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她冷笑一声,挥手和他道别,转身回到屋子里。
六师兄摸摸头,一头雾水地离开了。
这才有功夫去看奇奇怪怪的尸王。
一进门便看到——他竟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看到她进来,他重重哼了一声,转过身,侧躺过去,只留了个侧影给她。
好片刻后,才听得他冷冰冰地问:“你也觉得我这样子很丑吗?”
柳善善:“?”【小师妹不介意,但太子会介意小师妹的身份,哦,介意大方向不一样,太子知道,长公主肯定会在小师妹的身世上做文章,那个女人,这么多年没对小师妹好过,真要对小师妹下手的时候,那可是真狠。】
明溪:嗯?
【所以太子殿下就是想给小师妹最好的,就连这身份,想必也是。圣武大将军的后人呢,多高大上,一定能狠狠扇在长公主脸上。】
虽然真的对自己身世不是很感兴趣,但听柳善善这么一说,明溪就觉得,似乎好像大概真的感觉还很不错。
“所以接下来,还需要请父皇出手了。”
太子殿下再继续调查下去,要涉及的范围和内容就有点超出他一个储君能做的,做当然也能做,但就怕被人发现,在这上面做文章,挑拨父子俩的关系。而且调查到这种关键时刻,皇帝陛下也该出手了。
皇帝陛下微微点头,手指一动,一道黑影犹如鬼魅一般,就出现在了宣阳殿上。
柳善善:【哎哟!】
说实话,柳善善很不想承认自己似乎被吓了一跳。
身为修仙者的尊严,让她绝对不能承认。
突然出现的这位应该是皇帝陛下的暗卫,身手在凡人间应该是顶流,对上明溪这样的修为也许确实不够看,但是对于柳善善这样的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咸鱼来说,已经能一刀一个小朋友了。
暗卫一直都在旁边,当然知道皇帝陛下叫自己出来做什么,领命之后,又如一道魅影再次消失。
柳善善:【哇偶!】
明溪:很想笑,但这似乎不是时候。
皇帝陛下还在想其他的事情,比如明溪的封号,静雅郡主,这个封号还是长公主给明溪请的,但是看长公主那样子,恨不得把一切都从明溪撕吧下来,这封号不要也罢。他之前就觉得这封号不合适明溪,是长公主坚持。
这次明溪回来他还想着要不给明溪换个封号,现在看来,确实可以从明家这边下手。
如果明溪真是明家的后人,给她一个公主的封号,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次的封号,你自己选,怎么样?”皇帝陛下的眼神中满是宠溺和期待,“要是你没有什么好想法的话,我这里有些推荐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说着,皇帝陛下随手就从旁边的奏折堆里拿出一个,摊开在明溪面前,上面写满了他早就想好的封号。
这一切都足以说明皇帝陛下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都是爱啊!】
明溪觉得,这要是给柳善善撑个台子,说不定她能当场唱出来。
可细想,自己本来就是献给河神的新娘祭品,也算不上是什么谎言。
只是话音落后,原本悬浮在半空中的那些金色粉末重新化为黑色的铁链,还没等柳善善回过神来,铁链一端栓在她的左脚脚踝处,另一端则栓在师父右脚的脚踝。
眨眼间,两处紧紧相连的地方消失不见,铁链大小也发生变化,似是一条极有特色的脚链,细看那些金色的梵文还在时不时的流动。
柳善善彻底傻了眼,她抬起头看向师父,也顾不得这个人危险不危险。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是栓大反派吗?
怎么把自个都一起栓了!
师父也愣在原地,许是没想到束缚自己千年的枷锁竟是被偷进过来的小老鼠解开,更没想到两人会绑下的契约。
鲜血以为媒,言灵以为誓,同生同死。
还真是麻烦。
师父伸手轻轻摩挲脚踝处的那条链子,眼底露出一丝阴鸷,可很快就被掩盖下去。
他抬起头,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水光潋滟的盯着眼前的女子,一脸无辜的撒着谎。
“我也不知,我似是忘了许些事情,你可知我是谁?”
柳善善彻底愣在原地,她看着师父那漂亮的脸蛋露出迷茫模样时,心里的提防在一点点溃散。
她并未怀疑师父的话,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在柳善善看来,师父是真没必要装失忆的戏码。
好半响,她才昧着良心,支支吾吾开口。
“你……你是心地善良的河神!”
这个答案让师父意味深长的盯着眼前女子,他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亦如黑夜中盛开的昙花,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蛊惑。
“娘子?”
柳善善下意识开口:“A ha?”
待反应过来后,她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这也怪不得柳善善,毕竟那些刻在DNA的歌词实在是下意识的反应。
师父依旧是笑着,依旧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眼前的女子,他伸手轻轻捏着女子沾有一些污泥的下巴。
“还不知娘子的名讳?”
师父的手也极其漂亮,如同上好的玉瓷器,白皙修长且骨架分明。只是在柳善善看来,那只手冰冷的叫人害怕,似是一条吐着舌信的毒蛇,下一秒就会缠在她的颈脖处,然后用力勒紧。
柳善善咽了咽口水:“柳善善。”
她是被丢弃在道观的孤儿,随着师傅姓,因道观门口种有好几株善善子,便取名柳善善。
“我名师父。”
许是太久没有说过自己的名讳,师父的嗓音带着生硬与沙哑。
那只冰冷的手捏着柳善善的下巴,轻佻的向上挑起。
“可别忘记。”
柳善善张嘴想说些什么,目光却被身后的那棵玉树给吸引过去。
她不知玉树的存在是束缚师父最重要的存在,更不知那铁链的源头也是来自这棵玉树。
铁链离开师父脚踝的那瞬间,这座罪仙囚狱也失去它的存在性。
琼玉树毫无征兆的朝另一边倒去。
柳善善的小脸瞬间露出肉疼的神情,这么大棵玉树摔落在地,怕是会摔得稀巴烂。
这玉碎了可就不值钱了。
玉树倒下的瞬间,将最前端的石壁砸出个大洞,洞外是翠绿的丛林,阳光随之倾斜落下,时不时还听到几声鸟叫。
师父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瞧见这样的景致。整个人愣愣的呆在原地,那双细长的丹凤眼露出一丝迷茫。
在他失神的片刻,柳善善突然爬站起来,朝着洞口方向小跑过去。
师父的目光随着那只“小老鼠”的身影移动,以为她是要逃离,不曾想是蹲在琼玉树旁,一脸心疼。
柳善善见玉树并未摔的粉碎,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脚旁那一株在阳光下散发温润光晕的枝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触碰让她心瞬间激动起来。
还好,还好。
大宝贝还在。
可就在柳善善准备将脚边那一株玉枝桠折断时,眼前的玉树突然化为绿色的荧光,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在那瞬间,柳善善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那么大一棵玉树呢!!
怎么就突然没了!!
师父将柳善善脸上的错愕与揪心的神情时,眼底露出一抹诧异,他站起身走过去。
可想到两人身上的契约,那鸦青的睫羽边掩盖眼底的杀意,边故作遗憾道。
“这琼玉树可是不得多的珍宝,单单一片叶子都可买下一座城镇。”
柳善善!!!
师父继而有慢悠悠说道:“可惜娘子方才没能够折下几株枝桠,那枝桠折断虽不及琼玉树那般值钱,但却不会随琼玉树消失不见。”
柳善善只觉得师父嘴里吐出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刀刀捅在她的心窝里。
难受的厉害。
师父见柳善善那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漂亮的脸上露出无辜的神情,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是瞥向洞穴外,那片有阳光的丛林处。
柳善善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痛失暴富的机会对她打击太大,整个人似丢了魂般,好半响才回过神,想起自个的包袱还遗落在黑河村呢。
那里头可还有不少黄符与朱砂呢。
只是还没走几步,便被一道阴影给笼罩住。
柳无味抬起头,就对上师父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漆黑的眸子似是黑湖,深黯的让人瞧不清任何情绪。
她猛的回过神来,整个人更是惊得一身冷汗,自个怎就忘了这个祖宗。
师父垂眸,语气带着几分冷意。
“娘子方才是想抛弃为夫?”
柳善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反驳:“我不是,我没有。”
师父微眯着眼,轻声解释:“你我已绑定契约,若两人离的太远,铁链会化为荆棘,从血肉中生长出来,那样很疼。”
柳善善瞬间被吓的脸色苍白,哪还在顾什么反派不反派,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契约不能解除吗?”
柳善善向来惜命的很,又怎愿同师父绑在一起。
虽书中对师父描写不多,但他出场便是子夜红月,百鬼哀嚎,结局更是穿着沾着鲜血浸透的黑衣,伸手将男主的心脏掏了出来,并将其推入冥海中,而留下女主在海村中苦守到老。
不等师父开口作答,柳善善再次开口,并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你真的失忆了吗?”
师父一脸认真:“那是自然,娘子是不信我?”
柳善善也觉得自己是多想了,若师父没有失忆,怎会如此良善的相信她所说的话,怕是直接一爪子掏出自己的心肝,骨灰都给磨成粉。
可“娘子”那两个字,总觉得像是催命符。
柳善善极其心虚的低下,早知道说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毕竟这一声又一声娘子听是芒刺在背,站立难安。
“你别喊娘子,喊我善善就好。”
柳善善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师父那如玉般的脚背上,随即又落在脚踝处那条黑色的锁链。
黑白的相衬,给与人一种很强的视觉冲击力。
瞧的挪不开眼。
师父先微微蹙眉,而后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柳无味的身上。
“你想解除契约?”
柳善善用力点点头。
师父要比柳善善高个头,似是一座山般站在柳善善的面前,他突然伸手擦拭掉沾在柳善善下巴处的污泥。
那指腹柔软,却又冰冷的厉害。
柳善善被突如其来的亲昵吓的全身僵硬,若那日这大反派恢复记忆,怕杀的第一人定是自己。
想起师父的手段,她没出息的哆嗦起来。
师父假装没察觉到,嘴角虽露出浅浅的笑意,但那双漆黑眸子却似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不如出去找人问问?”
柳善善似是想到什么,双手紧握成拳,瞪大的眼睛中带着怒气。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那我们就去黑河村!”
找人算账!
在柳善善看来,这一切都是黑河村长的错。
他若没把自己骗过来,打晕塞到花轿里,那就不会同师父搅合在一起,小命岌岌可危不说,还有那什么鬼契约。
柳善善朝前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她扭头看向整个身影都被笼罩在阴暗中的师父,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们离多远,这链子才会化为荆棘呀?”
师父从阴影中走出来,阳光洒落那他的身上,将地上的影子拉的极长,本就极白的皮肤衬托的有些病态,根根长而翘的睫毛落下的阴影,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掩盖住。
“我也不知。”
柳善善幽幽的叹口气,朝后退了几步,边与师父同行,边小声嘀咕着。
“那黑河村邪的狠,总感觉那村子里藏有什么脏东西。”
话音落后。
柳善善似是想到什么,本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因师父在旁的缘故,又硬生生的给憋回了肚子。
《诛殇》中主要剧情,便是男主与女主携手诛杀殇魂的过程。
而文中也详细描述过,这殇魂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洪荒初期,没有黄泉,更没有阎王殿与奈何桥。
死去的人化为孤魂,游荡在天地之间。
可伴随天灾,饥饿,疾病,孤魂数量增多,严重影响活着的人,那时名为“刳其”的人站出来提议。
不如将这些孤魂赶去冥海。
而在冥海深处有座城,名为归墟。
长公主的动作很快,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心急,明溪他们还在宣阳殿闲话家常,正说到时间差不多,该是用饭的时间,长公主那边就带着人来了。
这也是明溪第一次见到鹤雪衣。
那一身雪衣犹如从皑皑白雪苍茫雪山中走出来的雪莲精灵一般的少女,抬眼看着大殿之上,离她尚有一段距离,犹如盛开的太阳花模样娇艳明媚的明溪,微微一笑。
明溪突然就觉得有一阵牙疼的错觉直刺天灵盖。
“晚辈鹤雪衣,见过陛下。”鹤雪衣矜持有礼的与皇帝见礼,虽然口中自称晚辈,但她见礼的方式依然是仙门中人见礼的模样。
一时间将身份摆得清清楚楚。
长公主听到鹤雪衣这话,顿时皱眉想说什么,但鹤雪衣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洛道友,有礼。”鹤雪衣以后转眸看着明溪,“天武宗与天阳宗同气连枝,师父庆衡尊者与落枫尊者相熟,这次我下山寻亲,师父还叮嘱我一定要上天阳宗拜访,没想到,倒是在这里先遇上了洛道友。”
明溪手里依然闲适地剥着刚刚拿起的橘子,顺手将橘瓣放在了柳善善面前的玉碟中。
柳善善:【诶?】
明溪微微抬眼看着台阶下欺霜赛雪的雪衣少女,笑道:“鹤道友不必客气,我姓明,不姓洛。”
鹤雪衣怔住,似乎没想到明溪会这么说,但是联想到长公主的所作所为,明溪会有这样的反应似乎也能解释。
她这次下山就是修炼到了瓶颈,偶有感悟,这才决定来寻自己的血脉亲缘。在见到长公主的时候,她也能感受到那神奇的血脉力量,修炼的瓶颈也有松动。
她只是没想到,长公主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偏执又懦弱的矛盾复合体,甚至在知道明溪不是她亲生女儿之后,第一想法居然是要把明溪踩在泥泞里。
反正鹤雪衣是不懂的,对所谓的亲缘和母爱,本就只有一点期待的她瞬间就冷了下来。
琥珀王朝确实是个庞然大物,但在修仙人士看来,不过也是凡世蝼蚁短暂的一生。既然寻求长生大道,这些都是外物。只可惜这一切已经成了长公主的执念,根本不容半点扭转。
鹤雪衣随着长公主走这一趟,也只是想着将这事做个了结,为这段因果划上句号。
高台之上的明溪,是天阳宗无涯峰落枫尊者的小弟子。算起来,身份上跟她是相差无几。
鹤雪衣也不会因为自己身为琥珀王朝长公主亲生女儿的身份就觉得自己比明溪这个曾经的女儿有多高贵,皇帝陛下的态度表达得十分明确,在他的眼中,明溪本身就比她这个长公主的真正女儿更重要。
鹤雪衣也打听过明溪的生平,在天阳宗的,还有在琥珀王朝的,虽然带有挺多个人色彩的评价,也让她能够清晰认知到明溪的荣宠,全都来自于这对皇家父子,缘由就是最初太子那一眼,觉得明溪长得更像当年的圣武大将军——
【等等!我想起来了!】
正在默默啃小师妹给她剥的爱心橘子的柳善善突然尖叫。
【鹤雪衣!这个名字!不正是二师姐那个狗逼渣男未婚夫的真爱小师妹的名字吗!】
明溪:???柳啾啾你说什么?!
【啊啊啊啊啊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啊!】
【啊啊啊啊这可是鹤雪衣啊!在二师姐那个渣男未婚夫成功杀妻证道之后多年,却发现自己真爱是小师妹,结果自毁道心的存在啊!】
明溪:我了个去。
她是不是该庆幸二师姐不在这里,要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魔都能立刻冒出来。
“皇兄!”长公主一声高亢的呼唤,打断了众人的心思。
【没错没错,当然没错,亲娘要为孩子做什么都没错,但心疼自己的孩子就要践踏别人的孩子,那可不行呢!我小师妹又做错了什么,要让她这么糟践啊!】
皇帝陛下也拧眉看着长公主,说到底,他还是太看得起这个蠢妹妹,没脑子到这种地步。
就算真有这些想法和打算,她身为琥珀王朝的长公主,可以有的手段太多了,却非要闹到这种地步,简直是没脑子。
倒是那个新鲜亲女儿还很懂事的模样,看她阻拦长公主的小动作,皇帝陛下勉强欣慰了一瞬间,心想着这孩子要是懂事的话,他并不介意给对方身为皇室血脉应该有的尊荣。
皇帝都气笑了:“那你说说,你想怎么样?想争取什么?”
长公主却体会不到皇帝这笑容下的怒意,上前一步抓住了鹤雪衣的手,“别怕,母亲给你做主。”
鹤雪衣:“……”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看鹤雪衣的表情,她此刻心里一定骂得很脏!】
长公主仰头望着皇帝陛下:“皇兄,明澜回来也这些天了,懂事可爱又明事理,她不争,可身为母亲的我不得不为孩子争。先不说其他的,这郡主的封号,总该是争一争的。”
“皇兄,你就心疼心疼明澜,把封号还给她吧!”
长公主说的可怜,但实际上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要求有什么不对,这封号,最初本来就是为自己的女人,琥珀王朝长公主的女儿求来的郡主封号,如今明溪根本不是自己女儿,那她为自己亲生女儿求回这个封号又有什么不对?
至于明溪的心情,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甚至还有一种隐秘的快乐,终于这朵高岭之花,再也高傲不下去的样子——
皇帝放下手中的酒盏,抬眼望着长公主身边的雪衣少女,冷声道:“明澜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善善已经笑得一头抵在桌子上,掩盖自己扭曲的表情。
明溪本来不想笑的,但柳善善的声音实在是振聋发聩,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长公主顿时炸毛:“洛明溪!!”
柳善善:【哦豁】
【算了,反正已经得罪了,也不怕这一点了,长公主这个人设,也不会因为小师妹软下一点就会觉得小师妹的好,反而只会觉得自己的目的达成,那可得意着呢!】
【小师妹加油!】
明溪一偏头,就看到柳善善那蠢蠢欲动的小眼神里,写满了对她的鼓励和信任,脸上的笑容顿时绽开。
再对上长公主那已经不加掩饰嫉恨的眼神和铁青的脸色时,明溪也能做到心如止水,甚至十分闲暇地可以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出许多她曾经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果然,没有期盼,也就没了爱。
这次回宗门,她也可以闭关进阶了。
丑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耽误了她的正事!
但不等她出声,他又道:“我还以为这样,你会高兴呢。”
声音有些闷闷不乐。
柳善善:“……”
这不纯纯的反社会份子吗?
老祖又道:“我曾在数百年前,杀死过他一次。”
柳善善震惊:“他死后又复活了?”
莫非和那只鲛人一样,杀不死?!
老祖沉默一瞬,道:“那倒没有,只是投胎转世了。”
柳善善:“……”
仙侠世界观就是这点不大好。
死了还能投胎重生,这怎么杀得干净嘛?
第 132 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他的手下大多忠心耿耿,潜伏多年,一直在寻找他的转世,现下已找到,并成功唤醒了他……据我所知,他这一世,比前世,要更厉害,也更冷血了。”
说到这里,老祖的脸上这才出现了些许,年迈之人特有的沧桑无力:“只可惜,老夫年事已高,修为早已无法精进,恐怕大限将至……实力更是无法比之千年之前,再碰上他,也只是无能为力。”
“更无奈的是,修仙界,这千年来新出的后辈,竟多的是庸碌无能之者,若我故去,只怕三界将会迎来一场浩劫……”
他转头看向她,眼眸里带着点凝重和些许恳切:“所以你师父他……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你能懂的,对吗?”
她微怔。虽然柳善善乱七八糟的说法很多,明溪听着也有些迷糊,但从字里行间也能勉强猜出大概的意思,主打一个不是很明白,却能听得懂。
明溪扭头看一眼皇帝和太子,看着两位眼中满是欣慰和鼓励,耳边是柳善善护短的嘀嘀咕咕,她的心中就是一片坦然。
“多谢鹤道友好意了。”
最后明溪一言定论,彻底拒绝了鹤雪衣的好意。
鹤雪衣本就不是多愿意牵扯到这样的事情当中来,要是知道长公主对明溪有着这样的执念,她根本不会来蹚这趟浑水,正如明溪所说,大概是她还心存侥幸,对这血脉亲缘,还有一线期待?
鹤雪衣放弃了,长公主却不想放弃,她还想说什么,却被皇帝陛下阻止了。
“好了,适可而止!你要的朕已经给你了,总不至于朕要给谁什么的权利都没有了?”
这话已经说得很严重,再没有脑子的大长公主也能听懂,皇帝陛下这已经很生气了,恍惚中再被鹤雪衣一道灵气轻轻拂过,终于冷静下来,这也才想起出门之前,洛驸马对自己的交代。
长公主顿时一头冷汗。
在长公心目中,洛驸马就是这世间最聪明的人,他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
当然,洛驸马也知道自己在皇帝这里不受待见,这些年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低调得当自己不存在,皇帝也就能多容忍他一下。
不过他总是怂恿着长公主在前面冲锋陷阵,该享受得一点也不少。
就像这次一样。
明面上,鹤雪衣还是洛驸马找回来的。实际上,是鹤雪衣找到洛驸马表明了身份。当时肠子转了十八个弯的洛驸马就把事情安排好了,也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出出。
一旁依然看热闹的柳善善撑着脸,与其说看着长公主,不如说在打量鹤雪衣。虽然往常明里暗里打量鹤雪衣的人比比皆是,她也早就习惯各种各样的目光,但像柳善善这么明目张胆的,还真是独一份。
那直白的眼神,让人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清澈,即便鹤雪衣自认为没有做任何亏心的事,在柳善善的注视下,也不由自主想要避开目光。
这件事随着皇帝的强硬态度落下了帷幕,不管长公主有多大的不乐意,也只能在鹤雪衣的搀扶下怏怏离去,那恨恨的目光到最后还纠缠在明溪身上。
明溪都乐了。
“小师妹你笑什么呢?”
明溪看一眼满脸好奇的柳善善,是了,她们能听到柳善善的心声,她却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看她那么担心她们的样子,应该也不知道其实她们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在意。
不管是二师姐还是她,都没有柳善善想的那么脆弱。
所以柳善善到底是哪儿来的错误认知?
“柳啾啾。”
“啊?”身为落枫尊者的师弟,天阳宗无涯峰这群弟子的小师叔,晏起也没想到回到宗门的第一天,自己的小师侄们就给自己带来这么大一份礼物。
说实话晏起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弟子,那骄阳一般的眉眼此刻满是焦急和担忧,看到他时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惊喜,然后就把另外一个小姑娘递到了他面前。
“小师叔您回来了就太好了!”
明溪三言两语将之前发生的事跟晏起交代,当然重点还是柳善善被妖族袭击,那不知名的粉色烟雾,然后昏迷不醒。
明溪在医术上没什么天赋,她也看不出来柳善善现在是什么状态。
晏起刚到嘴边的话被明溪急切的模样给堵了回去。
其实他很想问问这女弟子到底是怎么认出自己的毕竟他已经小二十年没回过宗门,而且师兄这些年到底又收了多少徒弟,不过眼前这受伤的小弟子看起来更重要——
晏起凝目望去,就看到明溪怀中的柳善善,那睡得鼻涕泡泡都快出来的样子,很是怀疑。
明溪当然也看到了,顿时有些尴尬,“三师姐平时不这样的,这次叫都叫不醒……”
虽然睡得很投入,但这么睡着叫不醒,那就有问题了。
晏起点点头,再仔细一看,就看到了柳善善那白净细嫩的小脸蛋上不寻常的粉色红晕。之前他还以为那是小姑娘睡得太香甜自然而然的红晕,此刻看起来,那粉嘟嘟的脸颊上却透着不自然,仿佛有一种诡谲的气息在流动。
像是感受到晏起的目光,那粉色的晕染蜂拥着在柳善善的眉心聚集,逐渐有化作一道粉色花钿的趋势。
晏起瞳孔猛地一缩,“桃花蛊!”
不好!
晏起心中暗叫不好的同时,原本酣睡的柳善善也像是受到惊动,颤抖着睫羽缓缓睁开了眼睛。
根本来不及躲闪,晏起就硬生生闯入那双静谧的湖泊之中。
迷迷糊糊的柳善善:诶?
“小师妹……?”
【我这是穿越了?我明明记得之前还跟小师妹在一起,哦对,那个温言还想对小师妹出手,嘤,小师妹还骂我了!】
【怎么一闭眼一睁眼的感觉就跟过去一辈子似的,所以眼前这个大帅逼又是谁,难道是小师妹的新欢?】
明溪现在满心都是绝望,甚至觉得要不然还是把柳善善打晕算了?
可当她鼓足勇气破罐子破摔地抬眼看向小师叔晏起时,却愣住了,唔,小师叔的表情不对。
那一闪而过的震惊并不像是听到柳善善心声后的惊讶,唔,不确定,再看看。
“三师姐,你还好吧?感觉怎么样?”
柳善善:“咦!!!”
好家伙,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在明溪怀里,突然就脸红了。没办法,被一个这么漂亮又帅气的小姐姐用公主抱的姿势拥在怀里,不脸红才奇怪呢!
明溪没察觉柳善善的面色变化,反正一直以来柳善善的脸色都是这么健康红润,小心将人放下来,想起之前柳善善的冒失,明溪额头上的青筋又开始蹦迪。
本来想再吐槽柳善善几句,又想到小师叔还在呢,明溪把前面的话都吞了回去:“没事就好好站着,快来见过小师叔。”
柳善善一愣:“诶?小师叔。”
再扭头看到晏起那一身风姿卓绝跟寻常修士宽袍大袖完全不一样的精气神,就像是少年侠士随时都可以仗剑江湖的模样,柳善善张了张嘴,“原来你不是梦啊……”
明溪:好家伙,柳啾啾这是有多震惊,心里话都说出口了?
暂时不确定小师叔是不是也能听到柳善善的心声,或许是听到了这会儿不动声色,明溪依然没忘记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小师叔,你刚刚说的,桃花蛊,是什么?”
晏起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心情颇有些复杂,面上表情却不变,“你们没听说过?”
明溪没表态,柳善善却期期艾艾地说:“课堂上也没讲过这个呀……”
不过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柳善善突然有了不好的联想,“不会吧,难道那什么妖族小王子对小师妹用的就是桃花蛊?”
【哎哟我去,这就串联上了啊!】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小师妹的脑子会被吃掉,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虽然不知道这桃花蛊到底是什么,但以我丰富的经验分析,那妖族小王子说不定就是用这东西控制住了小师妹。】
【以前的小师妹虽然是个恋爱脑,但审美还是在线,偶尔也是有脑子的,我就说怎么会被那妖族小王子骗得那么惨。】
【就算妖族小王子和鹤雪衣联手,也不应该。】
【毕竟对于小师妹来说,琥珀王朝对她的重要性,怎么会任由他人毁了琥珀王朝不阻止,更别说亲自动手……】
明溪:!!!
“柳善善!你在说什么!”明溪终于按捺不住问出了口。
之前的也就算了,这次柳善善所说实在太过骇人听柳,明溪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当然也接受不了。
但柳善善却很茫然,“啊?小师妹?我没说什么啊……”
【小师妹怎么就暴走了?】
明溪张嘴,很想当面问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善善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可就像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捏在了她的喉咙上,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让明溪更加着急。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早就习惯了时不时传来的柳善善的心声,她也掌握了怎么从中提取有效信息的方法。可刚刚那段话,那段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将来琥珀王朝会面来毁灭的劫难,还是由她亲手带来的,这让她要如何相信?
明溪一时气血上头,眼中更是一片狂乱。
这变化看得晏起也是一脑门子黑线,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在关心旁人的伤势,这怎么就气息大乱,心神不稳,二话不说就要入魔的节奏。
晏起摇头叹息,指尖一点灵光落在了明溪的眉心,冰冷的气息瞬间直刺明溪的神魂,激荡的心神转眼凝固,人也立刻失去了意识。
“诶诶诶!”柳善善手忙脚乱接住突然向自己倒过来的明溪,“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晕就晕了。
而且不是在说桃花蛊吗?话题还没拉扯开,这怎么就晕了一个?
难道是初次见面的小师叔出手打人了?
——要是晏起知道柳善善在想什么,说不定真能打人。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诶?”柳善善一脸懵逼,完全没想到明溪会问这样的问题。
【难道小师妹这次受刺激太大?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不对,但实际上已经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各种不自信了?】
【不会吧?pua小师妹的那什么妖族小王子已经被蝴蝶翅膀扇掉了,以小师妹的骄傲自信的人设,应该没这么容易就自我怀疑吧?】
明溪:披油什么?蝴蝶翅膀又是什么?
一时间明溪也分辨不出来柳善善的意思,还差点被柳善善的胡乱心声给带跑了。
明溪轻咳一声,“我是说,在你的心目中,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柳善善连连摆手,嘴上的声音和心音重叠在一起,颇有些振聋发聩的动静。
【说谁傻也不能说小师妹傻啊!】
“小师妹你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你可是天阳宗无涯峰上最棒的小师妹,谁也不能否认你的聪慧和天赋,自信点呀小师妹!”
“每次你感到不自信的时候,就看看我,你放心,我永远在你身后!”
“给你垫底!”
明溪:“……”大可不必。
明溪本来就是模棱两可,想要引导柳善善,从而获得更多的讯息,所以也没必要说得太明确。
“三师姐,你觉得,要是我当时没有认清楚温言的真面目,被他欺瞒,继续留他在身边,会发生什么事?”
柳善善“啊”了一声。她倒是不知道明溪她们能听到自己的心声,许多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以为明溪是受了刺激,有了什么想法,才会问出这种问题。
不过她觉得这正是一个好机会跟明溪好好说道说道,免得小师妹好不容易缓解的恋爱脑再次复发,到时候她要是不在身边,也不知道谁才能把又倔又轴的小师妹给拽回来。
原本以为自己心态已经很平和的明溪听到柳善善心声里那乱七八糟的“恋爱脑”“倔”“轴”什么的,反正没一个好词,直接气笑了。
就是面上表情还装作忧郁,那轻轻的笑容看起来就让人倍感心疼。
至少柳善善是心疼了。
【麻蛋作孽的,就这么欺负我家小师妹,等下次遇到的时候,看我不骂他个狗血淋头。】
“小师妹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温言吧?”
并没有很喜欢温言,但确实是很欣赏对方外表性格的明溪一脸忧郁地点了点头。
“但是吧,真的喜欢一个人,就算做不到全心全意为对方着想时时刻刻以对方为先,至少也不能只是寻常说说而已,其实什么实际行动都没有吧?”
虽然明溪也这么认为,但,“这不是因为认识时间不长,也没机会做什么?而且我确实比温言厉害,多护着他一点,也不为过?”
“话是这么说,但小师妹你真觉得那个温言比你弱吗?”
柳善善对明溪的喜好还是了解的,小师妹就喜欢漂亮柔软听话乖巧的男孩子,温言最初的表现也确实这样,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扮猪吃老虎也无可厚非,但温言这种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纯粹只想利用明溪的,那就不行了。
明溪却很肯定地点头:“他确实比我弱。”
柳善善:噗嗤。
好吧,听明溪这话,柳善善只觉得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小师妹喜欢温言,所以被他的表现遮蔽了眼睛。但现在小师妹想听她说,应该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先不说那些,至于喜欢不喜欢的,那肯定是小师妹你对他有好感,才会带他在身边,甚至还带回宗门,带到了我们身边,就足以说明他不一样。”
以前明溪也“喜欢”过不少漂亮少年,但柳善善只是有所耳柳,还真没亲眼见过那些少年的模样,可以说能被明溪带回宗门的温言,在明溪心目中的地位确实不一样。
这一点,明溪勉强承认了,可依然不觉得自己会那么轻易被温言左右心思。
柳善善摸摸后脑勺,有些话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好多事情还没发生了,她说了明溪大概也不会信?只能斟酌着开口:
那妖族小王子的演技其实算不上好,或者说只在明溪面前装模作样,根本没走心。也只是明溪单纯,根本没想到人心险恶,居然会有人因为莫须有的原因对无辜的人这么大恶意。
而到了后来,妖族小王子发现明溪这挡箭牌实在是好用,对明溪也就越发用心忽悠,至于明溪是怎么弥足深陷的,柳善善觉得大概是沉没成本太大,然后彻底失控?
柳善善对恋爱脑没什么经验,完全不知道恋爱脑是怎么想的。
再次“听到”恋爱脑这个词,明溪的表情都差点没绷住,她到底哪儿像是恋爱脑了,她明明是人间清醒!
“这样啊,我还没真注意。”虽然那时候明溪的注意力都在咋咋呼呼的柳善善身上,但她确实也注意到了温言的神色变化,还有那时候温言不甘愿离开的背影,她也看在眼里。
只是这还不能让柳善善知道,她们都已经知道了。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小师妹明明就不是讨好型人格,怎么就能被那妖族小王子拿捏住了呢!所以只能说,剧情的力量太强大了。】
【反正温言不是个好东西,也幸好小师妹觉醒的得早,就别让这些糟心的事打扰小师妹的心情了,咦惹,那些剧情,想想就觉得膈应呢!】
此刻的明溪也觉得格外膈应,但她也很清楚,要是没有柳善善的出现打岔送走温言,以自己的个性和当时对温言的喜爱,说不定真的会带着温言一起来琥珀王朝。
到时候,那场面,或许真的会很好看。
明溪垂眸。
她也清楚柳善善“说”的那些,虽然很是不可思议,但所有细微的差异结合起来造成的,可能就是天差地别的结局。
“三师姐,你不是说很想在这边多看看?正好我城里有几座宅子,城外还有几座庄子,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我送给你?”
柳善善:诶????
本想要说些什么,但老祖已不再看她,也不再出声,只继续向前走去。
柳善善这才发现,说话间,竟已经不知不觉中跟着老祖来到了修炼堂。
师父的修炼堂,她来过太多次,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只是此时的心境却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她费力去看,紧接着,在浑浊一片的意识区域内,看到了……等级进度条,技能栏,任务。
柳善善看到了她的游戏面板。
她看到,她还有个任务没有做完。
买墨水。
柳善善总算清醒了。
又躺了半个时辰,她终于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子旁,拿起上面放了好几日的糕点,茶水。 一边灌,一边吃。
吃完东西,身体恢复了力气,好像便不再难受了。
柳善善缓缓在桌旁坐下来,开始思考人生。
思考许久后,她终于顿悟。
并因此而大感震惊。
莫非……前两日,她竟是因为太久没吃东西,而差点饿死?!
第 133 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决定去做任务。
对于一个游戏小白兼强迫症来说,既然都已经开始了这么久,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她还没满级呢。
出了所住的小屋,外面静悄悄的,只偶尔能看到几个修者急匆匆低头而过。天光大亮,目测是下午,这会儿大约刚好是他们修炼的时间,大家都在忙,也没几个人注意到她。
柳善善大感庆幸。
她溜出云隐苑,打算先去把幻绘笔的墨水买了。难以置信,这个极其简单的任务竟然卡了她这么久。
云隐苑确实离澜仙宗很近,几乎可以说就在山脚附近。
周围的建筑、花草树木,对她来说,甚至隐隐有些眼熟,想来是路过不少次。
晏起觉得自己这会儿叹的气比之前二十年都要多。
“她只是心神不宁,气息有些紊乱,休息休息就好,最近是遇到什么心神不稳的事了?”
柳善善恍然。
小师妹最近遇到的事那可太多了,只是心神不稳已经算是很轻的症状了吧?
她之前还在担心小师妹能不能受得了,毕竟先是被戏耍——当然,及时止损了——紧接着回家就被爆出身世的问题,能一直保持清醒的心态没有直接爆炸,柳善善都觉得小师妹很厉害了。
而且看起来小师妹的状态一直很好,在皇城的时候,似乎还顿悟差点就进阶了。
这会儿看来,小师妹应该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回到宗门之后心神放松之下,这才爆发出不妥。
但柳善善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这位小师叔说。
柳善善忙着安顿明溪,晏起就跟在旁边抱着胳膊看……热闹?
他也是很好奇,甚至怀疑自己刚开始的判定是不是错了,那一眼的桃花飞舞,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但之前这个小姑娘脸上的桃色氤氲,还有后面险些就在眉心成型的桃色花钿,确实存在过,除了桃花蛊,还能有什么东西是这个反应?
桃花蛊不是什么正经东西,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其他的害处,却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左右人的心思,比如那妖族小王子对明溪用这个,就是想要放大明溪对他的那点喜欢,随着时间推移潜移默化,直到生死相许痴心不改。
要真是桃花蛊,那柳善善的反应就——晏起也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但至少不该是中了桃花蛊的样子。
桃花蛊朦胧如桃色烟雾,有着桃花的清香,却只有在刚出现的那一瞬,仿佛梦境般唯美,然后转瞬即逝。中了桃花蛊的人,也只有在最开始的那一刻,能看到脸上的桃色氤氲,最后化作眉心的桃色花钿,然后无影无踪。
只要错过这个时机,就再也查探不出来桃花蛊在体内的痕迹,更是无解之毒。
刚刚柳善善在睁眼的瞬间,晏起都怕她跟传柳中描述的那样,桃花蛊生效的时候,会在睁眼的时候爱上看到的第一个人。
但那小姑娘眼中是有惊艳和欢喜,却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所以,要不然柳善善并没有中蛊,要不然就是那桃花蛊估计过期失效了?
在晏起看来,明溪那边没事,眼前这个柳善善,问题更大一些。
见晏起一直用一种自己看不懂的眼神打量自己,柳善善突然感觉有些手足无措。明明不是社恐的,都被这人看出点恐惧心态了。
“小……小师叔?您有什么吩咐吗?”
晏起顿时失笑,“叫我小师叔就算了,小小师叔是怎么回事?”
柳善善“啊”了一声,“您还真是师叔啊?”
晏起挑眉。
那浑身的少年意气,仿佛带着侠客的豪情万丈,怎么看也不像是修仙人士,倒像是不知道从哪个武侠小说里跳出来的少年侠客,眉宇间都是自由不羁。
反正至少不像是师叔,更像是刚入山门的新人。
当然这话不能说,挺得罪人的。
“怎么,没听说过我?”
柳善善望望天,仔细想了想,“似乎好像大概也许听过?”
反正课堂上,教习肯定是不会讲的,师父也没跟她提过,至于无涯峰的八卦倒是层出不穷,虽然没人明确跟她提过,但师门历史她还是勉强知道一点。
比如师娘早早仙去,是师父的逆鳞,绝对不能在师父面前提及。比如师父还有个师弟,早年离家出走,多年未曾归来。
至于师父的师弟也就是她们的师叔应该是什么样,她其实是不知道的,甚至连名字都没听人提起过,就像是什么不能提及的禁忌一样。
但这是小师妹亲口认证的小师叔,虽然小师妹入门时间更晚,可很明显小师妹比自己靠谱。
她说是,就应该是了。
柳善善支支吾吾。即便晏起听不到她的心声,从她那心虚的表情里,也能看出不少意思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明溪着急,说得匆忙,只大概提到被妖族袭击,但是从后面她们的对话里,还有什么妖族小王子的事儿,晏起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发生了什么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可以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心情好,还能替你们找找场子?”
柳善善眼睛顿时一亮,是哦!
虽然她看不透眼前这位看起来少年气息十分浓重地小师叔到底是什么修为,但怎么说也是师叔,辈分上完全够用了。在师父闭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的情况下,有这么一位长辈作为依靠为二师姐他们做主,完全不是问题呀!
晏起看着柳善善的目光更加复杂。
可以看得出来,不管桃花蛊是不是真的,这小姑娘确实半点事没有,自己之前那些担心,大概是不存在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觉得天武宗和蓝家那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毕竟你二师姐出手伤的是对方培养多年的精英弟子,就算怀疑对方修炼无情剑诀要杀妻证道可对方毕竟什么也没做?”
“对啊对啊对啊!”
“而你小师妹那边,你觉得以那个什么妖族小王子扭曲的性格,都决定对你小师妹出手了,肯定还会有动作,要是真打上门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是呀是呀是呀!”
“可你为什么要担心?你是觉得你二师姐打不过那渣男,还是你小师妹打不过那妖族小王子,或者我天阳宗打不过他天武宗?”
柳善善一时语塞,虽然便宜小师叔说得很有道理,但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听晏起这意思,自家师门完全不带怕的,有什么事,直接打过去就好。
这充满反派气息的发言,还真是跟自家这冤种师门的气场很搭呀!也就是在这一刻,虽然没能想起这位小师叔有什么冤种事迹,柳善善也很确定,对方应该就是这冤种师门的一员了。
沉吟片刻,这才嘟囔着说:“那不是我们几个叠在一起也打不过对方的庆衡尊者嘛……”
毕竟他们那个不靠谱的师父,能跟庆衡尊者抗衡的师父,常年都在闭关当中。
不过——柳善善笑得一脸谄媚地看着晏起,“不过我们现在有小师叔了,那就不用怕啦!”
晏起也乐了:“你之前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至少他看出来了,在这之前,柳善善那一脸怀疑的样子甚至都不太相信他是她们的师叔。
“不不不,小师叔您一定是误解了,那一定是我刚刚起床的姿势不对!”
看这小姑娘笑得满脸桃花开的模样,晏起也觉得心情很不错,顿时撸了撸袖子,笑道:
“好吧,那你说,我们从谁开始?”
若柳善善在外面,便能看到方才的那个闷青鹿脑袋的疑似小头头的家伙,这会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剩余的魔族小卒们亦或沉默而立,亦或缓慢踱步。而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排整整齐齐的,紧紧关闭的石门。
虽看不到里面,但不难猜出,这些石门里,都关押着不同的人。
隔了会儿,随着沉重脚步声的靠近,闷青鹿头魔从走道的尽头处出现。
他走上前来,声音里不难听出些躁郁:“澜仙宗的宗门杂碎们找来了,来了好些弟子,我们要尽快转移位置了。”
“为何这么快?可我们的血炼还未完成,宿阎魔王若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一位魔卒问道。
闷青鹿头的神情有些阴郁,目光望向了其中一扇石门:“先走了再说——这次抓回来的人里,混进了一个澜仙宗的弟子,她身上几乎没有灵气,那些宗门弟子恐怕是为了来救她。 ”
另外一个魔卒呆傻了瞬,连忙问:“不如将那意外捕获的弟子先丢出去?”
“丢出去?都找上门了,丢出去有何用?!”闷青鹿头怒视了他一眼,“将她带去戮仙坑杀了便罢,宗门的走狗杂碎,能杀便杀,一个都不要留,剩下关押那些凡人都带去他地再进行血炼。”
第 134 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剩下的魔卒们都整齐划一地应了一声。
接着,便各自行动起来。
有的朝关押柳善善的石门走去,有的朝关押其他凡人的石门走去。
闷青鹿头催促了一声:“要尽快,若耽误了魔王的大事,到时连你们一起扔进去血祭。
没等魔卒应声,大家便听到轰隆一声,有什么巨大的声响传了过来。
“轰隆隆”,“轰隆隆”。
震颤声牵动着地面、空气,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地动山摇。仿佛有什么极为邪恶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众魔卒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皆是一阵慌张。
但迟迟没有等来下一步,大家慢慢稳了心神,顺着声音源头,这才发现,声音竟然就是从近前处传来的。
闷闷摇动着的,竟然便是方才关押那修仙弟子的石门。
柳善善也没想过这种可能,毕竟她这小身板跟谁都打不过。更没想过传说中的小师叔会是这种性格,看着那阳光灿烂的少年,原来一言不合就准备跟人动手的吗?
——确实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小师叔。
晏起突然弯腰,凑到柳善善面前,似乎想要看清楚她眼底闪过的光,“你那是什么眼神?”
说不清楚到底是怀疑还是嫌弃,反正让晏起觉得这小姑娘心里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明溪失去意识的时间也并不长,毕竟晏起只是想让她冷静下来,并没有下重手。而对于明溪来说,就像经历了一场大梦,醒来的时候还是满头冷汗,却意外的灵台通明。
梦境中,她看到太多太多碎片的景象,她都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听到柳善善的话之后自己产生的臆想,还是老天爷睁眼了偷摸摸给她的提示。
在梦中她还真看到自己被温言一路忽悠,难得有一点清醒觉得哪里不对的时候,温言还真对着她用了桃花蛊,那之后她的脑子就跟脱缰野马一样,对温言就从颇有好感的宠溺逐渐变成了不长脑子的言听计从。
原来柳善善说的脑子被啃掉了是这个意思?好吧,确实是被啃掉了。
再然后,温言的报复是那么简单明了又不可思议,至少以她现在还有脑子的状态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看着温言和鹤雪衣联手,想尽办法将她打入尘埃,鹤雪衣表面上装着高洁无瑕,温言表面上装着对她嘘寒问暖,可这两人都别有所求。
温言倒是单纯只想报复她,一如柳善善所说的不讲道理又恶毒可怕。
至于鹤雪衣的目的,居然是琥珀王朝琥珀高塔里被封存的巨龙,也就是传说中的龙脉。
最后,还真被他们成功了。
明溪是在燃尽琥珀王朝皇城那场大火里醒来的,所有人都说是她入魔后对琥珀王朝殷氏皇族屠戮殆尽,这一场大火更是为了毁掉琥珀王朝的龙脉。
她能解释吗?
她没办法解释,因为相信她的人,都葬送在了那场纷乱里。
醒来的时候,明溪眼底还是一片猩红的火色。
晏起就端正地看着她,点点头,“嗯,还真有点悟性。我说,嗯……”他偏头想了想,“你这天赋还不错,正好趁着这机会闭关,冲击一下筑基巅峰,再积累积累,一个金丹没跑了。”
本来,明溪也是这么想的,把柳善善安全送回宗门,她就安心闭关修炼,外界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
可谁知道会在半路上遇到温言和鹤雪衣。
更不知道,这俩会那么巧碰上,看起来目标还都是她。
想起梦中那一场大火,想起被灭族的殷氏皇族,想起皇城中无辜牺牲的百姓,明溪就觉得自己这口气咽不下去,就算咽下去了棺材板也摁不住。
“弟子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暂时闭关不了。”明溪看一眼一脸无辜的柳善善,这才对晏起正色说,“本来还想着师门内就只有三师姐在,弟子还不方便离开,如今小师叔回来的正好,三师姐,唔,还有师父,就麻烦小师叔照顾了。”
晏起:嗯???
柳善善也不理解:“小师妹你要离开?私事?你还要再回琥珀王朝吗?还是这会儿要去找那妖族小王子的麻烦?”
【是我多心吗?小师妹刚刚那话里似乎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师门里就只有我在,她就不方便离开?为什么要拜托小师叔照顾我?我一个乖巧可爱不惹事的十佳弟子,乖乖待在宗门里哪里也不会去,怎么就需要人照顾了?】
【我看起来就是需要人照顾的样子吗?】
【过去这十多二十年也没怎么需要吧?虽然我算不上勤快,但还是能把自己照顾好的。】
【难道这次跟着小师妹出去这么共患难一遭,小师妹良心发现了?】
【而且我跟小师叔也不熟啊……到时候谁照顾谁还说不一定呢!毕竟是好多年都没回宗门的人了,对宗门的了解还要我转述呢!】
此刻的明溪只能感叹,幸好小师叔听不到。
也不管柳善善的心声是如何炸裂,明溪笑起来的样子不怀好意:“小师叔想必还不知道,这些年师父因为某些原因,对于俗物很少过问……”
明溪这已经是很委婉的形容了。
落枫仙尊哪里是很少过问,自从道侣意外过世之后,落枫仙尊基本上都不管外界是什么声音了。晏起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对于他不在宗门这些年,师兄还能收了这么好些个徒弟,他还觉得挺意外的。
现在这么一看,徒弟收是收了,可并没有怎么管的样子。
这些弟子能这么争气成长到这种地步,似乎是跟自家师兄没什么关系的。
哦,再看一眼柳善善,这还有个不怎么争气的。想来明溪的托付,也是为了这个?
“三师姐于修炼上缺少些指点,弟子们也不知道从何入手,正好小师叔回来了,三师姐修炼的事就拜托小师叔了。”
柳善善:???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唔!”
柳善善的嘴被明溪抬手捂住了,手动消音。
柳善善想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溪的打算。经历这一切的明溪再看柳善善,就觉得三师姐实在太弱了。人生短短几十载,要是修炼不努力点,三师姐那可说没了就没了。
“三师姐不要客气,这是咱们的小师叔,你一定要好好修炼哦!”
柳善善:!!!
【你个坑爹的,哦不,坑师姐的混蛋,我才不要好好修炼!】
【唔……】
【也不对,我也不是不想好好修炼,可我就这菜鸡天赋,修不了一点!】
【明明可以躺平快乐安享晚年,我为什么要辛辛苦苦上百年甚至千年!】
【我疯了吗!】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明溪也觉得柳善善这个想法好像没什么不对,甚至觉得柳善善就这么继续咸鱼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大家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能放柳善善如此逍遥?
明溪坏心眼的想,只要让柳善善忙起来,她应该就没那么多时间私底下吐槽她们了吧?
“对了,小师叔,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之前三师姐意外被劫雷劈到,如今体内还有劫雷之力残留,小师弟的医术一时半会都无法解决,本来想着让师父看看,但是您也知道……”
明溪给了晏起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
“还请小师叔帮忙看看要怎么解决。”
说到这里,明溪看一眼柳善善。
柳善善立刻一个激灵,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啊!真不至于!】
【我这脑袋被二师姐和小师妹小师弟都围观过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让小师叔看到!】
【我不要面子的嘛!】
晏起却是瞬间懂了,柳善善的问题应该是出在脑袋上。
明溪说完就告辞了,留下两个烂摊子面面相觑。
柳·烂摊子·善笑得很是腼腆地望着眼前的小师叔:“其实小师妹是开玩笑的,我平时有很认真去上课的,应该暂时不用麻烦小师叔的!至于劫雷的伤势问题,我觉得小师弟治疗挺有效的,就不用劳烦小师叔了。”
晏·烂摊子·起一样笑得阳光灿烂:“不麻烦不麻烦,我最近正好比较悠闲,稍微指点一下还是没问题的。至于伤势问题,得我看过才知道。”
柳善善:不,真不至于。
因此,这段时间,大小魔族们喜得跟自己要飞升似的,四处搜罗可供血炼的凡人。
这次事情失利,宿阎魔王自己是无暇搭理,可他身边的几位大护法,恐怕会让这一众人吃不了兜着走。
通过他们的谈话内容以及谈话态度,不难得知,传说中的宿阎魔王,似乎是个极为可怕的人物。
可大抵是慕强本能,他们惶恐害怕的同时,又无比地仰慕他。
柳善善正听得津津有味呢。
忽然就见一道锐利目光朝她扫视了过来。
“等等。”说话的是闷青鹿头,正说着话呢,也不知怎么的,注意到了角落旁的她,这会儿鹿眼正夹杂着几分警惕与打量,“我好像记得你。”
柳善善:“?”
第 135 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会儿突然认出她了?不是吧?
心里刚要打鼓,就听他眼神格外犀利,声音极其刻薄地道:“你是其他护法的手下,为何混到我队里来?”
柳善善:“……”
原来他记起的是这个。
那没事了。
她只能表情无辜地道:“……是你将我带过来的。”
修炼是不急于一时,晏起对柳善善所谓的伤势更感兴趣,至少这小姑娘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大碍,除了很弱——
在晏起坚持又好奇甚至有些执拗的关注下,柳善善一脸不情愿地说:“小师叔你就放过我吧,真不好看的,让我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嘛!”
柳善善:啊啊啊啊我就不能保留最后一点偶像包袱吗!!
毕竟刚回来,晏起还是愿意给这个新鲜的师侄一点面子,虽然即便不用亲眼看,他也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不看不看。”见这小姑娘都快哭出来的样子,晏起乐不可支地说:“不过这残留的劫雷之力还是要处理一下的。”
别看晏起一副游侠儿的模样,看起来半点也不像修仙者,但他实际上也是个不输落枫尊者的化神修士呢!
然后晏起这一探查,就发现事情没他预料的那么简单。
残留的雷劫之力,居然全都没入了柳善善的识海之中,但很神奇的并没有对柳善善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跟她的识海浑然天成,仿佛本身就是她识海的一部分。
哦,伤害还是有的,比如柳善善到现在都没长出来的头发。
也怪不得那医修小弟子对这状况束手无策,这完全算不上是伤势,除非有高阶修士以强硬的手段拔除这残留的劫雷之力,一般的治疗手段根本没用。
但要强行拔除,以这劫雷之力残留的模式,以柳善善这小身板来说,恐怕是一个不小的负担,甚至这后遗症还不好说。
晏起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柳善善却满心不安,生怕这位小师叔说出点什么来。本来她一直觉得自己这被雷劈也就那样,除了脑袋凉点也没什么,后续等师父出关了,或者不等师父出关,也能再长出来。实在长不出来,反正她也不出门,光着就光着,大不了多换几顶好看的帽子。
可如今看到晏起小师叔居然是这反应,柳善善就不确定了。
那感觉就像是拿着检查报告等待医生宣判,但医生让自己回去吃点好的那种心情——我是不是没救了。
晏起一低头,就看到柳善善一脸“命不久矣”的表情,差点没笑出声,“你那是什么表情哈哈哈哈哈,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在想要怎么妥善处理比较好一点,你放心,这是个天大的机缘,我已经有了点头绪。等我去藏书阁溜达一圈,很快就能有答案。”
柳善善:“啊?”
虽然晏起说的很轻松的样子,但她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牵扯到难以决断的诊断结果。都要去藏书阁查资料了,她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于是晏起走出好远,那笑声还能听到。
柳善善:“……”
——
见到从老家回来的临春河已经是三天后,一直很单纯的临春河根本就没发现柳善善的脸色,喜滋滋地端着一盘糕点送到柳善善面前,满脸都是分享的喜悦。
“三师姐!你看!糕点!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记得你不是在秋家给二师姐护法吗?”
秋锦悠还在闭关呢,身为小师弟的临春河就那么被明溪和柳善善联手丢在秋家,美其名曰给秋锦悠护法,傻憨憨临春河根本没怀疑过明溪的用意。
“昂!前些天二师姐就出关了,如今已经是金丹修士,尚在巩固修为,于是我抽空回家了一趟。”
是了,师姐师妹都纷纷回家探望,临春河也想家了。
“三师姐你尝尝看,我刚从家里带回来的!”
柳善善一愣。
等等,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
突然听到柳善善这一道心声的瞬间,原本乐得找不到北的临春河脚下顿时就是一个趔趄。时间过去这些天,他都快忘记这家这个不起眼的三师姐在被雷劈之后,仿佛觉醒了奇怪的天赋,可以让他们听到她那些叽叽喳喳的心声。
更神奇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看起来毫无依据莫名其妙的心声,却总能戳中一些诡异的细节,就像是在预告未来一样。
二师姐说,这大概就是天机。
临春河虽然不够机灵,但总有点小动物的本能直觉,这心声说别人恐怕还好点,落在自己身上,总觉得不妙。
有一种看热闹的时候吃到自己的瓜那种错觉,上次在二师姐家里的时候他就隐约听到柳善善的心声似乎提到什么跟他有关的,他本来还想,只要他不去计较,是不是就无事发生。
后来他差不多都把这事忘了,此刻再听到柳善善的心声,那不好的感觉瞬间漫上心头,整个人都傻眼了。
【小师弟傻乎乎的长这么大没见过好东西吗?是真不知道还是真傻?】
【小师弟医术那么高明,炼丹天赋那么高,对药材识别那么敏锐,怎么一遇到这些事,就变成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连基础判断力都没有的小傻子了呢?】
临春河:???
“糕点?从哪儿来的?我记得小师弟你好像并不是特别喜欢吃甜的?难道是记得你师姐我喜欢吃糕点,专门给我带回来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诶,是在哪家店买的?”
【能让小师弟开心成这样,必然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小青梅?别的不说,家里这个傻小子没什么其他的天赋,早恋是玩得溜溜的。】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糕点应该是小青梅家里宴客剩下的,好像已经放了好几天,过保质期了吧?】
临春河:等,等等,早,早恋?
还,还有,保质期是什么意思?
临春河的震惊和愧疚才刚开始,柳善善接下来的声音,则是给了他致命一击。
【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小青梅家里宴客正是准备给小青梅定亲,小师弟下次回去就要被一脚踹了?】
临春河:!!!
【更神奇的是,以后这小青梅都成亲了,他还能被小青梅三言两语哄住,成为小青梅身后最坚实的备胎,没头没脑不求回报,被骗身骗心,哦,骗心有,骗身还差点,勉强算是被骗走全部身家?】
临春河:备……备胎又是什么!!
【最惨的是这还没完,最后到底是怎么搞的,居然连命都搭进去了,我是真没想通,难道是苦情悲剧无私奉献炮灰男配的共同剧情点?到最后无处安放了,就直接乱葬岗埋了?】
“三,师,师姐!”临春河无可奈何打断柳善善天马行空的脑电波,“够,够了……”
“嗯?够什么?什么够了?”柳善善不懂。
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量涌上临春河的心头,顿时说话也利索了:“三师姐,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处理,我就先走了,晚点再来拜访!”
然后一扭头就跑了,跑得时候还没忘记拿走自己乐颠颠送过来的点心盘子。
柳善善:“……”完全搞不懂临春河是怎么了。
明明乐呵呵地跑回来跟她分享带回来的糕点——虽然糕点不怎么靠谱,可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过期糕点到底是什么样呢,冤种小师弟就跟被雷劈了一样,脸色惨白地抢走糕点盒子,嘴里说着抱歉的话,扭头就跑了。
【小师弟这是真吃错药了?还是突然觉得这是小青梅给他送的糕点,不舍得给外人吃了?】
【嘤嘤嘤,原来我在小师弟心目中,就是个外人啊!】
【突然心酸。】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也是匆忙离开的临春河没听到柳善善后面的声音,要不然指定给她表演一个原地摔倒。
他在怕什么?
怕她?
不……至于吧?
正迷茫着。
她忽然听到脑海中出现了一道声音。
【已触发支线任务,找到[追杀令]】
柳善善:“?”
地图任务才做一半,就蹦出了支线任务,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新任务或许是想告诉她某些问题的答案……
好在,这个新任务给了路线指引。
顺着硕大的光标图案一路往前走,很快,她竟然走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周围昏黄黑暗,入口处被层层山峦、潮湿的树林遮掩着。
第 136 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但进去之后,柳善善才意识到,这儿位置虽偏僻,里面魔族却一点儿也不少。
她不由嘀咕,怪不得外面几乎只见幼年魔族,难不成是因为成年魔族都聚集到了这儿?
只是,大多数身影都隐没在黑色雾气中,行色匆匆,都很忙碌的样子。
她顺着指引,一路穿过两侧魔族,来到最深处。
那是一块……类似于石碑的东西?
她刚一走近石碑,游戏系统便叮咚一声跳了出来。
【已完成任务:寻找[追杀令]】
温言还是一副无害又可爱的雪色小狐模样,雪白的皮毛此刻却乱糟糟的,还带着凌乱的血迹,看着就很可怜,那双如碧玉一般的眸子圆溜溜的,望着明溪的时候,水汪汪的满是委屈。
看着就可怜。
【噗嗤,这怎么还委屈上了。】
明溪同时也笑着开口:“你谁啊?”
那语气,就跟当初皇帝陛下吐槽长公主那句“明澜是谁”一模一样。
柳善善直接笑成了尖叫鸡,明溪都担心柳善善这么两头分裂的,会不会给自己弄成精神失常。
温言也被明溪这毫无感情的冷淡一句话给伤到了,要说之前是装的,那这会儿受伤的表情倒是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明溪姐姐!我是温言,你的小温言啊!”
柳善善:【咦惹!】
明溪也同时一个哆嗦。说实话她都不知道自己之前居然是这个风格,当这些亲昵又暧昧的称呼从雪色小狐口中冒出来的事后,她才发现自己之前有多油腻。
原来柳善善对自己的认知,也不是没有一定道理?
明溪坚决不想承认。
“哦,原来是妖族的小王子殿下啊,久仰久仰。”
温言:“……”
这才多久没见,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宠着他恨不得把天上月亮都摘下来给他的明溪,似乎消失了。眼前的她虽然还是那么骄矜又高傲的模样,却再也不会为了他弯下腰轻柔又宠溺的说话。
温言就觉得心头突然就空了一块,就好像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明溪姐姐,你别这样……”
柳善善就觉得,温言这会儿的表情,恐怕是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早干嘛去了,拥有的时候不珍惜,等到失去才发现,那可不是晚了嘛!】
【咱小师妹可不是喜欢吃回头草的人呢!】
【而且天底下那么多漂亮好看可爱还懂事的小哥哥,小师妹又不是非要在这棵上吊死不可。】
明溪:虽然很有道理,但大可不必。
她还没想过要吊死在哪儿呢!真不至于。
“小王子殿下还是不要叫这么亲昵比较好,毕竟我们也不熟。”明溪突然就觉得,柳善善那一声声的“妖族小王子殿下”充满了嘲讽力。
特别是看着温言那张毛茸茸的狐狸脸扭曲的样子,就觉得语言的攻击力也挺好的。
“怎么就不熟了!”温言顿时尖叫,“你之前明明对我那么好的!为什么就不要我了!”
明溪顿时拉长了尾音“哦”了一声:“你还知道我之前对你那么好呀!”
柳善善也在一旁帮腔,“是哦是哦,但是小师妹你要长点心哦,虽然你对他有救命之恩,可有些人,哦,不是人的,救了也不一定记得哦,说不定还会恩将仇报,而且哦,救他的人可不少诶,一个有一个的,就算以身相许也忙不过来呀!”
说实话,明溪就喜欢柳善善这阴阳怪气的样子,前提是不暗戳戳吐槽自己就更好了。
温言:“你闭嘴啊啊!”
他就知道,从这个三师姐的嘴里听不到好话!他想起来了!他和明溪之前本来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就是这个人,这个三师姐出现之后,一切都不对了!
还有她说的那些话,她做的那些事,包括她拿出来的那颗留音石,都是压垮温言的稻草。
也就在温言话音帮飚出来的那一刻,明溪就捏诀引风,将小小的雪色狐狸扔了出去,勉强狼狈稳住身形。
“说话客气点!”明溪的表情也瞬间冷凝。
“洛明溪!”温言那声音,仿佛下一刻就会直接哭出来。
【小师妹可真威武,换做是我,身为一个福瑞控……好吧,哈基米也分好坏,温言这种我可承受不了,要命的。】
明溪:福瑞……控?哈……基米?
都是什么鬼?
“小王子殿下弄错一点,我不是洛明溪,我并不姓洛。”说到这里,明溪抬眼看着刚刚收拾好自己,看起来再次恢复风华绝代模样的鹤雪衣,笑道:“你身后那位,才姓洛呢!”
鹤雪衣:“……”
她就不该过来。
“明道友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明溪似笑非笑地看着鹤雪衣,“难道你不想要这个姓啊?那你母亲可会伤心的。”
鹤雪衣:“……”
鹤雪衣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她为什么非要洛明澜这个名字。说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属于她的名字,可在她看来,上面充满了明溪的痕迹。
就连那个静雅郡主的封号也一样。
拾人牙慧。
但鹤雪衣也知道,明溪和长公主之间的事情毫无转圜的余地,根本不容她再说些什么。她只是觉得很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有了前车之鉴和柳善善这个醒世明灯在,明溪当然不想再跟温言有半点纠葛。
可这妖族小王子就跟吃错药一样,非要跟着一起,那死倔死倔的模样,让柳善善都有点心疼了。
【哎哟这算不算是追妻火葬场啊?】
“柳啾啾!”
“在呢~在呢~!”
“你要是觉得心软你大可以留下。”
听到明溪这话,柳善善立刻跑过去,狗腿地抱住了明溪的胳膊,“不不不小师妹你误会了,我这是在心疼你呢!”
明溪:是哦,心疼她眼瞎,曾经看上这么个玩意。
“明道友,这小妖狐千辛万苦就为了来找你报救命之恩,何必这么心狠?”
鹤雪衣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明溪脑子里那根弦就差点崩掉。
柳善善十分敏锐察觉明溪的表情变化,搂着明溪胳膊的手也瞬间抓紧,“鹤道友这话说得很对很有道理,不过我就有点好奇,你是真不知道这小妖狐的身份,还是假装不知道呢?”
【我还真不怕小师妹跟人打起来,我只怕殃及我这条无辜的小池鱼,所以小师妹你一定要忍住,现在我们势单力薄不是跟人动手的时候呀!】
明溪冲上天灵盖的怒气瞬间就被扑灭了:所以这家伙纯粹是怕被误伤根本不是担心我是吧!
鹤雪衣刚张嘴想解释,就再次被柳善善抢白。
【我就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说你们的话,让你们无话可说!】
“而且呢!退一万步讲,这小妖狐欠下的救命之恩可多了,就算要报恩,按照先后顺序也还轮不到我家小师妹。按照远近顺利来说就更有意思了,鹤道友你离这小妖狐可更近一点诶!”
鹤雪衣:“……”
“另外哦,鹤道友出门在外时间应该挺长了,不知道天武宗最近发生的大事吧?”
鹤雪衣心头顿时一跳。
明溪也知道柳善善想说什么,顿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鹤道友肯定不知道,天武宗庆衡尊者的首座高徒因为骗婚,被人捅了一剑,如今道心不保,命悬一线吧?”
鹤雪衣:!!!
她是真不知道。
之所以确定是鸟笼子而不是其他笼子,是因为,里面笼子里正有一只大黑鸟正在使劲扑腾。
柳善善:“……”
沉默好一会儿。
[幻笼囚鸟],还真囚了只鸟回来了啊!!
破系统能不能干点靠谱的事了!!
可怜的大黑鸟似乎受了惊吓,在笼子里撞来撞去,并发出尖锐爆鸣。她惊慌失措上前,尝试了好久才成功将鸟笼子打开。
大黑鸟从里面撞了出来。
不过……冷静下来后,它似乎将她当成了救命恩人,出来也没有立刻飞走,而是一个劲地贴在柳善善身上拱来拱去,一副舍不得离开的样子。
柳善善:“……”
撒娇贴贴并且时不时发出哼哼唧唧声音的大黑鸟确实很可爱。
但是——
撒娇也要看体型啊!!
可怜她那瘦弱的小身板,竟直接被它拱出了几里地。
第 137 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柳善善被颠得脑袋都晕了,生怕小命直接栽在这家伙手上。她赶忙一番好语恶言,软硬皆施,才总算是将它给劝走了。
大黑鸟依依不舍地绕着她走了两步,然后才拍着翅膀离开。
她看了眼周围。
好的,她竟然硬生生被大黑鸟从幽冥都南拱到了幽冥都北。
虽然眼前的画面稍微有一些些陌生,但她还记得,这些都是她不久前在这儿用幻绘笔在这画的绿树鲜花、夸装装饰。
啊不对。
柳善善猛地反应过来——
等等。
这儿应当是她最早画的一批了,这都差不多一整个白天过去,按理说早便到了时间,怎么还没消失??
视线下意识环顾了一圈四周。
她便意识到,不只是这儿,其他的地方也是如此。
这些天忙于应付那个疯魔又执拗动不动就哭得肝肠寸断的母亲,鹤雪衣确实没有关注过宗门的动向。而宗门那边有什么大事,师父也不会想着通知她。而且想来要是柳善善说的是真的,那这绝对是宗门的大丑柳,也不会有人想着在第一时间告诉她。
至于柳善善口中的首座高徒,鹤雪衣不做他想,必然是蓝夜舟。而跟蓝夜舟有婚约的,也只有秋家那个秋锦悠,天阳宗无涯峰的二弟子。
所以能捅蓝夜舟一剑的人,鹤雪衣不做他想,只有秋锦悠。这个叫柳善善的,怎么做到说得跟她们没关系一样若无其事!
“柳道友所言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柳善善叉腰看着鹤雪衣,“骗你有灵石拿吗?”
鹤雪衣也明白,柳善善没有骗自己的必要。只是——
她低头看一眼还在地上蹲着,眼巴巴仿佛只能看到明溪的雪色小狐,瞳孔猛地一颤。其实柳善善说的没错,也许刚开始见到这雪色小狐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它的身份,可被那几只妖兽追了这一路,鹤雪衣也早就猜到它是谁。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就为了就这雪色小狐。
“多谢柳道友提醒。”鹤雪衣说这话,也差不多算是摆明态度要离开。
虽然跟妖族小王子搭上关系也很重要,但现在师门出了变化,她已经知道了还不回去就说不过去。而且很明显这妖族小王子此刻也没心情搭理她,她再呆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就此离去,还能给大家留下一点好的印象。
“只是稚子无辜,小妖狐受伤不轻,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就好……它,看起来,很可怜。”
明溪挑眉看着鹤雪衣,嘴里的话更是跟大反派一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了?”
柳善善:!!!
——
跟鹤雪衣算得上是不欢而散,反正明溪也没打算要跟这人和睦相处,不管是身份还是性格上来说,都不合适。
至于眼前的雪色小狐,明溪还真没放在眼里。
耽误的时间已经太多,明溪觉得自己的耐心也消耗殆尽,再次拎起柳善善转身就走。
柳善善:???
眼见明溪要离开,温言深知错过这次机会,自己和明溪就再没有机会,恐怕甚至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心态的变化,只在这一瞬间,遵循本能扑了上去。
“小师妹小心嗷!”
柳善善这个角度看得十分清楚,雪色小狐扑过来的时候犹如一道雪白的闪电,眨眼就到了眼前。
【我发誓这绝对是个误会!】
她人已经挡在了明溪身前,大概因为衣领还在明溪手里,她身体扭曲出一个刁钻的角度,然后一股清淡的粉色烟雾,就扑在了她脸上。
明溪:!!!
明溪动作更快,一把拎起柳善善的同时,手里的灵光也打散了飘到她眼前的粉色烟雾,一脚把雪色小狐踹飞出去,摒住呼吸迅速退远。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但这东西看起来就让人不舒服,明溪本能选择远离。
而更让她生气的还是柳善善的所作所为——
“柳啾啾你是不是傻!这时候你一个炼气期冲出来做什么!你是不是对我的实力认知有误解!!”
她一个筑基后期,何时需要柳善善一个炼气期来帮忙!
还笨手笨脚的,连暗算都躲不过!
“你是觉得我连这点暗算都躲不过吗!你的脑子是摆设吗!谁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你也敢冲上去!”
柳善善很想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的,也知道那不是好东西,那不是赶巧了嘛。她只是想提醒一下明溪然后自己选择一个不会给明溪添麻烦的方式保护自己。
可谁知道就那么不凑巧,她自己就把脸凑上去了呢!
柳善善觉得自己脑阔很晕,明溪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她嗫嚅着想说什么,结果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明溪也没办法从柳善善那很明显杂乱到失去理智的心音里听到答案,然后就眼睁睁看着柳善善翻着白眼晕了过去。她就觉得一股邪火顺着天灵盖就往外冒,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先教训温言还是先收拾柳善善。
“温瑾生!你到底做了什么!”
狼狈稳住身形的雪色小狐一脸倔强,浑身的伤都抵不上明溪这句话扎在心口上疼。
“洛明溪,你已经不愿意叫我温言了吗……”
明溪:“……”
她终于知道柳善善三番五次念叨的什么叫做不说人话是什么感觉了,她在说东山猴子,眼前这人却非要说西山篓子,有一种想要掀开对方天灵盖看看对方脑壳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的冲动。
自己就不该跟他多说那么一句!
看着明溪终究还是头都不回的离开,雪色小狐也失去了追上去的力量,真狠呐,明溪刚刚那一脚是真狠呐,他只觉得浑身的鲜血都往喉头涌去,要不是他紧紧闭着嘴,肯定一口鲜血就先喷了出来。
鹤雪衣也是在这时候去而复返,手里捏着一个瓷白的小药瓶递到了雪色小狐面前。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身体更要紧,养好伤才能追上去不是吗?”
鹤雪衣的声音轻柔温和,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瞬间就能让人冷静下来。
雪色小狐抬眼看着鹤雪衣,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发觉的阴郁。就是这个女人,就是她的出现,扰乱了他的计划!
要是柳善善知道温言此刻的想法,估计能直接笑醒,什么人嘛!之前因为明溪出手救了他打乱他的计划就能蓄谋想要报复明溪,这会儿鹤雪衣明明也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救他,他依然能怨上鹤雪衣,合着都是别人的错,救了他也是错。
明溪以最快的速度带着柳善善回了天阳宗,因为她不知道粉色烟雾到底是什么来历,柳善善体内稀薄的灵力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但人却昏迷不醒,这让明溪格外不安。
冲上无涯峰之后,明溪才想起来师父还在闭关,这会儿去师父的洞府估计也喊不开。
至于临春河,明溪觉得小师弟这么长时间连柳善善的头发问题都不能解决,看起来就不靠谱,还是算了吧!更别说不出意外的话,临春河这会儿应该还在秋家乖乖守着二师姐护法呢!
然后一转身,迎面就撞见一个人,明溪顿时眼前一亮。“小师叔!”
但听了他们所说的话,出于好奇,她走到了传送口附近。
学着他们之前的样子将手缓缓放到了那团黑乎乎的雾气球团内。
也就是同一时间,几行闪亮的黑字跳到了她眼前。
【当前地图:[幻境·魔神之梦】
【幻境主人:柳善善】
【温馨提示,此幻境能量过强,防止受到反噬,请不要试图破坏幻境。待剩余时间结束后,你将会被强行送出此幻境地图,在此之前,还请好好享受幻境内的温馨时光~】
【幻境剩余时间:三十五年】
柳善善:“…?%…¥?”
剩余时间多少年?你再说一遍?
三十五年?
等她出去,岂不是直接老成婆婆了?!
第 138 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捉虫)
第一百三十八章(看不懂的可以看一下上章作话)
孙管家搓了搓手,语气奉承道:“柳大师,那这符……”
柳善善倒也信守承诺,边低头从挎包中翻找黄符,边不经意开口问。
“除了韩老夫人这事外,茶庄中还有发生别的奇怪事情吗?”
孙管家接黄符的手微微一顿,他似是想到什么,脸上神情瞬间变的难看起来,他迅速把黄符塞进怀里,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柳大师……我……我只是个下人,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说完,孙管家就急忙忙跑开,那摸样似是身后有什么追赶他似的。
柳善善也不生气,抬头看了眼站在旁侧中看不中用的师父,随即伸手捂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我要进屋睡一会,你别乱跑。”
许是怕出什么意外,柳善善低头从挎包中拿出一把黄符,她没怎么细数,直接塞到师父的手里,嘴里则小声嘀咕着。
“拿着防身。”
师父的眼底露出一抹错愕,目光沉沉的盯着手中那厚厚一叠黄符,他瞧的出来,这里头可是一张废符都没有,微凉的指腹下意识摩挲手中的黄符。
半响,才轻声开口。
“都给我?”
声音略有些低沉与沙哑。
柳善善轻“嗯”一声,还以为师父是嫌不够:“只能给你这么多防身,余下的我还要自己用。”
话音落后,她又忍不住打个哈欠。
柳善善昨夜可是趴在桌上睡一宿,压根就没休息好,她边哈欠连连地朝厢房方向走,边叮嘱师父。
“你可别乱跑。”
柳善善倒也不是好心,只是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被困在殇魂的地盘,她怎么可能安心睡个好觉,可若有师父守着那就不一样,虽他失忆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有自己给的黄符,就算那殇魂过来,也是能对付几下子。
那对付几下子发出的声响,足以让柳善善从睡眠梦醒过来。
沐浴在阳光下的师父依旧垂眸盯着手中那叠黄符,他蹙紧眉心,眼底掠过一丝迷茫,可似是又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师父的身上突然散发出深戾阴冷的气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竟是冷意。
半响。
师父将手中的那叠黄纸塞入怀中,转身朝屋内走去。
柳善善已经躺在床榻上睡的正香,此时和煦的阳光透过镂空细花的木窗,洒在那水晶帘上,落她的身上,师父眸色深暗的走上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个女人。
睡着的柳善善显得很安静,不似醒来时候的那么鲜活,许是睡的太沉,那小小的翘鼻正发出轻轻的鼾声,粉嫩泛着水光的嘴唇也微微敞开一点空隙。
师父逆光而站,将落在柳善善身上的日光挡去大半,他神情淡漠盯了许久,最终转身坐在厢房内那张圆形木桌前,唇角下压,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烦躁的神情。
生死契,杀不得。
沉浸在睡梦中的柳善善很快就人吵醒,她听着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她烦躁的蹙紧眉,伸出手将起赶走。
还未彻底清醒过来的柳善善只觉得手被谁给紧紧的抓紧,在手腕接触到对方那冰冷肌肤触的瞬间,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并不由自主的想将手抽回来。
直至耳边再次响起那“嗡嗡”的声音,柳善善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随即撞入师父那幽深的目光中,那一瞬间,柳善善彻底清醒过来,她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目光挪到被师父进握的手腕上。
“有……有事吗?”
师父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底却一片冷意,他松开那散发热意的手腕,开口道。
“有人找你。”
柳善善瞥见摆放在圆形木桌上的食盒,见师父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她连忙爬站起来,有些落荒而逃的赶到厢房外。
院外,两名年纪较小的侍女正规规矩矩的站在那,稚嫩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此时正低着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在瞥见柳善善出来后,两人直接跪了下来,开始哀求起来。
“柳大师,求求你,也给张黄符我们保命吧。”
今日众人见柳大师用黄符降住从韩老夫人棺材中爬出来的邪物,大少爷又以百两的价格买下十张黄符,想着那黄符定是有威震邪祟鬼怪的作用,故此下人们商议一番后,决定派两人过来求符。
两名小侍女正想着若柳大师不愿给他们黄符,该怎么办时,却听见一声“好”,她们神情一怔,随即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柳善善良心不多,也不做亏本的生意。
“我想知道一些事,你们得诚实回答。”
两名小侍女犹豫许久,最终点头。
她们身上都是生契,并非死契,总不能为了主子家的那点秘密,把自己命都给赔进去吧。
柳善善被阳光照的不由眯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人,有些不舒服。
“你们先起来。”
两名小侍女连忙起身,眼巴巴的盯着柳善善。
柳善善问的问题其实很简单。
“这茶庄中经常有野猫出现吗?”
两名小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左边那名小侍女犹豫的半响,才将声音压得很低很轻说道。
“我听厨房烧火的阿婆说,阿茶山庄坐落阿茶山的半山腰,早之前茶庄周边是有许些野猫的,可后来不知怎么就都消失不见,茶庄中有人说……”
小侍女停顿片刻,继续道:“说是胡娘是个修得人身的狐妖子,半夜去茶庄外觅食,那茶庄外的野猫野兔都进到她的肚子里去了。”
柳善善闻言,神情略微有些诧异,心里忍不住嘀咕这阿茶山庄还真是卧虎藏龙,不过那胡娘是妖狐子也只是下人之间的流言蜚语,不一定是真的。
但阿茶山庄周边的小动物突然消失却有些奇怪。
柳善善似是想到什么:“你们老爷夫人还有胡娘关系如何?”
这豪门之中,夫妻关系,家婆关系尤其复杂,兴许能从中找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而让柳善善没有想到的是,两名小侍女几乎异口同声道。
“夫人她是个很好的人。”
两名小侍女侧目,相互看了彼此一眼,随即左边小侍女才轻声解释:“夫人待人极好,从不苛待我们。”
柳善善却抓住要点:“那山庄有人苛待你们?”
方才说话的小侍女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疯狂摇头。
柳善善见状,也不再为难这名小侍女,既是下人,定不敢说太多主子的坏话,她话锋一转:“像你们这样的下人有多少人,夜里住宿是多人住一起?”
小侍女连忙道:“茶庄的下人近百,十人住一间大通铺。”
柳善善低头从挎包中掏出十张黄符递过去,开口叮嘱:“贴在门后面,一张就够了,余下分给其他人,用完明日再过来取新的。”
似是想到什么。
“待会能让人送些热水过来吗?我想沐浴。”
两名侍女来之前期望能求一张黄符保命,不曾想眼前的女人会如此大方,一下子给十张黄符不说,还让她们明日来取。
那这样,厨房内烧柴的瑛婆婆还有同乡的阿申哥也能有符护着。
两名侍女脸上立即露出感激的神情,双手发颤的接过黄符的瞬间,只觉得鼻子酸的厉害,并带着哽咽的声音道。
“柳大师你等着,我马上就送热水过来。”
而在两人离开快要离开院子时,左边那么年纪较小的侍女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小跑到柳善善的面前,小声道。
“韩老夫人生前曾被一只体格很大红眼黑猫给吓晕过去,这只红眼黑猫我曾在大少爷的院中见过。”
小侍女将深藏心中的秘密说出来后,只觉得整个都轻松了许些,随即转身离去。
柳善善着实没想到会获得这样的消息,红眼黑猫出现在韩青的院中,可好巧不巧,韩老夫人生前被一只红眼黑猫吓晕过去,随后夜夜噩梦,噩梦中那只红眼黑猫生挖掉她的眼眼珠子,并将其吃掉。
而没多久,韩老夫人死了,眼珠子不知去向。
而死后也不得安宁,谁也没有想到,这只红眼黑猫竟躲在她的棺材里,啃噬了尸骨不说,还差点成精怪酿成大祸。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韩青有很大的问题。
那他会是殇魂所寄生的宿主,是导致这场雾气的罪魁祸首吗?
没多久,两名侍从提着两桶热水,两桶凉水过来,还有两名侍女手中拿着崭新的褥单与布衾,四人脸上皆带着感激的神情。
待柳善善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换上一套干爽的衣裙,那带着湿气的秀发则随意披散在身后,她单手撑着下巴,蹲坐在厢房门前台阶上悠哉的晒太阳,在听见屋内传来师父沐浴的水声后,巴掌大的小脸羞的通红。
这时韩青突然怒不可遏的冲进院中,他将手中的十张黄符狠狠地砸在柳善善脸上。
“你竟敢骗我!这些符根本就没用!”
第 139 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虽然是幻境,但这些魔族是活生生存在的啊!
万一真把他们忽悠上了修仙之路……
待幻境消失,她一定会上全魔族死亡追杀名单的,对吧?
对吧?!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
柳善善自己都不会修仙,怎么带他们修?!
这任务非做不可吗?
她有些不死心地翻了翻游戏面板。
在长公主离开之后,宣阳殿中有一瞬间的沉默。
洛明溪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柳善善,听着她的心音叭叭叭的。她就发现,要是跟柳善善有着接触,这心音会更加的明显清晰,连她小声的碎碎念都听得清清楚楚。
【哎哟,长公主是真没看皇帝陛下的脸色哦,就差没把嫌弃写在脸上了,长公主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不姓洛又怎么了,不过是个名字。】
【不当郡主怎么了,洛明溪还是我天阳宗无涯峰的小师妹呢!那可是小师妹,团宠标配身份,一个郡主怎么了,还看不上她公主府呢!】
【而且我总觉得这个皇帝陛下话里有话的样子,肯定憋着什么坏。】
【啊啊啊啊啊啊好期待长公主知道真相那一天啊啊!真不知道她那张小白花一样的漂亮脸蛋能变化出什么表情来!】
【哦,不对,以长公主的智商和脑回路,说不定还真不能体会这里面的意思。】
洛明溪:噗嗤。想着这鬼婆子若有什么小动作,那她也不客气。
哪曾想这鬼婆子竟不按常理出牌,只见她提着白色纸灯笼转过身,扑腾一声跪在两人的面前,也不知是不是身体过于僵硬,静寂的院内发出瘆人的关骨节所摩擦的“咯噔咯噔”声。
柳善善巴掌大的小脸上不由露出错愕的神情,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还没等她问话,就听那鬼婆子哀求着。
“还请两位贵客救救我韩家子孙。”
柳善善哪知韩家子孙是什么人,只是见鬼婆子没有威胁性,偷偷松口气,但对鬼婆子的哀求却没回应。
从小师傅就教导过她,鬼只会说鬼话,它们若求你做什么,应许什么,可千万别答应。
柳善善直接无视跪在自己面前的鬼婆子,扯着师父的衣袖朝里面院子里走去,她那为数不多的良心可都给镖车那群人。
何况,柳善善也不想沾染这里的麻烦。
最好今夜歇一晚,明日天亮就离开。
鬼婆子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如此无情,那布满皱纹且苍白如纸的脸,瞬间开始冒着青光,脸上的皮更是一层一层的裂开,黑色的血顺着裂缝渗了出来,双眼深陷,如两个黑窟窿,极其瘆人。
“你为何不应!”
鬼婆子脑海中不由浮现自己惨死的一幕,那种唤人不应的绝望以及身体上的折磨,让身上的怨气瞬间大增,从一个生鬼硬生生转变成厉鬼。
柳善善见状,边拽着师父的衣袖边大喊道。
“快跑。”
师父还是第一次被人半拽半拖进屋子里头,他听着身边女人传来的喘气声,漆黑的眸子中微微闪动着光泽,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
屋内并未点灯,漆黑的可怕,但这并不影响柳善善的手速。
她迅速捏起手诀,嘴里快速念道。
“八方符灵听我令,青圭礼东,赤璋礼南,白琥礼西,玄璜礼北!正镇诛邪!”
话音落后,挎包中迅速窜出五张黄符,并各尽其职,前四张分别落在屋内的东南西北四个角落,最后一张在鬼婆子伸着黑色指甲扑上来瞬间,轻轻落在门前上方。
鬼婆子那双指甲本可撕烂那扇轻薄的木门,可五张符皆落下后,竟被一道金光给弹飞。
透着门缝看到这一幕的柳善善瞬间松口气,好在这几日的心血没有白费,加强版的镇邪符比原先的镇邪符威力强的多。
唯一缺点就是太废符。
想到这,柳善善就心疼的不行。
那鬼婆子并未死心,嘴里边哀嚎着“你为何不应”的话,边打算从别的角落进入这间厢房,可不管是东还是西,下场都一样,皆被金光给弹飞。
黑暗中的师父眼眸低垂,脸上神情淡然,似是一尊被供奉的神像,不沾一丝人间烟火气息。
半响,他开口问道。
“阿柳为何不应那婆子呢?”
语速缓慢,声音低沉且清冷。
两人离的近,近到柳善善能感受到师父说话的气息落在自己的颈脖处,痒痒的,凉凉的,让她不由朝前走几步。
对于师父的询问,柳善善故作深沉道。
“人话都不能信,何况是鬼话。”
师父先是一愣,随即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他微眯着眼,目光紧紧盯着身边正看向屋外的柳善善。
不知为何,师父的心中涌出一股很莫名的情绪。
他下意识蹙紧眉心,在被关押罪仙囚狱后,这千年的时间足够抹杀那名临潮仙君师父的一切,留下的只有罪仙师父。
当初就连自己名讳都感到生疏,而此时心中涌出的这股莫名情绪,就像是冰封三尺的潭水被巨石砸破冰面,露出那冒着热气的池水。
那感觉,陌生的可怕。
屋内的漆黑突然被一盏豆大的油灯给驱散,昏黄的烛火中拉长两人的身影相互紧贴着,并映落在墙壁上。
柳善善将手中引火的黄符丢在地上,顺便用力踩了几下,见不冒烟后才伸手招呼有些呆愣愣的师父。
“快过来坐着,放心,那鬼婆子折腾一夜都进不来。”
那语气藏不住的骄傲劲。
师父的眸光微微颤了颤,轻声道:“好。”
那油灯是摆放在厢房正中间木圆桌上的,柳善善眼尖瞥见,索性引火将其点燃,她也不能因外面的鬼婆子而站在门口一宿吧。
可等师父似笑非笑的坐在她对面时,柳善善却有些发怵,她连忙寻个理由站起身,在瞥见身后折射暖光的水晶帘后方只有一张床榻时,柳善善边好奇摸了摸那水晶帘上的珠子,边故作大方道。
“今晚你睡床,我守夜。”
说完,她就忍不住打个哈欠,那双灵动的葡萄眼中瞬间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在师父的视线中,便显的泪汪汪,带着一丝小可怜。
他抿着唇,没有半分要推辞的意思:“好。”
柳善善没忍住,在心里把师父狠狠骂了一顿。
怎么就听不懂反话呢!
这间厢房似是被人用心打扫过,空气中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油灯中的油是满的,就连床榻的被褥也是崭新铺上去的。
屋外,鬼婆子的踪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看样子似是放弃进屋的念头。
眼下只需等鸡鸣后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地面上,希望李广那边可以熬过去。
柳善善坐在木圆桌前,双手撑着下巴,目光紧紧盯着那一排排在昏黄烛火中泛着暖光的水晶帘子,不知在想什么。
翌日。
天刚亮,柳善善就被外面的争执声给吵醒,等彻底清醒后,才想起来昨夜没熬住,趴在桌前睡了半宿,左手已经麻的没有知觉。
她转身朝后看去,便见师父已经起身,透过门窗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映的五官更加精致,比往常要柔和几分。
许是察觉到柳善善的目光,师父抬眸看去,那长如蝶翼的睫毛在阳光失了色,宛如染上一层白霜。
柳善善依依不舍的挪开目光,视线落透过门扉的缝隙看向院外,那争执声并未停下,反而越演越烈,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杨镖头跟李广的声音。
她似是想到什么,有些后知后觉的嘀咕着:“昨晚我们应该是遇见了鬼遮眼。”
昨夜从大门口到院子的路上,茶庄中空无一人,这明显很不对劲,而柳善善当时只顾的那鬼婆子,并没注意周边的情况。
如今听到外面热闹非凡的争执声,才反应过来,昨夜是碰到鬼遮眼。
鬼遮眼顾名思义,就是鬼气遮住每个人的眼睛,只看到鬼婆子所制造的幻境。
师父故作没听到柳善善的话,上前打开门,门开的瞬间,和熙的阳光倾落而下,将师父整个都包裹其中,将那随风扬起的墨发都渡上了金光。
柳善善起身:“我们过去瞧瞧。”
她还指望杨镖头领路去唛城呢,这镖车的人可不能出事。
两人出了院子,寻着声来到大厅处,在瞧见大厅内摆放的一具金丝楠木棺材,棺材上下两处用长凳架在半空中,棺材前方摆着矮桌,矮桌立着一灵位一香炉,矮桌下放置铜盆,那里头还有正在燃烧的黄纸。
杨镖头等人脸色苍白,眼底一片青灰色,正被七八名身形壮硕的家丁给堵在厅外处,而厅门口正站着两男三女,从衣着来看,那名身着绛红暗纹长袍的中年男子应是茶庄的主人。
柳善善正思索要不要露面时,就被眼尖的李广瞧见,他连忙扯着嗓子大喊道。
“柳姐!!柳姐!!!”
“快跟他们解释,昨晚带我们进茶庄的婆子不是人!我们不是偷盗的贼人!”
突然被暴露行踪的柳善善??!!!
于是柳善善跟师父也被请了进来,不过多亏师父自带气场,加上那一身价值不菲的云锦长袍,让茶庄主人的态度转变不少。
柳善善是谁!
从小就跟着师傅见过不少世面,是符门最后的牌面!
柳善善连忙清了清嗓:“昨夜那老婆子还恭恭敬敬迎我们进来,怎么天一亮,态度这般恶劣,这就是你们茶庄的待客之道。”
镖车大部分人经历昨夜的惊魂,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李广倒还好,连忙应声:“对呀,早知晓你们茶庄不干净,打死我们也不进来借宿。”
而在提到“不干净”这三个字时,中年男子等人的脸上皆露出不自然的神情,显然是知晓些什么。
这时中年男子缓缓开口:“即是借宿,这天已大亮,你们也该离开了。”
杨镖头等人可巴不得离开这鬼地方,立即拿起行囊,只是等茶庄的孙管家领人去推开大门,就被屋外景象给吓的脸色苍白。
待回过神,立即跌跌撞撞的朝大厅方向边跑边喊着。
“老爷不好,老夫人她死不瞑目呀!”
大门外弥散着一层厚厚的浓雾,白茫茫的笼罩周边的一切,若细看会发现这些浓雾轻轻荡漾着,像是会流动的溪水。
原本前方的山,山中的树木皆隐入这雾气中。
这突如其来的浓雾似是笼罩着整座阿茶山,却偏偏又绕过这座茶庄。
【反正是不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的,她们只会把对手拉到跟自己同样的智商范围,然后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和神奇的脑回路,打败对手!】
【小师妹就是吃亏在这上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就不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对方犯病的时候,揍一顿。】
【一顿打不好,那就打两顿。】
【多打几顿,打服气就好了。】
没忍住笑意的洛明溪直接笑出了声,打破了宣阳殿中诡异的宁静。
皇帝陛下没好气地瞪一眼洛明溪,“你还笑得出来!”
太子殿下也笑道:“明溪,这事你早就知道了?”
洛明溪点点头:“算是知道一点,所以我这才跑回来,想要求证。”
这也就说明为什么这次洛明溪回来之后,会有那么奇怪的情绪表现,都显得不像是她了。
皇帝和太子突然都明白了。
只有柳善善一脸懵逼地望着洛明溪。
【小师妹这是笑什么呢?哦,小师妹这是因为长公主的刺激,终于想通了。】
【可喜可贺,普天同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不过小师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
“柳啾啾。”洛明溪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打断了柳善善的胡说八道,但又实在不知道跟柳善善说什么好。
毕竟柳善善一直都没“说”什么,只是乖巧地站在一边,陪着她。
头疼。
特别是此刻,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唤起,柳善善那布灵布灵的大眼睛晃闪闪地看着她,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帝舅舅,太子表哥,你们不用太担心我,我没事。”洛明溪抿抿唇,眼底是一片释然,“也许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我确实……”
怎么说呢,是低落还是感伤,好像都不是,反而是释然,以及果然如此。
但是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就这么直说是不是不太好?
“但我现在觉得,这真不重要了,从一开始,我是她女儿这件事,对我和她都是折磨,如今真相大白,我和她都解脱了。”
皇帝还没说什么,太子就已经淡然出声:“可看起来,长公主殿下并不想就这么轻易结束。”
长公主的认知到底什么时候扭曲成这样,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都没意识到。
洛明溪弯唇笑道:“她想要的不过是这郡主的名头,自然拿去就是,这样的虚名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明溪……”
“太子表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这些年我在皇城得罪了不少人,但真的没了郡主这个名头,她们就能骑到我头上来?太子表哥是不是忘记了……”
洛明溪抬手,一道灵光在指尖显现,化作一朵金色的莲花,飘然落下。
“我可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柔弱小可怜,也从未寄希望于她身上,渴求过她的保护。”
也许在年幼时曾经幻想过,但很快她就认清楚现实,再也不去奢求。
皇帝轻咳两声。有些话就算他说了,他那个被养坏了的妹妹也听不到,但他可以说给洛明溪说。
“这个洛字,不要也罢。”皇帝抬眼看着洛明溪,眼中全是慈爱和期待,“以后,你就叫明溪,如何?”
明溪这个名字,最开始还是皇帝亲自给洛明溪取的。
此刻去掉洛这个姓氏,洛明溪才陡然意识到皇帝陛下的用意。皇帝陛下的母家舅舅,也就是跟洛明溪长得很像的那位英年早逝的琥珀王朝圣武大将军,就姓明。
皇帝陛下,早就将他的用意,藏在了洛明溪的名字当中。
【哎哟我的神,皇帝陛下就是我的神,这一步步的,不愧是皇帝陛下,算得可真好。】
【皇帝陛下是早就算到这一天了?】
【诶不是,皇帝陛下是早就知道小师妹的身世了?这也不是不可能?】
【但我觉得这不太可能,皇帝陛下要是早就知道小师妹的身世,应该早就做出点什么了。只能说,皇帝陛下对自己这个妹妹实在太了解,这一手防患于未然简直做得太棒了,给皇帝陛下打call!】
洛明溪:本来都听懂了,怎么到最后她就有点迷糊了?打什么来着?
皇帝陛下还等着她的答复,这事皇帝虽然说了,但他还是会尊重洛明溪的意见。
洛明溪就笑着说:“好,听舅舅的话,以后我就是明溪,跟洛家,没有半点关系了。”
皇帝陛下顿时笑出满脸褶子。
太子殿下似乎更关注另外一个问题,“明溪你已经提前知道自己的身世存疑,那你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关于这段,我好像也不知道?】柳善善摸摸后脑勺,开始做沉思状,【剧情里似乎并没有讲这么多?让我仔细想想。】
明溪:那你可真得(dei)仔细想想了。
同时,明溪对皇帝陛下说:“并不曾听说,其实在这之前,我对自己的身世,没有半点怀疑。本来也只是想回来求证,但谁想到……”
长公主并没有给她求证的机会,在知道她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冲过来,恨不得将她踩进泥里。
求证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但是她的身世——
太子殿下却在此时开口:“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有个猜测。”
大家同时扭头,看着发言的太子殿下,其中柳善善的眼神最是明亮,充满好奇的光芒,看得人好像不说点什么都对不起她的眼神。
“其实当年,见到明溪的那一刻,我就觉得,她应该是明家的孩子。”
有句话不好明说,那就是他一直觉得不管是长公主殿下,还是洛驸马,应该都生不出明溪这样的孩子。不过长公主再怎么说也是皇帝陛下的亲妹妹,还是要顾忌皇帝陛下的面子,所以这话不能说。
“所以我很早就从明家这条线开始调查,”太子殿下对皇帝陛下点点头,“这一点父皇也是知道的。”
皇帝陛下知道,当年太子将明溪带回宫的时候,就跟他提及过,怀疑明溪不是长公主的孩子,而跟明家有关,明溪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然后太子就一直在调查。
皇帝陛下却觉得不可能,明家的事,他十分了解,可以说过去的这么多年,明家上下在皇室面前就没什么秘密,也正是因为这份坦诚,获得了皇室经久不衰的信任。
从未听说过明家还有流落在外的血脉,特别是明溪跟那位圣武大将军长得那么像,难道还正是圣武大将军的血脉?
皇帝陛下直觉不可能。
“也如父皇所说,这些年我一直没找到什么线索,也曾经屡次想过放弃,但现在看来,我没放弃确实是对的。”
明溪瞳孔一颤,多年相处,她当然很了解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他能说到这地步,必然是有了什么线索。
“父皇,当年圣武大将军身边虽然没出现过女人,但儿臣查过圣武大将军身边所有亲近过的人,其中有一个人物,确实存疑。”
说着,太子殿下就取出了一份老厚的信件还有各种资料,呈到了皇帝陛下面前。
这东西,还是知道长公主要进宫之后,太子殿下特意回自己宫里去取的,柳善善目睹了全过程,太子殿下似乎也没打算瞒着她。
这也是为什么她和太子殿下会这么晚才回到宣阳殿的原因。
皇帝陛下正在看太子送上来的信件和资料,厚厚一叠,慢条斯理地翻开着,明溪就在他身边,伸头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但柳善善站在下面,脖子伸再长都看不到。
【咦惹!】
【着急!】
【想看!】
【看不着!】
一连串的心音把明溪都逗乐了。
“只是表哥的猜测,即便当时圣武大将军身边曾经出现过可疑的人,也并不代表,我就是圣武大将军的后人呀……”
“嗯,我只是想说,现在有了线索,可以按照这个方向继续调查下去,”太子抬眼看着皇帝陛下,“但是接下来,就需要借助父皇的力量了。”
太子殿下能够调动的人手,也都是皇帝陛下给他的,而他自己养的私人力量,也都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柳善善还在一旁吐槽。
【琥珀王朝也挺有意思,眼前这对父子大概是有历史记载以来最坦诚布公毫无芥蒂的父子了,能做到这种程度,也不怪琥珀王朝能传承这么多年了。】
听到柳善善颇有感叹意味的声音,明溪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表哥,其实我并不介意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太子也扬声道:“我介意。”
【啊,小师妹也许并不介意,但这两位宠爱她的家长是真介意。特别是太子殿下,小师妹大概是不理解他的心思,要不是辈分不对,把她捡回去养的太子殿下恐怕都把小师妹当做自己的崽了。】
明溪:柳啾啾你说什么?你敢不敢再大声一点?谁被捡回去了
她险些泪洒当场,只能默默点头,并悲伤地表示,让他们将那些修仙者们放下来。
魔族们一如既往地听她的话,问都没问什么,二话不说便粗着嗓子给他们放到地上。
修仙者们受尽耻辱,抱头痛哭。
柳善善暂时没心思去管他们,她看着眼前的魔族们,欲言又止。
“那个,魔王他……”
“大人说宿阎魔王吗。”为首的魔将小姐姐凑上来跟她汇报道,“方才魔王传音回来,说他明日便回幽冥都。”
柳善善:“?”
她今晚提前自我了断来得及吗?
大概是看出她的抗拒,魔将小姐姐攥着拳头,激动道:“属下知道大人不喜他,已和他说过,这儿不欢迎他,叫他别回来了。”
柳善善:“?”
第 140 章 第一百四十章
第一百四十章
李广之所以为觉得不对劲,是因为棺材侧身有个不易察觉的小洞口,他差点没被里面冒出的作呕的尸臭味给熏吐过去。
这韩员外如此有钱,怎会给自己亲娘用破洞棺材,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柳善善连忙走上前查看李广所指的地方,似是想到什么,迅速查看棺材上的钉子数量,应是七颗钉子的,如今却只有六颗,其中有一颗应是被人故意给取走了。
她抬头看向脸色不是很好看的韩员外:“你是不是有仇家?”
韩员外不由叹口气:“这做生意的,怎会没仇家。”
柳善善垂眸,紧紧的盯着那小洞口,突然瞥见一抹猩红色,那抹猩红色很快就隐匿不见,紧接着棺材内再次传来咀嚼吞咽的口水声。
她知道,再不开棺,麻烦要大了。
棺材上七颗钉子本对应北斗七星,除了预示人丁兴旺之意,其中也起一个镇魂作用。
如今少了一个,北斗阵被破,人丁兴旺自是人丁衰弱,镇魂成了汇阴聚魂。
可这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是里面有别的东西。
这银子要少了!
柳善善不敢耽误,叮嘱让李广跟陈千峰加快速度取钉,并在取完的瞬间,迅速朝后退去。
在钉子全都取出来后,李广跟陈千峰几乎是撒丫子跑开。
没有钉子的束缚,棺材盖被里面的东西撞的“砰砰”响,一股无法言语的尸臭味弥散开来,这让不少人都避到厅外,唯有师父不动如山的站在原地,神色不明的盯着全身都紧绷的柳善善。
柳善善目光警惕的盯着已经挪开一角的棺材盖,不敢有一丝松懈,而棺材内的东西似是也知晓,外面的人不好对付,竟开始安静下来。
若这样僵持下去,怕是要等到天黑,那里头的东西才愿出来。
可若柳善善先出手的话,定是会毁坏老夫人的尸首,韩家人怕是要记恨上她。
不过从刚刚听到的声音来判定,老夫人的尸首怕已是被啃咬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想到这,柳善善决定把决定权交给韩员外。
“韩员外,我先动手的话,棺材里的尸首怕是保不住,我如果不动手,就这般僵持,棺材里头的东西估计会越发厉害。”
柳善善这些话并非是危险耸听,这具棺材已是汇阴聚魂之地,里面东西窝的时间越久,对她越是不利。
尤其等太阳落下山后。
韩员外微微征住,随即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
“为众人安危着想,我只能当个不孝子。”
话音刚落,韩琴眼尖便瞧见棺材中露出的一张熟悉且惊悚的脸,本死去的老夫人左脸大部分竟成猫脸,上面黑色的细绒毛发看得清清楚楚,那人脸的眼眶部分深陷,如同黑洞,而猫脸眼眶部分,是一只绿油油的竖瞳,此时正死死的盯着她。
这一幕是如此的诡异且恐怖,以至于韩琴那凄厉的尖叫声卡在喉咙处,怎么也喊不出声,尤其在瞥见老夫人冲着她缓缓扬起嘴角的瞬间,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胡娘见状,惊呼的扑过去,声音娇柔且焦急:“柳大师,我儿这是怎么了?”
柳善善并未瞧见那一幕,见韩琴晕死过去,只以为是八字较轻,承受不住厅内的阴气。
“让侍女搀扶到外面晒晒太阳就行。”还未从昨夜惊魂中回神的镖局几人瞬间慌了神,李广则下意识朝柳善善身边挪了挪。
山中有雾气本是正常不能再正常的事情。
可如今才春夏之际,昨日未下雨,今日阳光明媚,阿茶山周边又没江河,那这浓浓的雾气从何处而来?
这让柳善善心中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身边的师父,却见他神情淡淡,漆黑如曜石般的眸子清冷的望着那雾气。
不愧是书中的反派大佬,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
陈千峰焦急的问道:“杨镖头,那我们还下山吗?”
这话也是镖车其他人迫切想问的,他们是真的不想在这茶庄呆上一刻。
杨镖头神情凝重,他着实没有料到事情发展会变成这样,看着茶庄外将周边景致遮挡严实的白雾,眉头紧皱,若这样下山,怕是更危险。
可想到昨夜那双穿着红色绣花鞋的青灰色的脚踝,杨镖头的脸色苍白如纸,这前有虎后有狼的局势让他内心自责不行。
当初若是绕路,亦或者听那位柳姑娘的话,及时下山不在茶庄借宿的话,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似是想起了什么,杨镖头连忙转身,朝着柳善善所在的方向走去,双手抱拳,弯腰赔罪。
“柳姑娘,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柳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正不知怎么办的柳善善??!!!
师父则站在旁侧,似笑非笑的看着神情有些错愕的女人。
李广立即道:“昨夜那张救了我们所有人命的黄符就是柳姐给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可是花了我二两银子。”
没等柳善善开口,就听杨镖头开口。
“柳姑娘,我愿付二十银子酬劳,只请你护我们平安。”
昨夜所发生的事情已经颠覆杨镖头这些年的认知,他回想起柳善善一开始的警告以及那张黄符的威力,只觉得自己是有眼不识泰山。
如今他别无所求,只求镖车所有人都能活着回去。
身上银钱快要花光的柳善善,没有一丝犹豫就点头应道:“行。”
她目光灼灼盯着杨镖头,而杨镖头也十分上道的将腰间的钱袋子摘下来,十分恭敬的递过去。
柳善善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乐的如月牙儿般,待将钱袋子塞入挎包后,才拿出好几个三角护身符递给杨镖头。
这些都是她昨夜将画好护身符一张张折成出来的。
原打算卖给李广的,可眼下也差不多。
杨镖头激动接过这些护身符:“柳姑娘,是不是只要佩戴这些护身符,我们就可以下山?”
柳善善???
她幽幽道:“我只是个稍微有点实力的符师,不是神仙。”
李广忍不住开口:“柳姐,那这护身符有什么用呀?”
柳善善闻言,耐心解释“碰到普通的邪祟的话,这护身符可护你们一次”
李广愣了愣:“那如果不普通呢?”
柳善善语气诚恳:“那就只能原地等死。”
杨镖头等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半响,杨镖头还是将手中的护身符分发给镖车的每一个人,他有些不死心。
“柳姑娘,有抵挡不普通的护身符吗?”
柳善善点点头:“有呀。”
杨镖头微微愣住,没回神来,便听柳善善说道:“可那是另外的价钱。”
这普通的护身符跟升级的护身符花费的精力怎能一样,后者可是要花费很多精力的,自然是要收贵点的。
可惜柳善善从来没画成功过。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嘀咕着:“咱们也不要什么护身符,只想下山。”
柳善善侧目看着茶庄外那看起来如泉水般流动的雾气,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出来,将黄符朝空气一抛,右手捏手诀。
“八方符灵听我令,幻鹤!”
只见那张黄符瞬间幻化成纸飞鹤,扑腾的纸翅膀朝着雾气所在的方向飞去,在纸飞鹤触碰到白雾的一瞬间,看起来无害且没有危险的白雾骤变成血盆大口,眨眼就将那只纸飞鹤给吞噬其中,没了踪影。
杨镖头等人彻底傻了。
而这一幕也被急忙忙刚过来的茶庄主人韩员外等人看个正着,他们皆愣在原地,许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柳善善看着杨镖头,轻声解释:“只有雾散了,我们才能下山。”
师父似是察觉到什么,狭长的丹凤眼淡淡的扫了韩员外等人,随即将目光落在一脸烦躁的柳善善身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苦恼的神情。
李广正准备开口询问,这雾气何时才能散,那韩员外就急忙忙的冲过来,语气激动且哀求道。
“高人!”
“高人!”
“还请你救救韩家,救救这阿茶茶庄吧!”
柳善善只觉得这话有些耳熟,昨夜那鬼婆子也曾让她救救韩家子孙,想起厅内摆放的棺材的瞬间,她立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中招了!
那鬼婆子并未有坏心,只是想引众人进茶庄,让他们救救自己的儿孙,可被柳善善谨慎的拒绝后,那怨气却突然蹭蹭蹭的涨,故转变厉鬼。
柳善善并未开口回应眼前身着绛红暗纹长袍的韩员外,她又不是傻子,怎会不明白阿茶山庄周边为何出现诡异的雾气。
凡有殇魂所在,必有异象。
只是阿茶山庄中的这只殇魂,很明显同黑河村的那只殇魂是不同的。
不用看就知道棘手,难对付。
而且它在暗,自己在明,更不好处理。
方才柳善善还收了二十两银子,要护住镖车队等人,那就更难了。
韩员外见柳善善迟迟不应声,顿时红了眼眶,他也顾不得什么尊严,直接“扑腾”的跪了下来,这惊的身后的众人纷纷惊呼道。
“阿爹!”
“老爷,使不得呀!”
韩青连忙上前将阿爹给搀扶起,他看向柳善善的,语气不善道:“姑娘,大家现在都是同一条上的船,救韩家就是救你们。”
这话其实说的没错。
府邸外有吃人的雾气,他们还得借宿在韩家人的茶庄中避难呢。
柳善善迅速捋清局势后:“你说的很对,但我从不干白活。”
韩青眼底闪过一抹鄙夷的神情,而韩员外立即开口。
“若姑娘让韩家渡过这次劫难,韩某愿千金相赠。”
柳善善听到千金这两个字眼睛都亮了,但很谨慎的没有立即应下,她又不傻,怎会不知道这酬劳越高,活越难。
“我只是个半吊子的符师,可没那么大本事,”柳善善如实说道。
有些事总要说清楚才行。
柳善善继续说道:“所以我也保证不了你们韩家人能不能渡过这场劫难。”
韩员外见她神情认真,不像是说假,也只有叹口气。
“我们韩家祖祖辈辈守着这阿茶山,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怎么……”
余下的话韩员外并未继续说下去。
“姑娘,你们还未用早膳吧,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话音落后,镖车那行人的肚子就传出“咕咕”叫的声音。
韩员外连忙吩咐下人备菜,随即上前招呼柳善善一起过去,可目光却不由被旁边那气质非凡的男子给吸引住。
方才不想追究,就是因这男子的缘故。
韩员外经商这些年,遇见不少达官贵人,故此一眼就能断定这男子身份不简单。
在去侧厅的路上,韩员外开口介绍犬子韩青与小女韩琴,韩琴的目光早就落在师父的神情,双手害羞的揪着手帕。
而穿着藏青色袄裙,略微年长的女子是韩员外的夫人丁氏,身着娇嫩粉色袄裙,面若桃花的女子则是韩员外的妾室胡娘。
众人用早膳分为两桌,柳善善同师父两人随韩员外一家一桌,杨镖头等一桌。
韩青在瞥见柳善善吃第三个肉包时,脸上瞬间露出鄙夷的神情,他显然没什么胃口,将筷子放下后,冷冷的哼了声。
柳善善懒的理会这种傻波,继续埋头干饭。
有一说一,这厨子做的肉包可真好吃!
这时韩员外也放下筷子,他接过胡娘递过来手绢,细细的擦了擦嘴角,随即开口道。
“柳姑娘。”
柳善善咽下嘴里的肉包子,埋头喝了口粥后,才抬头看向韩员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韩员外脸色有些难看,想到有求于人,脸上挂着笑意。
“我听镖局的人说,昨夜是有个婆子给你们开的门?”
这时师父伸手拿个水煮蛋,将其放在桌前轻轻磕了磕,发出的声音让柳善善忍不住侧目看去。
此时韩员外正幽幽叹气。
“我本不信鬼神,可打我阿娘死后,茶庄中就开始不安生,昨夜那婆子应该就是她,或许是舍不得府邸中的孩子,才闹成这样。”
柳善善没吭声,她目光正落在师父身上,见他那双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正仔仔细细将破碎的蛋壳一点一点的扒掉,动作优雅矜贵。
韩员外继续道:“柳姑娘可有法子,超度我阿娘,让她去投胎?”
柳善善回过神,抬头对上韩员外那双略为浑浊的眼睛:“昨夜你阿娘恳求我,救救你们韩家子孙!”
这话无疑是一颗巨石砸入深潭中,击起大片水花,溅落在韩家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韩员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脸上苍白的厉害,最后声音有些发颤道。
“柳姑娘是说,茶庄还有别的……”
余下两个字他没敢说出口。
胡娘点点头,并喊来躲在外面的侍女,将韩琴给搀扶到外头。
还没等侍女们走近,一抹黑影便迅速从棺材中窜了出来,朝着厅外方向跃去,柳善善可是一直盯着棺材的方向,黑影窜出的瞬间,立即大喝一声。
“八方符灵听我令,御雷凝箭!”
而由紫色雷电凝成的羽箭迅速的从的五张黄符中间射了出来,“叮叮叮”的钉入黑影面前,封住它的去路,而其他的羽箭也随之落在黑影的身侧,并将其围在其中。
若是普通的羽箭,这东西早就轻松的跃过去。
但这些羽箭全身包裹着紫色的雷电,雷电之间相互碰撞连接,形成一座紫色雷电的笼子。
与此同时,众人也瞧见那抹黑影的样子。
那是一只黑猫,弓起身子,全身炸毛,正冲着柳善善恶狠狠的哈着气,锋利的尖牙还挂着丝丝血肉,最为奇怪的是,这种黑猫的眼睛同其他猫不同,竟是血红色。
柳善善只是看上一眼,就知晓这只猫躲在棺材里头,已经逐渐成了精怪,若再不解决的话,日后怕是要吃活人血肉。
她右手手诀不变,只是开口道。
“聚!”
困住黑猫的羽箭迅速紧靠收缩,只听一声凄厉刺耳的猫叫声,那只黑猫被发出“噼啪”声响的紫色雷电给挤成一团黑气,最后消散在众人的视野中。
见状,韩家等人才松口气。
解决完差点化为精怪的黑猫,柳善善正准备上前差点韩老夫人的尸首时,却被上前的韩员外给阻拦住。
“柳大师,我阿娘生前最注意仪容,她尸身怕是被那只该死的畜生啃咬得不成人样,定是不想被人瞧见,还望谅解。”
柳善善怎会听不出来韩员外这话中有话,她只能装糊涂,在离开时瞥了眼面前的棺材,这里头肯定藏有猫腻,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殇魂有关系。
韩员外让几名侍从过来,将棺材盖给盖回去,方才被吓的脸色的侍从们犹豫许久,都没敢朝前踏上一步。
这让站在厅外的韩青冷哼一声,对着那些胆怯的侍从骂道:“那畜生已被柳姑娘给打死了,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犹豫半响,几名胆大的侍从才走上前,用力搬动棺材盖将其盖回去,他们纷纷闭上眼,屏住呼吸,其中一名年纪较小的侍从,忍不住好奇心将眼睛张开一条缝,在看清棺材小部分惨状后,只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柳善善轻轻拽着师父的袖子站在厅外,等温暖的日光驱散身上的阴冷气息后,才开始小声嘀咕着。
“那韩员外肯定瞒了很多事情,咱们得小心。”
师父侧目看着柳善善那蹙眉抿唇的摸样,半响,才轻轻开口:“好。”
这时李广小跑到两人面前,漆黑的眸子中露出无比崇拜的神情,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柳善善。
“柳姐,方才你那招真是太厉害了。”
杨镖头等人也赶了过来,他双手抱拳,带着歉意赔罪:“是我小看柳姑娘的本领,若当时听劝的话,大家也不会遭遇这邪乎的事。”
柳善善连忙摆手,随即开口叮嘱:“眼下趁雾气还没将茶庄笼罩,大家多晒晒太阳,夜里聚在一起也别单独行动。”
她既拿了杨镖头的二十两银子,答应护住他们的安危,自然是要讲诚信。
李广忍不住问道:“柳姐,为什么要多晒太阳呀?”
柳善善解释:“方才厅内阴寒之气过重,大家身上多多少少附带了些,这阴寒之气过重易遭邪祟蛊惑,唯有晒太阳才可驱散。”
众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一个一个排排站在那晒起了太阳。
柳善善拽着师父准备回到之前的院中,她也不能闲着,得画更多的符护身才行,且不说棺材中少颗钉子,棺材内更藏有猫腻,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证明韩家人有问题。
关键最大的隐患殇魂,是半点线索都没。
头痛!
这柳善善刚抬腿,就被身后的韩青给拦住了去路。
“柳大师。”
韩青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似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嘴角上扬:“你方才施展的雷符可卖?”
有挣钱的生意,柳善善怎会错过。
“卖呀。”
韩青价格也不问,十分阔气道:“我要十张!”
柳善善有些狐疑的瞥了眼韩青,语气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好呀!一百两!”
韩青整个人顿住,许是没想到十张黄符价格会这般昂贵,而站在旁侧的李广更是不可思议的看向柳善善,心里头感动坏了。
柳姐对他可真好!
李广决定了,从今往后要把柳姐当亲姐来对待。
柳善善的狮子大张口并未劝退韩青,他思索半响:“那你在这等着,我去拿银票。”
身后的大厅内,韩员外正在楠木棺材前上香,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丁氏与胡娘则跪在棺材前,将黄纸一张一张丢进铜盆中,两人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脸上情绪如何。
没多久,韩青就拿着一百两银票赶过来。
柳善善低头打开挎包,在里头挑选许久,才挑出十张出来黄符,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看到挎包中那一百二十两银子,柳善善把这辈子伤心事都想个遍,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韩青打量手中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黄符:“柳姑娘不会拿假货出来糊弄我吧!”
柳善善瞬间瞪大眼睛,她气冲冲的边从挎包中拿出银票,边恼怒的喊道:“不信就把你的银票拿回去,真以为我想卖给你!”
师父盯着那九张没用的废符,又垂眸将目光落在柳善善那张我十分生气的脸上,陷入了沉默。
韩青想起方才的那一幕,最终决定相信柳善善的话。
待会若是不灵,他大可过来找这个女人算账。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