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斐的手机屏幕还没有修好, 现在用的还是壳都变黄掉色的旧手机，不知道这周能不能修好拿到。
这旧手机内存早就满了，昨晚为了下载麻将软件他还特地清理了一下内存, 用着挺难受的。
但也谈不上后悔那天晚上冲动之下砸了手机。
不仅仅是为了有借用沈隅手机的借口, 也是为了发泄一下心底的情绪, 一直憋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比起用拳头砸石头发泄，还是用手机砸吧……
要是手受伤了，今天说不定都不能来这儿打麻将。
剪头发的时候他们就聊过今晚吃什么的话题，沈隅说想吃酸菜鱼了，程墨斐便没问他, 直接点了一个大份酸菜鱼，微辣，额外加了份鱼肉和两份米饭。
点完，韩宣那边的理论已经教得差不多了, 直接开始了教学实战。
昨晚的突击训练使程墨斐还算游刃有余, 没有露馅。
氪金的豆子可不是白花的。
最开始沈隅要想好久才出, 有时候攥在手里又收了回去, 想了半天，还是将刚才那个给出掉了。
大家都耐心等待着。
渐渐的, 沈隅也熟悉了许多。
许是真的有什么“新手保护期”。
第一把教学局沈隅磕磕碰碰竟然莫名其妙胡了。
第二把实践局, 加快了些速度, 不让再琢磨太久了, 沈隅又胡了。
第三把, 沈隅直接自摸胡了。
程墨斐攥着一枚麻将, 将之横倒、竖起、横倒、再竖起……
怎么沈隅就有新手保护期，他昨晚却输了那么多豆子？
他果然与这个游戏犯冲。
就应该带沈隅去打篮球才对。
赢的感觉难免让人上瘾，沈隅第一次在曾经一点儿也不感兴趣的娱乐活动上面得到了快乐与满足。
第四把就要开始的时候, 包厢的门忽被敲响，外卖员陆续将他们点的晚餐送了过来。
确实有些饿了，几人决定吃完再继续。
韩宣和谭枫点的是鸭汤饭，上面是鸭汤，下面是饭，还特地备注多送了一个空碗。
谭枫将鸭汤倒入饭内，拌了拌，盛了些到小碗里面，推到韩宣面前，又从自己的碗里给他夹了些鸭肉。
韩宣笑着剥开咸鸭蛋，分了一半给谭枫，谭枫不吃鸭蛋黄，他特地将鸭蛋黄全部挑到了自己碗里。
程墨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默默夹了块鱼肉，裹着一点酸菜和米饭塞入口中。
以前确实是他以偏概全、将这个群体给一棒子打死了。
曾经对这两个人避之不及，连篮球都不敢去打，现在真正了解之后，竟也觉得挺温馨挺美好的。
至少，比那些大众性取向下的渣男渣女案例好太多了。
沈隅说的对，烂的仅仅只是个例，不是一整个群体。
他其实……还挺喜欢跟谭枫他们一起打球的，总能配合得很好，打得特别畅快。
在这之后他不会再逃避了。
得感谢沈隅，让他没有真的错过一些不错的朋友。
……
晚餐结束，麻将继续。
只是没想到新手保护期就只维持了三把，在这之后沈隅没再胡过。
程墨斐则一直打得中规中矩，就只胡了一次，好几次快要胡了都会被韩宣截胡。
只有韩宣一直在赢，成了本晚最大的赢家。
果然，一个晚上的特训不可能打得过地地道道的巴蜀人。
娱乐自然要有筹码，不过只是朋友间的娱乐，还有新手在，打的仅仅只是一分钱而已。
一个晚上下来，韩宣喜赢三毛一，心情好的不得了。
本着老婆赢了就是自己赢了的原则，谭枫也很开心。
只有沈隅和程墨斐垂头丧气地复盘着刚才的那些对局。
“就不应该出掉那个三条，不然韩宣也胡不了。”
“哎，我的五筒……就不应该凑那个。”
韩宣将两人的嘀咕看在眼里，像是老师在看两个刚考完试的小朋友，眼底笑意不由加深，道：“别想了，下次再一起玩儿，后面肯定会赢回来的。”
沈隅点点头，“下次再约。”
看得出来今天程墨斐玩儿得很开心，与上次见到这对同性情侣的反应截然相反。
追夫前的准备工作又前进了一步。
正说着，身边程墨斐来到墙边拔下充满电的旧手机，突然惊呼出声：“怎么都这个点了？！”
沈隅顺势抬眸看了眼包厢内墙上的钟表，道：“不是才十点二十多吗？”
十点二十确实不早了，但也没到那么晚的程度，学校就在对面，一路都有路灯，回去花不了多长时间，寝室十一点半才门禁呢。
程墨斐：“不是，已经十一点二十四了，这个钟表是不是有问题？还是我手机出问题了？”
毕竟是旧手机，出点问题也挺正常，比起是钟表出了问题，他更希望是他的旧手机出了问题。
只可惜，事与愿违。
沈隅当即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上面赫然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四。
沈隅：“……”
完蛋，还真是钟表出了问题。
寝室群里也早就有人艾特了他们两个，问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快要过门禁了。但他们那会儿打麻将打得太入神，根本没空去看手机。
估计是想着男生在外面过一夜也算不了什么，以前几人也偶尔会去网咖通宵，两人仅仅只是在群里问了一句，便没再说什么了。
就剩六分钟门禁，赶回去肯定是来不及的。
光是从麻将馆下楼折回校门口都要近十分钟，更别提从校门口到寝室的那段距离了。
不知道宿管能不能通融一下……
沈隅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开学这么久，他们还没有过门禁之后回来的情况。
幸好，他与程墨斐的学院查寝都不严格，尤其是他，并不与本院同学住在一幢寝室楼，就算突击查寝也查不到他，不至于影响到学分和奖学金。
另外两人也发现了时间的不对，吐槽了几句，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谭枫将下巴搭在韩宣的肩膀上面，一条胳膊随意环住了他的腰，声音不免染上几分撒娇，对他说道：“估计是赶不及门禁了，咱们直接去住酒店吧。”
韩宣睨他一眼，轻笑一声，应允了：“行。”
沈隅十分自然地垂下视线，装作什么也没有看懂的样子，避免视线可能会撞上的尴尬，随意敲击手机，在群里回了条消息。
都是成年人了，这两人又都是学长，比他们大一些，感情还这么好，想都不用想——一起住酒店肯定会发生些什么。
谁料下一秒便听身边的程墨斐也跟着忽然开口：“那我们也去住酒店吧。”
第52章
沈隅：“？”
沈隅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一抬眸, 便对上了程墨斐格外清澈的眼神。
……
他的错。
程墨斐只是单纯觉得赶不上门禁所以去酒店住一晚上罢了，一些朋友出去旅游也会一起住在酒店，也没什么。
是他想多了。
不过能和程墨斐一起住一次酒店也是不错的体验, 更何况还与一对同性情侣同行, 沈隅自然不会拒绝。
“行, 那走吧。”
韩宣和谭枫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对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他们也是最近听到些传闻才知道原来程墨斐恐同的，现在看来，好像也没那么恐。
今晚玩儿得挺愉快的。
不过这两个人确实走得好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纯友谊么？
就这样，四人一同离开麻将馆，去了最近的一家酒店。
燕大距离市中心不远，因着周边是大学城的缘故消费不高, 很多人愿意来这边入住, 酒店生意倒是不错。
谭枫问：“还有哪些房间？”
前台查阅之后回答：“还有两间普通大床房, 两间特价单人和特价双人, 特价都是没有窗户的。”
谭枫拉了一下韩宣的胳膊，“给我们俩开一间普通大床房。”
沈隅和程墨斐对视一眼。
现在就只剩下一间普通大床房和特价房了。
没窗户的特价房不怎么透气, 住着会很难受, 可普通大床房就只剩下了一间。
要么他们两个人一起住普通大床房, 要么一个人住普通大床房、一个人住特价房。
但自从得知沈隅的性取向之后, 他们便没在一张床上睡过了……
沈隅主动开口：“我们也要一间普通大床房吧, 就住一晚, 省点儿钱，可以吗？”
程墨斐当即点头。
也对，两个人住一间能省不少钱呢, 沈隅兼职本来就很辛苦了，平白多花一两百块钱挺肉疼的，大不了他打地铺呗，反正有暖气，又不冷。
就这样，登记过身份之后，前台给了他们两个房间的房卡。
离开前，韩宣问：“外卖可以直接送上楼吗？”
前台指了指大堂前的一个大桌子，桌子上面正摆放着几个没有被及时拿走的外卖，解释道：“外卖会统一放在外卖桌上，需要客人自己下来拿。”
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韩宣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房卡上一个房间在2楼，一个房间在3楼，四人在电梯里正式分开，各自去了对应的房间。
刚走进房间程墨斐便快速打量起来。
房间不小，还有个沙发，可惜太小，没办法睡下一个成年男性，看样子只能在床边腾个地方打地铺了。
“我打个电话让前台送两条被子过来吧。”程墨斐径直来到座机跟前。
沈隅有些疑惑：“一条不就够了？”
就算程墨斐要“避嫌”和他分被窝睡，让人送一条过来也足够了。
程墨斐解释：“地板挺硬的，我铺一条，另一条垫一半盖一半，明天下午还有一场比赛，我怕睡得腰酸背疼影响发挥。”
沈隅：“……”
合着，这人就没想过睡床。
沈隅觉得无奈又好笑，坐在床边，微抬起头，看向他道：“你和我一起睡床上吧，我不介意的。但是如果你介意……”
程墨斐快速将他打断：“我也不介意，就是怕你介意。”
沈隅：“没关系，反正都是男生，偶尔挤一张床没什么的，总是被特殊对待我反而会觉得很不自在。”
“好，”程墨斐认真点头，“那我就不给前台打电话了。”
沈隅怔了一下，旋即弯下眼睛，嗯一声。
这是连被窝都不和他分了。
挺好。
程墨斐也坐到床边与沈隅贴在一起的位置，打开手机，“我有点儿饿了，咱们点个夜宵吃吧。”
燕大晚上到点就不让外卖员进学校了，学校食堂和一些校内店铺也到了点就下班关门，之前住在寝室的时候他们很少会有吃热乎丰盛夜宵的机会，至多泡点泡面什么的。
好不容易今晚在外面住一回，当然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了。
“好，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沈隅将脸凑近了些，贴上了身边人的肩膀。
身边人却没有任何察觉，似是对这类接触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炸鸡？最近不敢吃周边的烧烤海鲜了。”程墨斐点开一家炸鸡店铺，看起了里面的套餐。
“可以，我想喝可乐了，但是不要加冰。”沈隅说。
“好。”程墨斐加购了一杯常温可乐和一杯加冰可乐，又选了一份炸鸡套餐。
等待外卖的过程中，程墨斐在寝室群里发起了一通视频电话，聊了会儿天。
很快，肖熊和孙星河齐齐出现在了屏幕里面。
程墨斐：“打麻将打太晚了，过了门禁时间，来酒店凑合一晚。”
肖熊将脸凑近了些，“早说啊，我提前出去，和你们一块儿挤挤，好想吃夜宵……”
程墨斐笑：“你怎么知道我刚点了夜宵？炸鸡可乐待会儿就到。”
“拜拜。”肖熊气得直接挂断电话。
孙星河也在笑：“老肖今晚跟着他姐发来的减肥视频运动了半个多小时，晚饭也吃的减肥餐，这会儿正是最馋的时候，我都怕他半夜饿得把我给啃了，你还刺激他。”
程墨斐竖起大拇指，“不错，等他顺利瘦30斤我请他吃大餐。”
肖熊的声音从孙星河那边远远传来：“我要吃燕城最贵的海鲜自助。”
程墨斐：“行啊，带你去海边吃都行。”
燕城并不与海接壤，但周边就有海域，过去并不远，高铁或是自驾都很方便。
每年程墨斐都会和家里人就近去海边住上几天，散一散心。
上辈子沈隅也和程墨斐一起去过海边，沈隅对一种虾类过敏，晚上便起了一身红疹子，连夜去了医院，折腾了好久。
不过沈隅还挺喜欢海边的。
原本他住的那个南方城市只有很多淡水河，并没有海，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海还是在来燕城之后，拿到了这边的第一笔工资，独自去看了海。
他喜欢海边咸咸的味道，喜欢坐在沙滩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发呆。
寝室群里随意聊了一会儿便结束了通话，孙星河也继续和女朋友连麦去了。
程墨斐看了眼外卖软件，发现还有几分钟就要到了。
程墨斐当即起身，“我下去拿。”
炸鸡得吃最热乎最香脆的，提前下楼大不了等一两分钟就是了。
“好。”
程墨斐一路走到尽头电梯，乘坐电梯下楼，没想到在下面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谭枫。
估计也是下来等外卖的。
对方也看见了程墨斐，眼底闪过一瞬慌乱，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与他招呼道：“点了夜宵吗？”
程墨斐点头，“想吃炸鸡了，点了一份，你呢？”
谭枫答：“超市随便买了点…小零食，马上就到了。”
正说着，一辆黄色的外卖车停在了酒店门外，外卖员拿着一个超市的半透明小袋子走了过来。
谭枫当即快步上前，他个子高，将外卖员遮了个严实，迫不及待地问：“是韩先生的外卖吧？”
外卖员低头看了一眼，“对。”
又与他核实了一下手机尾号才将袋子交给他。
谭枫赶忙将袋子捂在怀里，装模作样地用手机给韩宣发了条语音：“夜宵我拿到了，我马上上来。”
说罢小心翼翼看了依旧杵在原地的程墨斐一眼，“我先上去了啊。”
“好。”程墨斐点了点头，不疑有他。
很快，程墨斐也拿到了他与沈隅的炸鸡可乐，满满一大袋子，拎在手里分量很足。
程墨斐不由想起方才谭枫拿到的那个小袋子。
那两人吃得可真少，能吃饱么。
第53章
“太惊悚了……我刚在楼下等外卖的时候突然遇到小程了。”谭枫将藏在怀里的袋子拿出, 拆开了里面的避.孕.套。
这是谭枫喜欢的味道和款式，这次留宿酒店属于意外，他们不可能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便只能在周边超市点一份了。
他们也有段时间没有亲热了, 今晚赶着巧, 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韩宣：“……”
韩宣：“没被他看到吧？我就说你怎么突然给我发了一条莫名其妙的语音说什么夜宵到了。”
谭枫摇头：“没，我藏在怀里，他肯定没看见。”
韩宣松了口气：“那就好。”
虽然对于成年人来说“性”不是什么羞耻的东西，但毕竟比较私密，还是得藏着些的, 尤其是对认识的朋友。
谭枫快速凑近，在韩宣唇上亲了一口，手也不老实地从他衣摆探入。
韩宣笑着将他推开了些，“先把手机关机了, 我怕被打扰。”
“好。”
……
带着夜宵回到房间, 程墨斐一边拆开炸鸡盒子, 一边将方才在楼下遇见谭枫的经过分享给了沈隅。
沈隅：“……”
在听见程墨斐感慨那两个人吃得可真少的时候, 沈隅痛苦地闭了闭眼。
他们买的那是吃的吗……想也不用想，那肯定是用的。
怕给程墨斐带来的冲击太大, 沈隅只能保持缄默。
他是想借着这对同性情侣让程墨斐渐渐适应并接受同性之间的恋爱, 但直接加速到doi也太快了。
十九岁的程墨斐, 虽然偶尔爱讲骚话, 但纯情也是真的纯情。
竟然真的信了那是零食。
沈隅笑着喝了口可乐, 为两人又打了层掩护, 说：“晚上吃太多其实也不好，买一点解解馋就挺好。”
程墨斐点了下头，递给他一枚一次性手套, “这倒是……不过偶尔放纵一次也没什么关系，等回了寝室就没这个机会了。”
沈隅戴上一次性手套，迫不及待拿起一块炸鸡咬了一口。
炸得又香又脆，撒着简单的香辣孜然粉，里面的肉却很嫩。
程墨斐忽然拿起手机，对沈隅说：“哎，你拿着，先别吃，我拍一张发寝室群里馋馋他们。”
反正刚才已经电话里面犯过贱了，不如犯贱到底。
沈隅乖乖配合他拿着被咬了一口的炸鸡，眼底是有些无奈的笑意。
难怪上辈子毕业那么多年之后程墨斐和这两个人的关系都还这么好。
很快，程墨斐手机里响起几条语音——
“你明天真的别回来了。”
“我劝你别再发了，你儿子还在寝室。”
“馋得我在床上滚了两圈。”
沈隅噗嗤一笑。
程墨斐回了条“明早记得给我儿子加点粮”便关掉了手机，戴上一次性手套，也拿起一块炸鸡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去年有段时间我病了，吃什么都没味道，特别痛苦，这俩丫成天在我旁边炫，哼哼，终于报仇了。”
沈隅笑着舔了下唇。
真是幼稚到可爱。
消灭完炸鸡可乐，两人在浴室简单洗了脸、刷了牙，脱掉袜子在花洒下冲了冲脚，算是匆匆应付了晚上的洗漱，毕竟他们都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并不方便洗澡。
躺上床，刚吃完夜宵，还不困，明天上午也没什么事儿，可以晚点起来。
程墨斐忽然开口：“要不要来点有趣的睡前小游戏？”
“什么？”沈隅心底一咯噔，虽然知道这会儿的程墨斐还是个“正经人”，他口中的睡前小游戏也绝对正经，但还是不免有些心跳加速。
程墨斐给他展示自己手机上的麻将APP，回答：“在手机上打会儿麻将。”
沈隅：“……”
还真是打上瘾了。
无语过后，沈隅还是在自己的手机上下载了和程墨斐手机上一模一样的麻将软件，他其实也有点儿上瘾。
下载过程中，沈隅看见程墨斐点开微信，搜索到备注为“谭枫”的微信好友，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你俩一起来手机上打会儿麻将不？】
沈隅：“……”
沈隅本来是想阻止他发送的，毕竟这会儿人家说不定还没有完事儿，但又找不到任何合适的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这条消息发了出去。
好在，消息发送过去之后谭枫一直没有回复。
程墨斐转头看沈隅一眼，道：“他是不是没看手机？要不你也问问韩宣。”
沈隅：“……他们会不会已经睡了。”
程墨斐嗯一声，“也有可能，韩宣如果也没回就咱俩玩儿吧。”
沈隅：“行。”
沈隅硬着头皮给韩宣也发过去了一条类似的消息，心底暗暗祈求那两人都给手机设置了静音。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沈隅的手机已经下载并注册好了麻将软件，那两个人却依旧没有回复消息。
程墨斐彻底放弃：“估计是真的睡了，那就咱们俩玩儿吧。”
沈隅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加上好友之后，两人随便进了野房匹配，认认真真打起了麻将。
……
凌晨两点。
“沈教授，这次是真的破产了。”
“程总，收手吧。”
两人账号里的豆子全都输光，齐齐破产。
程墨斐差点充钱买豆，被沈隅及时制止。
“不要太沉迷了，充这钱不如下次咱们付台费约谭枫韩宣玩儿。”
程墨斐一脸心虚。
要是被沈隅知道他昨晚充了不少钱肯定会狠狠批评他的。
没办法，人越菜瘾越大。
程墨斐乖乖关掉手机，结束了这场“刺激的睡前小游戏”。
沈隅已经平躺进了被窝里面，“不早了，睡觉吧。”
他其实也会有些小上头，但毕竟活了两辈子，自控力还是比十九岁的程墨斐强很多的。
“好。”程墨斐关掉床头灯，也躺了下来。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在只有他们俩的情况下睡在一起。
很新鲜的感觉。
偌大的房间里面就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沈隅有些睡不着，闭着眼睛，听着呼吸声发呆。
程墨斐倒是很快睡着了，每次和沈隅睡觉他都睡得很好。
最开始他躺得板板正正，十分严谨地与沈隅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睡着之后很快蹭到了沈隅身边，整个儿像树袋熊似的抱了上来。
偷听的呼吸声陡然凑近耳畔。
沈隅无奈一笑，乖乖被他抱着，在他怀里快速窝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他其实很少住酒店。
上辈子他的工作几乎不需要出差，只要一直呆在实验室里就行。
但上辈子的程墨斐不一样，忙起来可能会到处飞，上午在国内，下午在国外，晚上又匆匆回到国内，ip跳来跳去，认识沈隅之前他在家住的时间屈指可数，晚上要么住酒店，要么住公司。
那时候的程总可不会凑合住这种平价酒店。
不过，在寝室的衬托下，酒店的床很大很软，两人睡在一起手脚都能伸展得开，不似寝室小床那样逼仄。
今晚肯定会睡得很好。
……
不知道几点的时候，程墨斐迷迷糊糊憋醒，发现自己又将沈隅当成了人形抱枕，不免有些心虚，小心翼翼从他身上离开。
幸好，沈隅呼吸均匀，没有发现。
正当他蹑手蹑脚起身下床准备去浴室上厕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道浅浅的梦呓声。
轻飘飘的，若是在寝室他都不一定能听见，但如今酒店房间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异常，一丁点儿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小橘子……”
是沈隅的声音。
程墨斐脚步一顿，折回床边，发现沈隅仍是沉睡的状态。
是在说梦话吗？
小橘子是什么？
第54章
这还是程墨斐第一次听别人说梦话, 难免有些新鲜好奇，就这么在床边杵了好一会儿，想听听沈隅还会不会再说些其他什么。
几秒钟后, 沈隅在被窝里动了动, 朝床的中央挪了点位置。
“小橘子。”
又是这三个字。
不过这一声听得更真切了些。
身为一个橘子狂热爱好者, 程墨斐对与“橘”有关的词十分敏感。
不是橘子，不是砂糖橘，不是吃橘子，也不是小橘猫，而是小橘子。
像是个小名。
程墨斐从未听沈隅说起过。
是动物的名字还是人的名字？
又等了会儿, 见沈隅没再继续说梦话，程墨斐才轻手轻脚地去了浴室。
上完厕所回到床上，沈隅将他这边的位置占了不少，怕吵醒他, 程墨斐只能可怜巴巴地缩在床边边上。
理智让他与沈隅稍稍保持一些距离, 不能占了沈隅便宜, 但他毕竟是个块头大的北方爷们儿, 这点位置睡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为了让自己能够尽快入睡，不影响明天的行程, 程墨斐决定——挪过去一点点, 就一点点。
黑暗中, 程墨斐挪了一下, 又挪了一下, 直到隔着衣料贴上了身边睡着的人才匆匆停下。
身边的人忽然又开了口, 近在耳侧，依旧是梦话：“小橘子……”
程墨斐睡意几乎完全散了个干净，平躺在床上, 抓心挠肝的，特别想摇醒沈隅，搞清楚这个小橘子到底是什么。
若是小橙子、小桃子、小李子什么的也就算了，偏偏是他最喜欢的橘子。
但这种缺德事他也就只能偷偷在脑子里面想想了。
……
第二天沈隅醒来的时候程墨斐还没醒。
沈隅小心翼翼从他怀里挣脱，先去了浴室洗漱。
昨晚的房费是包含一顿早餐的，洗漱完沈隅便拿着一张房卡去了一楼餐厅，拿了些早餐回来。
早餐算不上丰盛，但简单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
回来的时候程墨斐还没有醒，沈隅也没叫他，一边吃早餐，一边看了眼手机。
韩宣已经回复了他的消息，是今早回的：【昨晚很早睡了，没有看见消息，下次一起玩】
沈隅宛然一笑，回了个小仓鼠比ok的表情包。
早餐吃到一半的时候，程墨斐终于悠悠转醒。
昨晚的小插曲使他失眠了半个小时左右，后来沈隅没有再说任何梦话，他闭着眼睛，渐渐的也睡着了。
没了沈隅这个人形抱枕，程墨斐迷迷糊糊抱了一半被子在怀里，醒来的时候大半张脸也蹭进了被子里面。
鼻尖捕捉到早餐的香味，胃比大脑先一步醒来。
程墨斐撑着床铺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向坐在一旁小沙发上的沈隅，声音微哑：“早。”
沈隅朝他嗯一声，招呼道：“快起床洗漱，来吃早餐。”
程墨斐乖乖照做，趿着酒店拖鞋去了浴室。
洗漱过后总算清醒多了，程墨斐挤进了沈隅坐着的小沙发上面，拿起掰开一半的玉米，想到昨晚听见的那几声梦话，迫不及待地问：“小橘子是什么？”
沈隅啃玉米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惊慌，睫毛快速眨了几下，不答反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昨晚……”
小橘子自然是上辈子他给程墨斐取的小名，因为程墨斐喜欢吃橘子。
他能想到的就只有程墨斐昨晚偷偷翻他手机了，毕竟他只在日记里面写过这个称呼。
但他又觉得照程墨斐的人品不会做出晚上偷翻他手机的事儿啊……
总不可能无解的。
程墨斐回答：“你昨晚说梦话了，一直在说‘小橘子’。”
沈隅悬着的心只稍稍降下来了一点儿。
不是翻了他的手机就好。
但……怎么重逢之后他又是梦游又是说梦话的？以前根本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沈隅问：“除了‘小橘子’还说了什么吗？”
程墨斐摇头，“没了。”
沈隅心道那就好，他可不想说出一些吓跑程墨斐的梦话，影响了他的追夫计划，随口胡诌道：“是我以前养的小橘猫。”
程墨斐将信将疑，“你以前还养过猫？都没听你说起过。”
沈隅含糊不清地嗯一声，“也不算是养吧，你知道的，我以前的情况……”
他故意留白，程墨斐自然而然脑补成喂养了一只流浪小橘猫，而不是收养。
但还是很奇怪。
处处都很奇怪。
“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怎么突然说梦话唤它的名字？它现在怎么样了？”
能出现在梦话里面，肯定是有所分量的。
听着程墨斐这一连串的好奇询问，沈隅怕越扯谎越难圆，索性倒打一耙说：“哪有什么。还不是你天天吃橘子，送我的手机壳也是橘猫抱着橘子，可能是受到了你的影响吧，最近确实有点想撸猫了。”
程墨斐悻悻哦了一声，成功被搪塞了过去，“想撸猫的话，咱们可以抽空去猫咖玩儿。”
沈隅嗯一声，转移话题催促道：“快吃，吃完退房回学校。”
“好。”
谭枫早上也回了程墨斐的消息，与韩宣回复沈隅的消息类似，说昨晚睡着了没看见云云。
程墨斐依旧没有任何怀疑。
毕竟才大二，又没谈过恋爱，身边的圈子也都干净，对于情侣一起住酒店没有什么概念，只当是与他和沈隅一样单纯在校外凑合了一晚。
程墨斐边吃早餐边问：【你们退房了吗？】
谭枫过了会儿才回：【还没，不过我先回学校了，小宣赖床，你们直接退房就行，不用管他】
程墨斐：【好】
沈隅将两人的聊天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默默喝了口豆浆。
……
退房之后两人便直接回了学校。
下午最后几场项目之后，运动会圆满结束，闭幕式一直举办到了天黑。
程墨斐拿到了一些名次，大概能分配到小几百块钱的奖金，当晚班长就将学校拨下来的现金给他送了过来。
这会儿移动支付越来越普及，程墨斐已经很久没在国内用过现金了，刚拿到手便想着法儿想要尽快花掉，怕放着放着就弄丢了。
沈隅见状从他手里拿走纸币，同等金额转账给了他的微信，说：“周日去妈妈家想买点东西带上，刚好可以花掉纸币。”
话虽这样说，但沈隅其实并没有花掉这几张纸币，而是放进信封，锁入了抽屉里面，和妈妈之前给他的钱呆在一起。
信封上，他偷偷写下了“from小橘子”几个字。
……
运动会结束，周六沈隅照例兼职了一整天，程墨斐则终于收到了手机店修好手机的电话，迫不及待将手机取了回来。
用了一段时间旧手机，他都有些不太适应原来的手机了。
不过，终于能戴上他喜欢的大橘大利手机壳了。
晚上回来，沈隅买了个果篮，明天带去妈妈家。
坐地铁回来的路上，他和妈妈随意聊了会儿天。
妈妈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她明天一早再去采购一些。
沈隅无奈一笑，说真的没有了。
妈妈其实早就问过他好多遍了，不仅问了他喜欢的，还问了程墨斐喜欢的，他也早就全都告诉给她了。
沈寻雁似是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反复唠叨，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八卦道：【最近和那个人怎么样了？进展到哪一步了？】
因着沈隅与她分享了几次自己的恋爱相关，如今沈寻雁问起那个人来也没有了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因为她知道沈隅是乐意分享给她的，不介意让她知晓。
沈隅下意识回答：【挺好的】
又觉得太敷衍，想了想，补充道：【感觉再过段时间就可以正式开始追了】
第55章
准备工作已经做了很多了, 沈隅觉着——就差一个契机，就能勇敢出击了。
至于这个契机是什么，沈隅暂时还没有头绪。
其实应该他多创造契机的, 但他是个追人经验为0的小白, 看了一大堆恋爱干货也没学会点什么, 只能等待契机自己出现了。
手机那头的沈寻雁激动得又在卧室里面来回踱步了好几圈。
一旁躺在床上休息的丈夫宁博仁都已经习惯了，想也知道她是在和沈隅聊天。
只是这次格外“严重”一些。
踱步完，她还是平静不下来，大晚上的，硬是将卧室给收拾打扫了一遍。
要知道, 沈寻雁这双手是拿来画画的，素日里很少做家务，一方面他会帮忙分担一些，一方面定期会叫家政上门。
宁博仁试探着开口：“……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沈寻雁：“我要有儿媳妇啦！”
……
次日一早, 程墨斐开车带着沈隅去了程芷语家。
先前几次程墨斐都是将沈隅送到便开车回家的, 等沈隅下课再来接他到自己家里吃午饭。
今天不同, 上完课他们要直接开车去沈隅妈妈那里, 程墨斐便没有回家，而是和沈隅一起进了程芷语家, 与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
这次他没在程芷语的房间里看见什么男同漫画了。
想起自己当初对程芷语撒谎说沈隅恐同, 便觉得一阵心虚。
思来想去, 他开车回了趟家, 将当初从程芷语这儿带走的所有漫画都拿了过来, 放在了客厅角落里面, 等下课与沈隅一起离开之后才在微信上发消息给程芷语，提醒她去客厅拿漫画。
吓得程芷语还以为小沈老师以后都不给她补课了。
毕竟当初堂哥亲口告诉她小沈老师恐同，带走那些耽美漫画也是为了不让小沈老师看见。
如今突然全还了回来, 实在是太反常了。
她只能想到小沈老师过不久可能就要申请“离职”了。
最近一次考试，她的化学成绩提升了不止一点儿，小沈老师不仅长得好看、说话好听、课也讲得特别有趣，上过小沈老师的课，她便再难接受其他家教老师了。
她不想小沈老师离开。
到底是不是，给她一个痛快吧。
程芷语：【堂哥你其实不用这么委婉的，我承受得住】
程墨斐：“？”
难道程芷语已经猜到沈隅喜欢男人了？也是，女孩子总是敏锐很多，更何况程芷语还很喜欢看那些漫画。
程墨斐：【好吧，确实是你想的那样】
程墨斐：【小沈老师其实不恐同，他的性取向是男】
程芷语：【呜呜呜小沈老师什么时候走？】
两条消息几乎是同一时间发送出去的。
程墨斐：【？】
程芷语：【？】
程墨斐：【走？去哪儿？】
程芷语：【小沈老师不是要离职吗？】
程墨斐：“……”
所以，其实程芷语并没有猜出沈隅的性取向，而是误会沈隅可能不继续给她补课了。
程墨斐一个条件反射，飞快撤回了上面那条自己发出去的“小沈老师其实不恐同，他的性取向是男”的消息。
程芷语：【……】
程芷语：【我都看到了】
程墨斐：【你什么都没看到】
程墨斐：【开车了，不聊了】
直接关掉了手机。
红灯快要转绿，程墨斐心虚地斜了坐在副驾驶上的沈隅一眼。
察觉到他的视线，沈隅挑了下眉，“怎么了？”
以前他和程墨斐收养的那条流浪狗每次在家里干了坏事之后的眼神就是这样的，他太熟悉了。
被抓了个现行，程墨斐慌忙收回视线，攥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觉缩紧，磕磕巴巴道：“那什么……我不小心对芷语说漏了嘴你的性取向。”
原来就这事儿。
沈隅毫不在意道：“没事，她也不像是会介意的样子。”
这倒是……
沈隅不介意就好，毕竟是他的隐私。
程墨斐松了口气。
红灯忽然转绿，前车陆陆续续前进，程墨斐踩下油门，驶过了十字路口。
……
另一边，程芷语一脸震惊地捧着手机，久久不能从这巨大的信息量中回过神来。
已知，堂哥喜欢小沈老师。
又知，小沈老师不恐同且性取向为男。
……
这两人该不会已经在一起了吧？！
就算没在一起，肯定也在暧昧期了。
小沈老师要变成她的嫂嫂了！
……
跟着定位导航，程墨斐轻车熟路地将车停在了沈寻雁家门口。
这边他还挺熟悉的，他小时候幼儿园和小学就在这周边，初中也念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外婆的病才转学去了外地。
沈寻雁早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沈寻雁身边，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钻出脑袋，好奇地打量过来。
沈隅先提着果篮下了车，程墨斐将车停进了车库里面。
“怎么还买了东西。”沈寻雁赶忙从他手里接过果篮，有些嗔怪，但看得出来很是开心。
旋即，她又推了推身边的小女孩，“小缘，快叫哥哥。”
“小鱼哥哥好。”宁缘这会儿不过才十岁，声音糯糯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可爱得不行。
想起上辈子二十多岁宁缘见到自己就没有过好脸色的样子，沈隅难免觉得有些恍惚，加上本就不擅长与小孩子相处，便更显得笨拙了。
“你好你好……”
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与他的袖子轻轻蹭过，微弯下腰，“哎，这是一小的少先队员袖套吧？”
宁缘眼睛亮了亮，第一次见小鱼哥哥，她特地戴上了自己的袖套，一脸骄傲地点头说：“对。”
程墨斐：“哥哥以前也有，不对，你应该叫我学长。”
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叫自己学长，也是没谁了。
偏偏小孩子就吃这套。
宁缘：“学长！”
程墨斐笑着直起腰，用胳膊轻碰了碰沈隅，提醒道：“小鱼哥哥给你准备了礼物，猜猜是什么。”
沈隅赶忙从身后背着的书包里面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宁缘摇了摇头，一脸期待地看向沈隅和盒子。
沈隅当即将盒子递给了她，说：“拆开看看。”
小孩子是最等不及惊喜的，当即让沈寻雁帮她拆了开来。
是一个很可爱的白色小狗娃娃，品种是西高地。
送她这个是因为上辈子她就养了一只西高地，大概率是会喜欢的。
这辈子她还小，还没有养狗。
“哇。”宁缘当即将小狗娃娃抱进怀里，稀罕得不得了，小脸在上面蹭了又蹭。
旋即可怜巴巴地望向沈寻雁，“妈妈，我们养一条小狗吧。”
沈寻雁摸摸她的小脑袋，“妈妈对小动物的毛发过敏，等小缘长大了再养好不好。”
宁缘垂下脑袋，她不是过敏体质，这十年间也从没有发生过过敏情况，彼时的她还不太理解过敏这种症状，难免不懂轻重，但也不是真的无理取闹的孩子，被合理拒绝之后也不会耍小脾气，只是又抱紧了些怀里的小狗娃娃。
看得出来真的很喜欢了。
今天一整天宁缘都没有放下小狗娃娃，就连吃饭的时候都给小狗娃娃端来了一个凳子，坐在自己的身边。
对于送她小狗娃娃的小鱼哥哥自然也是喜欢得紧的，热情地带他参观了家里的每一个房间——包括沈寻雁和宁博仁特地收拾出来为沈隅准备的那个卧室，卧室简简单单，却什么都不缺，看样子今年过年有地方住了。
沈隅第一次被宁缘这般热络对待，虽然只是十岁的小宁缘，整个人依旧恍惚得不行。
好在有程墨斐跟在身边，这人特别擅长与小孩子打交道，总是能在沈隅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的时候及时缓和气氛。
宁缘也很喜欢他，一口一个“学长”叫个不停。
在厨房，沈隅亲眼见到了母亲的现任丈夫，宁博仁。
比记忆中年轻不少，面相温和。
上辈子母亲去世之后他的头发几乎全都白了，明明也才不过五六十岁而已。
与上辈子的宁缘不同，宁博仁待他一直温温和和，没有什么私人情绪，母亲的那些信件也是他交于自己的。
能看得出他是真心对待母亲的。
甩他那个垃圾生父不知道多少条街。
对方身上穿着一条围裙，也有些紧张地与他打了招呼，手指快速在围裙上面蹭了蹭。
“宁叔好。”沈隅回之以微笑，上辈子打过交道的缘故，倒是不算特别紧张。
宁博仁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哎，小榷刚打电话说马上就到，你们去沙发那儿聊聊天，我和你妈再拾掇拾掇。”
宁榷今天上午学校里有些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便赶过来了，比他们迟到一点儿。
没多久玄关处便传来声响——宁榷到了，正在换鞋。
换好鞋，看见沙发上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两人之后，宁榷的心情有些沉重。
燕大与燕医大离得近，两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稍稍留意便能听见。
最近有关于沈隅性取向的事和程墨斐恐同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
最开始他推测程墨斐暗恋沈隅，沈隅是直男所以看不出来，担心沈隅走上这条不好走的路，不敢将自己发现的有关程墨斐的情况告诉给他，想着说不定沈隅不会被程墨斐掰弯。
现在看来……
他好像完全猜错了。
原来程墨斐才是那个直男，他弟才是弯的那个。
不过程墨斐这个直男也没那么直就是了，弯而不自知。
他不信他弟看不出来。
没想到他弟瞧着乖乖巧巧，却是个钓系。
不愧是他弟，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有实力。
第56章
时间渐渐逼近中午十二点, 所有人都到齐，餐桌也已经布置完毕。
沈隅一边坐着程墨斐，另一边坐着沈寻雁。
沈寻雁那边是宁博仁, 宁博仁和宁缘中间隔着小狗娃娃, 宁缘另一边是宁榷和程墨斐。
火锅已经沸腾起来, 饭桌上是一派其乐融融，边吃边聊着什么。
沈寻雁当即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朋友圈内容是：【一家人一起涮火锅】
虽然好像多了一个小程……不过她拍的是桌上的菜，也没人会注意得到。
若是窗外再落点雪就好了。
只可惜燕城估计得等12月初才会落雪。
沈隅的碗里再次被涮好的肉和素菜堆成了小山。
一部分是沈寻雁给他夹的，一部分是胳膊长的程墨斐给他夹的。
沈隅只能努力往嘴巴里塞，撑得腮帮子鼓鼓的。
不出意外是吃撑了。
沈寻雁准备了两个涮锅, 一个是鸳鸯锅，一半红油，一半骨汤，用来涮肉和菜, 一个参考了粤菜那边的粥底火锅, 用来涮海鲜。
沈隅就只对某种海虾过敏, 对其他的海鲜都不过敏, 便没有说任何忌口，只是说自己不是很喜欢吃虾类而已。
毕竟海鲜大多不便宜, 十八岁的他可没有机会尝到。
见沈寻雁也没怎么往自己碗里夹虾, 沈隅心底忽地蹦出一个念头, 迫不及待地问：“妈妈也不喜欢吃虾吗？”
沈寻雁摇头, “谈不上不喜欢, 只是我对海虾过敏, 吃不了。”
果然。
沈隅笑着咬了下筷子。
他是妈妈的孩子。
他很开心能发现更多他与妈妈之间重合的地方。
……
终于，再塞不下任何东西，沈隅放下筷子, 靠在椅背上消食，忽然想到什么，对沈寻雁说：“对了，妈，我想做个全身体检，在哪个医院会比较好？”
“怎么了？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沈寻雁顿时担心起来。
沈隅赶忙摇头，“不是，就是听专家说每年都做一次全身体检，有利于保持身体健康。”
沈寻雁这才稍稍放下心，道：“妈妈回头带你去做。”
沈隅嗯一声。
妈妈应该会陪同着他，到时候拉着妈妈一起做就行，反正一个人也是要那么长的时间，两个人也是，不如一起体检了。
以后每一年他都要带妈妈一起按时体检，绝对不能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程墨斐本来想说他可以和沈隅一起去体检的，但在看见沈寻雁要带沈隅去做体检之后十分识趣地没有说话。
他和沈隅相处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沈隅肯定会想和妈妈一起，被妈妈带着做这些事情，补全他所缺失的那十多年。
吃完饭，宁缘抱着小狗娃娃，带着沈隅、程墨斐和宁榷一起去了客厅看电视，沈寻雁和宁博仁留下收拾餐桌碗筷。
三人都没有什么想看的电视，宁缘便欢欢喜喜地打开了自己喜欢看的小马宝莉。
宁榷沉默剥着桌上的松子，不动声色观察着这两个人。
程墨斐拿起一个砂糖橘，却没有直接剥，而是请求般看向他弟，得到他弟微微颔首的应允后才剥橘子皮，剥完，撕掉上面所有脉络，将一半分给了他弟。
随后，见他弟也开始剥松子，巴巴儿的帮他一起剥了起来，剥好的松子仁自己却不吃，大概率会全都给他弟吃。
两人的手机壳也是一模一样的款式——不懂的叫好兄弟用同款，懂的叫暧昧情侣款。
燕大那个如今已经被删掉的有关于他弟和程墨斐的帖子他都一层一层看完了。
他也算是个情场老手了，现在却觉得他弟更甚一筹。
表面像是个涉世未深的恋爱小白，背地里玩儿人就跟玩儿狗似的。
牛逼。
宁榷一边想着，一边不觉加快了剥松子的速度。
他最喜欢吃松子了，沈阿姨知道之后便总是在家里备着松子。
而现在——他一个人根本剥不过这两个人。
尤其是这个姓程的，比厂里手工穿拉链的速度还快，自己不吃，剥得却老起劲了。
操了。
再不快点剥就没得吃了。
……
程墨斐不是很喜欢吃松子，感觉松子的味道很奇怪，见沈隅想吃，左右闲着没事，便帮沈隅一起剥了起来。
别说，还挺解压。
沈隅其实也没多喜欢吃松子，就是单纯嘴巴闲着，剥了一点，没想到程墨斐一下子给他剥了这么多。
三个大男人都在剥松子，很快一盒本就不算太多的松子便被消灭了个干净。
眼睁睁看着程墨斐将堆成小山的松子仁推到沈隅跟前，已经没松子吃的宁榷隐隐有些崩溃。
他的崩溃震耳欲聋，却没有人注意到。
程墨斐拍了拍手，站起身，“我去洗手，上个厕所。”
洗手间在尽头，最开始宁缘带着他们参观的时候程墨斐就注意到了，便径直走了过去。
没想到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沈隅的妈妈。
沈寻雁笑眯眯的，小声对程墨斐说：“小程，阿姨和你加个微信吧，以后小隅有什么缺的用的、有什么难处，你偷偷和阿姨说。”
程墨斐心下了然，当即打开手机，与她加上了微信好友。
沈隅妈妈的头像是一幅油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画的，色彩很好看。
回到客厅的时候，沈隅还没有吃完那些松子仁。
宁榷则端着小板凳，跑到宁缘身边和她一起看动画片去了——眼不见为净，他怕他会忍不住吃掉他弟的那些松子仁。
……
正值十一月下旬，晚上天黑下来会很冷，明天就是周一，要上课，三人便没留下来吃晚饭。
按理来说燕大和燕医大离得极近，程墨斐是开车来的，开车回去，宁榷能顺路搭个顺风车。
宁榷却借口自己还有其他事情要在周边处理给搪塞了，没与两人一道回去。
自然是没什么事要处理的，说完他便慢悠悠走去了最近的地铁口。
笑死，松子仁给的警告还不够么。
他没那么不识趣当多余的电灯泡。
回去的路上，沈隅反复欣赏妈妈临走前塞给他的这幅油画。
上次妈妈就说了，要画一幅画送给他。
画里是一方池塘的角落，里面游着两尾鱼，一大一小，像是鱼妈妈带着鱼宝宝，躲在荷叶底下晒太阳，荷叶上绽着一朵漂亮的荷花。
画的后面落着妈妈的签名和一段话。
【你是妈妈眼里最美好的一隅】
沈隅手指在这句话上缓缓抚过。
原来，他真的不是多余。
鼻子不免有些发酸，沈隅飞快侧过头看向窗外，眨了眨眼睛，不想被程墨斐看见。
快要到晚高峰，程墨斐怕堵车，车速比往常要快许多，也开得专注许多，想赶在晚高峰前尽快到达学校，不然堵起来不知道要等多久。
也正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副驾驶上的小动静。
终于顺利到达学校，程墨斐一脸骄傲地问沈隅：“怎么样，我的车技不错吧？”
一路上沈隅早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笑着夸道：“很棒。”
程墨斐将车锁上，和沈隅一起回了寝室。
回寝室的路上，沈隅给妈妈发过去了一条消息，说自己已经到学校了，准备先回寝室洗个澡。
身上的火锅味儿有点重，不洗洗容易沾到寝室里面。
到寝室后，沈隅给手机充上电便进了浴室。
程墨斐也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打算等沈隅洗完自己就去洗，却忽然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是沈隅妈妈发来的消息：【小程，阿姨有件事情想向你八卦八卦，你不要告诉小隅哦】
八卦？
有关于沈隅的八卦……该不会是与沈隅的性取向有关吧？
阿姨看起来不像是不开明的人，如果真的与性取向有关，他倒不是特别担心。
程墨斐回：【阿姨您问】
沈寻雁：【小隅喜欢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呀？也是你们燕大的吗？】
程墨斐：“……？”
第57章
程墨斐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阿姨发来的这条消息里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连在一起他却看不懂了。
什么叫“沈隅喜欢的人”？
他怎么不知道沈隅有什么喜欢的人？
可他清楚，沈阿姨不可能空穴来风地问出这些话。
程墨斐喉结滚动，快速打字道：【沈隅是怎么跟您说的？】
不知是不是寝室内的暖气太热, 程墨斐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出了些汗。
他也不确定沈妈妈是不是从沈隅那里得知的, 他也只是在试探而已, 他更希望沈妈妈只是道听途说。
然而，事与愿违。
沈寻雁并未察觉到他的试探，单纯觉得程墨斐肯定知道这些，便没有任何顾忌地回道：【就说是认识很久的朋友，想突破朋友关系, 最近进展不错，准备追人家了，不知道有没有在一起】
很久……
他知道沈隅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发小，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生, 从小一起长大, 今年也在读大一, 不过是在南方的大学。
沈隅确实经常与那个人聊天, 分享日常，该不会是他吧？
准备追人家了……最近他一直与沈隅呆在一起, 没见得沈隅日常生活中有任何追人的迹象, 除非是通过网线联系。
程墨斐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青梅竹马, 日久生情。
多正常。
沈隅那天形容的“很有礼貌, 很靠谱, 很可爱”说不定指的就是这个人。
程墨斐却攥着手机, 紧抿着唇，心情跌到了谷底。
都准备追人家了，沈隅为什么对他只字未提？
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告诉他这些吗？
若不是沈阿姨向他八卦, 沈隅是不是等脱单了才会通知他？
心底突然燃起了一股不知名的火苗，隐隐有将他整个人都吞噬的趋势。
“啪嗒。”
浴室的门忽被打开。
沈隅从门后探出一点脑袋，声音随之响起：“斐哥，能帮我拿一条新的干毛巾吗？在衣柜里挂着，绿色的。”
火苗被吹了口气，停止了晃动扩势，蔫下来了些。
程墨斐深呼吸一口，应了一声，放下手机，转身来到沈隅衣柜跟前，翻找起来。
沈隅将衣柜收拾得很干净，里面还有一股淡淡的橘子味道。
——前段时间沈隅将他吃完的橘子皮晒干，回收再利用，放在了寝室各处，充当空气清新剂的作用。
很快，他的动作再次顿住。
……这是什么？
想到沈隅还在等他，程墨斐强忍住探究的冲动，快速找到毛巾，送了过去。
沈隅头顶打着洗发露泡泡，想来是觉得头发也有火锅味道，一并洗了。
沈隅习惯先用几条干毛巾先将头发擦到半干，再用吹风机吹，如今寝室开了暖气，擦到半干都不用吹，待会儿自己就干了。
“谢谢斐哥。”拿到毛巾，沈隅再次锁上了浴室的门。
程墨斐心跳像是在坐过山车，快步折回沈隅衣柜跟前。
方才他没有将柜门关上，还将沈隅的衣柜翻得有点儿乱，他有很多正当理由返回“现场”，收拾残局。
拿起方才看见的那盒东西，程墨斐感觉嗓子有些发干，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脖子，无法出声，也无法呼吸。
手里是一盒不属于沈隅尺寸的浅橘色未拆封男士内裤。
他虽然不知道沈隅的具体尺寸，但这尺寸和他用的差不多，沈隅的尺寸肯定是比他小的。
是要送给那个人的吗？
若真是如此，送内裤这么私密的东西……是真的要在一起了。
那股蔫下的火苗瞬间将他整个人都燃了起来。
程墨斐很想去找沈隅对峙，但又怕找沈隅对峙。
对峙什么呢？
沈隅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沈隅只是…只是有了喜欢的人，在追求喜欢的人。
沈隅想告诉谁就告诉谁，不碍着任何人。
自己冒然质问，只会让沈隅觉得有种被窥探隐私的反感。
还会暴露沈阿姨……
忽然想到什么，程墨斐赶忙将沈隅的衣柜恢复原来的样子，折回了自己座位跟前。
忘记回沈阿姨的消息了。
沈寻雁：【还在吗？小程】
程墨斐快速打字：【不好意思阿姨，刚才沈隅让我给他拿毛巾去了，我知道的和您知道的其实差不多，沈隅不爱对别人说这些】
沈寻雁：【哦哦，没关系】
怕沈阿姨多想，程墨斐咬牙切齿地继续打字：【等他们在一起了，我肯定跟您说】
沈寻雁：【好，那就等好消息啦】
……
沈隅穿戴整齐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程墨斐不见了，顺势问道：“斐哥呢？”
孙星河答：“他说打球去了。”
沈隅噢一声，没想太多。
反正也是要洗澡的，打完球再洗一举两得。
程墨斐一直打球打到篮球场里的人都走了个干净。
这个天夜跑太冷，容易吹病，室内篮球场里有暖气，倒是不用担心。
渐渐的，程墨斐出了一身汗，体力也被消耗殆尽。
本以为能发泄个七八，没想到心底的烦闷更重了。
一起打球的男生正在收拾东西，见程墨斐来到这边喝水，回想起方才打球的时候这人全程一句话都不说，冷着张脸，像是要将球场打爆似的，随口问道：“兄弟，心情不好啊？”
程墨斐将最后一点矿泉水全都喝光，看他一眼，现在的他对“兄弟”这个词特别敏感。
不知不觉，偌大的篮球场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程墨斐拧起瓶盖，嗯了一声，“挺不好的。”
那人也不急着离开，顺势问：“怎么了？哪方面的事情啊？”
程墨斐：“兄弟要恋爱了，没和我说。”
那人听罢声音不觉拔高几度：“这还能算兄弟？”
程墨斐脸色更差了，手里的空矿泉水瓶瞬间被他捏瘪，眼神像是能直接刀人。
“我们是最好的兄弟。”
不管是谁都不能质疑他与沈隅之间的关系。
那人：“……”
那人轻咳一声，“这样的话，其实还有种可能。”
程墨斐：“什么？”
那人：“他那个对象是不是和你不太合得来啊？我女朋友的闺蜜之前脱单就不敢告诉她，因为她很不看好那个男的，后来两人正式在一起才知道。结果没多久就分手了，还是旁观者清啊。”
程墨斐一怔，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可他对沈隅喜欢的那个人一无所知，沈隅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不告诉给他。
难道说……是那个男生对他有什么意见？
所以沈隅才不敢让他们有任何交集。
程墨斐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不然沈隅怎么将这种事情分享给了沈阿姨这个长辈，都不愿意分享给他。
问题肯定出在他的身上。
难道是与他之前的恐同有关？
沈隅大概率将他的事向那个男生分享过，gay反感恐同的人也正常。
可他现在已经在沈隅的开导下不恐正常的同了，那人就算心有芥蒂，也应该不让沈隅为难才对，毕竟他和沈隅是关系这么好的朋友。
如果他是那个人，他绝对不会让沈隅夹在中间为难。
……那人绝对不是个好同。
见程墨斐现在的表情不仅想爆了篮球馆，更像是想直接爆了学校，那人匆匆背着包离开了，避免受到波及。
篮球场这下就只剩下了程墨斐一个人。
半晌，他没忍住冷笑一声，将手里被捏得不成样子的矿泉水瓶狠狠丢入垃圾桶内。
对他有意见？他也没见得对那人有什么好印象。
刚才那句“旁观者清”说的很对。
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必须得赶在沈隅脱单之前试探出尽可能多的有关于那个人的信息。
如果是个品行不好的野男人，他必须得劝沈隅悬崖勒马。
第58章
回到寝室, 程墨斐下意识看向坐在位置上的沈隅，发现他正在与人视频通话。
程墨斐状似不经意地从他身后经过。
手机屏幕里是与他们差不多年纪的一个男生，戴着眼镜, 笑着与沈隅说着些什么, 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两颗虎牙全都露了出来。
沈隅戴了耳机，他并不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嗯，我妈还记得你，说小时候抱过你，一抱你就不哭了。”
“有空随时可以过来玩儿。”
“过段时间燕城可能就下雪了, 下雪的话我告诉你，给你拍照片。”
三言两语，程墨斐便确定了对面人的身份——沈隅那个发小，没记错的话是叫方翔。
极有可能是沈隅喜欢的那个人。
程墨斐不觉微微眯起眼睛。
可不待他继续观察下去, 那边突然说了句什么, 挂掉了电话。
“嗯, 拜拜, 晚安。”沈隅捧着手机，下意识转头看了程墨斐一眼, 朝他笑笑, “回来了。”
“嗯。”程墨斐面色如常, 心底冷笑。
该不会是看见他回来了, 出镜在了沈隅的镜头里面, 那人才不想聊了吧？
沈隅又低头给那人发起了消息, 程墨斐不好凑近偷看，身上还闷着汗，挺不舒服的, 索性径直去了浴室洗澡。
手机里，方翔给沈隅发来消息：【你室友也太帅了，你能扛得住？】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方翔自然是知道沈隅的性取向的。
不过沈隅以前就知道学习，从来没有与什么人暧昧过，一点早恋的迹象都没有，方翔便也没机会与他聊这方面的话题。
如今终于成年，上了可以自由恋爱的大学，方翔性格活脱，不少女生喜欢与他相处，难免有些暧暧昧昧的，他自己倒是不急，就是有些急沈隅。
毕竟沈隅喜欢男生，他还挺好奇沈隅未来男朋友是什么样子的。
沈隅这么优秀，他的男朋友肯定也很优秀。
沈隅笑着回复：【别打趣我了】
沈隅：【不是说要查寝，快去准备吧】
方翔回了句“ok”便消失了。
今天去妈妈家沈隅确实与她提到了方翔，妈妈对这个家就住在隔壁的方翔自然是有印象的。
当初与妈妈解除误会之后他也第一时间与方翔分享了这件事情，与他说明了原委，不希望他像曾经的自己那样继续误会下去。
今天第一次去妈妈那里做客，见到了她的现任丈夫以及同母异父的妹妹，自然也要与这个昔日最好的朋友分享了。
日后方翔来找他玩，他也会带他去妈妈那里做客的。
……
周末过去，又要度过漫长难熬的五天。
对于沈隅来说倒是还好，毕竟他周末也要兼职，周几对他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十一月底，天气愈发冷了。
秋冬作息下的午休时间很短，睡不饱总是让人心烦气躁，尤其程墨斐原本的心情就不是太好。
这天下午寝室四人都有课，极限午休闹钟响起之后，陆陆续续起床去浴室洗了把冷水脸清醒。
下床的时候，程墨斐随手将自己的手机放在了沈隅桌上，洗漱之后顺手拿起，塞到外套口袋里面便出了门。
寝室距离教学楼不算太远，为了多睡会儿，他们将闹钟设置在了下午课前十五分钟。
多睡会儿的代价就是得用跑的才不会迟到。
来到教室坐下，程墨斐随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见了化学相关的课程表锁屏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好像拿错手机了。
这不是他的手机，是沈隅的。
前不久他才拿到换好屏幕的手机，适应了一段时间旧手机的手感，每次拿起修好的手机都会觉得有些“陌生”，方才拿起沈隅手机的时候也有一瞬这样的感觉，但被他下意识忽略了，只以为是正常。
没想到这次是真的陌生。
程墨斐打开手机，发现锁屏界面显示有一通未接来电，备注是“斐哥”。
程墨斐当即意识到是沈隅用自己的手机给这部手机打来的电话，只可惜手机是静音状态，他没有接到。
他还记得沈隅手机的锁屏密码，当即输入，拨了回去。
还有一分钟上课，教室里的聊天声依旧此起彼伏，吵嚷嚷的，就算是打电话也不显得突兀。
那边接得很快，果然是沈隅的声音：“喂？斐哥，你拿错手机了。”
程墨斐嗯一声，“我刚发现，你现在在哪儿？”
沈隅：“我已经到化学楼了，等下课回寝室换过来吧。”
是了，沈隅下午的课要去化学楼上，与教学楼并不在一起，还挺远的。
“好，”程墨斐顿了一下，“我手机你随便用，里面东西都能看。”
沈隅嗯一声。
说话间上课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教室渐渐安静下来，两人也匆匆挂断了电话。
程墨斐攥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手机，喉结快速滚动，一个大胆的想法早已悄然跳入他的脑中。
一个很无礼，很冒犯，被发现后会被狠狠讨厌的想法。
他想看一眼沈隅那个发小的微信名片、朋友圈，甚至是……看一眼他们近期的聊天记录。
方才他是故意对沈隅说那句“我手机你随便用，里面东西都能看”的。
他们是好兄弟，他赋予了沈隅这样的权利，对应的，沈隅也应当赋予他这样的权利，这才公平。
虽然，有点儿道德绑架。
可沈隅听了这句话也没有叮嘱他不要乱翻自己的手机，不是吗。
程墨斐心底两个小人打起了架，搅得他心底乱七八糟的，他顾不上太多，试探着先打开了沈隅的微信。
沈隅的微信置顶有三个。
一个是他“斐哥”，一个是沈阿姨“妈妈”，一个是方翔“翔子”。
一个好兄弟，一个妈妈，一个……喜欢的人。
如果没有这个方翔，他会很开心。
强忍住想要直接点开方翔对话框的冲动，程墨斐先打开了与自己的对话框。
点开沈隅的表情包，程墨斐发现里面全部都是从他那里“偷”来的各种小仓鼠。
一想到沈隅和那个人聊天也会用上他的小仓鼠表情包，他便觉得心底堵得慌，恨不得给表情包上道权限只能和自己聊天的时候用才好。
程墨斐快速挑选了一个“小仓鼠探头”，给对面发送了过去。
很快，对面也给他回了一个“小仓鼠看书”，附字：【好好听课】
程墨斐回复“小仓鼠祈求”，道：【这节是水课，我可以玩你的手机吗？[可怜]】
对面瞬间显示“正在输入中”：【玩吧，我先上课了】
程墨斐如释重负。
沈隅已经知道他打开了自己的微信，还亲口授权让他玩儿手机。
心底的负罪感稍稍减缓了一些。
程墨斐回了句“好”便迫不及待点开了与方翔的对话框。
直接映入眼帘的是两人今天早上的聊天记录。
方翔：【我靠……在早餐里面吃出了虫子，我要吐了[呕吐]】
沈隅：【没事吧？吃到了吗？记得去找店家】
方翔：【差点吃到了，马上就去找，这破南方，都十一月了，怎么还有蟑螂，崩溃】
沈隅：【我在北方都没有看见过蟑螂】
方翔：【羡慕，早知道我也填北方的大学了，等我大四考研考到你们那儿去】
沈隅：【好啊，考来燕大，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室友】
沈隅：【[小仓鼠加油]】
方翔：【你到时候监督我一起学习，说不定还能有些希望】
沈隅：【没问题，到时候我全天和你打电话督促你，一起考研】
程墨斐：“……”
成为室友，全天电话。
沈隅真的对这人好好，话里话外都是想一直与他呆在一起。
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程墨斐又往上快速翻了翻，忽然，停在了一段聊天记录前，眼神彻底沉了下来。
刚好是周日晚上那通视频电话结束之后的聊天。
方翔：【你室友也太帅了，你能扛得住？】
沈隅：【别打趣我了】
果然，这人是知道沈隅性取向的。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看着就阴阳怪气得要命。
什么叫他太帅了，沈隅能不能抗得住。
是在试探沈隅？
难道他反感自己还有这一层原因在？
——觉得自己与沈隅的关系太好，将自己当成了假想敌。
真是荒唐。
是不是沈隅身边有个关系稍微好点的男性朋友都要被他当成假想敌啊？
退一万步，不管怎样，他也不该对沈隅阴阳怪气，更不该这样试探沈隅。
都还没在一起呢，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日后在一起了可不得天天疑神疑鬼，给沈隅找罪受。
程墨斐瞬间草拟了许多心灵鸡汤，准备回去慢慢灌给沈隅。
这种疑神疑鬼的男人要不得。
程墨斐没偷看太多聊天记录——主要还是因为看着心烦，随手点开了方翔的微信名片。
头像是张很常见的网络男头，他在学校一些社团群里看见有人用过。
朋友圈设置了仅三天可见，什么都看不到。
朋友圈背景是一张风景照。
几乎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管怎样，这人都不可能是个好同，也不是沈隅的良配。
程墨斐飞快按了几下退出，又回到了聊天界面。
这次他顿了一下，抬起手指，点开了沈隅的头像，通过名片打开了朋友圈。
他其实早就看过沈隅的朋友圈，但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背景也是一片空白。
一种可能是沈隅真的一条朋友圈都没有发过，一种可能是设置了可见范围。
果然，刚点开，程墨斐便看见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纯文字。
【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和我在一起？】
程墨斐心底一空。
这么喜欢……的吗。
第59章
另一边, 沈隅认真听着课，没有任何摸鱼。
程墨斐的手机被他放在了课本旁边，手机壳的那面朝上, 倒扣着, 余光里总是存在一抹让人安心的橘, 就好像某人在陪着他一起上课一样。
只可惜他和程墨斐不是同一年级，不然他就可以选择与程墨斐相同的选修课，和他一起上课了。
至于如今呆在程墨斐那儿的他的手机……他也不怕被程墨斐看见什么。
恋爱APP一直被他藏在最隐蔽的文件夹内，程墨斐大概率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 那也没办法，说不定会是个不错的契机呢，有时候人算或许不如天算。
他也想到了先前故意发的那条朋友圈。
在孟璃与他保持距离后他将那条朋友圈设置了仅自己可见，没有直接删掉。
毕竟那条朋友圈确实是他当下心理的真实写照, 朋友圈不就是用来记录这些的么, 等日后追到了程墨斐, 回头看看这些也挺有意思的。
若是被程墨斐看见……说不定会是另一个不错的契机呢。
恋爱方面他一直很笨, 活了两辈子也没什么太大长进，可能这方面天生短板吧, 总是被动地等待契机自己出现。
他只能保证与程墨斐在一起后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因为自己的各种原因分分合合了。
至于追程墨斐, 就算历练个几辈子, 他都还是会格外小心翼翼, 无关懦弱之类, 只是因为太过重视, 生怕出了一丁点差错这辈子就只能错过了。
上辈子活得太累，总爱想东想西，这辈子他只想一切从简, 做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喜欢的人，享受当下喜欢的生活，信念坚定，仅此而已。
……
程墨斐没再翻看沈隅的手机，他将手机息屏，趴在了桌上。
肖熊和孙星河见了，小声关心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有点困。”程墨斐声音闷闷的，没有将脑袋抬起。
左右是水课，又是下午一二节课，摸鱼的学生不少，不打扰课堂秩序就行，趴着睡会儿也没什么关系，两人便没再管他。
程墨斐自然是不困的，也睡不着，他闭着眼睛趴在桌上，耳边是老师播放ppt内视频文件的声音，大脑清醒异常。
沈隅喜欢一个人的消息他一直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后来的一系列观察探索也是站在一个侧面角度。
刚才那条朋友圈是他第一次从沈隅那里直观地感受到他对那个人的喜欢与在意。
他不希望沈隅和那个人在一起。
他私认为那个人配不上沈隅，哪哪都能挑出许多刺来，还严重影响他与沈隅之间的关系，会让沈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可沈隅喜欢了那么多年，那么重的分量，那么深的渴望，真的是他能够轻易改变的吗？
他与沈隅不过认识几个月而已，哪儿抵得了几年的感情。
他忽然觉得，不管他怎么暗示、怎么劝导，沈隅都不会放弃。
沈隅虽然比他还要小一岁，刚成年没多久，但他能从日常一点一滴的相处中感觉得出，沈隅其实是个心理成熟且稳重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孤身一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了。
他从不觉得沈隅会受别人左右，
若是沈隅坚决认定的事，肯定不管是谁都改变不了。
仔细想来，沈隅都已经将与那个人的事情分享给沈阿姨了，肯定是势在必得的。
他在背后分析考量的这些有的没的，像小丑一样可笑，最开始就不该存在。
到头来，说不定还会让沈隅觉得不开心，觉得自己插手太多，甚至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会这样……
要怎么才能解决……
室内的暖气温度太高，热得他头昏脑胀，呼吸困难。
程墨斐深呼吸一口，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好好捋一捋，只有冷静下来才能解决问题。
已知：1.那个人和他不对付，沈隅身边大概率只能存在他们中的一个。2.沈隅喜欢那个人，但还没有在一起。
求：怎么能让沈隅不和那个人在一起。
程墨斐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瞬间睁眼。
沈隅或者那个人突然和别人在一起了，他们俩不就没可能了吗？
现在又不是古代，现在是一夫一妻（夫）制。
那个人的信息他所知寥寥，还远在南方，自然没办法从那个人那边下手。
只能从沈隅这边下手了。
从沈隅这边下手……让沈隅和别人在一起……
和谁？
程墨斐心脏陡然狂跳起来。
方才在微信记录中看见的那段话控制不住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面——“你室友也太帅了，你能扛得住？”
如果…如果沈隅是和他在一起呢？
程墨斐腾的坐直身子，瞳孔微颤，一对耳朵全烧红了。
讲台上，老师正在翻阅ppt，低着头看着多媒体，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程墨斐坐在最靠窗的里面，肖熊坐在他的右手边摸鱼玩手机上的塔防游戏，被他的动静吓得手一抖，漏了个怪，输了。
肖熊崩溃又疑惑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一眼便发觉了他耳朵上不自然的烧红，小声问：“斐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说着抬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温度偏高，却又不像是发烧那么严重。
程墨斐躲了一下，视线躲到窗外，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小声回道：“没，做噩梦了，教室暖气有点热。”
“噢。”肖熊没有怀疑什么，今年的暖气确实热热的，低下头继续打游戏去了。
程墨斐的心跳没有任何减速，心脏像是想要冲破胸腔，脱离躯壳。
等浑身血液停止流动，或许那股子燥热才能彻底平息下来。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脑子坏掉了吗？！
他和沈隅……他怎么可能和沈隅……
心底却有个声音不断叫嚣着说：和沈隅在一起了，就不会再有任何坏男人接近沈隅了，你们也会永远是最最亲密的关系，不会再有任何人介入你们之间，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像是鲛人蛊惑人心的声音，一点点瓦解着人的理智。
可…可他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啊。
他还是个直男，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一个同性在一起。
他是没以前那么恐同了，但如果让他和一个硬邦邦的男人在一起，他还是没办法接受的。
想到会和一个男人拥抱牵手接吻，他便觉得有些恶心，不是戴上有色眼镜的那种恶心，就是单纯与同性以交往为前提亲密接触的不适。
但如果那个人是沈隅……
程墨斐随意搭在桌上的手不觉攥拳，修剪整齐的指甲随着力道的加深扎进掌心，留下了深深的印子，有些疼，他却毫无所觉。
喉结滚动，口干舌燥，眼睛死死盯着窗外黏在一起的两片云朵。
他突然发现——如果那个人是沈隅，他竟没有任何排斥。
沈隅身上总是他喜欢的香甜的橘子味道，他喜欢被沈隅抱着的感觉，也喜欢抱着沈隅，之前每一次他们一起睡觉醒来，沈隅都是被他抱在怀里的状态。
沈隅的手他也牵过，比他的手要小一些，在外面的时候总是微凉，要揣进他的口袋里面才能捂热。
至于亲吻……他自然没有亲过沈隅，但他在脑中幻想了一下那样的画面，沈隅总是像小仓鼠一样呆呆的，肯定会被他猝不及防亲懵，露出特别可爱的反应。
……操了。
纵使几乎不说脏话的程墨斐也不免在心底暗暗爆了一句国粹，完全控制不住发散得乱七八糟的思绪。
他不会真的对好兄弟起了不轨的心思吧？！
第60章
后面一整节课程墨斐都有些恍惚。
牵手拥抱之类都能用好兄弟来解释, 除了沈隅，他和寝室另外两个人也经常勾肩搭背。
可亲吻不行，他幻想了一下自己亲吻寝室另外两个人的画面, 只觉得一阵恶寒, 哪怕只是单纯的犯贱他都下不去嘴。
除了寝室另外两个人, 他还颅内幻想了一下与其他关系不错的兄弟，无一例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只有对着沈隅他才不会有这样的负面感觉。
甚至…甚至还会特别期待看见沈隅被亲后的反应。
程墨斐闭了闭眼。
他可能真的是疯了。
一时间，他竟有些分不清是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男人更震撼，还是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好兄弟更震撼。
程墨斐下意识想要打开手机，上网搜一搜类似的案例, 排忧解难，却又匆匆想起手机不是自己的，是沈隅的。
他不敢在沈隅的手机上面搜索这些东西，只能按耐住心焦, 盼着早点下课。
终于, 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
十分钟后会继续第二节课, 程墨斐却匆匆起身, 对肖熊和孙星河说：“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回去在电脑上处理，我先溜了, 有事打我电……”
程墨斐顿了一下, 想到自己的手机还在沈隅那里, 打电话他也接不到, 遂改口道：“有事直接v我。”
说完程墨斐便风一般溜了。
两人也没想太多, 只单纯以为程墨斐有什么公务需要在电脑上处理。
水课老师就第一节课最开始会点一次名, 第二节课人数只要不是少得特别过分都不会追究，毕竟是在大学，没那么严苛。
就算被抓、减了点平时分程墨斐也无所谓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程墨斐一口气跑回了寝室。
一路上，冷风扑面叫他清醒了几分。
他不断在心底问自己——真的、真的喜欢上沈隅了吗？
他没喜欢过什么人，也没谈过恋爱，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他怕判断失误。
愈发炙热的心跳给予着肯定的答复。
爬上五层楼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忘记带钥匙了，来不及崩溃，他便赶忙下了一楼，去宿管那里登记备用钥匙开门。
拿到钥匙重新回到五楼将门打开之后又要将钥匙送回一楼，再重新爬上五楼。
一来一回又一来一回，一番折腾下来，程墨斐累得喘个不停，终于顺利坐在了自己的电脑跟前。
很多网站都要注册才能发帖，注册需要填写手机号和验证码，他的手机在沈隅那儿，没法注册，没法发帖求助，只能笨拙地搜索各种问题——
“怎么判断自己是否喜欢上了一个人？”
“直男，但喜欢上了好兄弟怎么办？”
“暗恋的人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办？”
“怎么判断自己是不是真的弯了？”
底下瞬间弹出了许多相关问题以及回复。
【判断自己是否喜欢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自己的情绪是否被他牵着走，比如和ta呆在一起的时候会很开心，有人接近ta、和ta关系好会觉得嫉妒，会产生特别特别强烈的占有欲，怕ta被“抢走”，希望ta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
这不就是他对沈隅的真实写照吗？
他就应该早点看到这个回复，就不会走那么多弯路了。
他总是觉得沈隅会被坏男同欺负，会在和别人恋爱之后疏远自己，其实都只是潜意识里的借口罢了。
他就是不想沈隅被人勾搭走，就是不想沈隅和别人谈恋爱，就是想沈隅永远和他呆在一起。
原来这已经不属于兄弟情的范畴了。
属于爱情。
【喜欢直男很痛苦的，掰弯直男也不道德，哥们劝你早点放弃】
太好了，沈隅本来就是弯的。
【我觉得慎重再慎重吧，至少维持现在的关系你们还能是兄弟，迈出一步的话失败了就再也回不到曾经的关系了，沉没成本太高】
再维持现在的关系沈隅就要和别的野男人在一起了……
那个野男人和他磁场不合，和沈隅在一起之后肯定会吹枕边风让沈隅疏远自己的。
比起追求失败，他更不能接受沈隅因为别的男人疏远自己。
反正现在近水楼台的是自己。
沈隅与他相处得也很好，还将他设置成了微信置顶，足以证明他在沈隅那儿是个“潜力股”。
现如今，他输的只不过是认识沈隅的时间罢了。
他和沈隅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继续深入了解，说不定磨着磨着沈隅就觉得自己更好了呢。
【暗恋的人有喜欢的人？只要还没在一起都还有机会，不试试怎么知道，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与其在这里问网友，不如多花点时间去追，烈女怕缠郎，烈郎怕缠女，只要你的追求没有给对方带来困扰，坚持下去，大概率会胜利的】
从明天起，不对，从现在起，他正式成为沈隅身上的挂件。
【判断自己是不是真的弯了也太容易了吧，有喜欢的同性可以直接判了，会更喜欢看同性，觉得异性没什么吸引力，甚至会对同性产生一些x幻想……只在不行找点钙片看看】
在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沈隅的缓冲对比下，面对自己突然弯了这件事情程墨斐竟接受得稍微轻松一些。
当然，也只是“一些”罢了。
曾几何时他还是个恐同直男，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便弯得这么干净利落，还是挺唏嘘的。
不过“更喜欢看同性”“觉得异性没什么吸引力”什么的他倒是对应不上，他觉得不用分什么同性异性，干脆直接分“沈隅”和“沈隅以外的人”得了。
他喜欢沈隅，照样会接受不了其他硬邦邦的男生。
只有沈隅在他这儿例外。
这段回复的最后一段倒是让他想到了什么，之前他因为好奇问过沈隅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沈隅的回答里就说碰巧看了部那种两个男人的片子，发现自己有点感觉什么的。
程墨斐思忖片刻，当即敲击键盘，快速搜索起了相关资源。
约莫十分钟后，程墨斐给寝室内的门上了道锁，拉上窗帘，坐回电脑跟前，戴上连接电脑的耳机，摁下了空格播放键。
既然沈隅当初是通过看这个确定的性取向，那他也看看好了，如果日后真的…咳，也能学习一下。
反正和男女的也差不多，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好害羞的。
他特地挑了部校园题材的钙片，与他和沈隅的情况最为契合。
片子开头，两个主角回到寝室，寝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个在。
寝室是上床下铺的设计，长相秀气的男生兀自坐上了其中一张下铺的床，很快，另一个块头大些的男生凑了过来，问他要不要洗澡，秀气男说洗，两个人便一起去了浴室。
在浴室脱掉衣服之后，两人便突然开始接吻，以及进一步不可言说的行为，没有太长的前戏。
程墨斐眉头拧起。
果然，还是会觉得有些不适，但相比较以前要好很多了，想着为了学习和判断，咬着牙逼着自己继续看下去竟也还能接受。
渐渐的，两人从浴室到床上，又从床上到窗后……不得不说，这种片子玩儿得真大。
现实里正常人谁敢这样啊。
最后还来了个点睛之笔，有人忽然敲响了寝室的门，将正在交.合的两人吓了一跳，但更兴奋了，两人不得不一边应付里面一边应付外面。
渐渐的，程墨斐拧着的眉头不觉舒展了开来。
不是因为习惯了这部片子，而是因为他看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有些代入了。
如果是他和沈隅做这些事情……
操。
程墨斐腾的起身，冲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又快步折回，想要继续看完这部片子，有始有终。
耳机里传出的叫声最大的时候，程墨斐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将他吓了一跳。
是沈隅用自己的微信打来的视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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