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西第八次被沈幼安弹脑门以后，她发出了绝望的呐喊。
唐琳在旁偷笑，沈幼安回头看苏雾。
苏雾替她整理着剩余的手牌，头也不抬地说：“算牌也是犯规？”
“受不了！”孟西大喊，“我要禁止高智商参加打牌活动！”
“幼安打你也没用力。”苏雾说。
孟西：“我痛的是妹妹打我了吗？我痛的是被你算计！”
她不服：“玩别的！换个不能动脑子，只能看运气的！”
“这个，电子骰子，如何？比大小，谁输了……”孟西的眼神放在了苏雾家的酒柜上，那瓶特级园的勃艮第她眼馋了许久，“谁喝一杯，如何？”
苏雾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偏头问沈幼安：“想玩吗？”
沈幼安点点头。
她好久都没在这种活人氛围里待过了。
从私心上来说，她希望这场游戏能够持续得更久一些。
更何况——
沈幼安也跟着孟西的眼神一块瞄到那红酒。
“你喝果汁。”苏雾说。
沈幼安：“……”
孟西替她鸣不平：“人小安都十八岁了！今天还生日！见见世面怎么了！”
沈幼安小鸡啄米似点头。
苏雾敌不过她热切的目光，松口说：“就一小杯。”
有了这句话，沈幼安整局都盼着自己输。
可惜老天爷似乎总是站在她这边。
整整四十分钟，沈幼安一把没输。唐琳运气中等，孟西和苏雾，只能说卧龙雏凤，都输得一塌糊涂。
“哈哈，朕满意了。”孟西得偿所愿，看了眼时间，自觉地跟着唐琳准备离开。离开前，还把家里的垃圾和一堆彩带都带走。
苏雾本来不想送，奈何沈幼安太乖，怕半夜危险，一定要送她们到门口，等代驾来把孟西的车开走才回。
两人顺着小区大门往回走。
夜晚静谧，风吹过树叶，在沙沙作响里送来金桂的香味。
沈幼安和苏雾并排走着，中间隔了一人的距离。
小孩走两步停下，又追上来，再停顿片刻。
苏雾定住脚步：“想问什么？”
沈幼安：“也没什么。”
她踢了下面前的树叶，小声地说：“就是太安静了，想跟你说说话。”
苏雾沉默了下，讲：“我是不是很无聊？”
没了孟西，四周的空气都冷却。
沈幼安当即反驳：“才不会！”
她觉得苏雾这个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就算站在她的身边，沈幼安也感觉看不透这个人的想法。仿佛只有等太阳明媚，风吹雾散的时刻，才能一点一点探究到大雾弥漫深处，站着的那个女人。
有点危险，来自野兽的直觉告诉她，有可能大雾散去，脚下是一片废墟深渊。
但微妙的是，沈幼安竟有些享受这种危险。
这变成了她重回这个世界后唯一能够找到的与末日里的环境隐约相似的地方。
“苏姐姐，你十八岁生日怎么过的？”她对苏雾很好奇，对她这十年里的变化好奇，对她之前的过去也好奇。
沈幼安记得沈怀瑾的十八岁，她那个时候才十五，闹着要去参加沈怀瑾的成年派对。沈怀瑾说什么都不让，只拉着自己的狐朋狗友去海岛玩了几天，发回来的照片，全都是青春的肆意和疯狂。
苏雾当时也在，站在合照的最角落，幽魂一样。
“我的十八岁？”苏雾敛眸回忆着，母亲的崩溃还在耳畔，她冷声说，“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很普通的一天。”
“也不能这样说啦。”沈幼安讲，“我现在觉得能过上普通的一天已经很厉害了！”
“把每个普通的一天过完，就是这一生的长度了。苏姐姐，就像你说的，我们对生活的恐惧和在这其中的痛苦也许永远不会消失，但走过那些恐惧和痛苦，现在能够站在这里的你，也很厉害。”
沈幼安有感而发讲了一堆，收回看天的目光时发现苏雾正深深地瞧着她，她连忙慌乱地摆手：“当然，我都是乱说的。”
“苏姐姐，你笑了！”
苏雾收回嘴角的微弱弧度。
“干嘛？我讲的话很搞笑吗？”沈幼安噘嘴跟苏雾耍赖。
小孩很擅长捕捉到他人的情绪，从而识别出自己能够在谁面前拥有更多的无理取闹的资格。从小被宠爱着长大的沈幼安，虽然今天已成功迈入十八岁妙龄，但她依旧保持了这项刻进dna里的技能。
苏雾对她的那些许的不知为何而起的纵容，沈幼安能非常敏锐地捕捉到，因此，也稍稍放松了些。
“不是好笑。”苏雾说，“挺可爱的。”
“……”
这下轮到沈幼安变成哑巴了。
“今天我说的话你可以再认真考虑一段时间。”苏雾讲，“明天我过去安排身份办理这件事。”
“我知道。”沈幼安悄悄瞄苏雾，“苏姐姐，如果我暂时跟你待在一起，会不会麻烦？”
“任何我主动提出的选项，代表我已经思考过结果，也有能力确保自己可以做到。”苏雾认真地看着沈幼安的双眼，“所以，你不用因为这一点影响自己的判断。”
沈幼安不知为何被看得有些慌乱，挪开眼神，噢了一声。
她好怪啊。
她怎么回事？
为了跳过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受，沈幼安想到另外一件事：“苏姐姐，我偷偷跟你讲哦。”
“什么？”
“刚刚许愿的时候，我发现喔，我都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妈妈健康，姐姐在远方平安，这些事都已经是现实。“所以我偷偷跟生日之神说，问祂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转送给你。如果我一口气吹灭蜡烛，就代表祂答应了。”
“事实证明，祂很痛快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所以——！”
女孩走到她的前面，跳了两步，转身回头，两手背在身后，笑着对她说：“苏姐姐，作为你帮我过生日的谢礼，这个愿望送给你，希望你心想事成。”
夜空的月亮弯着眸，一如少女的双眼。
苏雾竟不敢看。
她低眸，上前拢好被风吹开的女孩的针织外套。
“风大，回家吧。”
沈幼安咦了一声，追上超过她往前走的女人，跟在她身边问：“就这样啦？苏姐姐，你没有什么愿望吗？”
苏雾摇头：“暂时没有。”
沈幼安嘟囔：“也是，你长得漂亮，又有才华，还有钱。好吧，那这个愿望就先放在这里吧。”
苏雾说好。
她侧头看着女孩生动的面庞。
在此之前，苏雾从不信神。
在此之后……
神明啊。
她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又怎敢再奢求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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