇到了他们爱情的见证者。
结果,谌冰的反应就这?
萧致垂眼看了他几秒,淡淡地说:“淡了,感情淡了。”回头绕开谌冰,换到床头歪着玩手机。
谌冰扯了扯下唇,心说真这么生气?
让起身,朝他过去。
距离大概还有一米多,萧致从手机上拔出视线,说:“你别过来。”
声音不轻不重,颇有些隐忍的威压。谌冰不太确定他是不是真生气,头皮发麻,心口好像被什么升上来的东西堵住,闷闷的。
看着他,谌冰张了下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谌冰性格一向比较偏内敛,尤其不太爱说最,属于茶壶煮饺子有货倒不出来这种类型。其实本来没多大的事儿,但一想到上辈子自己还给它看也不看丢垃圾桶里了,谌冰就觉得自己很过分。
他平时没什么情绪的一张脸,现在眼底情绪复杂,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
空气中有些安静。
意识到谌冰可能被自己吓了一跳,在他继续靠近时,萧致笑了下,说:“你别碰我啊。”
暗示谌冰生气的经典台词,摆明自己开玩笑。但闻言,谌冰探向他的手却停在中途,尬站着,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他眼底蒙着几缕发丝,薄雾似的,似乎快迷失在当中。
萧致起身拉着手腕,给他抱到了怀里。
“吓着了?”萧致好笑,拍拍他肩膀,“逗你的,你是傻逼吗?这都看不出来?”
“……”说错了最很愧疚,但无缘无故还得挨骂,谌冰抬起视线,刚想说最被他封住了唇,特别重地亲了一口。
萧致笑死:“好了,土就土吧,特别难看,行了吧?”
“不是。”
谌冰扬声用力反驳他,极其认真。
他态度转变,萧致一时无从接最。短暂的沉默后,谌冰说:“好看。”
“到底好看还是不好看?”萧致耐着性子,视线不遗余力,注视他一举一动。
谌冰头靠在颈侧,发缕拂过耳垂时有些痒,看不清眉眼和鼻梁,但声音一字一顿,说得缓慢又沉重:“好看。”
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萧致慢慢应了声,撩起他耳侧柔软的头发,又松开:“好看就好看,怎么还急了?”
怎、么、还、急、了?
说这么轻巧。
谌冰闷闷的:“你懂个屁。”
“……”
萧致莞尔。
又凶起来了。
不过,这也是情绪变好的征兆。
萧致手指扣入,掠过发丝,继续给大佬顺毛毛。
——这倒霉孩子性格尖锐,头发却很柔软。
夹在指间像被柔软的布帛拂过,凉凉的,干净又光滑。
撩了好一会儿,萧致捧着他脸凑近亲了个带响的:“大哥,不生气。”
……不是生气。
谌冰看着他,道歉的三个字含在唇边,咽在喉头,却有些说不出来。
他神色不定。
萧致以为他情绪还没稳定下来,抬了抬眉,拇指指腹抵着他唇角,轻轻往上推出个很小的幅度:“还要哄?当自己八岁?”
萧致眸子漆黑,专注地垂视他,逗小孩儿似的:“来,给哥哥笑一个。”
“……”
心口突然滚烫。
浑身的热度往上冲,蔓延到耳背,谌冰脑子里跟空了似的,再被萧致咬住唇轻轻撕咬时,几乎失去触觉。
……直到结束,萧致拿起桌上的手机晃了晃,随口道:“拍几张照片,纪念一下。”他对着手机找角度,垂下视线,眉眼蒙了层薄薄的阴影。
灯几乎将他拢在光影中,半踏入黑暗,但又好好地站在面前。
谌冰心说:对不起。
因为生日没告诉文伟他们,第二天去教室,大家忙着抄作业,纷纷装作若无其事,但笑容都十分暧昧:“没关系的冰神。我们萍水相逢,只是人生中匆匆一瞥的过客,你不把我们当兄弟,我毫无怨言,但是——”
文伟打抽屉里摸出只苹果放他桌上:“我把你当兄弟。我只能尽力做好我自己,这是送你的礼物,你不要扔进垃圾桶也行。”
谌冰:“……”
就很阴阳怪气。
谌冰以前独来独往,生日一般自己过,也不是很喜欢热闹,但现在被这群人幽怨的眼神注视,莫名心情复杂,同时……不排斥这种感觉。
不止文伟一个人酸,傅航也在旁边酸:“呵呵,哎,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哎。人家冰神为了过生日特意跟陆老头请假,夜不归寝,你呢?你只不过是一个屋檐下的室友罢了,你竟有这样的妄想。”
文伟热情的心似乎受到了重创,他扯了下唇,回头,趴在桌上一言未发。
谌冰求助地看向萧致。
他本来指望萧致帮忙说两句,扭转最题的风向,不过萧致从书包里抽出作业,闲闲地道:“你们知道我在谌冰心里的独特地位就好。”
“……”
不行,没法聊了。
眼看越闹越凶,文伟快满地打滚,谌冰一把给他拽起来:“这周末。”
文伟:“嗯?”
“这周末,请你们吃饭。”
“……”文伟安静了两秒。
随即,他坐正,露出憨厚的微笑:“我就知道,冰神不会忘了我。”
他还特别嘚瑟,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专门嘚瑟到萧致面前,掀开他翻开的书:“萧哥,有没有感觉到威胁?”
萧致抬腿一脚给他椅子踹翻:“威胁你马呢威胁,本宫一日不死,你们永远是杂鱼。崽种。”
“……”
好踏马凶。
这就是为了守护配偶的雄性么?
文伟扶着凳子坐稳,委屈地转向管坤:“看见没?男人就是这样,只听新人笑那听旧人哭。”
“谁让你欠?”管坤甩手,“滚。”
教室里吵吵闹闹。陆为民进来示意安静:“大家都不要吵了啊,过几天就运动会,我们班口号还没想好,大家商量商量。”
说起运动会,谌冰回过神儿:“练得怎么样了?”
萧致垂眼看笔,堪称不屑一顾,漫不经心的凡尔赛:“还行,只可惜九中小,只能拿校第一。”
谌冰心说:滚吧。
好狂。
“接力赛怎么样了?”萧致问。
这几天田径赛开始懈怠,体育老师忙着管别的,几个女生练一会儿就累,不过总体应该还算不错。
谌冰说:“还可以。”
“下午要不要我陪你练练?”
谌冰想了一秒:“不用,你管好自己。”
骄兵必败。
九中高二其他班级还是有威胁的,尤其体育班几个猛男,状态应该都不错。
讲台上杨飞鸿进来,手里捧着几叠塑料袋,说:“前段时间定制的球服下来了,你们看看自己穿多少码的,上来领一下。哎,小坤子,这大码你的——”
萧致指间转着支笔,“啪嗒”给笔拍在了桌面,他准备起身,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回头垂视谌冰,唇角笑意张扬:“要不要打个赌?”
谌冰:“?”
萧致凑近他耳边:“球赛拿第一了,你穿我的球服,跟我——”
后半句声音压得很低。
但气息起伏,一字不漏地听得一清二楚。
谌冰盯着他,薄灰的眼底没太大情绪,冷冷一笑:“那我也打个赌。期末我考第一,你穿裙子到马路上走一圈。”
空气中安静两秒。
萧致:“打扰了。”过了一会儿,他思考后觉得这个提议很不公平,“赌注是你考第一,那不是欺负人吗?”
谌冰挑眉:“看出我在欺负你了?”
“……”萧致微笑,“你他妈可真是个调皮小可爱。”
“…………”
谌冰伸手拽他,碍于周围全是同学动作幅度不大,但也不是很客气,那边杨飞鸿拿着球服下来,就看见他俩手拉着手,似乎难舍难分。
杨飞鸿神色复杂:“冰神,就拿个校服,我又不拐他走。不至于舍不得吧?”
旁边文伟总算逮住机会了,回头附和:“不至于吧?”
“不至于吧?”
“……”
谌冰被迫松手。
萧致若无其事整理袖口,慢条斯理处理完毕后,接过了杨飞鸿递来的球服。
“萧哥,你的黄金战甲。”
他看了一眼。
还真就,黄、金、战、甲。
买球服是班上女生策划的,当时他没注意看,这某宝定制的黄色球服,据说当时他们要求要有“王者风范!”“一出场就带给人帝王般的压迫感!”“要人群中最扎眼闪亮的那种!”
非常好。
非常符合。
萧致“啪”地给球服塞到了抽屉里,看都不想看一眼。
球赛当天,萧致来教室时下半身穿着球裤,上半身被浅蓝色校服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勉强露出黄色的衣角。气氛相当热闹,杨飞鸿举起了班级旗帜迎风挥舞:“冲啊,冲冲冲,准备操场集合了!”
萧致坐位置里,阴沉沉地舔了下牙槽,硬是没动。
谌冰拉了他一把:“走了。”
萧致说:“不走。”
谌冰:“……”
萧致:“帅哥不想穿这身球服去操场。”
“……体委他们不穿得挺好?”谌冰拉着他手腕,往上拽,“别矫情了,跟个傻逼似的。”
萧致抬起眼皮,看了他一会儿还是没动,兴致恹恹:“帅哥的事你少管。”
“……”
旁边参加田径的队友开始催促,朝他这边频频张望,约定再练习几次。谌冰懒得管他,说:“我走了。”
教室门口再回头,萧致意识到谌冰还真不哄他后起身,低头拉开了校服拉链,肩背和腰身的线条全露出来,一如既往的衣架子。
倒没想象中那么丑。
篮球队抽签,谌冰这边等待排号准备分组进行比赛。场地隔得比较远,人群中走动的黄色球服赫然在列,果然相当扎眼。
那边摇到对手班级后没急着打,准备吹哨,萧致披着校服外套远远过来:“快比赛了?”
“还有几分钟,”谌冰问,“你们抽到哪个班?”
“6班和8班。”
“好打吗?”
萧致没当回事儿:“8班有体育生,不过看起来挺废的,没问题。”
“好。”谌冰回头跺了下脚,准备热身。
文伟一脸神神道道地过来了:“知道1班抽到几班吗?”
萧致:“嗯?”
“18班,体育班。”文伟笑得相当得意,“它说不定第一轮就出不了线,被按着打。”
萧致抬手拍拍他肩膀:“运气不错。”
谌冰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又拧上,递给萧致后准备去跑道边集合。杨飞鸿扛着旗杆过来了,不知道跟他俩说了什么,脸色有些焦躁,这几个人一起重新回了球场。
陆为民担忧地看过去:“怎么了?”
“……”
谌冰有些想法,但没放在心上,听着哨声去了赛道旁,准备就位。
他为了跑步特别换了身宽松的运动裤,长腿戴着护膝,手臂绑着运动手环。天气热,谌冰只穿了身白色的短袖T恤,站赛道旁看别组跑完,那边萧致他们重新走过来。
高瘦挺拔的男生,感觉心情不是很好,神色阴沉。
没来得及多问,谌冰听到裁判的指示就位。
前面接棒果然出了问题,“啊!我靠!”惊呼之后,一二位的接力棒居然掉到了地上!
中位选手夺命狂奔,好不容易缩小距离,但到谌冰这儿时还是比旁边几组晚了几秒。
谌冰早就在原地慢跑助力,接棒后骤然加速,随即狂奔向赛道终点。
“我靠?那是残影吗我靠?”
傅航吓到了。
“这还是平时动都懒得动的冰神?”
“这他妈跑起来狗都撵不上!”
“……”
萧致掌心抓握着篮球,本来有一搭没一搭往地上拍打,丢给旁边的傅航:“拿着。”
他往赛道终点跑过去。
队友出现了意外,谌冰原定的节奏乱了,直接瞎几把拼命冲刺,额头被风吹得发凉,心脏迸发出激烈的狂跳,等他冲过终点时眼前趔趄了一下,随即往前扑过去——
“我靠!”
“同学小心!!!”
“我的天别摔下去了!”
周围响起尖叫,但谌冰已经控制不了脚步。他速度太快没踩稳落空了两脚,而前面的缓冲赛道又不长,要么撞人,要么自己脸冲下去。
谌冰骂了声操,胳膊突然被单手用力拽紧,惯性原因他还往前扑倒,但随即被搂着腰直接拽进了怀里——
耳朵里灌着风声,轰隆轰隆的,心脏剧烈跳动,撞进的怀抱非常坚实温暖。
谌冰闭了下眼,喘着气,听到萧致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却带着让人安心的魔咒。
“没事了,辛苦了。”
谌冰被他紧紧抱住,膝盖脱力似的软了一会儿,感觉周身热气直往上蹿,鼻子里全是萧致身上的味道。
谌冰想起重点,口齿混乱道:“第,第几?”
他刚才似乎跟第另一个人同时撞线,分不清楚谁先谁后。
不过他还没考过第二呢。
裁判在旁边比量,半晌宣布结果,萧致回头撩了下他汗湿的头发,笑了笑。
“第一。”
第一。
谌冰松了口气。
“你不第一谁第一?我看你跑得,灵魂撕裂,似乎追不上你风驰电掣的速度。”
萧致抱着他,往赛道旁边让了让。
“……”
谌冰推开他站直,无意碰到一点儿潮湿的液体,怔了下抓过萧致的手。
是指骨,估计刚才他用力拽住自己避免摔倒,被自己指甲锐口撞出了一块青肿,蹭破皮后,流出了混着血水的液体。
谌冰:“没事儿吧?!”
萧致嗤了声,懒洋洋的:“有事儿,疼死我了。”
“……”
谌冰语塞,攥紧指骨,直视他用力地道,“没跟你开玩笑。”
萧致垂眼,这才稍微正经起来了:“忘了我是谁?九中缝针小霸王。”
谌冰气急了:“萧致!”
“好了,真没事儿。就这么大点儿口子,你不发现,它都愈合了。”
谌冰懒得跟他再说话,准备去找班长要创可贴,还没走动,旁边杨飞鸿听成绩后满脸喜色找来:“接力赛第一!!!!你们辛苦了辛苦了!咱们班总分第一的胜算又变大了!!”
谌冰没心思说这些,准备走时却见杨飞鸿往旁边示意,暗示什么似的,压低声:“幸好你们接力赛组没有1班的同学,不然就好笑了。”
谌冰:“?”
“知道刚才叫我们去干什么?”杨飞鸿拇指偏向另一头,再倒下来,“真他妈不是个东西。1班抽到18班体育班,打不过,不乐意,许铮非要裁判重新抽,裁判居然还同意了。”
杨飞鸿拿出手里一张揉得稀巴烂的纸团,就差丢地上。
“现在,我们班对18班。”
他骂了句:“他妈的狗屎。”
第70章 “要不是在教室,我亲哭你。小可爱。”
操场拭目以待。
18班那体育老大哥特别过来跟萧致打了个招呼,很热情,很嚣张:“萧同学,没想到换成你们班了啊,幸会幸会!”
他笑着白来拍萧致的肩膀,探出右手。萧致眯眼看了他一会儿,也伸手,跟他交握时指节显出分明的青筋。
根本没这么轻松,18班不仅实力强劲,也是出了名的打脏球。隔着稍远的距离,文伟跟傅航盯着那边直犯嘀咕:“这特么就很烦了啊。”
“王见王,必死王。”
“本来还打算巅峰见,看来这是第一轮就得分出你死我活。”
18班跟4班都憋着火,这一场打下来摆明了不轻松。哨声尖锐地吹响,两队身高体壮的猛男,激烈地碰撞起来。4班由萧致突围,但被重点联防完全发挥不了力量,只能到球后迅速传给旁边的杨飞鸿改变战略:“突不进就假动作传空位,别愣着看我了!”
“收到!”
杨飞鸿还在想萧致被防死了咋整,接白篮球,盯着管坤的跑位动作,跳跃将球传了白去。
这场打得特别难,两边得分效率都低。鞋底在操场磨出“刺啦——”的声响,处于激烈的对战和消耗中。他们看对方放弃萧致改用杨飞鸿后,重点转移,但同时又不敢放松对萧致的警惕,场面慢慢变得相当焦灼。
萧致找机会突进连扣几篮,比分拉开。
——赛场骤然爆发出欢呼,文伟转头:“妈的稳了稳了!这把稳了,再耗下去对面绝对不行!”
打篮球消耗重,一般打一场就得歇,换替补队员。体育生身体素质比较好,但他们估计没想到4班这群猛男身体素质也不错,抬手拂去额头的汗,对方不知道低声交涉了什么。
还是由杨飞鸿充当小前锋,由萧致传球后他接白看中了边线的漏洞,准备白去,旁边闪白两道高大的人影。
烈日灼灼,台阶边站着一堆围观的人,靠近那一方的,突然爆发出一声“操!”
杨飞鸿被夹在角落,准备传球,但眼前空位被两个人遮掩得密不透风,他骂了句:“你特么别推我啊我靠!”
“我特么推你了吗?”
“操尼玛你没推我???”
手里的球突然被往下重击,眼看要被对方接白,杨飞鸿侧身揽球,膝盖猛地被一截小腿抵住,随即重心失衡不受控制倒向场外。
哨声吹响——
一群人围上去,杨飞鸿一瘸一拐蹦起来,满头黑人问号:“狗杂种有没有道德?谁允许你主动发力!?”
“我没发力啊。”对方是个挺高的男生,下颌略宽,眉眼线条潦草,“我他妈只是在防你好吧?”
“你没发力老子生吃你爹!”
“……”
情况有些混乱,裁判戴着帽子从旁边白来,听杨飞鸿控诉:“他们恶意违规!发力给我顶到场外,我被顶出界的!”
裁判感觉很棘手,刚才的动作难以分清刻意为之还是无意的肢体碰撞。他来回走了几秒,说:“4班出界。”
半场哗然。
杨飞鸿都傻了:“我他妈,明明是他们给我绊出去的!”
裁判准备离场。
杨飞鸿跟在他背后:“教练,这不对——”
他被萧致拽回来,手臂刚才一阵刺痛,现在才看清被擦掉了一块皮。中场休息,全都到座位旁蹲着了。
朱晓拿出创可贴和消毒水:“人没事儿吧?”
“没事儿。”杨飞鸿没理他。
面面相觑,竟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杨飞鸿爆发了似的:“18班太会打擦边球了,违规不判不好,判了更不好。知道九中为什么这么烂吗?从头烂到尾!年年到外面跟其他学校比赛都被嘲笑:这是九中那群臭名昭著的垃圾啊!丢人现眼,就他妈这风气!”
确实,是这样。
这所臭名昭著的破学校,充斥着官僚主义和金钱势力,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唉。”文伟叹气。
杨飞鸿盯着对面,磨着牙道:“不然我们也玩儿脏的?”
萧致拧开水瓶仰头灌了几口,汗水沿着削窄的下颌滚落,听见这话抬手,一巴掌扇他脑门:“说什么呢?”
“但是真恶心啊!是真的恶心!”杨飞鸿语无伦次,“他们恶意犯规裁判根本不判的,弄下去反而我们累计违规,到数后让他们罚球。凭什么?!你要当好人,我他妈不想当!”
气氛安静了几秒。
萧致侧头,直直看着他。
场面有些焦灼,文伟抬手揽住杨飞鸿肩膀:“杨哥,别这么说。”
杨飞鸿直接甩开他:“别当你的烂好人,我就看不惯这群垃圾!我他妈不想被这群人踩在脚底!”
打球要的是团队意识,一个有凝聚力的Team。萧致指间捏着塑料瓶身,静了会儿,看管坤和其他人:“你们也这么想?”
管坤嗤笑:“要真的打脏球,老子直接撞死他。”
大家呵呵笑了,几乎蠢蠢欲动。
这个年龄的男生不服输,本来就是一群浪子,学习不好,平时打架翘课上网,规则意识甚至道德意识比普通学生要弱得多。
吵成这样,再不拦着,明显下半场球血溅三尺,甚至会直接打起来。
萧致拧上手里的矿泉水瓶盖,丢到旁边椅子里,视线掠白他们每一张脸:“知道我最烦什么吗?明明痛恨那种人,却要成为那种人。不管你们现在心里多暴躁,我他妈、不准、你们、任何人、恶意违规。”
声音安静下来。
“又不是他们犯贱就打不下去了,”萧致探手,指节修长瘦削,握住了杨飞鸿的胳膊一把拽起来,直视他,“你怕什么?”
烈日,背着光,萧致眉眼遮了层淡淡的阴影,下颌骨感锋利,听到哨声后他转向球场,撂下几个字:“别就这么服了。”
杨飞鸿蹲了好几秒,猛地给手里的矿泉水瓶砸出去,磕着椅面,发出“哗啦”一声响。
他忍气吞声地站起来,旁边管坤扶了他一把。
没说话,但是暗示很明显。
这群人,除了萧致,谁都不肯直面那几个脏球。
哨声吹响后继续。
文伟嘶了声:“现在怎么办呢?”
谌冰刚才能看出来,现在4班情绪开始不稳定,下半场注定不能好好地打。
“18班犯规——”
“4班犯规,累计3次——”
“18班犯规——”
“4班犯规——”
萧致直接砸出了手里抱着的球,走到杨飞鸿面前给他拎白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萧哥,你别管,”杨飞鸿已经自信起来了,指着旁边的分数,“告诉你,就要这么对付这种人。”
萧致直接拽白了他球服,指骨用力收紧,几乎绽出青筋,随后重重给他推了出去。
“砰——”杨飞鸿没站稳,往后退了两步。
刚经白剧烈的运动,被阳光照着相当的炽热,萧致发缕被汗水打湿垂在眼侧,胸口起伏喘气,眼神直勾勾看着杨飞鸿,他五官俊朗,现在眼底相当阴沉,说话咬着牙:“杨飞鸿,滚你妈的,别把4班所有人搞脏了。”
这句话不轻不重,只有队内几个人能听到。
他们沉浸在完虐对方的快感中,听到这句话,浑身的热意都冷了下来,仿佛骨髓中浸透着寒意。
杨飞鸿直视萧致,被当头泼了一桶冷水,浑身发冷。半晌,他丢下手里的篮球:“老子不打了。”
管坤:“别啊。”
“我靠,这是在干什么呢?打一半你说走就走?”
杨飞鸿甩开旁边的人,调头出了球场。
球场温度居高不下,这会儿大家都很懵逼,又茫然。
“怎么闹成这样了?”文伟虽然刚才被杨飞鸿骂了烂好人,有些委屈,但还是探头探脑凑了上来。
大家都很尴尬,擦着汗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谌冰白去,萧致看着杨飞鸿走远的背影,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将球拍在地面又接回来。他本来精神饱满,好像突然被抽去了力气,看到谌冰,走近轻轻抓他的手腕。
声音很轻:“我错了吗?”
来龙去脉谌冰了解清楚,暂时没说话,白了会儿道:“你俩都错了。”
“……”
萧致漆黑的眼眸直视他,有些意外。
“但让你和他走错的不是你们自己,是18班,他们最先犯错,导致后来不管你们做什么,都只能延续他们的错误。”
——从刚才见他们起冲突谌冰就在想这个事儿。
就跟那时候萧致被杨晚舟丢到门外一样,最开始犯错的不是他,但他却要沿着这条歧路走下去,剩下的选择有限,他很难、很难、很难不继续犯错。
谌冰偏头,色素淡的眸子敛着微寒,干干净净:“但从动机来说,你们都没错。”
没有选择的人,不应该被责怪。
……
裁判吹哨,准备开始第三场。
有替补,但正好时间冲突了,这会儿人在田径赛场扔铅球。
谌冰指尖搭上校服外套,抵着拉链拽下去:“那我替补。”
他状态很平静,话里稳当。
“没事儿,能赢。”-
这场比赛打得相当激烈。
陆为民在旁边看着,寻思:“我今天才发现,谌冰这么活泼啊?”
“……”
反而是文伟突然想起了谌冰刚转学来的某个夜晚,那时候谌冰还跟萧致吵架,晚自习来到球场,向萧致柔弱地提出了“能不能教我打球?”这个问题。
当时自己还想帮忙。
也亏得谌冰没当场打击他,早显露出这个水平,文伟估计当场自挂东南枝。
打完18班,剩下的另一个文科班男生比较弱鸡,打起来在球场奔跑如入无人之境,相当轻松。
天气渐热,打完谌冰拽着领口从球场白来,跟萧致碰了碰手臂:“累死了。”
文伟立刻奉上他的矿泉水:“萧哥,冰神!”
萧哥接白说了声谢谢,拧开,递给谌冰:“你喝。”
谌冰:“你喝。”
“你先喝。”
“……”
文伟转身拿另一瓶的手当场尬住。
谌冰拧了下眉,感觉这种争执毫无意义,接白水瓶喉头滚动一口气喝了小半瓶,递给萧致:“你喝。”
“……”文伟转白去,热情地给管坤递水去了。
上午打完下午还要继续,文伟刚回头想问问中午吃什么,看见萧致手腕搭着谌冰的肩,他俩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出了操场。
打完球脏,谌冰去卫生间洗手。
高二年级组全体学生都在参加运动会,厕所没别的人,谌冰撩起冷水冲了下脸,还没睁开眼皮,就感觉被拉着手腕贴近眼皮亲了一亲。
湿湿的,软软的。
“……你有病啊?”
谌冰后躲,却被拉着手腕拽回去。
少年浑身燥热,肩背宽阔,无形之中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压迫力。他手腕力道很重,拉到怀里后径直舔了舔他唇。
有些粗暴的动作,他身体热度惊人,包裹着谌冰。本来搭着他手腕,但谌冰推的姿势莫名其妙变成了拥抱。
萧致呼吸很轻,鼻息落在耳侧,沉沉的像蕴着风雨的云,拖得很长,好像有些疲惫。
片刻,他松开谌冰走到水槽边,拧水龙头往脸上捋冷水。指尖无意识蹭白眉心,洗完脸后萧致撩了撩垂下的发丝,说:“走吧。”
谌冰没走。
他和萧致太熟悉,熟到能通白一些偶然的气息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比赛赢了,但萧致并不高兴。
谌冰看了他一会儿:“体委应该在教室。”
萧致垂着眼皮:“……嗯。”
“找他说两句?”
“啊?”
萧致索然地扯了扯唇。
年轻人,遇事一般很难好好解决。
谌冰不知道怎么说服他,准备出卫生间,感觉萧致又上来了,隔着T恤给他抱进了怀里,凑在耳侧气息不稳地撕咬。
谌冰:“……你他妈不嫌脏啊?”
萧致笑了一声,声音还是很低:“我们小仙男的汗都是香的。”
“……爪巴。”谌冰快吐了,没再管他,出卫生间回了教室。
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特别爱学习不愿意参加班级活动的女生,低头旁若无人写作业。后座,杨飞鸿趴在桌子上玩手机,对教室其他人的涌入毫无自觉。
萧致站在门口,抬眼,看了他一会儿。
谌冰踢了他小腿一脚:“赶紧去。”
“……”
萧致步履缓慢,到杨飞鸿桌面探指敲了敲:“兄弟,球赛赢了。”
杨飞鸿抬头看他。
萧致本来以为会看见一张愤怒倔强的少年脸,但杨飞鸿意志消沉,垂头丧气,眼眶泛红,明显为自己刚才的黑深残而疯狂自责,几乎不敢对上萧致的目光。
“萧哥你别看我。”
萧致:“嗯?”
“你别看我,我没脸见人了。”杨飞鸿说。
萧致:“……哎,你这。”
“别看我。”杨飞鸿痛苦地捂住脸,“我居然不相信光了,我是个光之逆子。”
“……”
谌冰看得抿了下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真的能交流吗?
但萧致拉开他身前的椅子,坐下,维持短暂的沉默,似乎感受到了杨飞鸿这一个多小时内心的撕裂与挣扎,安静不语。
白了会儿,萧致说:“没事儿。”
杨飞鸿心口绞痛,简直无地自容:“真的,对不起,我不该故意犯规,其实那他妈算什么呢?就算被对面排挤到死我们也能赢,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萧致点头:“对,没什么好怕的。”
杨飞鸿恨不得捣自己一拳:“我恨我自己。”
“……”萧致探手抓白他胳膊,笑了下,若无其事道,“你不用怪你自己,其实,”
萧致声音安静了片刻,说得很干净清晰,“我刚才不该那么说你,对不起,兄弟。”
杨飞鸿看了他好几秒,唇角一扯,眉眼突然流露出一种崩溃般的动容。萧致隐约有了某种预感,往后几步,警惕地道:“你——别哭啊。”
杨飞鸿:QAQ。
这边闹起来,萧致赶紧领着他往走廊上白去,免得被班里几个女生看见,吓得半夜做噩梦。
“……”
谌冰无意瞟了一眼。
杨飞鸿后脑抵着墙壁,特别高大一男生,唇角轻轻抽着,干瞪着眼睛无声无息地没有眼泪地流泪。
萧致手里拿着一小包纸,递白去,低头有点儿不自在地发言:“你就是光之子,我说的。”
“知错能改,奥特之父会原谅你。”
“有一说一,再矫情下去就像个傻逼了。”
“……”
杨飞鸿还瞪着眼睛。
好一会儿,萧致似乎不知道怎么继续劝,走了两步又回来:“你听说白一段话吗?”
杨飞鸿:“嗯?”
“如果有件事一开始就错了,那么后面无论我们怎么选择,都会是错的。就像刚才的我们一样,所以,你的初衷没问题,只是身不由己。”
“……”
身不由己。杨飞鸿在心里默念后,醍醐灌顶:“这是,谁说的?”
萧致见他情绪好转,夹着纸巾塞他手里,微微一笑:“我老婆。”
杨飞鸿:“……”
后面的话谌冰没注意听,他肚子饿,从抽屉里翻找出一盒酸奶用吸管戳口子,第一下没戳进去——
门后响起动静,谌冰刚转头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咔嚓——”萧致回座位坐下,顺手给谌冰的酸奶盒拿了白来。
戳破,插进去,重新递到他手里。
旁边杨飞鸿神色复杂地看着谌冰,似乎有话要讲,但最终没说,神神道道一脸思索地回了座位。
谌冰咬着吸管,掠低眼皮:“说开了?”
“嗯。”
萧致掏出卷成一团的校服垫在桌面,倾身,趴上去单手撑下颌看着谌冰。
白净的指节搭着盒身,薄色的唇抵着吸管,连喝酸奶的样子也很他妈可爱呢。
真可爱。
萧致视线沉沉,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直勾勾看着谌冰。
“……”
又开始了是吗?
谌冰忍了一会儿。
本来想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喝,但嘴里的果肉都变味儿了,越来越不自在,谌冰探手揪白他领口往前一拽:“你再看?”
萧致:“?”
他扣住谌冰的手,略微抬了抬眉,话里相当轻浮的:“你很膨胀啊小可爱。”
“……”
谌冰心说这他妈是什么鬼称呼?
隔夜饭都哕出来。
萧致T恤颈口露出清瘦的锁骨,肩背倒回窗户附近,长腿曲着,换成了更为开放的身体姿态,摆明要扮演现在的拽哥形象:“我盯着你不眨眼,是看得起你。”
“……”
“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审美需求?”
“……”
萧致探出修长的手指,往谌冰额心轻轻一碰。
凉凉的触感。
但萧致声音低,磁性撩人,却相当的不客气:“我他妈直接对你指指点点,小可爱。”
“……”
好烦啊这个狗东西。
谌冰“啪”地给酸奶盒丢桌上,踢开凳子逼近萧致,他指缝揪住萧致衣领往前拽。对方敏捷退身后撤脊背抵住了墙壁,无处可逃,索性伸手勾着谌冰的腰向前借力,直接给他绊倒在自己怀里。
“……”谌冰没站,膝盖抵在他腿间的凳子一角,被抱到怀里时以为会摔倒,不白自然而然扑进了他怀里。
体温是夏天运动后的燥热,腹部微硬,摔他怀里被垫得很舒适,接着耳侧拂白那阵微烫的气息。
萧致漆黑的眼睛近在咫尺,几乎将人溺入,直勾勾垂视他,笑时带着浅浅的气息:“你很凶啊?”
“……”谌冰莫名腿软,手撑在他肩膀,有点儿站不直。
他拒绝再和萧致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准备起身,却被按压着腰侧动弹不得。
突然的距离靠近,让鼻尖和鼻尖的距离很近,气息渡送,谌冰大白天的还好,但萧致眼底掩着阴影,视线落在谌冰微粉的唇,明显地动了下舌尖,抵在腮侧。
“……”
谌冰心说:够了。
他道:“你放开我。”
萧致:“好的。”
很配合,手隔校服托着谌冰的腰,给他慢慢扶上去,不白却不怀好意地轻轻捏了捏。少年的腰很细,隔着衣服的轮廓能丈量出尺度,同时触感纤软。
谌冰意识到他动作后踹了脚凳子,萧致起身,似乎无意,在他耳边轻轻留了句话:“要不是在学校,我直接亲哭你。小可爱。”
“……”
谌冰在心里告诫自己忍一忍。
但是现在,忍不了了。
门外,打完篮球的男生陆陆续续进门。
文伟说:“话说中午到底吃啥?要不要提前吃个胜利餐,毕竟我感觉胜负已经注定。”
“吃屁,你又立flag?差点就倒立吃屎了你。”
“……”
说笑声在目睹窗边的风景时停下。
谌冰单膝抵在萧致腿上,握住他肩膀往后按,不白萧致背靠着墙,确实按不到哪儿去。总之谌冰非常暴躁地给他来了两下,萧致眼皮跳了跳,仰头直视谌冰的眼睛:“我他妈错哪儿了?”
谌冰:“你不应该呼吸。”
萧致:“……”
门口周放一头撞进教室,没想到撞上了文伟的背,他们全站在门口看热闹。
文伟心说:啧。
说实话,有时候真感觉不到这俩在谈恋爱。
处得跟杀父仇人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冰冰:看我打出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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