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课下课, 沈隅将书包送回寝室，不紧不慢地出了门。
另外三个人都不在寝室，也没在群里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去食堂吃饭了。
不知道程墨斐现在会是什么心情……等晚上回来再看看吧。
按时来到约定好的火锅店门口, 宁榷也已经到了。
这会儿还没有排队, 两人碰面之后直接跟在服务员后面走了进去。
沈隅挑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之后桌边就有点餐二维码，可以两人同时扫码点餐。
两人间的气氛稍显沉默，但也算不上尴尬。
点完餐，沈隅主动起身, “我去调蘸料，需要帮忙调吗？”
毕竟算是他“有求于人”，主动一点也是应该的。
宁榷也没有与他客气，说：“普通油碟就好, 没有忌口。”
沈隅点了下头, 离开座位, 朝蘸料区走去。
点餐的空档, 火锅店内又来了不少新的客人，蘸料区也有些拥挤。
沈隅拿了两个蘸料碟, 在一旁排队。
蘸料区有不少水果, 可以免费自取, 沈隅一眼便看见一个个小巧可爱的砂糖橘, 不免又想到了程墨斐。
好想和程墨斐一起吃火锅。
程墨斐调的蘸料特别特别好吃。
不知道程墨斐今晚吃的什么……
正想着, 沈隅忽然看见一只熟悉的手拿着夹子, 夹了几个砂糖橘。
沈隅：“？”
沈隅有些不可置信地上移视线，落到手的主人脸上。
程墨斐怎么会在这里？！
察觉到沈隅的注视，早就看见他的程墨斐转头与他对上视线, 先前想好的措辞全都忘光，心虚解释道：“给老肖他们夹的，我不吃。”
沈隅：“……”
谁要听你解释这个了？？
不过也不需要什么解释，沈隅很快便反应过来程墨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也知道是因为宁榷。
程墨斐那么恐同，肯定不放心自己的好兄弟和一个gay两个人吃饭。
看样子还拉着肖熊和孙星河一起过来了。
沈隅只觉得好笑又无奈。
沈隅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坐在哪儿？”
程墨斐指了一个方向，沈隅顺势看去，发现他们坐着的位置就在距离他和宁榷不远的地方。
不过也算不上特别近，中间有一些火锅店内的装饰挡着，若不是见到程墨斐，他都不一定能发现他们的存在。
程墨斐目光落到他手里的两份蘸料碟上，扯开话题问：“你一个人吃两份蘸料吗？”
沈隅摇头，“不是，人有点多，顺便帮他一起调了。”
程墨斐心底莫名不爽，他还没吃过沈隅调的蘸料呢。
程墨斐想也没想便从沈隅手里夺走蘸料碟，说：“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们调，我很会调这个，包好吃。”
沈隅没想太多，毕竟他知道程墨斐确实很会调这个，只当他是热心，点点头没与他客气，“一碗麻酱，一碗油碟，都没有什么忌口。”
程墨斐紧抿着唇，兢兢业业调好两份蘸料，递给沈隅，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吐出一句：“吃完我们一起回去。”
沈隅笑了一下，“好。”
回到座位，沈隅将那份油碟递给宁榷。
宁榷用筷子搅了搅，尝了一口，评价道：“调得挺好吃的。”
沈隅顺势解释：“刚才遇到了我室友，他们今晚也来吃火锅了，是他调的，他调得特别好吃。”
宁榷挑了下眉，“室友…那天帮你一起拿被子的那个吗？”
沈隅点了点头。
他不想与宁榷说太多有关于程墨斐的话题，怕自己对程墨斐的小心思会被看穿。
正说着，宁榷视野里忽然闯入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拿着水果和蘸料折回来的程墨斐。
两人面对面坐着，沈隅背对着那个方向，什么也没看到，宁榷却真真切切与程墨斐的视线相撞了一两秒。
即便是只有一两秒这么短的时间，宁榷却也感觉到了对方与自己相斥的气场，以及……若有似无的一点敌意。
不知道是不是过度解读的错觉，但宁榷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宁榷忽然就来了兴趣，想要弄清楚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可比自己谈恋爱有意思多了。
很快便有服务员陆续开始上菜，两人都揣着目的，边吃边聊，气氛倒也渐渐热络起来。
两人都没忘记今天这顿火锅是谁组的局，菜上得差不多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拍了几张照片，给沈寻雁发了过去。
谁料沈寻雁直接拉了个三人小群，拨了一通视频电话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加入视频电话。
“这家火锅味道怎么样？”沈寻雁眉眼弯弯。
宁榷：“挺好吃的，锅底很香。”
沈隅：“下次您过来我们一起吃。”
沈寻雁：“好呀。我还想着买点食材在家里涮火锅呢，等天再冷些，你们都过来吃。”
那边似是有其他人在，笑着说了声“给俩儿子打电话啊”，声音不大，两人却都听见了。
沈寻雁没有明确回应那个人，面上笑容却扩大了些。
有种开心叫做喜欢的人开心自己就开心，沈隅和宁榷这会儿就挺开心的。
三人又聊了几句，沈寻雁说：“不打扰你们吃火锅了，多吃点儿，不够就加。过段时间我买些食材，接你们过来涮火锅。”
两人异口同声：“好。”
通话结束，沈隅忽然开口：“榷哥，我想送礼物给妈妈，你知道她有什么喜好吗？”
除了程墨斐的事儿，沈隅今晚还揣着另外一个目的，有关于妈妈。
宁榷毕竟和妈妈相处过一段时间，对妈妈的了解比他要深，这件事情上他能请教的人也就只有宁榷了。
宁榷想了想，回答道：“沈阿姨挺喜欢打扮的，可以送她一些小饰品。”
去年沈阿姨生日，他就送了一条发带。
沈隅眼睛亮了一下，他之前攒钱就是想送妈妈一条金项链，想着送金子怎么也不会错，没想到刚好送对了。
沈隅当即说：“我想送条金项链给妈妈，可以帮我一起挑选吗？”
“可以啊，”宁榷有些意外，“不过金子可不便宜，你钱够吗？”
不够的话，他不介意支援沈隅一些。反正是送给沈阿姨。
沈隅点头，“我有在兼职攒钱，够的。”
宁榷：“那我们待会儿吃完就去看看，楼上刚好有几家金店。”
沈隅：“好。”
吃着吃着，沈隅看见宁榷似是在回什么人的消息，咬着筷子，心念一动，在他第三次回复消息的时候半开玩笑道：“榷哥是在和对象聊天吗？”
宁榷视线从手机屏幕上面抬起，解释道：“不是，在回老师的消息。我单身，没对象。”
沈隅：“？”
沈隅心凉了大半。
这人不坦诚。
他能理解对方不将性取向轻易告诉给别人，大不了含糊过去就是了，但隐瞒说自己单身、没对象完全没有必要，还回答得这么果断。
——不能当作改善程墨斐对gay圈印象的正面教材。
但宁榷其实没骗沈隅，昨晚刚分的手。
谈了一段时间实在是没什么感觉了，前两天发现就连接吻他都没有任何欲望，最后就只亲了一下脸颊，想着拖着也是耽搁，就直接分了。
对方对他还有些感情，还在求复合，没断干净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开始新的恋情。
旋即，宁榷话锋一转，将问题抛给沈隅：“你呢？有对象吗？”
沈隅摇头，“我也没有。”
宁榷也不能确定沈隅有没有如实回答，不过他猜如果这两人真的有猫腻的话，那个室友偷偷暗恋沈隅的可能性很大。
刚好人就在这儿，晚点可以试探一下。
火锅快要吃完的时候，沈隅低头打开手机，给程墨斐发过去一条消息：【斐哥，吃完我和榷哥一起去挑一条送给妈妈的项链，你们先回去吧】
一直监视着这边动静的程墨斐：“……”
榷哥？一顿饭都还没有吃完，就喊得这么熟络了？
还一直有说有笑的，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程墨斐险些将筷子捏断，快速打字回道：【一起，刚好我也想给我妈送条项链】
已经确定宁榷不是个合格的正面教材，沈隅并不想程墨斐与他有多接触，这次挑选完项链，他也会与宁榷彻底保持距离。
沈隅：【你不是恐同吗？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是我也不想让你为难自己，下次我单独陪你去挑送给阿姨的项链就是了】
程墨斐盯着这一段话心脏像拧麻花一样拧了起来。
沈隅对他好好……为他考虑了那么多。
沈隅：【好吗？】
程墨斐手指不受控制地打字：【好】
……
吃完火锅，结完账，两人直接去了楼上金店。
让宁榷有些意外的是沈隅的那个室友并没有跟过来。
起身离开的时候有人走得太快，差点撞到沈隅，他还故意当着那人的面抬手护了沈隅一下，他确定那人看见了。
有些失望。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懦弱的人不配追他弟弟。
如果是他想岔了，两人是清白的，那也挺好，这条路并不好走。
“怎么好像看见小沈了？”肖熊忽然嘀咕一句。
“你看错了吧。”程墨斐声音冷冷地夹碎了一大块牛肉。
肖熊：“应该是。”
……
挑选好了一款适合沈寻雁的项链，沈隅便直接提出了回去。
宁榷点点头，两人一起乘坐电梯下了商场一楼。
出电梯后，宁榷说：“我送你回学校门口吧。”
沈隅正准备拒绝，便见一道身影气势汹汹地冲到了他们面前，质问道：“和我分手，就是因为他？”
沈隅一怔。
不是因为质问的人是那天他与程墨斐见到的被宁榷亲吻脸颊的男生，而是因为这个男生身后跟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孟风。
当时在校医院骚扰他的那个傻逼。
宁榷也没了任何好脸色，上前一步，将沈隅护在身后，声音里结着冰：“犯什么病？”
收到孟风发给他的偷拍照片的时候他也没有全然相信，毕竟他与孟风虽然在一个圈儿里认识，但也没那么熟悉，如今见宁榷这么护着沈隅，心底对这件事的确定彻底达到了百分之百。
男生像是发了疯一样，仇恨转都转移到了沈隅这个他眼中的“第三者”身上，朝沈隅扑了过去。
宁榷当即想要将他推开，便见另一个人比他还要快上一步，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程墨斐表情嫌恶，忍着心底的恶心将沈隅牵到一旁。
“再动手动脚我报警了。”
宁榷挑了下眉。
他撤回之前的话。
这人和懦弱不沾边，对他弟弟也绝对不清白。
第32章
答应了沈隅, 程墨斐确实没有跟上去，他不是不守信用的人。
但沈隅也没管他去哪儿。
他就一直坐在商场唯一的直梯楼下，等沈隅一起回学校, 借口说自己还有点事儿, 让肖熊和孙星河先回去了。
不管沈隅是坐直梯还是扶梯, 这里都是他离开的必经之路。
商场对宠物友好，有个阿姨牵着萨摩耶经过，忽然肚子不舒服，见他像是在等人，一时半会不会离开, 便拜托他照看了会儿萨摩耶。
于是，程墨斐和萨摩耶排排坐着。
萨摩耶竖着三角耳，尾巴摇摇晃晃，咧着嘴, 嘻嘻。
程墨斐时不时看一眼时间, 心底念叨一句沈隅怎么还没下来, 不嘻嘻。
没多久, 阿姨折返回来，带走了萨摩耶。
程墨斐百无聊赖地一根一根摘掉自己身上沾上的白色狗毛。
最后一根狗毛被他摘下, 沈隅还是没有出现。
没多久, 两个“熟人”倒是忽然出现了。
孟风和之前那个被宁榷亲吻脸颊的男生。
程墨斐眉头一挑。
已知孟风不是什么好东西, 圈儿里风评很差, 为什么宁榷的对象会和他在一起？
好在两人没有什么亲密举动。
不待程墨斐深想下去, 便见直梯门开, 沈隅和宁榷从里面走了出来。
孟风和那个男生也看见了沈隅和宁榷，直接冲了过去。
程墨斐还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便见那个男生发了疯似的想要扑向沈隅, 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将人制住，护住沈隅。
忽然，他的胳膊被人轻轻牵住，让人安心的力道抚慰着什么。
是沈隅。
沈隅冷冷看了眼置身事外的孟风。
周围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向他们投来视线。
“换个地方说。”
十八岁的沈隅斯文干净，瞧着就很乖巧，语气却带着与外表不相符的不容置喙。
没想到程墨斐会忽然出现，孟风本来是想离开的——上次惹了程墨斐，家里的生意便出了问题，他还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生活费减半——但找不着离开的机会。
宁榷、沈隅和程墨斐，三双眼睛都盯着他。
孟风不免有些心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他和宁榷虽然不是玩到一块儿的，但宁榷比他也好不到哪去，男女通吃不说，换对象比换衣服还快，还偏偏还他妈的自命清高，一次就谈一个，看不起他这种左拥右抱的，装什么专情呢装，真那么有道德能一个月换那么多个对象？
就这样的，沈隅和他两个人吃火锅不是有情况还能是什么？
商场坐落在小广场上，夜深天冷，这会儿外边的人已经不多了。
沈隅牵着程墨斐走在最前面，孟风和那个男生走在中间，宁榷走在最后面，将后路堵死。
来到一处没有人的角落，沈隅停下脚步，看向那个男生，问：“孟风是怎么和你说的？”
那个男生愣了一下，被冷风一吹，理智回笼许多，虽然下意识依旧讨厌沈隅，但还是掏出手机，展示孟风拍给他的照片。
一张是沈隅和宁榷面对面说说笑笑的照片。
一张是宁榷将烫好的肉片夹给沈隅的照片。火锅肉涮老了就不好吃了，捞肉、分肉的行为再正常不过。
……
一张是宁榷抬起一条胳膊，护住沈隅的照片。也就这一张照片看起来稍显亲密一些。
原来孟风也在那家火锅店吃火锅。
那家店内的造景遮挡太多，实在是很难注意到周边的人，尤其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宁榷和程墨斐脸色都差得要命。
沈隅则不慌不忙地打开自己的手机，给那个男生看妈妈建的三人小群以及约火锅的聊天记录。
沈隅语气轻飘飘的：“和我哥哥吃了顿饭，怎么就被扯进情感纠纷里了。”
那个男生紧抿着唇，耳朵已经因为羞赧彻底红透了。
宁榷见状开口：“我们在一起两个多月，也挺久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以为你很清楚，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和你分手是因为真的没感觉了，继续拖着耽搁你也耽搁我，不如尽早好聚好散。”
宁榷冷冷看了孟风一眼，含沙射影道：“脚踏几条船、出轨劈腿的事我做不出来。”
孟风心底将宁榷骂了一顿，面上却不敢有任何不满，尴尬一笑：“原来是场误会。”
“误会？”让沈隅有些意外，这次开口的竟然是程墨斐，“上次针对沈隅的那条短信也是误会？”
孟风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惊慌，装傻道：“什么短信？你在说什么？”
沈隅也是一脸疑惑。
他从来没有听程墨斐提起过什么短信。
但他心底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短信已经被程墨斐当场删掉了，没办法拿出来对峙，但是对于这种人，多的是手段。
程墨斐懒得与他多费口舌，站在这人面前他都觉得恶心。
“你信不信，再针对沈隅，我让你在燕城待不下去。”
程墨斐从来不是什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纨绔公子哥，相反的，他的教养很好，是那种上流圈儿里世家子弟的典范，遇到矛盾都要和对方好好讲道理的那种。
但不代表他没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实力。
尤其对于这种人品低下的人，随随便便让人搜集一些他犯下的证据，保证立马老实。
事实上程墨斐也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了。
他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也不想沈隅再被这个人针对，再发生诸如今天这样的事了。
孟风见状也有些怕了，陪笑道：“就是误会一场，我道歉还不行吗？”
说罢，他看向沈隅：“对不起，是我误会了，真的对不起。”
沈隅却直接转了个身，并不想理会，“冷，回去了。”
程墨斐下意识握住沈隅的手，果然很凉。
他边走边说：“你把手揣我口袋里面，我外套厚，口袋暖和。”
见两人径直离开，宁榷想了想也跟了上去，觉得很有必要“善后”一下。
他自己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对孟风这类人一直都挺讨厌的。
他贪恋爱情，喜欢新鲜感，渴望陪伴，所以一直恋人不断。
但他讨厌不忠，讨厌欺骗，讨厌背叛，正如同讨厌生下他却在婚内对他不管不顾和小三私奔的亲生母亲，所以每段感情都会处理干净才会开始下一段。
他至少是有一点底线的，和孟风这种毫无底线的渣滓凑不到一起。
看得出来他弟这室友有些背景，不然孟风不会那么怕他，在他面前那样伏低做小。
而他恰巧知道一些孟风的腌臜事儿，说不定能一起让他就地正法。
这种人，还是趁早进去，别再祸害社会才好。
待走远了些，看不见那两个人了，沈隅迫不及待问：“那条短信是怎么回事？”
程墨斐知道瞒不住了，只能乖乖回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医务室那天晚上我突然收到一条短信，短信上说你是gay，一看就是孟风那孙子故意发过来挑拨离间的。”
沈隅：“……”
果然和他猜测得差不多。
不过看样子程墨斐肯定没有相信，不然这段时间他们也不会相处得这么和谐了。
程墨斐继续道：“咱俩认识这么久，怎么可能被那才见过一面的孙子挑拨离间，没脑子的人才会相信那短信。”
沈隅有些感动。
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信任永远是最重要的。
虽然，他的性取向辜负了程墨斐的信任。
程墨斐捏了捏沈隅揣在自己口袋里的手，总结道：“咱俩可都是梆硬的直男。”
一旁默默偷听的宁榷：“？”
第33章
宁榷仔细回忆了一番, 今天晚上吃火锅也没点菌子啊，怎么就突然出现幻听了呢？
要说他弟是直男他也信了，毕竟暂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沈隅是gay。
但他弟室友对他弟都快弯成蚊香了, 还搁这直男呢？
弯成90°直角的那种直男吗？？
不待宁榷震惊太久, 沈隅忽然看向他, 道：“榷哥，不用送我，你也早点回去吧。”
经过晚上发生的事情之后，沈隅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误会宁榷了，宁榷确实单身没对象, 因为已经分手了，不是在故意隐瞒。
而且宁榷今晚说的话感觉三观都挺正的，他也没那么担心宁榷和程墨斐接触了。
宁榷定了定神，说：“不急。你们以前和那个孟风是有过什么过节吗？”
虽然他很好奇他弟和他弟室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解决了孟风那恶心玩意儿。
沈隅点了下头, 想了想, 还是向宁榷简单解释了一下当时医务室的经历。
宁榷边听边将沈隅又打量了一番。
他弟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gay味儿, 但生得秀气白净，皮肤和眉眼都遗传了沈阿姨的优点, 又将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 确实容易被某些gay盯上, 更何况是没道德没下限到处霍霍人的孟风。
孟风最喜欢的可就是掰弯直男了。
他弟这样的, 不管是直是弯, 被他盯上, 肯定不会放过。
幸好他弟室友是个后台梆硬的……
梆硬。
宁榷卡了一下壳。
他已经有些不能直视这个词了。
解释完，沈隅反问：“榷哥和他认识吗？”
宁榷摇头：“算不上认识，就是一个圈儿里, 难免组局碰到。他那些破事我都听说过，身边还有朋友被他欺负过，我一直都挺讨厌他的，脏，也一直避开和他有什么接触。”
宁榷脸上的嫌恶完全不加掩饰。
“你们圈儿里孟风那样的应该不多吧？”沈隅趁机故意这样问给程墨斐听。
宁榷嗯一声，“他那样的，放在哪里都是极品。圈儿里正常人挺多的，包括我前任，他就是太敏感太冲动了，没什么坏心思，今晚的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放心，他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的。”
他弟能问出这种话，再结合迄今为止都是那个室友对他弟“过度关照”，他弟大概率真的是个直男。
所以，他弟室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一旁程墨斐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听见沈隅主动打听gay圈的事儿，他才忍不住开口，不希望沈隅对那个圈子产生太多好奇。
他扯开话题，暗示道：“那个孟风，应该做过不少违法乱纪的事吧？”
宁榷当即get到了他的脑电波，接话道：“他搞过不少未成年。”
沈隅明显感觉到口袋里程墨斐的这只手快速缩紧了一下。
是因为想到了高中时候的那个老师吗？
沈隅反握了回去，试图安抚。
宁榷：“有的是自愿的，有的是被强迫或诱导的。我知道一些人的信息，晚点我发给小隅微信。”
程墨斐嗯一声，强忍着心底的反胃听着。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人行横道前，穿过去对面就是燕大了，红绿灯还剩几秒钟转绿。
沈隅停下脚步，看向宁榷：“到燕大了，不早了，榷哥你也先回去吧，晚点我们微信上说。”
宁榷洋洋洒洒看了一眼两人依旧没有分开的那个口袋，点了下头，没再说些什么，转身离开了。
反正，来日方长。
几秒钟后，红灯转绿，沈隅和程墨斐踩着人行横道去了路的那边。
宁榷状似不经意地转头看了一眼。
远远的，他弟室友绕去了另一边，给他弟暖起了另一只手。
宁榷：“……”
宁榷猜测——他弟大概率是个直男，他弟室友要么是个深柜要么是个弯的，深柜的概率要大一些。
他弟并不恐同，且并不排斥室友的亲近，被掰弯的可能性很大。
宁榷面上表情慢慢沉了下来。
这条路并不好走，虽然近些年年轻人里对于同性恋的包容度越来越大，但依旧要面临巨大的压力。
更何况对方背景很硬，未来说不定会被家里人催婚催生甚至是安排联姻，毕竟这样的条件是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
这样一来，吃亏的就只有沈隅。
宁榷从口袋里掏出根烟和打火机，吐出一串白雾。
原本他还想旁敲侧击地提醒沈隅几句，让他注意他那个室友，现在看来还是继续装傻比较好。
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沈隅不要吃这条路上的苦。
……
顺利通过人行横道，程墨斐绕到沈隅另一边，将他另一只还冷着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面，说：“这只手捂暖了，来捂另一只手。”
沈隅笑了一下，任他摆弄自己的手。
最近降温，还没到开暖气的时候，程墨斐的口袋和外套帽子底下成了全寝室最抢手的地方，寝室几人走在路上，总爱将手伸进去，甚至肖熊会从后面将两只手一起伸进口袋里面犯贱，随后被程墨斐无情肘击。
故而沈隅对于这样的暖手行为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们直男都这样做了。
走进校园，两人径直朝寝室的方向走去。
沈隅收到了宁榷发来的一些有关于孟风的消息，随手转发给了程墨斐，又礼貌性地给宁榷回了一条：【榷哥路上小心，到寝室在群里说一声】
宁榷回：【好，你也是】
程墨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冷不丁忽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恐同吗？”
沈隅心下一惊，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对自己提起这个，装傻道：“为什么？”
程墨斐：“因为我高中的班主任和同学。”
沈隅认真听他分享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内容与他调查到的差不多。
班主任和学生搞在了一起，师娘跳楼自杀。
“我高中同桌就是其中一个，最开始我们因为是同桌关系挺不错的。师娘经常会给班主任送饭，我们都看在眼里，他明明知道班主任有家庭，还和他搞在一起。后来班主任入狱，他又交往了很多男朋友，不仅没有任何负罪感，甚至还在背后说一些师娘的不是。后来听说他染了艾滋病，高考都没有参加。”
说起这件往事的时候程墨斐还是会觉得一阵反胃。
当时在学校他还亲眼看见了同桌和一个男的接吻，所以，那晚看见宁榷亲吻那个男生的时候他脑中又浮起了高中时看见的画面，才会觉得格外恶心。
但强忍着恶心他也想分享给沈隅。
他不想沈隅对那个圈子抱有太多好奇，也不想沈隅与那个圈子有任何接触。
今晚沈隅的态度让他有了一点危机感。
沈隅和宁榷的关系拉近得太快，沈隅还主动问起宁榷那个圈儿里的人，他总觉得沈隅会与宁榷一直保持联系，总有一天，沈隅也会因为宁榷直接接触到那个圈子。
他害怕…害怕沈隅会被掰弯，会和一个男生在一起。
虽然可能只是他可笑的杞人忧天，但哪怕只有亿分之一的可能，也不是完全不存在的。
一想到沈隅会和一个男生在一起他就根本没办法接受。
程墨斐深呼吸一口，放软声音，用试探的语气开玩笑说：“你看，今晚又惹上了没必要的麻烦……咱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和那个宁榷来往了。”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沈隅从他的口袋里面抽回自己的手，缓缓开口，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谈心机会，“但我还是想说，一个人是好是坏，与他的性取向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程墨斐停下脚步，有些慌神，“这个我知道，我只是……”
沈隅声音平静地打断他：“我的亲生父亲在我母亲生下我之后出轨小三，家暴冷暴力逼走了我的母亲，娶了小三，还与小三生了孩子，但他就是个直的。”
程墨斐如坠冰窖。
完了。
沈隅怎么突然提起这段难受的回忆？
他是不是管得太宽惹沈隅不开心了。
第34章
没有人愿意被管束、被插手自己的社交, 哪怕关系再好，就算是亲人也不行，更何况是朋友。
他越界了。
看得出沈隅和宁榷相处得不错, 否则火锅店内也不会有说有笑了, 加上母亲那层关系, 难免会与宁榷有所来往。
他的要求无疑是在故意为难沈隅。
不仅在之前就为难过一次，现如今还要再为难第二次。
沈隅一直有考虑他的感受，是他自己非要贴上去的，后又觉得不舒服，又要让沈隅迁就自己。
“对不起。”程墨斐嘴比脑子还要快地吐出这三个字, 生怕晚说一秒沈隅就彻底不会原谅自己似的。
他说那么多就是为了不失去沈隅这个朋友，但如果因为他的越界行为让沈隅觉得不开心，从而疏远他，这和本末倒置又有什么区别？
沈隅一怔, 旋即绽出一个浅笑。
不知是因为拧巴别扭还是骨子里那点不愿低头的小骄傲, 很多人都会下意识避开说“对不起”三个字, 总会以其他的语言委婉代替, 可程墨斐不一样，坦诚又直白, 像条可爱的小狗。
“不用说对不起, 我也没有不开心, ”沈隅说, “我只是觉得, 一样东西如果对你的生活造成了影响, 是不是该考虑克服而不是逃避？”
程墨斐恐同的原因是高中时身边人品低下男同性恋的恶心经历，并不是天生就恐，完全是可以在接触到正常同性恋后慢慢改观的。
一直排斥逃避, 固有印象只会一直存在。
程墨斐听罢沉思了好久。
有夜风撩过树影，在两人身上摇摇晃晃。
确实。
他不该一直提前焦虑沈隅与那个圈子接触之后会被勾搭或掰弯这种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
就算发生了，又不是沈隅的错，凭什么限制沈隅这儿、限制沈隅那儿的？
就像一些女孩子穿短裙上街被勾搭调戏一样，错的难道是穿短裙的女孩吗？
要是有男的敢勾搭沈隅，他第一时间赶走就是了，要是有男的敢试图掰弯沈隅，他更是不会客气。
反正他和沈隅关系最好，以后还会更好，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也会第一时间发现。
想通之后，程墨斐豁然开朗道：“我知道了。”
见他这副样子，沈隅终于欣慰一笑。
愿意试着克服改变就好。
……
接下来的一周，沈隅没发现程墨斐的恐同情况有多么明显的改善，倒是发现程墨斐和自己的关系好像变得更好了。
具体表现为——
每天一日三餐都会和他一起吃，哪怕没有早八也会准时起床，甚至会特地给他买早餐回来。
一起吃饭也就意味着在他有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程墨斐都会提前来到教室外面等他下课，从不缺席。
总是约他各种活动，校园跑、图书馆自习、消食散步、夜宵、社团等。
晚上还会钻进他的被窝和他一起看电影，看着看着自然而然便在他的床上“留宿”了。
……
甚至，沈隅已经在学校论坛刷到讨论他与程墨斐关系的帖子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咱们学校忽然出现了一对很好磕的cp……关键词：金融和化学】
【我也觉得他俩有情况，不然怎么天天黏在一起？我和我关系最好的朋友都不会这样黏糊】
【每天都会来接人下课，这还不明显吗？就算没在一起，程墨斐肯定也是在追沈隅】
【可我听说程不是恐同吗？】
【恐同即深柜懂不懂】
【遇见了真的喜欢的人自然而然就不恐了】
【可能就是单纯关系特别特别好呢？你们女生不懂我们男生之间的兄弟情】
【emm真的是单纯的兄弟情吗？】
【这俩真的好好磕啊谁懂——】
【等一个官宣】
……
看完帖子，沈隅没忍住笑。
这脑补得也太夸张了。
程墨斐才没有追他，程墨斐要是追他他们早在一起了。
他又不是没被程墨斐追过，知道他追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又是买很多花又是写很多情书的，肉麻老套得要命，绝对不是现在这副哥俩好的样子。
他猜程墨斐大概率是因为那天晚上他们把话说开后，兄弟情更进一步了。
毕竟高中那段经历对于程墨斐来说是极难轻易被提起的，就连与他认识时间更久的肖熊和孙星河都不知情，程墨斐愿意与他分享，也就意味着与他之间的友情更进了一步。
而且他太了解程墨斐了，程墨斐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之后就会疯狂想要弥补——那天晚上程墨斐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勾起了他有关于亲生父亲的灰色回忆，向他说了对不起，即便他说了不在意，程墨斐也还是会想要为自己说错的话做出补偿。
因此，这一周程墨斐才会与他看起来那样黏糊。
沈隅没有回复帖子，也没有直接退出帖子，而是犹豫再三，鼓起勇气，决定将帖子分享给程墨斐。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试探程墨斐的恐同情况到底改善了多少，现在便是个不错的机会。
刚好还能趁机试探一下程墨斐对他的态度。
等到晚上回寝室之后，沈隅迫不及待将帖子链接分享了过去，对程墨斐道：“斐哥，我在论坛看见了一个有关于我们的造谣帖，你有没有刷到？我发给你了，要不要解释一下或者联系管理员删掉？”
程墨斐当即点开链接，仔细阅读起来。
沈隅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反应。
起初程墨斐的表情还有些凝重，渐渐的，凝重散去，被不加掩饰的笑意取而代之。
沈隅：“？”
尤其在看到这条回复之后——
【别乱磕吧，如果他们就是单纯关系好，这不乱给人扣帽子，影响其他桃花吗？】
程墨斐再次豁然开朗。
如果他和沈隅的谣言一直存在，是不是就不会有其他不长眼的gay勾搭沈隅了？他们误以为沈隅就是弯的，自然也就不存在妄图掰弯沈隅的情况了。
若是能为沈隅挡去同性桃花，别说一个帖子了，就是一百个这样的帖子他都不介意。
唯一的坏处是会影响到他们的异性桃花。
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从不急着恋爱，对他来说比恋爱有趣的事情多了去了，就算一辈子不恋爱不结婚他也不会觉得空虚，更何况这种事情也讲究个缘分，缘分到了怎么也挡不住，缘分没到，他就是没和沈隅有这些谣言不也单身到现在了么？
就是不知道沈隅会不会介意……
程墨斐当即抬眸，试探道：“我觉得不用理会就好，没必要解释这种莫须有的谣言，联系删除搞不好还会被过度解读。就这样，久而久之谣言就不攻自破了。你觉得呢？”
他将处理权反交给了沈隅，沈隅如果介意，那就解释删除。
沈隅表情略显呆滞，讷讷回答：“我也不是很在意，那就不管了吧。”
沈隅心底暗暗涌起惊涛骇浪。
程墨斐竟然不介意与同性被磕cp了？
那天的那番开导效果这么好的吗？？
……
然而沈隅并没有高兴太久。
秋季篮球赛开始预热，最近程墨斐有空便去练球。
沈隅偶尔也会抽空看他打球，等他打完一起吃饭什么的。
就在帖子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下午，沈隅下课之后开着校园跑去了篮球场那边，准备看一眼程墨斐打球，刚好去小广场上吃饭，取给妈妈买的那条项链。
他才刚到，便见程墨斐学院的球队正在休息。
程墨斐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眼望去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有人认识沈隅，知道他是来找程墨斐的，指了个方向说：“老程刚去厕所那边了。”
沈隅道过谢后朝他指的方向走去，刚好他也想去上个厕所。
谁料他才刚要走进，便听一道声音跳入耳中。
“还是说你和沈隅已经在一起了？”
是一个不认识的男声，但有一丝抓不住的耳熟。
“我们是好兄弟，不是那种关系。”是程墨斐的声音。
那人像是破罐子破摔般问：“那如果沈隅弯了，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沈隅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这人问出了他最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
程墨斐几乎是毫不犹豫回答：“不可能。”
心狠狠一落，摔得生疼，巨大的恍惚与疼痛使沈隅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
程墨斐都快将“滚”字刻在脸上了，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哪儿来的胆子突然又来纠缠他，明明开学那回之后都这么久没交集了，今天上个厕所忽然就碰到了，与他多说一个字都觉得倒胃口且浪费时间。
竟然还敢在他这里提沈隅。
什么如果沈隅弯了……
不可能。
有他在，沈隅不可能会被别人掰弯。
第35章
“你能接受和同性传这样的绯闻八卦, 是不是已经不恐同了？就不能给一次机会吗？”男生依旧不想放弃。
最近学校论坛对程墨斐和沈隅的八卦他都看在眼里，甚至还亲眼在学校里面看见程墨斐和沈隅黏在一起。
身为一个gay，他也觉得这样的程度有些超越朋友范畴了。
先前程墨斐一直用直男且恐同为理由拒绝他, 如今程墨斐瞧着至少已经不那么恐同了, 不管怎样, 他都要抓住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反正他们俩还没有在一起，还是单身。
程墨斐很久没这么无语过了。
且不说他依旧恐同，不介意的也只是和好兄弟之间的打打闹闹，但凡帖子里的主人公不是沈隅，换成别的什么人, 他都第一时间澄清并删除了。
退一万步，就算他不恐同了，也还是个直男，对这人根本不会有任何兴趣。
一股躁郁在心底快速蔓开, 伴着反胃的不适感, 程墨斐已经不想再与这人多费一句口舌。
“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听见你说这些可笑的话。”
说罢, 径直离开。
原本偷伫在外边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无人发现。
……
后面两人说了什么沈隅都不知道。
听完那句“不可能”，他便狼狈地落荒而逃了。
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在校园里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走着, 不敢停下, 怕一停下来那些情绪便会劈头盖脸地将他淹没。
其实在听到那个问题的时候他就知道大概率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毕竟程墨斐现在只是将他当做最好的朋友, 他们之间还没有开始下一个阶段。
就算程墨斐的恐同情况得到缓解, 他也还是会将自己当做直男。
正常直男都不会觉得自己会和弯了的好兄弟在一起。
但“不可能”三个字程墨斐回答得实在是太干净利落，几乎是脱口而出，哪怕有一丁点儿的犹豫, 他都不会内耗至此。
自重逢开始，一切都顺利得超乎了他的预料，他与程墨斐的距离快速拉近，他们成了形隐不离的好兄弟，他沉浸在友情编织的美梦里面，忘记了朋友和恋人之间相差的巨大鸿沟。
直到刚才听见程墨斐脱口而出的“不可能”三个字，他才幡然醒悟，他们之间的关系又陷入了难以前进的死胡同。
很多事情在被否定一次之后信心便会减少，即便没有选择放弃，心底的胜算也会变得更低。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自信的人。
更何况曾经给予他信心的人如今成了亲口否定他信心的人。
一时间他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明明都还没有表白，就好像已经被狠狠拒绝过了似的。
他好害怕结局真的会是那三个字。
天空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沈隅的心也像是覆上了一层阴翳。
他知道不管怎样他都不可能放弃程墨斐，但他现在只想短暂地逃避一下，给自己喘口气的时间，再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
就像蜗牛爬行途中受到了惊吓，短暂地将脑袋缩回壳里，收拾心情平复之后，继续前进。
……
沈隅也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走了多久，直到程墨斐忽然拨了一通电话过来。
沈隅怔愣好久，在铃声着急忙慌的催促下，手指颤抖地按下了挂断键。
在这之前程墨斐给他发来了不少消息。
程墨斐：【你去哪儿了？老袁说你来找我了】
程墨斐：【人呢？[疑惑]】
程墨斐：【不会被拐走了吧？跟绑匪说千万别撕票啊，你斐哥有钱，多少钱都给你捞回来】
程墨斐：【手机又没电关机了？】
许是为了验证是否关机，才拨出的这通电话。
就在上一秒。
程墨斐：【怎么不接电话？】
沈隅站在一棵树下，顺势坐上了一旁的长椅，给了身体一个卸力的支点。
他努力用寻常的口吻编辑回复过去的消息：【临时有点事，不方便电话，晚点说】
程墨斐那边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中”。
程墨斐：【好，那还一起吃晚饭吗？项链呢？还去取吗？】
沈隅：【不吃了，改天取】
程墨斐回了他一个小仓鼠比ok的表情包。
自从养了仓鼠，程墨斐便添加了不少仓鼠表情包，每次聊天都能见他用上几个。
以前他会觉得特别可爱，现在，发酵变质的情绪入侵了他的大脑，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他的出现像是煽动的蝴蝶翅膀，改变了很多。
古人云，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他怎么就能确定十九岁的程墨斐会喜欢上他呢？
甚至，会不会因为他的出现，“剧情走向”被改变，程墨斐提前喜欢上了别的什么人？
沈隅既难过又害怕。
眼眶湿湿热热的，却有一点冰凉落到上他的手背。
“下雨了。”
“快走快走，我没带伞。”
“等等我。”
周围的一切生动鲜活，只沈隅一人融进了雨幕里面，成了灰暗冰凉的一部分。
……
沈隅回到寝室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
他在学校内的一个造景亭子里坐到了现在，亭子很小，雨幕将里面的空间完全隔绝，心静了许多。
他没带伞，找不到人借伞，也不想麻烦别人送伞，便直接冒雨回来了。
宿管坐在一楼门口，闲来无事手里随意织着不知是毛衣还是什么打发时间，目前还看不出雏形。
地上因为来来往往的学生踏过潮湿一片。
见沈隅浑身湿透地回来，宿管不免关心道：“怎么淋得这么厉害？快回去洗个热水澡、吹吹头发。”
沈隅眸子缓慢转动一下，冲她小幅度点了下头，像具行尸走肉般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上楼。
身旁也有其他淋了雨的学生经过，脚步如风，只有他一人不疾不徐，一步一个潮湿的脚印。
五楼本就不好爬，如今他更是花了两倍多的时间才顺利到达寝室门口。
呼吸变得促而重。
他从口袋掏出同样被水过了一遍的钥匙，眯着眼睛，对准了好几次才顺利插入锁孔里面。
同时他抬手抹了把眼睛上的雨水，想让视线变得更清晰些。
钥匙在锁孔内转动不过半圈，里面便传来快速靠近的脚步声，旋即，门从里面被直接打了开来。
“你去哪儿了？怎么……”
程墨斐的声音在看见浑身湿透的沈隅之后戛然而止。
他直接将人捞了进来，语气因为着急不免加重几分：“怎么淋得这么厉害？没带伞直接打电话给我送伞给你啊，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沈隅打了个寒颤，失去血色的嘴唇紧紧抿起。
他又不爱惜身体，让程墨斐担心了。
“快去浴室换身衣服，别冻病了。”
沈隅像个木偶般木讷地被推进浴室，随后程墨斐便带着干净的毛巾和衣服走了进来。
毛巾和衣服都是今天下雨的时候刚收进来的，堆叠在沈隅的椅子上面，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程墨斐便一股脑儿全部拿进来了。
肖熊和孙星河也都在寝室，见沈隅这副样子，也放下手里的东西，凑了过来。
却被程墨斐无情锁上的浴室门给拦在了外边。
两人对视一眼。
也对，沈隅是个害羞的南方人，换衣服被三个人围观肯定会不自在，程墨斐挺会照顾人的，他一个人也够了
浴室内。
见沈隅不说话也不动作，程墨斐顾不上太多，直接上手，帮他把身上的湿衣服一件一件脱下。
这个天浑身淋湿可不是什么小事，搞不好会大病一场。
脱到只剩下薄薄贴在身上的里衣的时候，沈隅身形忽然晃动一下，直直跌入了程墨斐的怀中。
好烫。
第36章
再醒来的时候, 沈隅发现自己身处医院，身上穿着乱七八糟的混搭衣服，一点力气都没有, 手上有输过液的痕迹, 还有点疼。
程墨斐趴在他的病床旁睡着了。
病房内开着暖空调, 倒是不觉得冷。
沈隅没来由地有些恍惚。
这样的画面上一世没少发生。
没想到这一世又重现了。
病房的窗帘只拉上了一半，外头泛起了一点鱼肚白，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程墨斐就这么睡了一个晚上吗？
沈隅没忍住抬起手，在身边睡着的人的发顶轻抚了一下。
程墨斐的头发很软，虽然留得很短, 但摸起来特别舒服。
他不敢用力，也不敢停留太久，怕被发现，仅仅只是轻轻掠过, 饱了一下手瘾。
他其实不想那么快就面对程墨斐的。
沈蜗牛躲进蜗牛壳里的逃避时间一般为一个星期左右。
上辈子和程墨斐闹矛盾也大多要分开冷静一个星期才开始试着沟通、和好。
他需要一个人独处冷静的时间, 两个人只会搅乱他的思考。
他会在这段时间内将自己完全拾掇好, 确保能以最好的状态进行两人间的磨合。
这次也是一样。
他需要时间消化那三个字带来的负面情绪, 重新振作起来。
沈隅就这么盯着程墨斐毛茸茸的脑袋看了好久，久到睡着的人忽然动了动, 悠悠转醒。
程墨斐下意识去看病床上的人, 未曾想直接对上了那双乌黑的眸子, 睡意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醒了？”程墨斐声音里不免染上几分惊喜。
昨晚沈隅直接烧晕在了他的怀里, 可把他给吓坏了, 当即将人送到医院来了。
病房就这么大, 他便让肖熊和孙星河先回去了。
沈隅轻嗯一声，声音没什么力气，还带着些鼻音：“给你添麻烦了。”
程墨斐拧起眉, 很想批评沈隅一顿，这说的是什么生分话？兄弟之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但想到沈隅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如今还生着病不舒服，批评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换了个轻松的玩笑口吻：“不麻烦，以后我生病你也要这么照顾我。”
沈隅藏在被子下的手指不觉缩紧。
他也想……希望到时候还有这个机会吧。
不过，他更不希望程墨斐生病，生病太难受，他希望程墨斐一直健健康康、无病无痛。
见沈隅蔫蔫的，程墨斐站起身，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沈隅下意识闭眼又睁开，卷长的睫毛轻轻蹭过手掌皮肤。
“退烧了。”程墨斐弯了下唇。
吊水的效果还是快的。
程墨斐刚收回手，便听沈隅说：“我想回寝室。”
程墨斐提议：“要不再休息休息？外面还在下小雨，挺冷的。”
沈隅却已经开始下床，鼻音很重地解释说：“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呆着难受。”
程墨斐也不勉强：“好，那就回去。”
沈隅手背还留着输液痕迹，身体也不爽利，程墨斐主动蹲下身，帮他穿上了鞋子。
盯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鞋带间翻舞，沈隅喉结轻滚，心脏在病弱的身体里面跳动不已。
心跳加速的情况下脑子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混匀成了一团浆糊。
回去的车上，程墨斐试探着问：“昨天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沈隅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外，听罢轻飘飘地回答：“没什么。”
话题就这么被无情终结。
程墨斐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但沈隅不愿意说他也没有办法，就只能干着急。
说不定等沈隅心情和身体好点儿之后就愿意告诉他了呢。
程墨斐也就只能这么想了。
医院距离燕大很近，打车没一会儿就到了。
五楼对于一个病人来说实在难爬，程墨斐提议道：“要不我背你上去吧。”
沈隅却拒绝了，只是让程墨斐扶着自己，借一把力。
昨晚浑身湿透他都能自己走上去，今天输完液退了烧肯定也能走得上去。
主要还是不想再与程墨斐有那样亲密的接触了。
被程墨斐背着，他的胸腔刚好紧紧贴着程墨斐的背，心跳稍微过速便会被第一时间发现。
他可不敢冒险。
回到寝室，沈隅向辅导员批了请假条，给程墨斐转过去了住院买药的钱，又倒头睡了一觉。
这次生病足足花了三四天才好个七八。
生病期间，程墨斐明显感觉到沈隅对自己好像冷淡了许多。
具体表现为——
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大幅度减少，几乎就只有在寝室的时候才能碰面，其余时间都不和他一起行动了，吃饭总是约了其他同学。
也不监督他吃砂糖橘了，将装着砂糖橘的篮子放回了他的桌上，他有一天故意多吃了一个沈隅都没有发现。
晚上也不和他一起看电影睡觉了，说是怕把病气传染给他。
……
程墨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多想了。
毕竟沈隅生着病身体不舒服，没那么多精力和他一起干这干那也很正常。
而且他们毕竟不是同一个年级同一个专业，上课吃饭的时间大多对不上，沈隅会更想和同学一起行动也很正常，会更方便一些。
偏偏他旁敲侧击了沈隅几次，都被沈隅轻描淡写的态度给一笔带过了。
加上这段时间忙着准备篮球赛，程墨斐空闲的时间也不多，只能将情绪通通发泄在球场上面。
一个漂亮的三分投入，程墨斐下意识看向放置着自己衣服的座位。
那里除了衣服和水，空空如也。
沈隅也好久没来看过他打篮球了。
……
与程墨斐保持了一段时间的距离，沈隅发现大脑确实清醒多了。
被那三个字支配的情绪平复了许多。
只是丢失的信心再没办法被找回来了。
对于追程墨斐这件事，他依旧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已经病急乱投医开始胡乱在网上学习“恋爱干货”了。
看来看去，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长进。
病好得差不多的这天，沈隅忽然收到了金店的一通电话，询问他什么时候过来取那条项链。
沈隅才发现自己将这件事给彻底忘记了，想了想，独自过去取了，付了尾款，拿到了成品。
这些天因为生病他一直没有联系妈妈，也有段时间没有和妈妈见过面了。
站在金店门口，他踟躇着给妈妈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沈寻雁学的美术，擅长油画，来燕城之后开了自己的画室，偶尔也会参加一些画展。
今天是工作日，她应当在自己的画室工作，他想过去看看。
他不懂欣赏艺术，但他想换换心情，想和妈妈说一说话。
那边电话接得很快，温柔的声音随之响起：“小隅，怎么啦？”
沈隅很少直接给她打电话，要么也会事先在微信上和她说一声。
沈隅盯着自己的脚尖：“妈，我给您买了个礼物，方便现在给您送过去吗？”
沈寻雁听罢一个激动，手一抖，笔刷在画纸上划出了一道突兀的线条。
……
半个多小时后，沈隅来到了沈寻雁的画室。
画室面积很大，软装设计得也很有格调，沈寻雁直接带他去了自己的小房间。
她很少带别人来这里。
但沈隅是她儿子，是她的至亲，不是什么“别人”。
她给沈隅倒了一杯暖身的姜茶，最近天冷，她喜欢喝这个，不知道沈隅会不会喜欢。
沈隅自然也是喜欢的，捧着杯子喝了好几口。
生病刚好，姜茶养生。
收到沈隅递来的礼物，沈寻雁当着他的面小心拆开，待看清里面的项链后脸上瞬间迸发出毫不掩饰的惊讶与喜悦。
“真好看，这是金的吧？肯定不便宜吧？买了这个你手头上的钱还够用吗？”
“放心，兼职家教赚了很多钱，够用的。”
也是，沈隅是燕大的学生，燕大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考得进去的。
沈寻雁脸上写满了“我儿子真厉害”的骄傲，笑着将项链递给他，转过身背对着他，迫不及待道：“快给我戴上。”
沈隅小心翼翼拨开她颈后的碎发，给她将项链戴上。
这还是他记事起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仔细观察妈妈。
她的皮肤也很白，自己的肤色就是遗传了她的，个子不高，偏瘦，真不知道十多年前不到三十岁的她是怎么从泥沼中挣脱出来的。
如今，乌黑的发间已经能看见几缕白发了。
想起上一世的种种，沈隅暗暗决定得尽快找个机会提醒妈妈去做体检才好。
以后每一年他也都会按时监督妈妈去医院做体检的。
戴上项链，沈寻雁迫不及待拍了好几张照片，还拉着沈隅拍了不少合照，像个小女生似的，根本没有受那几根白发影响。
是了，活在爱中，永远年轻。
……
一整个下午沈隅都呆在沈寻雁的画室里面，晚上也是和她一起吃的晚饭。
妈妈画画的时候他就安静在一旁看着，什么都不做也不觉得无聊。
最后是沈寻雁开车送他回的学校。
期间，程墨斐断断续续给他发来了一些有的没的。
沈隅一一看过，没忍住笑，笑完又很快陷入没来由的低落里面。
程墨斐肯定察觉到了这段时间自己的刻意回避，却依旧像以前那样巴巴儿地将他当做好兄弟，什么事都第一时间与他分享。
殊不知，他的好兄弟正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追到他而烦恼。
沈隅关掉手机，不敢再看。
怕情绪继续被支配。
天已经黑了，就快要到燕大的时候，沈寻雁忽然将车停在学校外的临时停车道上，没再前进，而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乖乖，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下意识用上了对孩子的亲昵称呼。
沈隅一惊，没想到自己已经情绪明显到被妈妈察觉了。
“是…失恋了吗？”
第37章
一会儿开心一会儿低落的, 总是时不时莫名发呆，像极了与恋爱有关的情绪。
沈寻雁还记得国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隅打电话时浑身都散发着粉红泡泡的场景, 脸上的笑意明媚甜蜜, 一看就是和喜欢的人正在通话。
不过她也不确定具体情况就是了。
或许两人还只是暧昧期, 或许两人已经在一起，都是有可能的。
“失恋”也只是猜测与试探罢了。
她也不确定沈隅会不会愿意告诉自己，毕竟这种事情孩子大多都不太愿意与大人分享，更何况是从小没有生活在她身边的沈隅。
但她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年陪伴沈隅的时间和机会，这次她不想再错过了。
不管怎样, 她都想试着问一问。
沈隅坐在副驾驶上，因为紧张攥紧了些横在身前的安全带，指尖泛起了一点白。
要……告诉妈妈吗？
当一件事情怎么也想不清楚、陷入死胡同的时候，找另一个人倾诉或许会得到不错的思路。
虽然他没办法分享全部, 但或许分享一部分也能得到不错的反馈呢？
他的沉默其实也已经默许了某个答案——他的心情不好确实与恋爱有关。
沈寻雁将他的纠结看在眼里, 不由放轻了些呼吸, 耐心等待着。
窗外又落起了一点小雨, 砸在玻璃上，慢慢汇集, 终于流淌下来。
沈隅也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我…认识他很久了。”
他故意说得含糊, 不是相识, 而是单方面认识很久。
“嗯。”沈寻雁不由坐直了些身子, 认真倾听着。
沈隅：“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 成为了很好很好的朋友。最近有人开玩笑问他…我们关系这么好, 如果可以的话，他会不会愿意和我在一起，他说不可能。”
沈隅抿下唇, 噤了声，不敢与沈寻雁对视，视线一直落在车前摇摇晃晃的向日葵小摆件上。
沈寻雁等待两秒，见他不再继续说下去，这才开口：“你们日常相处是什么样的呢？会有些暧昧吗？还是只是单纯的朋友范畴。”
沈隅回答：“就是单纯的朋友，没有任何暧昧。他将我当作特别好的朋友，从来没有想过那方面。”
沈寻雁心下了然，当即将自家儿子归类成了暗恋方。
“可是朋友做久了就越难变成恋人。”
沈隅静静听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沉没成本会变得越来越高。”
“朋友状态下你们可以永远保持联系，永远关系很好，永远不会失去彼此。”
“可一旦成为了恋人，几乎就成了不可逆的，会忍不住去想万一以后分手是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还不如最开始就不迈出这一步。毕竟有的适合当朋友的人却未必适合当恋人。而且你们肯定有不少重合的朋友圈子，若是分手，这些朋友也几乎很难再一起玩儿了，很多人不吃窝边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车前玻璃上累积的雨点越来越多，视野变得模糊起来，沈隅的眼睛却更亮了。
还真是一针见血。
程墨斐现在将他当做好兄弟，日后他们的友情越来越深，便更不敢与他发展恋情了。
从一段不错的稳定关系切换成新的不确定关系，大部分人都会望而却步。
“所以，真的喜欢的话，就尽快让对方感觉到吧，害怕被拒绝可以不直接表白，但不能再继续扮演朋友的角色了，适当朝前迈出一步，不行再退回来就是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忽然发现有一天他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强。”
朝前迈出一步么……
程墨斐现在的恐同程度没以前那么严重了，至少能在看见磕他们俩cp的论坛帖子之后还能笑得出来。
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试着先让程墨斐知道他真实的性取向呢？
最开始选择隐瞒性取向是因为突然发现十九岁的程墨斐恐同，怕程墨斐会直接远离他，不给他认识了解的机会，否则他是打算最开始就将自己的性取向告诉给他的——就像上辈子一样。
如今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就算坦白，程墨斐应当也不会轻易将他推开。
虽然还是会有些风险，可就像妈妈说的，不能再止步不前下去了。
他最近心烦气躁的根本原因也正是与程墨斐止步于好兄弟的关系，不知道该怎么突破。
坦白性取向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先坦白性取向，等程墨斐慢慢接受之后说不定就可以试着追他了。
“他回答‘不可能’的对象也不是你，不是吗？或许他否定的不是与你在一起，而是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不是你。”
沈隅终于与沈寻雁对上视线，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真正放松的笑容。
“我知道了，谢谢妈妈。”
说罢他直接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迫不及待地下了车。
“那边不好掉头，我自己走过去就好，您回去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条微信。”
“哎——”沈寻雁刚想下车将车内的雨伞递给他，便见沈隅已经快速跑到另一边了。
好在雨落得很小，沈隅的外套有帽子，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注视着沈隅越来越小直至消失的身影，沈寻雁笑着抬手摸了摸脖颈处的项链。
今天的收获还真是不小。
好开心。
希望不久之后能收到沈隅的好消息。
……
沈隅一口气跑到了学校门口。
有风卷着雨丝刮在他的脸上，他的脑子异常清醒。
下着小雨，校门口的摊贩都减少了许多。
沈隅戴上帽子，本想给程墨斐买些砂糖橘当作这段时间冷淡疏远的歉礼，无奈环视一圈也没发现卖橘子的摊位。
校内倒是有水果店，但是有点儿远，他没带伞，一路过去肯定身上全都潮了，他不想再病一次，也不想被程墨斐说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回寝室拿了伞过去又有些刻意且麻烦。
想了想，沈隅打开外卖软件，点了份水果店的砂糖橘外卖送来学校门口。
校门口有宽敞能避雨的地方，沈隅找了个角落靠着，等待外卖。
等待途中，他仔细思忖起该怎么将自己的性取向告诉给程墨斐才好。
是直接告诉还是偷偷露馅点什么让他自己发现呢……
直接告诉会不会太猝不及防了？要不还是让他自己发现吧，还省去了当面对峙的尴尬。
沈隅当即给自己的手机下载了一个gay圈人用的蓝色小软件。
想了想，他又将小软件给隐藏了起来。
周末就是校篮球赛，不能在篮球赛期间分散他的注意，影响比赛。
等篮球赛结束再说吧。
想到这里，沈隅切去微信，给周六辅导的学生家长发过去了一条消息，询问能否将这周六的辅导时间推迟。
篮球赛从这周六开始，持续五天。
他不知道程墨斐所在学院的队伍能晋级多久，但他不想错过每一场程墨斐的比赛。
……
周末就是篮球赛，这几天天气不太好，程墨斐便一直与院里的朋友在室内篮球场训练。
“最近怎么没有看见沈隅？因为那个帖子你们开始避嫌了吗？”休息的时候，一个朋友突然开口。
程墨斐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冷水顺着食道流入胃里，并不舒服，程墨斐的心情也同样算不上好，喉结滚动，含糊说道：“他生病了。怎么？找他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个朋友想认识他，想托我问问能不能加一下联系方式，但他最近都没来，我也没机会问。”
沈隅的联系方式早就泄露出去了，要想找到并不难，但沈隅根本不同意好友申请，知道联系方式也联系不上。
程墨斐哦一声，没再说话。
那人不死心：“要不你帮我问问沈隅呗，那妹子人挺可爱的，说不定他会喜欢。”
程墨斐一口气将剩下不多的水全部喝完，拧紧瓶盖，却因为握着瓶身的手掌过于用力，直接将矿泉水瓶给拧变了形，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下次他来的时候你自己问他。”
“他啥时候来啊？喔，马上就比赛了，他应该会来看你比赛吧。”
“……”
程墨斐将变形的矿泉水瓶丢入垃圾桶。
沈隅今天去他妈妈那儿了，都没怎么有空和他聊天。
篮球赛周六开始，沈隅周六有一整天的兼职，肯定不会来看他比赛。
回到座位，程墨斐打开手机想要看一眼时间，却发现沈隅竟然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
【斐哥，我在学校大门口，雨下大了，我没带伞，能给我送把伞吗？】
程墨斐瞬间起身。
第38章
“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明天再练。”程墨斐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拿着伞直接离开了室内篮球场。
时间本来也不早了，很多人都在休息, 也有人已经先离开了。
室内温度稍高, 倒是不觉得冷, 刚踏入雨中程墨斐便不受控制地因为冷风的忽然灌入打了个寒颤。
夜色的衬托下，路灯将雨点照射得滴滴可见，这些小东西争先恐后落上伞面，却赶不急程墨斐冲刺的速度。
沈隅生病才刚好，就在校门口吹风, 又冻病了怎么办？
生病之后沈隅的状态一直不对劲，他还等着沈隅完全病愈找机会好好和他聊聊呢。
可别又冻坏了。
死腿，跑快点啊。
……
沈隅原本是打算等外卖橘子到了直接冲回寝室的，但等着等着, 雨势又大了些。
外卖员将橘子交给他后, 想了想, 还是打开微信, 给程墨斐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一是不想又淋雨生病，二是想通之后迫不及待想和程墨斐独处。
这段时间他一直回避着程墨斐, 已经很久没和他两个人贴贴了。
程墨斐回了他一个熟悉的小仓鼠比ok的表情包。
程墨斐：【等我】
没多久, 他便看见一道快速朝自己跑过来的身影。
距离靠近的时候程墨斐放慢了些速度, 稳稳停在他的身前, 将伞罩在了他的头顶。
“走吧。”声音里带着快跑过后急促的喘。
不算明亮的环境里, 程墨斐目光灼灼地看向沈隅手里拎着的那袋橘子, 心跳得更快了。
是买给他的吗？
是买给他的吧？
沈隅是不是已经恢复过来，又能和他像以前那样好了？
程墨斐心底像是飞进来了许多只雀儿，乱七八糟地跳个不停。
“走吧。”沈隅朝他笑笑, 没将手里的橘子给他，毕竟程墨斐要拿伞，这么多橘子也不算轻。
伞面不大，走着走着程墨斐便抬起手，搂住了沈隅的胳膊，怕他不小心走出伞面的范围，会淋着雨。
“今天去阿姨那里玩了什么吗？”程墨斐试探着问。
“参观了她的画室，她说要送一幅画给我，还没画完，过段时间接我去家里涮火锅的时候给我。”沈隅答。
程墨斐心底的雀儿跳得更欢了——沈隅竟然和他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还主动与他分享了送画和涮火锅的事。
紧接着沈隅又问：“你要和我一起过去吃火锅吗？妈妈也邀请了你。”
他没撒谎，妈妈确实邀请了程墨斐，估计是怕他一个人过去会觉得不自在，有个关系要好的朋友在会舒服一些，而且程墨斐对他照顾颇多，身为母亲，邀请儿子的朋友来家里做客也是应该的。
就是不知道等到了那个时候，程墨斐知道了他的性取向，还会不会与他去家里吃火锅。
程墨斐心底的雀儿高兴得全都昏死过去，毫不犹豫：“好啊。”
沈隅又和以前一样对他了，还要带他去家里吃火锅！
前段时间的疏离冷淡果然只是假象，他们还是好兄弟。
感受着身边人的胳膊将自己温柔搂住的力度，沈隅冷不丁道：“前段时间状态不好，对不起。”
被莫名其妙冷漠对待，任谁都不会觉得好受，更何况程墨斐什么也没有做错，本就不该承受他的负面情绪。
他是敏感拧巴的人，但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程墨斐听罢却拧起了眉，搂住沈隅的那条胳膊轻拍了拍他，不满道：“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你又没给我甩脸子，又没拉黑我什么的，前两天突然下雨还帮我收了阳台晾着的衣服。”
沈隅没忍住弯了下唇。
收衣服这种室友之间随手帮忙的小事这人怎么也拿出来说……
他们就算只是普通室友关系，他也会帮忙收的。
而且那天他不光光收了程墨斐的衣服，而是收了所有人晾在阳台的衣服。
总不能单单不收程墨斐的，他们又不是闹了什么矛盾，只是稍稍保持了一点距离而已。
程墨斐忽然话音一转：“所以，淋雨那天是发生了什么吗？”
沈隅怔了一下，弯起的嘴角又抿成了直线，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回道：“现在还不想说，以后说可以吗？”
他不想找什么借口撒谎，也不想敷衍过去。
“当然可以，”程墨斐将他搂紧了些，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脑袋，这是程墨斐很喜欢的亲昵行为，“今晚可以一起看电影睡觉吗？明天中午我等你下课一起去食堂吃饭？明晚你没课，要不要来看我练球？不行，还是别来了。”
程墨斐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又忽然噤声。
沈隅问：“怎么了？”
程墨斐不想说是因为有人想给沈隅介绍对象，他和沈隅的关系才刚恢复如初，还没来得及稳固，他不想有其他人打扰。
程墨斐随便找了个正当理由：“冷，你先养养，最近晚上都别出门了。”
沈隅嗯一声，也没说些什么。
这些天因为生病请假，功课耽搁了一些，还没有补上，晚上估计也是要在寝室补作业的。
他得先把自己的事情都拾掇好，才能以最佳的状态去面对两个人的事情。
回到寝室，沈隅将手里的砂糖橘全部放进了程墨斐桌上的篮子里。
先前的砂糖橘已经被吃完了，这些天程墨斐竟然也没有买新的。
程墨斐巴巴儿地看着他将最后一个橘子装进篮子里面，端起装满橘子的篮子，放到了沈隅的桌子上面。
“你监督我。”
沈隅看他一眼，笑着嗯一声。
程墨斐悬了好久的心终于彻底落了下来。
想到沈隅晚上在校门口吹了风，程墨斐狗腿儿似的跑到浴室给泡脚桶内装上热水，端到两人座位中间，邀请沈隅一起泡脚。
泡脚桶很大，一个人泡也是泡，两个人泡也是泡，沈隅自然不会拒绝。
沈隅比他矮一些，脚也比他小一些，被他的脚夹在中间并拢着，乖乖巧巧的。
见沈隅拿着本专业课的书在看，表情专注，程墨斐也跟着随手拿了本专业课的书，和他一起看。
肖熊打游戏打到一半尿急起身，一脸悲痛：“室友的内卷让我心寒。”
程墨斐白他一眼：“你可以不打游戏。”
肖熊：“我不。”
沈隅弯下眼睛，忽然想到什么，问：“肖哥你打游戏这么厉害，说话也有趣，有没有想过做主播、up主什么的。”
18年正是自媒体开始崛起的时候，他自己没这方面的天赋，但他看肖熊是可以吃这碗热饭的。
肖熊啊一声，挠了挠头，“还真没想过，被你说得有点想试试了……我可以吗？”
沈隅：“可以的，试试也不吃亏。”
肖熊：“好，那我抽空了解一下。”
说完便上厕所去了。
肖熊走后，程墨斐忽然开口：“你看看我适合干什么？”
沈隅睨他一眼，余光扫过他手里金融学的书，笑着开口：“适合当资本家。”
程墨斐：“？”
程墨斐：“我是老实人。”
沈隅给了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上辈子他认识程墨斐的时候，程墨斐年纪轻轻便已经是“程总”了，老实人哪儿坐得上他那个位置，伪装成老实人的老狐狸还差不多。
正说着，肖熊从浴室走了出来。
沈隅想到什么，打趣道：“以后你开个娱乐公司，签约肖熊，把他捧成大游戏主播，一起赚钱。”
肖熊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水，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附和道：“好啊好啊，我就跟着斐哥混了。”
程墨斐冲他摆摆手：“别狗腿，打你游戏去。”
视线又落到正坐在自己对面的沈隅身上，问：“那你呢？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留在燕大当教授。”沈隅声音轻轻的，却不容置喙。
这还是他第一次将自己对未来的打算告诉给别人。
程墨斐听罢向他竖起大拇指，一脸郑重：“沈教授。”
“程总，”沈隅也不甘示弱，“给学校捐几幢楼吧，化学院的实验室需要翻新了。”
“最近项目破产了，我已流落街头，沈教授行行好，收留我吧。”
……
孙星河匆匆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最近他和女朋友也发生了一点矛盾，今晚谈了一个晚上人生之后算是彻底解决。
见沈隅和程墨斐在一起泡脚，还有说有笑的，孙星河舒了口气，随口道：“你俩终于和好啦？”
程墨斐蹙起眉：“我俩又没有吵架，怎么来的和好。”
孙星河一脸不信，这两人肯定闹矛盾了，还嘴硬不承认呢。
孙星河：“我和我女朋友闹别扭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沈隅：“……”
第39章
程墨斐：“别用你们的男女之情来腐蚀我们的兄弟情。”
孙星河：“ok fine。”
沈隅：“……”
沈隅抬起脚, 默默擦干脚上的水，“我泡好了。”
他们的兄弟情也该倒计时了。
泡完脚，沈隅又看了会儿书, 完成了最后一点实验报告, 才躺上床。
几分钟后, 一道身影钻进了他的被窝里面，贴上他，将他往床里面挤了挤。
“有没有什么想看的电影？”程墨斐将平板凑到他的面前。
沈隅想了想，点开了喜剧分类，想看些好玩儿的。
兜兜转转, 两人决定重温一遍《夏洛特烦恼》。
电影里，夏洛做了一场时光倒流的梦，他回到了学生时期，追求到了心爱的女神, 成为了乐坛巨星, 过上了人生巅峰般的生活, 纸醉金迷、醉生梦死, 后来他才发现身边的人都在利用他，只有原本的妻子马冬梅是最值得珍惜的。*
幸好, 只是一场梦。
看到那句经典的“马什么梅？马冬梅”的时候, 身边的人傻傻笑了两声。
沈隅却稍显沉默。
重生后他也时不时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但另一个世界他的心跳已经停止, 不管这一切是真是假, 都是场恩赐, 唯有好好珍惜。
电影的最后, 夏洛在马桶上醒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毫不犹豫飞奔向马冬梅。
沈隅听见靠在自己身边的程墨斐笑了一下。
沈隅没忍住问他：“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过去, 你最想改变什么？”
程墨斐沉思片刻，回答：“五年级的时候在学校门口看见了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橘猫，喂了它几天，当我和爸妈商量好收养它的时候，它却不见了，如果可以，我想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就把它带回家。”
“还有高中，我会第一次看见师娘的时候就将一切告诉她，让她离开那个人渣，不要想不开，好好开启新的生活。”
沈隅弯了下唇。
果然是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你呢？”程墨斐将问题抛了回去。
“没有，”沈隅轻声回答，“在这之前，没有想改变的了。”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程墨斐的预料。
他听不懂“在这之前”四个字，就只听懂了后半句“没有想改变的”。
人怎么能没有遗憾呢？
程墨斐试探着问：“不想从小生活在妈妈身边吗？或者早一些与她解除误会？”
沈隅摇了摇头，没说不想，而是：“我会成为她的拖油瓶，或许因为我的存在，她会错过现在的丈夫、家庭，被我连累。早一些解除误会也可能发生很多不确定因素，她肯定会心软，会想接我回到她的身边生活……现在这样就刚刚好。”
程墨斐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很想问——那你受的那些苦呢？
他其实很清楚，沈隅不在乎。
在沈隅心里，他爱的人的优先级永远是排在他自己前面的。
程墨斐没来由地觉得心里堵堵的。
怎么会有这么让人心疼的小苦瓜……
电影最终定格在一幕幕夏洛和冬梅的幸福画面。
片尾曲在两人分享的耳机内缓缓播放。
“我会在你身边，你左右，绝不会放手。”
“无论昨天今天和以后，一直到尽头。”＊
沈隅难免有些共鸣，状似不经意地碰上了程墨斐靠近自己这边的手。
小心思藏得很深。
谁料下一秒程墨斐突然攥住了他的这只手。
沈隅心下一惊，差点以为暴露了什么。
却见程墨斐一边将他的这只手塞到被子里面，一边说：“手别放在外面，凉。”
心跳这才稍稍减缓一些。
今晚看得早，不到两个小时的电影看完也才刚到24点而已。
“睡觉吧。”程墨斐十分自然地关掉平板，直接躺下。
沈隅却保持着靠着的姿势，对他道：“现在还早，你回去睡吧。”
以前两个人看完电影一起睡是因为看着看着就看睡着了，自然而然便睡在了一起。
今晚还早，程墨斐完全可以回自己的床上睡觉。
不是不想和程墨斐一起睡，只是他已经打算向程墨斐坦白自己的性取向，也该为此做一些铺垫了。
——gay怎么能和直男一起睡觉呢。
程墨斐一脸不可置信，像个被辜负了的小媳妇儿，若不是今晚沈隅给他买了橘子，还和他一起泡脚看电影开玩笑，他都要以为沈隅还在冷淡他了。
沈隅还是有些心软，搬出了之前的借口：“我的病还没有完全好，你马上就要篮球比赛了，不能出任何意外。”
程墨斐很想说他身体好、没关系，但在对上沈隅的视线之后还是乖乖抱着枕头回了自己床上。
等下周篮球比赛结束，他要好好睡回来。
……
翌日。
上午最后一节课就快要下课的时候沈隅忽然听见教室角落响起了一点稀碎的交谈声。
隐约能够捕捉到“后面”“好帅”“学长”等字眼。
沈隅一回头便看见程墨斐大马金刀地坐在最后一排，显然是来等他一起吃饭的。
燕大并不阻止学生旁听其他专业的课程，程墨斐出现在这里，只是安静坐着、不打搅课堂秩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估计是今天来得早，后排刚好有位置，他就直接坐进来了。
见沈隅回头看向自己，程墨斐还小幅度朝他招了下手。
“……”沈隅快速将脑袋转了回去。
难怪高中老师总嚷嚷着谈恋爱影响学习——最后讲台上的老师讲了什么沈隅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只机械地誊抄着板书笔记，满脑子乱七八糟。
幸好现在是在大学，不是在高中。
终于，下课铃响。
沈隅故意没去看后排坐着的人，兀自埋头收拾书包。
坐在沈隅身边的方小明早早便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却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等他。
这些天沈隅中午都是和方小明一起吃饭的，今天中午他也习惯性地等沈隅一起了。
直到程墨斐逆着人流出现在他面前，目光在方小明和他身上逡巡，沈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忘记和方小明说今天中午约了别人了。
沈隅动作不由放缓，面露纠结。
放别人鸽子不好。
而且他们三个都是去食堂吃饭，吃完就回寝室，也没其他什么活动，都是男生，是不是可以……
沈隅抬起头，对方小明说：“这是我室友，也去食堂吃饭，我们仨一起可以吗？”
方小明本就是个自来熟，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没问题啊。”
沈隅又看向程墨斐。
不待他开口便听抄着口袋一副酷哥模样的程墨斐说：“我都行。”
他知道方小明，就是前段时间沈隅借口和班上同学有约了不和他一起吃饭的那个“同学”，他在食堂远远看见过，记得他的样子。
于是，原本的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路上，方小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沈隅说着班上和学院里的趣事，一口一个沈哥，程墨斐像座冰雕般站在沈隅另一边，沉默不语。
到了食堂，三人占好位置打好饭，程墨斐照例往沈隅的盘子里夹了些自己盘子里的菜。
这段时间和这个同学一起吃饭，沈隅都瘦了，可得好好补回来。
见程墨斐给沈隅夹菜，方小明只单纯觉得沈隅不介意和别人分享饭菜，没什么眼力见地开口：“沈哥，我想尝尝你的红烧茄子。”
一个人只能打两三个菜，两个人就能尝到两倍的菜了。
沈隅大大方方拿起还没用过的小汤勺，给他舀了一勺子过去。
好巧不巧，舀起了一点程墨斐刚才给他夹过去的小鸡蘑菇，一并去了方小明的盘子里面。
程墨斐咬着筷子，强忍着想将自己的小鸡蘑菇夹回来的冲动，闷头扒拉了一大口白米饭。
方小明是个话唠，边吃，嘴巴边不停下，叭叭对沈隅说个不停。
程墨斐给他的印象是个不太好相处的酷哥，他没敢主动跟程墨斐说话。
“沈哥，下周的化学实验听说很难，就靠你了。”
“别担心，我预习过了，还好，不难。”
“沈哥你太厉害了，这几年的实验就拜托你了，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程墨斐：“……”忍。
“沈哥，你校园跑跑完了没？这破天气越来越冷了。”
“没有，跑了一大半了。”
“有空一起骑行跑啊，我扫个共享单车带你，你在后面拿着手机甩甩就行了。”
“嗯，有空再说。”
程墨斐：“……”忍。
“沈哥……”
“沈哥……”
程墨斐腾地起身，“我吃饱了。”
说罢，端起就只吃了一半的盘子，转身头也不回地去了餐具回收处。
剩饭剩菜都要倒入回收桶内，程墨斐盘子里剩下最多的便是那道小鸡蘑菇。
他故意去了趟厕所，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两人刚好吃完，正在等他。
程墨斐看了方小明一眼，对沈隅说：“陪我去校门口买个东西。”
沈隅不疑有他，“好，小明你先回去吧。”
方小明点点头，没再跟上，先回寝室午休去了。
三人行终于宣告结束。
没了另一个人的聒噪，沈隅终于有空和他说话了。
三个人的友情太拥挤，两个人才刚刚好。
两人一路朝着学校门口走去，白天和晚上的摊贩并不相同。
“沈哥。”程墨斐冷不丁忽然开口。
沈隅疑惑看向自己身边的人，不知道他又抽的哪门子风。
视线对上之后，程墨斐愈发明目张胆起来：“沈哥，我想吃那个糖葫芦。”
“沈哥，给我买。”
沈隅：“？”
第40章
沈隅最后还是给他买了一串水果糖葫芦。
串上的水果种类很多, 外面裹着冷却后的糖浆，每一口都爆汁，味道好极了。
程墨斐心情稍霁：“谢谢沈哥。”
沈隅：“……”
沈隅再感觉不出这人对方小明的“不满”, 脑子直接丢了得了。
没办法, 方小明太能唠, 一张嘴顶三个，他根本回不过来。
程墨斐受了冷落，觉得不开心也是正常。
程墨斐表达不开心的方式也是这么可爱。
沈隅主动道：“今晚我就和他说，以后你和我吃饭就不和他一起了。”
“嗯。”程墨斐心情条又增加了些。
为了自己那句故意将人分开的借口，程墨斐还象征性地买了个校门口报亭的烤红薯——刚好中午没吃饱。
其实食堂也有卖烤红薯的, 但沈隅没想太多，可能程墨斐觉得报亭的更好吃呢。
买完两人便回了寝室。
忽然，程墨斐将手里的糖葫芦递到沈隅面前。
沈隅定睛一看，糖葫芦被吃了一半, 最上面的水果是一瓣裹着糖浆的橘子。
程墨斐的声音随之响起：“我今天的5个橘子已经吃完了, 不能吃太多, 这个给你吃吧。”
一副乖乖守规矩好宝宝的样子。
沈隅也没与他客气, 低下头，咬走了这瓣橘子。
特别甜。
……
时间很快来到周六的篮球赛。
比赛之前, 那日与程墨斐打趣过的队友笑着用手碰了碰他, 指了个方向, 挤眉弄眼道：“就是那妹子, 可爱吧？也是大一的, 今天特地来等沈隅的。”
燕大惯例, 秋季篮球赛并不包含刚开学没多久的大一，太忙，来不及准备, 还会耽搁很多时间精力。
大一新生也就只能来看看高年级的比赛了。
程墨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穿着长裙，化着淡妆，显然是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
程墨斐淡淡道：“他今天有事，大概率不会过来。”
今天一大早沈隅便出门去了，肯定又要兼职一整天。
这几天他都没有主动跟沈隅提起周六篮球赛的事儿，知道沈隅忙，不想让他为难，篮球赛又不是只有今天一天，他们的实力没那么弱，不至于前几场就被淘汰，后面几天沈隅肯定能来看他们比赛的。
“啊？不会吧……”
程墨斐没再与他闲聊，拍着篮球离开了。
肖熊和孙星河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环视了一圈都没看见，都是金融的，不会连自己学院、自己兄弟的比赛都不看吧？
第一场是对物电。
比赛就要开始的时候，程墨斐忽然听见一道特别大的、被喇叭处理过的声音：
“斐哥——加油——”
程墨斐：“？”
程墨斐循声望去，发现场外不知什么时候拉了条横幅，上面写着“今天斐哥生日，在座各位都磕一个吧”。
今年生日的时候寝室那俩丫非要给他打印一条横幅挂门口，问他想要什么，他就随口说了一句这个。
没想到这也能废物再利用。
他猜到他们可能会整活，没想到是旧活乱整。
队友显然也看见了，纷纷对他道：“生日快乐啊。”
显然有人早就见过这条横幅，知道今天不是程墨斐的生日，正在努力憋笑。
就连对面物电学院的也对这边说：“生日快乐！”
程墨斐：“……”
快乐不了一点。
程墨斐不想说话，目光透过横幅，定定落在了沈隅身上。
先前吼出那一声的肖熊正将手里的喇叭交给沈隅。
沈隅低头调整了一下，与他对上视线，声音被喇叭扩大，全场所有人都能够清晰听见：“斐哥，加油！”
程墨斐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
沈隅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兼职去了吗？
为了看他比赛，请假了兼职吗？
不待他多想，比赛已经开始，只能稍稍搁置，待会儿再问。
对面实力不弱，但程墨斐今天状态特别好，超常发挥，比分一直稳在对面之上，还算顺利地拿到了首胜。
有不少人给程墨斐递水，程墨斐只目的明确地接过了沈隅递来的，微喘着气，总算有空问了：“怎么没去兼职？”
沈隅老实回答：“换了个时间。”
“哦，为了看我比赛？”程墨斐又喝了口水压制嘴角的笑意，身后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嗯。”沈隅点头。
肖熊插嘴道：“咱们寝室去年运动会买的那个喇叭突然出了点问题，还是小沈早上去买了个新的。”
程墨斐喉结滚了滚。
原来沈隅一大早起来出门是为了给他买喇叭……
不待程墨斐感动雀跃太久，一个熟悉的女生忽然走了过来，扎着麻花辫，穿着长裙。
程墨斐心下一咯噔。
下一秒便见那女生对沈隅说：“沈隅，可以加个你的联系方式认识一下吗？”
一直想牵红线的那个队友也跟着附和说：“认识一下嘛，就当多交个朋友。”
说着，还将一条胳膊搭在了程墨斐的肩上。
程墨斐心底不爽，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甩开这条胳膊，来到距离沈隅更近一些的地方，等待着沈隅反应。
肖熊和孙星河也一脸暧昧地笑着看热闹。
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沈隅从口袋掏出手机，打开微信，说：“好，我扫你。”
程墨斐：“……”
程墨斐眼睁睁看着沈隅与那个女生加上了微信好友。
沈隅随手给人打上全名备注。
虽然说当着很多人的面这样做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但那么多人看着，拒绝的话女生的面子上确实挂不住，反正加好友也代表不了什么，那么多搭讪留了联系方式的，也没见着成功多少。
而且，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显然这个女生与程墨斐篮球队里的那个同学认识，他的性取向若是告诉了这个女生，女生大概率会分享给程墨斐的同学，程墨斐的同学说不定也会分享给程墨斐。
这样也能委婉地让程墨斐知道这件事。
虽然不是绝对的，但试试也没什么损失，还省下了婉拒的理由。
……
回去的路上，程墨斐迫不及待问：“你们聊了什么吗？”
沈隅只当他是单纯好奇，毕竟肖熊和孙星河也与他一样对于自己和搭讪对象的后续充满好奇，朋友之间，这样的八卦之心是很正常的。
但沈隅还是提醒道：“从刚才起我就没有打开过手机。”
“哦。”程墨斐悻悻摸了摸鼻子。
当天下午，程墨斐：“你们聊了什么吗？”
沈隅：“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专业什么的，我说我要午睡了，就没聊了。”
当天晚上，泡脚开黑的时候，程墨斐：“你们聊了什么吗？”
沈隅：“她问我在干嘛，我说我要去打游戏了。”
第二天，程墨斐：“你们聊了什么吗？”
第三天，程墨斐：“你们聊了什么吗？”
第四天，程墨斐：“你们聊了什么吗？”
沈隅：“……”
再忍忍，篮球赛就剩下最后一天了。
最后一天，他会直接告诉对方他的性取向，对方就不会再和自己聊天了。
这些天他也一直保持着淡漠的分寸，毕竟性取向这件事轻易不会对外人说，他思忖了五天最终决定告诉对方也在情理之中。
第五天，上午最后一场比赛输给了体院，没能继续晋级。
体院毕竟有自身buff加持，输了倒也不觉气馁，能坚持到最后一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结束之后，队内众人纷纷计划起了晚上聚餐的事儿。
沈隅则默默发了一条消息出去：【抱歉，有一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向你坦白才好，其实我不喜欢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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