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现代言情 > 纯爱战神干不动了[快穿] > 12、学神的清纯校花
    夏季天早夜迟。


    时林睡眠浅,床铺过热,怀里还有个睡得呼噜噜的大白软糖,想睡回笼觉也没了兴致。他索性撑起胳膊,掌心抵住侧脸,低头端详睡得脸红扑扑的人。


    看了半天,他手指稍稍偏移,搭在米欢额头几秒时间,温度正常后才放下心,指节贴在对方鼓嘟嘟的唇。


    触感如丝绸般顺滑。


    似乎觉察到异物触碰,怀中人嗯哼几声,嘴巴抿抿又放松,结果不小心蹭到时林垂落的指尖。觉得尝到点别样的甜头,软红舌尖舔舔,如一只刚要撒娇的毛茸小动物。


    睡梦中,他含住半天,似乎觉得时林手指没滋没味,又呸呸几声吐出,脑袋转到另一旁,上半身稍躺平。


    也不知他做这个动作舒不舒服,反正时林看着不好受,他刚想把米欢抱回怀里。谁料,后者哼哼着靠来,胳膊环住时林的小手臂,脸颊蹭蹭,找到合适位置后不动了。


    别看时林平常穿衣不显瘦弱,可骨头硬得惊人,再加米欢脸蛋本就软,一靠堆起小点软肉,像块糯米年糕。


    时林看得心痒。


    他本性同坐怀不乱背道而驰,更何况怀里人曾与自己有过半段无疾而终的爱恋,怎能不会为自身寻些福利?


    落下去的手指一戳一戳,软肉伴随他所施加的力度,正好同等地转移给时林。次数一多,那小片本来称得上白皙的脸颊,赫然出现时林作恶后的红痕。


    自然,也吵醒了熟睡中的米欢。


    “……”


    人睁眼,脑袋稍稍后靠,试图看清罪魁祸首的面容,可没有遮光帘的卧室着实照眼,他眯缝眼睛打出小小哈欠。


    有那么瞬间,时林还以为他醒了。


    刚想解释自己这种顽劣行为,未料米欢仅睁着被雾气覆住的柔软瞳孔,噘噘嘴,看起来像有话对时林讲。


    结果,顿了几秒也忘了目的,实在是抵不过翻涌困意,半是生气半是呼应地伸腿,脚趾踩到时林的膝盖,发泄般使劲蹬了蹬。


    力度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


    真是个小孩子。


    时林满眼带笑,向来称得上周正严肃的五官,此刻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浅淡柔和,手心搭在米欢后腰靠尾椎骨的位置。


    他体温向来比寻常人高些。


    米欢还是个惧寒体质,八月带着晨风的清晨多少有些凉意,就算盖有时林的夏凉被,却也不知为何漏风,睡到现在手脚还稍凉。


    如今有现成的热水袋,他开心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手掌的主人是不是欺负他脸蛋的家伙,咕噜咕噜就要往时林怀里钻。


    似乎光贴贴还无法满足需求,米欢稍稍前倾身子,仅穿着时林睡裤的双腿弯起,翘起尾椎骨主动摇晃画圈,直至手的主人明白他意思才善罢甘休。


    时林哭笑不得。


    “你跟谁学的坏毛病,什么时候染上这种嗜好?我睡在你身边还好说,如果换做其他人,你也能这么对他摇?”


    “……”


    熟睡的米欢不会回答。


    时林手中动作永远比他言语诚实。


    他忽然想起先前看人逗狗撸猫,都会轻拍小动物尾巴靠近上方偏一点的位置,力度无需太大,能让小动物感受到轻微震动即可。


    可米欢是人。


    这招,有用?


    时林竟还陷入沉思,谁也猜不中在他称得上俊朗无双的面容下,掩盖着何种无法公之于众的坏心思。


    一边想着,他手掌动作稍顿。


    他完全归顺于本能,原本温和地轻揉哄睡变成有节奏地轻拍,还不敢力气过重生怕将人吵醒。奈何手指仿佛有自己意识般,不小心刮到米欢腿根。


    “……”


    时林倒抽一口气。


    甚至无需过度深究,那与周围布料截然不同的滑嫩,如刚出蒸锅的小小蛋羹,勺背轻敲便晃得水波荡漾。


    事发突然。


    两人皆未反应。


    另一当事人呆坐,或许时林指甲稍锋利,令他吃痛,望过来的目光染带几分不可思议。


    “时林你干嘛!!”


    怀中人一跃而起。


    似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大白软糖刚想爆发,可惜双腿时好时坏,能跳起来跟时林叫嚣,已经是米欢的极限。


    这不,还没坚持三秒钟,他就跟刚煮好的面条般,软趴趴歪倒在床铺,哎呦一声往旁边摔了个人仰马翻。


    事发突然,时林反应慢了半拍。


    直到人捂住后臀哼唧,双眸浸满泪汪汪水花,贝齿微咬住下唇,控诉眼神尤怜,时林才恍然回神,忙坐起身去握他过分无力的脚踝。


    “疼不疼……”


    无论是谁,都无法冷静面对米欢的泪眼汪汪,尤其入手肌肤冰凉,摸得时林不禁心生困惑:就算是气血不足,怎么会在三伏天里冷成这副模样?


    他还未深思,头顶落来力度,夹杂几分不服气,拇指用力抓乱他头发,嗓音中蔓延开几分哭腔。


    “你怎么能这样!你、你明明是主角……”说话间,米欢打了个哭嗝,他长相本就毫无气势,全靠大声讲话为自己撑起半边面子。


    他本以为时林的种种行为,能撑得起“主角”这二字所含意味。况且,时林长得本就偏冷淡,做事风格也着实与他容貌沾边,米欢本想找到通关秘诀前好好在人身边待几个月。


    结果呢?


    谁料时林竟趁他睡得意识模糊,做出来这种称得上流氓的事,这哪里还称主角,这明明是大笨猪!


    米欢的大脑虽混沌成麻,身体因磨蹭后导致的疼痛无法压制,他狼狈不堪蜷缩,试图用目光抨击罪魁祸首,还不愿让对方看清湿润眼角,整个人恨恨埋入被中,近露出一小只红透的耳。


    他觉得自己隐藏很好,也展示出对时林刚才行为的愤怒。殊不知,任何情绪碰到他的五官,都能化成软绵绵的甜蜜撒娇。


    “……”


    时林缓缓呼出口气。


    记得之前在大卖场打工,下班时会经过专卖精品手作糕点的面包店,橱窗里总摆着近两米的翻糖蛋糕,标价是时林工资还要多个零。


    那时,时林仅是一扫过。


    他也没去想,会有谁能花大几万块钱,去买一个都无法存放三天的东西。


    但眼下要是问他,如果米欢想吃蛋糕,会给他买小摊小贩的廉价面粉与奶油做成的面包吗?


    不会。


    时林甚至无需考虑,便能给答案。


    有钱吗?没有。


    可他舍不得。


    至于原因,正是了解过米欢的成长环境,时林才无法说出口。这是独属于少年人在步入青春期的尾巴,那脆弱敏感无法言说心。


    他早不记得自己看了多久。


    只记得回神时,原本撅屁屁趴在被子里的米欢歪斜,整个歪进铺褥,呼吸平稳渐缓。


    似乎方才还蒙头哭过,薄被湿了一小点,长睫湿漉漉,脸颊微红,嘴巴不安分轻抿又松开,露出略粉舌尖,很快因人转身寻不得见。


    眉尾被小绺黑发盖住,生怕他睡起来不舒服,时林帮人撩起别在耳后,也没下步动作,就这么坐床边,目光始终落在米欢侧脸。


    良久,一声长叹飘散。


    “小先生啊。”


    /


    这栋位于城中村的房子虽写于时林名下,装修还是几十年前风格,掉了漆的橱柜与满是尘的椅子腿,时间仿佛瞬间倒退半个世纪。


    用杂布做的窗帘晃晃悠悠,风吹起边角,沿着料边翻滚。好在蚊帐隔去大部分热意,况且被时林撩起半个角,风扇以最低风速缓缓吹来,没有驱散热的功能,倒更像是流通空气。


    椅子搬动和走动的脚步声细微,快得也就几秒钟时间,竟未打扰到床上鼓包分毫。


    米欢一觉睡得很沉。


    他醒来时,入目是略显发黄的白色蚊帐,细密网眼后是灰旧天花板。


    虽然老房子的整体空间毫无窒逼感,不代表米欢习惯这颜色,整个人偷偷埋回被子,直到书页翻动声再次吸引他注意。


    原来时林在家?


    蚊帐厚重,米欢凑向前,探出小脑袋外望,刚巧瞥见坐在书桌前的人影。


    对方似乎并未发觉他起床,目光始终落在书册,手背抵住唇,胳膊放在屈起的膝盖,整个人一动不动老僧入定。


    “……”


    也不知读到哪个好玩的故事,对方明明难压嘴角弧度,偏偏表情克制得无比紧绷,半天也不见得情绪平静。


    这与他年纪格格不入的老旧感,看得米欢发笑,刚要呼出的名字咽回去。


    他也没下床,就这么撑住手臂,下巴搁放掌心,晃晃小腿。结果,对方在自己刚刚探头时回神,手掌潜意识地翻动,啪嗒一声反扣住书册,望来的视线略显惊讶。


    “醒了?”


    米欢没接他这个话茬,反而伸长手臂,示意人拿给他看:“我瞅瞅。”


    “知识点。”


    时林说着,同时展露封面。


    绛紫色封皮印有几个大金子,过于粗暴明了的字体看得米欢蹙眉,他稍稍翻了四五页,盯住其中一道题不动了。


    难得见他安静,时林新奇。


    “感兴趣?”


    “啊……时林。”


    “嗯?”


    米欢往回翻了两页,仔仔细细看了三遍知识点详解,等他意识到自己完全分不清是数学还是英语,向来天地不怕的孩子此刻难得陷入沉默。


    “你上学就学这些吗?”


    本来,时林想解释这都是预备课的拔高题,可他察觉米欢小脸都要皱成冬瓜,还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顿时玩心四起非要逗逗他。


    “都是很基础的知识点,出题老师摆明了要送分的题目,况且早在高一都讲过百八十遍,现在还不会的倒不如办理留级手续,明年再来一年。”


    “……”


    米欢默默吞了口吐沫,反问嗓音也略显变调:“啊、啊?”


    “嗯,嗯。”


    他说什么,时林便应和什么。甚至觉得逗弄程度过于小儿科,还要刻意添油加醋:“公立学校讲的都是基础,你曾经念的国际学校还要拔高。”


    时林甚至比米欢自己都明白。


    身为米家唯一直系血亲的后背,未来要走的路早就铺成平坦大路,高考对米欢来说,不过是体验人生的某个小小环节。


    如果这小环节也有他身影……


    时林嘴角勾勾。


    那倒也不错。


    奈何,米欢就是不禁逗的性子,没听出时林弦外之音,他合上书,笑容略显尴尬。


    别说高考了,从记事起,自己常年与冰冷输液管和数不清的药丸作伴,偶尔能够接触外界的几次,也是在哥哥米汀寒陪伴下转院治疗。


    至于学识方面嘛……


    米欢嘴角弧度略显凝固。


    即便从未参加过摸底考试,他也能预料到,整张名次表的最后一格,定然独属于自己。


    “话说回来,米欢。”


    对方唤他,语气十拐八绕,咬文嚼字清晰,两个字都能说成一句情诗,男生微笑着,缓缓从桌前起身,人字拖行走声音啪嗒。


    眼见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米欢下意识低头,不愿做叮裆喵。结果时林脚背青筋遍布,走动起来苍白肌肤与其互相交映,落入米欢视野,无形压迫中有种淡淡窒息感。


    他又猛地抬头,眼前鼓包突出。


    更何况,时林不知有意还无心,特意换了件烟灰薄料长裤,上衣还是先前的白色工字背心,版型略显收身,六块腹肌展露无遗。再往上,是线条流畅但不夸张的结实手臂。


    明明看上去那么瘦……


    也不知怎么着,米欢想起半夜他做梦时,好像夹住什么东西,尤其是靠近尾椎骨的底部,略有个小小硬骨头。


    他还气得狠狠坐了好几下。


    难不成……


    糟、糟糕!


    米欢人傻情纯,他慌得视线左右乱飘,还想扭扭腰躲回被子里。谁料对方先一步猜到他意图,膝盖猛地抬起压到床,刚巧不巧卡在米欢后仰时并拢起的双膝间的空隙。


    时林弯腰,清淡皂香密密压来。


    他挑眉:“现在知道害羞了?”


    结果,人心眼蔫坏,只字不提昨晚米欢把他手臂当被子夹着睡的事,反而抻平了床单,看着米欢顺势又滑来的可怜兮兮小模样。


    “我还以为,小先生不会脸红呢。”


    “……”


    时林讲话语气极轻,轻归轻,慢条斯理的模样,隐隐有了后面成为小时总后斯文败类的雏形。


    从他角度望过去,刚巧能望见米欢因紧张蜷缩起的小脚趾,一半裸露在外面,另一半躲在夏凉被里。


    正是被那双脚踩过大腿,时林才格外在意其外貌,他眼神晦涩不明,直到把米欢看出来了几分哭腔,男生才缓缓收回目光。


    逗也逗够了,害怕米欢真如急眼的兔子,恼羞成怒一脚蹬来,时林见好就收知趣不动。


    结果转头抛来一句。


    “如果高二复学,倒不用搭理作业这回事,可我们米欢要上高三,距离开学还有不到四天的时间。”


    时林笑容浅浅。


    “我们米欢的作业,写完了吗?”


    与略有嘈杂响动的工作日不同,今天貌似是休息日,屋外动静并未往常喧嚣,可正由于空气祥和,导致米欢无法自我欺骗时林那话为幻听。


    真的假的?


    就算转生新世界,他也得写作业?


    米欢望望时林,试图在对方的脸上寻得玩笑话痕迹,见并非逗弄,他表情僵了又僵。


    “写不完作业,会有什么惩罚?”


    没有。


    高三了,全凭自觉。


    偏偏时林的心眼蔫坏,非得逗一逗米欢,随手从书桌抽来本书,故作夸张给他说根本不存在的惩罚。


    “其实,咱们学校老师不太管写一半的学生,最起码他们还知道做足面子工程。只有一字没动的刺头,才会被带到器材室狠、狠、教、育。”


    时林刻意压低嗓音,坏心思都快要从他嘴巴里冒出来,尤其配上他那细眉长眼,眯起时总会让人幻视得道成仙的白狐狸精。


    尤其周围光线黯淡,更衬得他五官不似真人,嘴角弧度半扬不扬,简直跟人不搭半毛关系。


    米欢都要被这样的时林吓哭了。


    “……”


    过度紧张的情况下,导致他半句都说不出来,憋了满肚子气,叽里咕噜后仰翻到靠墙里侧,试图躲开时林伸来的手臂:“那我不去上学了不去!!”


    原本想跟米欢玩点不一样,结果弄巧成拙的时林无奈张口:“米欢……”


    他这边还在琢磨怎么补救,视线却不自觉地被床中央人吸引,厚白蚊帐此刻成了别样装点,隐隐约约勾勒出对方的身体弧度。


    半遮半掩远比直接观感更高级。


    自从见过高二学年的米欢,时林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句话的意味,他轻咬腮内侧,任由痛感保持仅存理智。


    时林后悔今早换成灰裤子。


    颜色太浅,布料太薄。


    稍稍有点异常,挡都挡不住。


    最起码,黑色能掩盖住他无法公之于众的愚坏心思,在米欢看来,他依旧是那位清贫、刻苦的“三好学生”。


    时林也乐意在米欢跟前,维护这点算不得面子的面子。


    或许沉默时间过长。


    床铺里的动静渐渐消停,刚巧时林挑起垂落蚊帐,望见人直挺挺躺在床铺中央,向来睁得圆溜的眼此时眯成条黑线,仰着雪白脖颈深呼吸。


    察觉床边异动,眼角余光飘忽。


    “……”


    明明刚才视线都落过来了,却还梗着脖子一声不吭,琢磨不透纠结什么个劲儿,闹得气喘吁吁。


    米欢并非傲气不搭理时林。


    而是他闹腾累了。


    虽说是撒泼,除去蹬腿晃脑袋,米欢还真没其他方式:若是以往,压根无需张嘴,哥哥早将他想要的放在面前。


    时林,大木头!


    主角受,坏!


    米欢气得哼哼。


    就算他从未在学校待过,也从各种漫画与游戏里,晓得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器材室与狠狠教育。


    “……”


    不对。


    米欢忽然念及年少无知时,曾在新送来的书堆里发现不可言说的漫画,大概是米汀寒疏忽,又或是书店负责人无意,过程倒寻觅不得,唯独米欢看见两位针锋相对的主角滚在一起时——


    他幼小心灵遭到无法弥补的伤害。


    具体情节米欢已记不清,唯独散在房间角落的各种球类,与半人高的跳山羊堆堆,一遍又一遍冲击着米欢大脑。


    时间跳转。


    现在当事人转换,场景地点截然不同,可米欢依旧紧绷神经,半晌才反应过来……


    所以,时林刚才,是向他。


    求、求欢?!


    小可怜见儿的,连手都没牵过的小朋友,刚成年命运就给他来个大菜,生怕落后同龄人,简直就是拿着水管粗暴地往扳手上拼命按。


    “……”


    米欢彻底茫然。


    /


    就怕闹过了,人恼羞成怒,时林见好就收。他压住险些露馅的反应,清咳几声开始递台阶。


    就目前情况来说,时林能为米欢提供的物质生活差得可怜,唯一不会亏待的,也就剩用粗茶淡饭填饱他肚子。


    “饿了么?等下我煮些白粥,冰箱里还有前几天刚买的腌黄瓜,能……”


    “我不要跟你在器材室做!”


    能轻而易举打断时林思绪的,也就剩一个米欢,况且,这话来得如夏季暴雨般突然。


    时林大脑空白。


    他甚至需要近半分钟的时间,来逐字拆解米欢这仅十字之言,却又完全听不明白,唇形保持先前姿态。


    压不给他考虑空隙。


    原本躲在蚊帐深处的米欢探头,脸蛋表情怯生,嘴巴因紧张紧抿,可哭腔无法克制拼命外溢。


    “我知道你是主角受,但我、我应该不是主角攻,如果做了坏事,没办法掌控身体……”


    说着说着,米欢回忆起先前不受控地说出那些羞于启齿的话,他声音便渐渐微弱下去。双手撑在膝前,下巴低得都快埋进胸口。


    电光火石间,他脑海划过某个词。


    第一次?


    那时,米欢并未多想。


    可什么还能称得上第一次?


    初恋、初吻、初夜。


    究竟是哪个?


    如果理解出了差错,他会因强行修正剧情,而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吗?


    米欢视线被泪所模糊,窗外飘来一大朵云,房屋光线成片黯淡,在分不清灰夜与白昼的气氛里,停滞在床边的脚步再度响起。


    拖鞋与水泥地互踩。


    蚊帐完全收束,稍热空气卷席。


    蝉鸣成为永恒伴奏的夏天。


    米欢膝盖被另外一股无法挣脱的力度握住,床前少年倾身:“先前我就想问,你口中所谓的主角攻受,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给人喘气的时间。


    “还有,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愿意在那种肮脏、阴暗的地方……”


    时林嗓音渐低。


    “……与你进行第一次。”


    他看清了挂在米欢脸蛋的泪。


    如断线的珠,快坠海的崖,潮湿覆盖的软肉滑腻,时林掌心粗糙生怕弄疼他,又不舍放开人,就这么半捧似抱地保持姿势,惹哭的小先生还得自己哄。


    向来能言善变的他,此刻成了没有归属的哑巴,时林暂时无法思考,究竟是先前哪句话,引得米欢抽泣。


    盘旋云层经久不散。


    房间光线随气压同低,时林都要看不清小先生的脸,右腿卡在的位置别有深意,令身侧人要想保持舒适姿势,必须伸长原本蜷曲的小腿。


    时林拇指轻轻按在对方的脸。


    他不敢用力,拼命与本能对抗,即便明知这张天使般纯净面孔下,是永远暖不热的冷心冷肺,他非要自虐般向人靠近,就为得米欢停在身边的五秒钟。


    谁有病?


    他。


    谁是见证者?


    床底成百上千张,用二手相机拍摄再经廉价冲洗出来的老旧照片,成为最不可公之于众的秘密,承载时林每一晚无尽思量。


    谁有所谓的解药?


    他再三缄默。


    时林低头,视线惶惶聚焦。


    怀中人似乎被他吓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本就因长时间卧床而无力的双腿,此刻更是抬举困难。


    明明是米欢先捅破那层窗户纸,时林无法再与他玩温馨甜蜜的过家家扮演游戏,结果仅是几滴泪滚落,他本铸就起的靠墙崩然洪塌。


    “时林……时林……”


    或许因害怕,本该满含信任的呼唤演变成恐惧的啜泣,呼唤如被暴雨淋得无法起身幼鹿,混合狂风连呼声都变得东倒西歪。


    时林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他却舍不得收手。


    米欢小腿挣扎的方向与频率,抗拒意味拧得时林的心生疼,时林无法再强迫他,用拇指腹擦去连绵不绝的泪。


    他张张口,几乎凝聚全身力气。


    “我在。”


    回应声极轻,伴随话音落的,是时林缓缓低下来的头。结果,刚触及米欢额头时,他被滚烫肌肤吓得嗓音变调。


    “醒醒,米欢!!”


    那朵云恰巧散去,房间点点明亮。


    眼见怀中人哪还有先前精神,连带肩膀因高烧软绵,时林稍稍推开他,米欢便如可怜的黄豆芽娃娃,脑袋如小鸡嘬米般低垂,最后轻轻窝在拥住他身体的臂弯。


    他长睫垂落,还抿着唇,即便乌黑发梢被冷汗浸得发亮,也难掩令人心生怜爱的白净五官。


    时林饱尝慌乱相思之苦。


    他哆嗦着手,好不容易翻找到退烧药,可无法让高烧昏迷的米欢咽下。最终时林跪在床,扶起人肩膀靠卧,手腕因紧张发抖撒出去点水,刚巧泼到米欢干裂起皮的嘴唇。


    温热液体似乎唤起他半点意识。


    “……”


    高烧过后,很少会有人记起事情发生前的种种,时林见他苏醒,顾不得放好空荡荡的玻璃杯,呼唤声低沉夹杂数不清地克制。


    男生长眉低垂,眉目浸透慌乱,向来淡漠的瞳孔被疲惫占据,又不敢掉以轻心,浑身因紧张难以察觉发抖,凑近甚至能听闻人颤抖的牙关节。


    咯咯哒哒。


    藏不住人心思。


    倘若此刻,米欢睁眼,他或许会去考虑,关于任务、剧情、时林。


    唯独他太累。


    眼皮都好似千斤坠。


    在时林听不到的颅内,米欢本就混沌的大脑被提示音吵得神经衰弱,半阖着眼,望着异常亮度的天花板发呆。


    他觉得自己的□□还被时林抱着。


    唯独灵魂散得如零乱碎片,裹挟每一寸瞌睡,砸得人意识不清,搞不懂哪为现在,哪又才是未来。


    [达成成就:主角受的黑暗秘密]


    [剧情解锁度:30%]


    [剧情评析中……滋啦……剧情评析失败……滋啦,是否开启剧情修复?]


    [……滋啦……修复失败]


    [检测中]


    [事故原因未知]


    [警告:玩家情绪波动过高,需尽快注□□神镇定类药物,以免造成无法估量的数据摧毁损失。]


    [警告:情绪波动即将抵达峰值,无法监测对应电波,需断开强制链接,操作者执行中,倒计时五、四、三——]


    ……


    眼前白光飘散。


    紧随其后的,天花板惨白。


    米欢不知此刻梦境还是现实。


    他瞳孔偏移,目光落去白瓷地,盯住半晌,钝痛大脑勉强给出答案。


    “时林?”


    自然,无人回应他这份呼唤。


    只是稍一抬头,就见胳膊静脉处密密麻麻的塑料管,不明液体顺各色管道一点点输进他身体,甚至感受到那些冰凉在体内游走的恐惧感。


    米欢重重吐出口气。


    结果,下眼睫在墨绿色的呼吸面罩作用下,比他更进一步感知这气息的分量。浑身骨头被抽去般酸痛,米欢试图清嗓叫人,结果喉咙如堵塞似麻木。


    仪器监测声滴答。


    险些盖住人移动的脚步。


    旁边还有医生?


    这一猜测,令米欢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骨子里的惊怕驱使他逃脱,却不知怎么引发仪器警报,与此同时那步伐稍顿又极速转身。


    米欢睁着眼。


    可那人仿佛有意避开他注视,无论敲击键盘还是调整点滴速度,自始至终都未出现在米欢视野范围。


    “太过……你要循序渐进……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即便拟构世界所有的支线都是他选择结果,我更希望我能掌控各条线的结局……绝非控制欲,仅是想能更好保留与转移他意识……”


    那人并不避讳米欢苏醒,放肆与另一个家伙交谈,音量逐渐抬高,但自始至终,米欢都未听到第二者的回应。


    “你知道的,他快撑不住了……这个月又下了第三次病危……我们时间所剩无已……就算再快,至少也要收集五个不同世界、场合的数据……”


    他们似乎谈崩了。


    男人声调扬得越来越高,最后讲话都快要变成咆哮:“我警告你,lin,你没有立场来质疑干预我所做决定!那是我养大的孩子,是我半条命,他如果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就算你……”


    电光火石间,米欢看清男人的脸。


    等等。


    细眉长眼,嘴角弧度似翘非翘,双目藏在无框眼镜后,浑身气势紧绷而凌然,唯独面对米欢时,才流露几分难得温柔,连带锋利眉眼藏匿。


    是哥哥。


    “……”


    还是时林?


    他意识出现片刻恍惚,如隔空伸来双手,将两个世界的记忆片段融合。


    先前,米欢从未将两者放在一同对比,毕竟双方无论是年纪与气质,完全不沾半点干系。


    一旦产生对比念头,他竟察觉,时林容貌比米汀寒更多了几分——邪气?


    随着米欢身体不受控制颤抖,而哥哥向来处变不惊的面容再一次慌乱,米欢耗尽全身力气闭眼。


    是梦吧?


    这是在他意识完全飘散前,米欢脑海中仅存的揣测。


    /


    再度醒来时,他闻到夏季热意。


    天花板回到低调又护眼的斑驳,他好像做了与身前意识共感的梦。


    无论插满管子的胳膊肘,又或是刺鼻消毒水的浓烈味道,无不瞬间将米欢拉回那永不见光日的纯白病房。


    “米欢?还有哪里不舒服?医生说你关节可能因高烧疼痛,告诉我具体位置,我帮你轻轻按按。”


    跪在旁边的男生不顾自己酸麻肿胀的腿,宽厚掌心细细贴来,直到与他额头紧密贴合,面容浮现如负释重。


    时林笑容疲惫:“还真是娇贵,小先生。”他讲话语调慢条斯理,尤其喊旁人对米欢尊称时,三个音节带了数不清的七拐八绕,处处藏匿隐蔽爱意。


    看着看着他,米欢鼻腔一酸。


    至今未了解这世界的行事规则,经过方才光怪陆离的梦境,他心中压抑与害怕无处可发。


    米欢抬臂,缓缓勾住时林脖子,他在对方略显困惑的目光中闭眼,悄悄屏住呼吸,耳语声低低。


    “你能不能疼疼我,时林。”


    哪怕这个世界,是他病到重危后做的一场黄粱美梦,米欢也想留住时林对他的爱意,作为他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他收紧手臂,不去管男生脸上是否浮现错愕。“疼疼我,时林,求你。”米欢一遍遍重复着。


    先前听到的米汀寒所言,米欢无法处理更深层的隐藏意思,他仅能向这个世界唯一能依靠的人求助,一声接着一声,直到嘴巴被另一处柔软轻轻堵住。


    紧随其后的,是句。


    “太犯规了,小先生。”


    而后。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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