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动
第五场比试是衣如故和付前的比试。
衣如故依旧是一身红衣,她上台后便微微抬起袖子,露出手上戴着的铃铛。
这个铃铛如同鸡蛋大小,通体黑色,微微摇晃之后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十分动听。
神符宗的付前也穿着一身黄色道袍上了台,他一出手便是漫天的符箓,各种各样的攻击符箓在半空中浮现,又在付前的手势下快速燃烧,化作一道道攻击冲向衣如故。
衣如故不慌不忙,抬起素白的手掌一推,所有攻击都在半空中被打散。
衣如故手上的铃铛因为她的动作响得更加欢快,银铃声像是一首曲子。
付前看着衣如故轻描淡写的动作不禁眉心紧皱,意识到衣如故的修为十分高深,他不再犹豫,顿时拿出祖师的神符笔,想要画一道惊天动地的符咒困住她。
然而,等付前拿出神符笔,却愕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敢已经处于台下!
“你输了。”衣如故居高临下道。
付前早已冷汗淋漓,他竟不知自己何时被衣如故迷惑,他可是元婴中期的修为,竟然如此轻易就着了道!
站在众人的角度,只能看衣如故和付前刚一交锋,付前就双眼发直,乖乖的走到台下,甚至没有一丝反抗。
“这是什么邪术啊,竟然能直接控制元婴修士的心神,太可怕了!”阮碧空在慕珏身旁感叹道。
“衣如故本身就是魂修,对于神魂了解透彻,而她手上的铃铛,也格外不凡,她大概就是靠魂修的法门和铃铛的响声控制住付道友的。”慕珏说着,心中却不平静。
要何等高深的神魂造诣,才能无知无觉就控制一个元婴中期的修士啊。
衣如故,果然是劲敌!
高台上,不少掌门也格外惊讶,没想到摄魂宗的法门竟然被这位不满五十的女修发挥得如此出色。
“没想到,这位衣小友竟然能发挥出你宗至宝摄魂铃的五成威力。”玄阴宗掌门不禁感慨,他们玄阴宗的弟子在这次大比不堪一击,没想到摄魂宗的弟子反而成了黑马。
“衣如故天生就适合修习魂修法门,她乃是山间魍魉养大,自幼便是半人半鬼之身,与摄魂铃更是格外投契。”摄魂宗掌门缓缓道。
摄魂铃早已在摄魂宗尘封了许多年,直到衣如故出现才自动认主,魂修之法与摄魂铃两相结合,便是化神期修士的神魂稍有不慎都可能着道,更别说元婴期的修士了。
这场大比,摄魂宗掌门想不出,还有谁能和衣如故匹敌。
五场比试至此结束,五名胜者已经决出,而另外的五名败者则要两两打过一场,然后选出其中获胜的两位,晋级七强。
后面的比试慕珏依旧看得认真,苏沐风和乾有元是十人中唯二的元婴初期的修士,很快便被元婴中期的其他三人打败。
莫轩昂原本的实力也是元婴中期中的佼佼者,奈何他两次都被剑修的一招剑招击败,心怀不甘与怨怒,如今隐隐有走火入魔,道心不稳的征兆,在这种情况下很快便被阴无晦和付前击败。
最后得以进入下一轮比试的是付前和阴无晦。
加上原本获胜的五人,七名进入下一轮比试的修士人选便正式确定下来。
第一轮的比试正式落下帷幕,下一轮需要等到明日。
高台上的十位掌门率先离场,而后是十宗的长老。
比试看够了,对于其他几位对手的招数和实力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慕珏也心情颇好地带着师弟师妹离开了。
竹林深处,微风拂过,带起簌簌的声响,不少竹叶跟随着风的步伐缓缓飘落。
一道剑光闪过,林中的身影快速出招,每一式都能斩中半空中的纷纷扬扬的竹叶,不消一个呼吸,地上全是缺了口的青色竹叶。
还不够快!
慕珏低头看着满地落叶,心道。
于是狂风骤起,周围的修竹都折弯了腰,其上密密麻麻的竹叶更是如雪花一般纷飞,遮天蔽日,犹如一场忽然倾泻而下的暴风雪。
长剑狂舞,远远望去只能看到漫天飞舞的绿色,偶尔能看到从缝隙中透露出的一点剑刃反射的亮光,除此之外便是慕珏身上衣袍随着动作摆动翻飞的紫色。
风歇树止。
地上的落叶又厚了几层,没过了靴子,仔细一看,其上同一位置上均有清一色的豁口。
“你的剑,又快了几分。”
慕珏视线从脚边的落叶转移到来人身上,他神色淡淡,庄重道,“比不上剑尊的剑。”
江云寒轻轻一笑,“为何要与我比?你的剑意一往无前,同辈皆无法压过你的锋芒。”
慕珏将冰魄剑收回灵海,抬头看着他。
可我一直以来立下的目标便是,超过你。同辈的剑修无法压住我的锋芒,可是全天下的剑修的锋芒都已被你掩盖。
慕珏本想说这句话,可是话语刚到嘴边,转而便被自己噎了下去。
面对元神期的江云寒,这位天下第一的剑修,他的话或许过于轻狂。
“你在二十来岁的时候,挥的剑是什么样的?”慕珏突然问。
“原来你今日在台下沉沉看我的那一眼,便是在好奇这个吗?”江云寒没有回答慕珏的话,反而问道。
慕珏没有否认,微微颔首。
他道,“今日旁人说起你,评说李无归是剑尊第二,可我觉得不对,他的剑不够快,我的剑足以胜之。然而,我亦不觉得现今的我在剑法造诣上比得上当时在十宗大比时的你,我有些好奇,当年少年时的剑尊,挥剑之时是如何场景。”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股少年的争强好胜。
江云寒看着慕珏,隐约有些想笑,却又莫名觉得他可爱。即便身份调转,慕珏不再是凡人,已经是修士。
可他终究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啊。
会有意气之争,会有心头热血,总想着赶超前方已有的丰碑,成为新的传奇。
可这样的慕珏也格外鲜活,格外的令江云寒喜爱。
在遇到慕珏之前,他只是个踽踽独行的剑修,他的剑法天资高,于是他便往着这道路心无旁骛前行,抛却一切乐趣与快乐,不在意周遭的任何事情,可以说得上性格无趣透顶。
然而慕珏和他截然不同。
无论是凡间的慕珏,还是现在作为修仙者的慕珏,他都善于交际,乐于探究新奇事物,身旁也总有着一众簇拥。
他有为之坚持的道路,会热情且义无反顾地朝着前方行进。
然而在此过程中,又能自得其乐,无论是弹琴还是对弈,还是与二三友人欢饮,慕珏从来都如鱼得水,却不沉湎其中。
他偶尔会在红尘中驻足停歇,却从来不沉醉红尘中,一觉醒来,又是那个一心向着心中之道的少年郎。
慕珏是如此的洒脱又自在,心如明镜无尘埃。
江云寒越是了解,便越是弥足深陷。
他不是挣脱不了这份情感桎梏,而是不想挣脱,不是不知道情爱虚妄,却早已舍不得勘破。
时至今日,慕珏寻常的一眼,都能令他原本无波无澜的心泛起无限的喜悦。
慕珏见江云寒沉默良久,忍不住道,“剑尊不愿意说便算了。”
他以为江云寒不想提起年少之事。
江云寒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我已经忘记了。”
“忘记了?”慕珏抬眸。
“在剑道上,我从不回头,亦从不曾在意往日之剑,我向来只磨砺今日之剑,然后抛却过往的感悟,挥出明日之剑。”江云寒语调平稳。
在剑道上,江云寒从来只在意如何让自己的剑法得到长进,推陈出新,挥出崭新的一剑。
所以,他从来不会回顾往日之剑,也不会在意往日的他是何模样。
能让他回头,甚至再三追逐的,只有慕珏。
想着,江云寒情不自禁又看了慕珏一眼。
慕珏也为江云寒的话感到惊讶,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剑修是这样练剑的。
一般的剑修修炼从来都是不断挥剑,然后从挥出的剑中找出自己的不足,紧接着反思自己的不足,然后不断磨砺以求进步。
而江云寒,他每一次挥剑,都能有新的感悟!他完全不用再去回顾以往的剑招!
这就是传说中天生剑体吗?
即便是慕珏再豁达心中都泛起一丝不平。
“剑尊不愧是剑尊,连修炼方式都如此独特。”慕珏只能干巴巴说出这一句话,紧接着便抿唇沉默下来。
“你我的修炼体质不同,修炼的法门也不一,自然不会是相同的修炼方式。”江云寒察觉到慕珏的心思浮动,柔声道。
“你今日挥出的剑,比当初我离开雪峰时挥的剑进步了许多。”
“那是因为我一日都没有懈怠过练剑,而且今日观看同辈们的比试,我的体悟颇多。”慕珏接过一片飘落的竹叶,慢慢道。
“那你还需不需要一个练剑的对手?”江云寒微笑看他。
“剑尊不用修炼或者负责其他宗门事务吗?”慕珏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我在宗门唯一的任务便是修行,然而我刚结束了闭关,暂时还不想继续冥想,无聊至极,陪你练剑不失为一个放松的方式。”江云寒不慌不忙道。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剑尊了。”慕珏也没有矫情,直接应承道。
其实江云寒若是无聊,大可以去帮玉霄剑宗的弟子习剑,想必玉霄的弟子都乐意之至。尤其是李无归,他话里话外如此崇拜江云寒,若是江云寒肯陪他过两招,大概会兴奋到找不着北。
而且他也是玉霄的首席,剑法提升,十宗大比获胜的概率也更大。
所以,江云寒无聊不过是个借口,想要陪着他才是真。
江云寒为的,不过是他这个人而已。
想到这里,慕珏心里突然有些不平静,他深吸一口气,将这异样的感觉拂去。
再次睁眼,他手持冰魄剑迎上了江云寒手中的竹剑。
剑招大开大合,竹林无风自动。
一个时辰后,江云寒依旧云淡风轻站着,而慕珏却只能倚靠着冰魄剑站着了。
慕珏面色潮红,呼吸比之以往快了几分,他抬头看着江云寒,“我累了,今日的剑便练到这里了,多谢剑尊。”
江云寒看着慕珏比往日更加姝丽的模样,心跳不自觉也快了几拍,然而面上却依旧平静,他点点头,“嗯,回去好好歇息。”
说着,江云寒便转身准备离开竹林。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脚步一顿,“对了,你今日说十分好奇我在十宗大比时挥剑的场面。”
慕珏愣愣答,“是啊。”
你不是说忘记了吗?
“我虽然忘记了,不过当时有玉霄弟子为我录过留影石,我让人去取。”
说完,江云寒的身影便消失了。
慕珏站在原地,本想说:其实不用如此麻烦,他的好奇不过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
然而江云寒早已消失在他的视野内。
慕珏不禁怔愣了片刻,而后突然笑了。
寒云剑尊,对他随口一言也如此认真吗?
笑着笑着,他又突然蹙眉,捂了捂心口,似乎对自己骤然升起的异样情绪感到不满。
慕珏停在竹林的阴影下,静静站了半晌,而后才神色平淡离去。
竹林又响起簌簌的声响,只是此刻却分不清,到底是风在动,亦或是其他……
而另外一边,刚刚突破金丹期出关的楚旭,一出关就接到了自家师叔的消息。
楚旭打开了纸鹤,纸鹤里传来了江云寒低沉的话语,“楚旭,之前记录了我在十宗大比比试时场面的留影石,传一份给我。”
“得嘞,师叔!”楚旭欢快道。
他没有怀疑江云寒的目的,只是以为师叔观看了十宗大比之后,升起了些许怀旧的念头,想要看看自己过往剑挑同辈的风采。
毕竟在十宗大比夺得魁首,这是多么值得回忆的一件事啊。
全然不知这留影石最后会到慕珏手上。
楚旭将留影石通过小飞剑寄给江云寒后,便准备出门了。
今日即将开始十宗大比第二和第三轮的比试,错过了第一轮比试的楚旭扼腕不已。
好在他最关注的两人,也就是慕珏和李无归,还没开始对上。
听说李无归修成剑场雏形之后,楚旭便在心中畅想李无归打败慕珏的画面。
李师兄修成了剑场雏形,而慕珏虽然也会剑场雏形,但他年岁如此轻,剑法上肯定比不过李师兄。
想着,楚旭带着一堆留影石御剑前往十宗大比现场,他要将如此激动人心的画面录下来!
楚旭对慕珏的印象还停留在离开太上剑宗之时,却并不知道慕珏早已非吴下阿蒙。
而在众人的期待中,十宗大比的第二轮比试也正式开始。
第二轮比试在翌日清早,前一日晋级的七名首席,会进行新的抽签。
第二轮的比试的流程较第一轮简单,七人两两一组,分三场比试,剩余的一人轮空,获胜的三人和轮空的一人进入第三轮比试。
抽完签后,慕珏将手中的玉签翻过来,只见上面写着一个鲜红的零,他不禁挑眉。
竟然轮空了。
他都做好战斗的准备了,冰魄剑也已在剑鞘中嗡嗡震动。
不过轮空晋升正说明他气运昌盛,慕珏气定神闲回到座位上,观看其他六人的比试。
台下的玉霄弟子看到慕珏如此悠闲,忍不住低哼一声,“哼,运气真好。”
楚旭坐在旁边,闻言插嘴道,“不急,太上剑宗的慕珏迟早要和李师兄对上的,到时候就知道鹿死谁手了。”
“楚师弟说的是。”玉霄剑宗的众人纷纷应道。
第二轮的三场比试结束得很快。
李无归抽到的对手是纯元子,纯元子的雷法炉火纯青,威力惊人,然而李无归的剑法也不弱。
尤其是当剑场雏形和玉霄剑宗的剑招结合时,剑势浩浩荡荡,如山岳般沉重,将纯元子的紫霄神雷完全压制,一番交手后,李无归轻松取胜。
获胜后,李无归朝台下扫了一圈,在慕珏身上顿了顿,给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慕珏坦然自若地坐着,并不在意李无归的目光。
下一场比试的两人是付前和阴无晦。
付前的符道造诣非凡,之前他还没有完全发挥自己的实力,便被衣如故的魂术迷惑,不知不觉落败。这次他一上来就拿出自己镇宗至宝神符笔,勾勒了一张张效力惊人的符箓。
而阴无晦也不是吃素的,纵使没办法再动用祖师傀儡,可他化神期傀儡配合两尊元婴后期的傀儡对上付前各式各样的符箓也不落下风。
双方一通恶战后,终是阴无晦略胜一筹,寻了个破绽将付前打落下台。
最后一场是衣如故和谢雪琴之间的比试,衣如故还是和之前一样两手空空上台,只是手腕上的戴着铃铛叮当作响,谢雪琴也和之前的付前一般,还没怎么防备就着了道,等到走下台才反应过来。
衣如故和谢雪琴的比试结束得太快了,而且谢雪琴也和上次付前一半,基本没有任何反抗便落败,台下一片哗然,对于衣如故的魂术议论纷纷。
慕珏也皱起了眉头,他也是元婴中期的修为,作为剑修,他意志坚定,可是衣如故的魂术太过诡异,或许她的魂术没办法完全蛊惑到自己,可只要在战斗中被短暂迷惑了片刻,对于战局的影响也十分大。
要知道,衣如故自身的修为也不弱,元婴后期的修为在十人里是最高的。
悠扬的钟声将慕珏从思考中拉回现实,第二轮比试正式结束。
第三轮比试,也就是半决赛准备开始。
现在参与半决赛比试的四人分别是李无归,阴无晦,衣如故,还有慕珏。
慕珏这回抽到的是一号签,而对应的二号签,是李无归。
李无归看着慕珏手上的玉签露出的壹字,忍不住露出一抹跃跃欲试的笑。
双方视线交汇,空气中隐隐有火药味。
“慕珏,这一场比试,我必赢你!”李无归放言。
“拭目以待。”慕珏云淡风轻道。
看见李无归正式对上慕珏,底下的玉霄弟子纷纷精神一振,期待已久的场面终于发生了!
“快快,留影石呢?”
“今日出门太急,忘记携带了。”一位玉霄弟子哭丧着脸道。
“别担心,我有!”楚旭大手一挥,给每位弟子都发了一块留影石,“师兄们尽管录,不够我这里还有。”
“还是楚师弟靠谱。”众人纷纷点头。
另一边的陈紫云看着玉霄弟子这么大阵仗,不仅挑了挑眉,“他们准备得倒是周全,我怎么没想到要帮大师兄录。”
阮碧空在一旁笑道,“无事,楚旭不是在那吗,等他录完了,我们直接去找他拿几块不就成了,还省了我们一番功夫。”
而高台上,见慕珏和李无归在台上对峙,诸位掌门也纷纷打起了精神。
太上剑宗和玉霄剑宗积怨已久,这场比斗颇具看点。
玉霄掌门萧叩道皮笑肉不笑扫向白含羽,“白道友,你觉得谁会获胜。”
白含羽面不改色,“自然是我宗首席弟子。”
萧叩道呵呵两声,“大话莫要说得太早,不然到时候说错了,脸上也不好看。”
白含羽八方不动,“是不是大话,待会看看比试结果便知,到时候,比试结果出来,萧掌门别被气坏身体就成。”
“哪里哪里,这话我也回敬给白道友。”萧叩道也面不改色道。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话语客气无比,可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争锋相对。
慕珏沉静地看着对面的李无归,冰魄剑从灵海抽出,缓缓在他手上显形,长剑一出,冰寒的气息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李道友,请。”
慕珏淡淡道,对面的李无归的长剑被握在手心,正对着他。
双方不约而同动了,身影快到惊人,而两柄长剑也在空中交锋,一招一式你来我往,两道狂乱的剑光舞得飞快,甚至比日光还要夺目,兵刃交接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速度太快了!
底下太上剑宗和玉霄剑宗的弟子试图捕捉方的动作,然而却是徒然。
金丹期的修为完全看不出哪道剑光是谁发出的,更别说分清谁胜谁劣。
只有高台上掌门和长老们能看清两人的招式,他们也都看出了在双方的交战中,显然是慕珏的剑更快几分!
几千个回合的剑招过后,李无归再次格挡住慕珏挥来的剑,而后施展身法,脚尖快速点滴,狠狠撤退了一大步。
李无归凝重地看着举着剑冷冷望着他的慕珏,慕珏的剑力道与速度都惊人无比,他默默稳住自己被震得发麻的手。
从一交手,他就落入了下风,甚至可以说丧失了主动权。
慕珏的剑太快,快到他还来不及思索,来不及反制,只能被动地防御,被动地格挡。
面对他疾如雷电,瞬息万变的剑招,李无归感觉自己就像是身处海上的漩涡中一般,无力对抗,只能拼命让自己不要被卷进去。
慕珏是怎么做到这么快的,明明他才二十来岁,自己练剑的时间应该远胜于他才对啊!
难道他从待在娘胎开始就练剑吗?
李无归不甘又费解地望着慕珏,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而且最令他困惑的是,慕珏的剑招中,他隐隐看出了寒云剑尊的影子。
心念如电转,很快李无归便抛下了这些杂乱的想法。
他要做的,是在这场比试中赢过慕珏!
剑招再快又怎么样,剑修之间的较量从来都不是看出剑的快慢。
看的是磨砺的剑意和修习的剑法。
想到这,李无归原本迷惑的目光化作了坚毅。
他将灵力灌注到剑身,使出了剑场雏形,浩然的剑意涤荡,一股山岳一般的恢弘剑势倾斜而下,带着沉重的威势压向慕珏,在这股大势中,一道犀利的剑光裹挟着剑意与剑势,义无反顾斩向慕珏!
慕珏没有闪避,他平静地望着李无归,道,“剑场雏形,不止你有。”
说着,冰魄剑爆发出灼目光辉,一股冰寒彻骨的剑意升起,慕珏也使出了剑场雏形!
慕珏的剑势不似李无归那般沉重,反而犹如鸿羽雪花一般,轻飘飘落下,然而却牢牢将李无归的如山峦一般的剑势压制住,冷冽的剑意如有实质,隐隐让李无归脸颊刺痛。
除了原本知情的太上剑宗的弟子,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双方剑场雏形的较量。
万万没想到,慕珏竟然也使出了剑场雏形!
就连高台上的玉霄掌门都坐不住了,他看了一眼旁边泰然自如的白含羽,“白道友,你如此自信,便是知道慕珏也掌握了剑场雏形?”
白含羽从容道,“萧道友往后看便是了。”
对于慕珏的实力,白含羽确实了解,这不过是他表现出来的一部分。
萧叩道目光沉沉,剑场雏形可不是谁都能在元婴期使出来的。
江云寒是第一个在元婴期使出化神期剑场的剑修,而李无归也是掌握了江云寒贡献给宗门的秘法,才能在元婴期使出剑场雏形。
而慕珏,他又是如何知晓这一秘法的。
想到这里,萧叩道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坐在自己位置上认真看着比试的江云寒,难道是江师弟教的?
可江师弟不是说自己已经看透了,应当不会再与太上剑宗的这位首席过多接触吧?
萧叩道心中惊疑不定,这一揣测令他心惊肉跳,想到江师弟可能还和太上剑宗的妖子不清不楚,纠葛不清,萧叩道就心梗。
不过比试还在继续,他只能压下纷杂的想法,继续观看着底下的比试。
慕珏的剑场雏形一出,李无归的立马相形见绌。
冰寒的剑意优势越来越大,渐渐碾压李无归的浩然剑意,李无归心中暗道不妙。
再这样下去,他的剑场雏形迟早被慕珏破开。
李无归只能使出他掌握的玉霄剑法中最厉害的一招-浩然天光!
此招一出,剑光中浩荡正气无穷无尽,加持在隐隐溃散的剑场雏形中,隐约有反败为胜的苗头。
“剑法不止你有,我也有。”慕珏依旧沉静。
他再次施展出太上忘情剑法的剑招,这一剑招名为斩情,是世间最锐利的剑招,连情爱都可斩尽,更别说李无归的剑场雏形。
在慕珏剑场雏形和斩情剑招的威势下,李无归的抵抗完全失了作用,很快,他的剑场雏形便完全崩溃,长剑也寸寸崩裂。
本命法剑受到严重损坏,李无归喉咙满是腥甜。
他撑着剑,半跪着抬头看向举着剑居高临下望着他的慕珏。
“还有什么招数,尽皆使出来,不然,你便输了。”慕珏语调依旧平静,好似打碎李无归的剑招不值一提,没有一点意外的欣喜。
李无归心中已经知道无论是剑招还是剑意都不如慕珏,然而,他不会轻易认输!
除了他自己的剑招,他还有祖师的法宝!
想到这里,李无归慢慢站起,他的眉间突然射出一道虹光。
那道虹光突然停在半空中,缓缓化作一柄长剑,长剑剑身漆黑,造型古朴,唯有剑柄出雕刻了一些复杂的剑纹,剑纹中隐隐带着一股道韵,看一眼便灵海动荡。
慕珏目光一凝,他认出了这柄剑。
这是玉霄剑宗的三大镇宗至宝中的玉虚剑,传闻玉虚真人便是靠着这柄剑横扫天下剑修,后续,玉虚真人被忘剑真人杀死后,这柄剑便留在了玉霄剑宗,直至今日。
慕珏的灵海也在震动,里面的太上忘情剑虚影不断震颤,似乎想要冲天而起,对上玉虚剑,就像曾经那场决斗那般。
慕珏压下灵海中太上忘情剑的躁动,心中道,[我知道你很想见见老熟人,不过这柄剑我应付得过来,不需要你出手。]
闻言,太上忘情剑立马安静下来。
慕珏面色庄重地看着玉虚剑,尽管他能察觉到,李无归根本动用不了几分玉虚剑的威能,但这毕竟是玉霄剑宗的镇宗之剑,必须慎重对待。
玉虚剑也隐隐嗅到了老仇人的气息,他的剑尖瞬间调转方向,正对着慕珏的眉心。
它要逼出太上忘情剑,和它决斗!
玉虚剑突然悍然攻向慕珏,剑本来就是杀戮之器,而玉虚剑早已在时光中浸润了多年,杀了不少曾经玉霄剑宗的强敌,其上的杀伐气息更是凛冽无比。
慕珏不敢大意,他一剑挥出斩情剑招,同时也不再隐藏,爆发出小成的剑场,小成的剑场不再像是雏形那般,空有剑意,剑场范围内,是千道万道化为实质的剑招,无数的剑招交织,形成了剑场!
玉虚剑和融合了斩情剑招的小成剑场碰撞在一起,刺目的光芒瞬间淹没比试台,台下众人也纷纷屏息,即使有结界隔绝,他们还是能感受到里面两股力量有多强大。
光芒敛去,玉虚剑的虚影化作一道流光,遁回李无归的眉心。
而慕珏依旧完好无损地站在比试台上,他目光淡淡投向李无归,“你输了。”
李无归神色黯淡,却没有否认,他深深看了一眼慕珏,“是的,我输了,我的剑法不如你。”
当他以为慕珏已经很惊人的时候,他总能再度让自己震惊!
剑场小成,是李无归如今的境界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的。
然而慕珏做到了。
“李道友还记得我们在比试前的赌约吧?”慕珏看着准备走下台的李无归。
李无归自然记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立下的天道誓言。
他只能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承认,我修习的玉霄剑法确实不如你修习的太上剑宗的剑法。”
说完,他像是泄了气一般,垮着肩膀步履沉重地离开了。
这句话其实有歧义,可以说是玉霄剑法比不上太上剑宗的剑法,也可以理解成李无归的剑法比不上慕珏的。
不过大庭广众下,慕珏也不想咄咄逼人,李无归既然已经说了,履行了赌约,那便算了,自己其实和他并无仇怨。
而且,两宗之间还要维持表面关系,总不能逼着李无归承认玉霄剑宗哪哪都不如太上剑宗。
这样只会闹得不愉快。
慕珏脚步从容下了台。
然而李无归的这句话已经足够让玉霄剑宗的人震怒了,当众承认自家宗门的剑法比不上其他宗门,还是和他们素来不和的太上剑宗,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脸上无光!
尤其是萧叩道,他怒得将手中的把手彻底掰断。
还是白含羽宽抚道,“萧道友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自个。”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萧叩道也不再维持表面和平,愤愤地朝他道,“白含羽,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白含羽从善如流,只是眼中的幸灾乐祸怎么也掩饰不住。
玉霄剑宗的长老们也各个忿忿不平看着台下的慕珏,轻狂小儿,不过是打败了同辈而已,竟如此嚣张,不知天高地厚!
他的玉霄剑宗的剑法传承多年,可比太上剑宗的高明多了。
就连天下第一剑修寒云剑尊都是他们宗门的,太上剑宗拿什么比?
所有玉霄长老,只有江云寒目光依旧平静,他甚至是带着一丝愉悦看完这一场比试的。
慕珏正处于剑法突飞猛进的发展期,几乎每一天,他都比前一天有明显的长进,这一阶段是一个剑修最重要的阶段,会帮助他在未来奠定剑道之基,而这一阶段,慕珏有江云寒的悉心指导。
故而,慕珏的剑招中开始依稀有江云寒剑法的影子,这并不明显,只有和他交战的李无归能感受到。
当然,江云寒作为本人,自然也能看出,不过他对此乐见其成。
他恋慕着慕珏,自然对他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慕珏的剑上有他的影子,之后奠定的剑道上有他的痕迹。
这让江云寒心生满足。
有什么比让所爱之人慢慢染上你的气息与印记更令人欣喜的呢?
江云寒也是昨日才知道,慕珏一直想要追逐超越他,不,或者说不是他,他追逐的是江云寒的剑,是天下第一剑修,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修界没人能超越他的剑。
只要一想到,原来慕珏每一次挥剑,说不定都会想起自己,江云寒就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快活。
仿佛有一条绳索,将他们用另一种方式连接在一起。
而在台下,慕珏和李无归的比试结束了,底下的玉霄弟子一个个都不敢置信!
他们期以厚望的大师兄就这样被慕珏打败了,还是碾压式的。
手上的留影石忠实地将所有场面记录了下来,不仅记录了慕珏从剑招,剑意各方面将李无归击败的场面,甚至还记录了李无归最后说的那句话。
玉霄弟子突然觉得自己手上的留影石烫手得很,不知道是该留还是该扔。
“砸了,通通砸了!不能让留影石流传出去。”楚旭立马道,准备将自己手上的留影石破坏掉。
流传出去,他们玉霄剑宗面上无光。
然而楚旭的动作还是没有另一人快,阮碧空伸出手挡住他的动作,笑吟吟道,“楚道友,这留影石砸了不就浪费了吗,太可惜了。”
楚旭被阮碧空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看着他从自己手上夺去的留影石,他冷冷道,“不问自取就是偷盗,还给我!”
“以我们的交情,怎么还用到偷盗这么严重的词,之前你在我们宗门,我可是好好招待了你,楚道友,你这是翻脸不认人啊。”阮碧空悠悠道。
楚旭听着阮碧空颠倒黑白的话,气到火冒三丈,招待?
阮碧空你和那个姓陈的女修把我整成什么样了,你们心里没数?
想到这,楚旭心中就有满腔怒火,他想要去夺阮碧空手上的留影石,然后却被他轻巧躲开。
“楚道友你就忍痛割爱吧,留影石市价一百灵石,我付你两百灵石,不必谢我。”
阮碧空广袖一挥,留下两百灵石后扬长而去。
徒留楚旭一个人无能狂怒。
他虽然修为进步了,但是金丹初期,还是打不过阮碧空!
半决赛的另一场比试,是衣如故对阵阴无晦,阴无晦修习傀儡之术,神魂坚韧无比,不会轻易被迷惑。
所以衣如故的摄魂铃对他的影响并不大,然而阴无晦还来不及庆幸,衣如故手上突然出现一根黑色的针。
那枚黑针不过是刚刚出现,阴无晦的脑海中就一片刺痛。
等到黑针光芒大放,阴无晦已经断开了和傀儡的联系,再一回神,他已经被衣如故扫落台下。
看着衣如故依旧从容的取胜方式,不仅其他宗门的弟子惊讶不解,就连陈紫云也为慕珏捏了一把汗,她担忧道,“大师兄……”
明日的比试,便是慕珏和衣如故的决战。然而衣如故的招式,依旧诡异无比,无从下手。
“无需担心,我有制胜之道。”慕珏胸有成竹道。
陈紫云见状也放下心来,她充满信任道,“那我便等着大师兄夺魁归来了。”
慕珏不禁莞尔。
第28章 制胜
第二轮和第三轮的比试就此结束,决赛需在三日后进行。
虽只有三日功夫,慕珏也并未懈怠,依旧前往竹林勤恳地修习剑法,他需要将今日战斗得来的感悟化作自身进步的资粮。
练了一会剑,踩着竹叶的清脆脚步声让慕珏耳朵一动。
“你来了?”慕珏挥出酝酿已久的剑招,转过身毫不意外问道。
“我来了。”江云寒轻轻点头,手中还拿着一块莹白色的石头,他讲手中的石头双手递给慕珏。
“这是?”慕珏困惑地看着他。
“你要的留影石。”江云寒言简意赅。
慕珏没想到昨天刚说,今日江云寒就送过来了,有些惊讶。
他接过平平无奇的留影石,突然有些好奇地问,“你看过里面的留影吗?”
“不曾看过。”江云寒摇摇头,他对自己从前的模样无甚兴趣,若不是慕珏感兴趣,他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我猜也是,你们玉霄的弟子各个都是剑呆子,只想着练剑,剑尊以前恐怕更是如此吧。”慕珏想了想,笑着调侃了两句。
“现在不是了。”
“嗯?”慕珏挑眉。
“现在我心里想的不只是剑,还有你。”江云寒突然道。
慕珏没料到江云寒会如此语出惊人,有些哑然,过了好半晌才转移话题道,“剑尊既然来此,想必又是觉得无聊,可否陪我继续练剑?”
“乐意之至。”江云寒颔首,挑起竹剑就如昨日一般,开始指点慕珏。
天色渐晚,慕珏结束了和江云寒的练剑后,便回了住所。
他坐在榻上,手上把玩着这块莹莹如玉的留影石,说实话他确实极想探究江云寒年少的模样。
然而,现在拿着投影石他却有些望而却步,他和江云寒之间的纠葛已经够多了,不该继续深入去了解江云寒的。
然而犹豫了片刻,慕珏还是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打开了留影石。
画面紧随着投影到了半空中。
最先出现的是一道雪白如霜雪的剑光,而后场景微转,江云寒的身影有上而下出现在慕珏眼前。
年少时的江云寒其实和现在的长相变化并不大,依旧有一双灿灿若星辰的黑眸,斜飞入鬓的远山眉,轮廓立体,五官端正俊朗,无论是何人来看,都会赞一声: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然而年少时的江云寒却比如今的他更多几分锋芒,如今的江云寒是一把归鞘的剑,收敛了几分锐利。而年少的他,却犹如一柄刚出鞘的长剑,势不可挡,慕珏看着他,就会联想到剑刃上的寒光。
少年江云寒一身靛蓝色的玉霄弟子袍,手持一把黑色的长剑,静静地站在比试台上,波澜不惊,似乎身前的对手不值得他抬眼一般。
慕珏看着那一柄黑色的古剑,认出了那是玉霄剑,玉霄剑宗的至宝。
原来江云寒这么早就收服了玉霄剑为己所用了吗?
慕珏在心中惊叹。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
江云寒的对手是玄阴宗的上任首席,他不慌不忙抽出那柄黑色古剑,只是轻轻一挥。
只见一道剑光飒沓,它朴实无华,然而落到敌方身上却突然爆发,天际为之一暗,之间那道剑光突然裂变成千千万万道剑光,如流星一般夺目,天地失色,风云暗淡,只有那诛天灭地的一剑直直挥下。
看着那道令人震颤的剑光,慕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此剑,可诛仙!
玄阴宗的上任首席顷刻间变成了血人,倒地不起。
比试刚开始便彻底结束。
江云寒从头到尾都没理会过敌手,轻飘飘的一剑挥出,冷淡淡地走下台。
只有慕珏怔怔看着那道高挑孤傲的身影越走越远。
这便是江云寒的剑吗?
朴实无华却威力无穷,返璞归真却又直指本真。
慕珏已认出江云寒这一招是剑场大成时才有的标志,一道剑光分化千万道,剑雨形成了如网一般的场域,无处不在,无处可逃。
慕珏只觉得心中激荡,为这惊心动魄的一剑,也为此刻江云寒如剑仙一般卓然洒脱的风采。
江云寒的每一场比试,都只出了一剑,挥完便事了拂衣去,淡然离场。
慕珏将这留影石中的画面反反复复观看了无数遍,甚至于忘却了时间。
天光微亮,慕珏才从震颤中回过神,他的心中突然萌生出许多许多的感悟。
想着,他提起剑,再次步入竹林中,剑风扫荡,叶片窸窣,慕珏仿佛看到了江云寒的那一剑,他试着不断地挥出。
反反复复,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天……
三日后,十宗大比的决赛紧锣密鼓召开,这场慕珏和衣如故的比试可谓是万众瞩目。
慕珏和衣如故之前的几场比试众人都看在眼里,两人同时都展现出了极强的潜力和断层的实力。
关于十宗大比的魁首究竟会花落谁家,各宗弟子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而向来会做生意的乾坤宗弟子十分聪明地开了个赌盘,十宗的弟子纷纷下注,一个比一个豪横。
玉霄剑宗的弟子尤其,他们最不想看到慕珏获胜。
“一百万灵石,压衣如故赢!”楚旭大力将乾坤袋拍到桌上,大声道。
“好的好的,师弟果真豪爽!”乾坤宗的弟子喜笑颜开地数了数灵石,朝楚旭比了比大拇指。
“这点小钱,不算什么。”楚旭面上十分不屑道。
内心却疯狂祈祷着衣如故争气些,这可是他们几十名玉霄弟子掏光家底的资产,要是衣如故输了,他们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
“我与陈师姐,一起压一百万灵石。”阮碧空也笑盈盈将乾坤袋放在压慕珏获胜的石台上,顺带瞥了一眼旁边的楚旭。
“要是我赌赢了,这位师弟就把这位楚道友乾坤袋中的灵石赔给我就好。”阮碧空一脸笑意看着这位乾坤宗弟子。
精致的样貌让这位弟子神驰目眩,只会连声说“好,好好。”
竟是直接结巴了。
“狐媚子,就会勾人。”楚旭在旁边阴阳了一句。
阮碧空没有理会楚旭的挖苦,施施然回到自己座位上,认真观看着这场比试。
慕珏和衣如故相对而立,双方脸上皆是慎重。
衣如故直接开口,“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会是这场十宗大比我唯一的敌手。”
“衣道友也比我预想的更加强大。”慕珏回道。
“实力再强大,也终究需要分个高低,十宗大比的魁首,向来只有一人。”衣如故平静道。
“那便请吧。”慕珏的目光变得庄重起来。
双方倏然一动,快速地上前,毫不相让地交手。
高台上,十宗掌门望着底下一紫一红两道身影,心中也在分析究竟会是谁更胜一筹。
“白兄,你觉得贵宗弟子能赢吗?”合欢宗掌门闲闲问道。
“不好说。”白含羽望了一眼一旁正认真观看着比试的摄魂宗掌门,沉吟道。
摄魂宗的路数实在太过诡异,无论是那颗摄魂铃,还是那枚如同黑针一般的夺魄针,都是难以应对的法宝。
白含羽也知道慕珏的实力出众,然而衣如故修为更加高深,路子也诡奇,这一场比试,连他也看不出究竟会是谁赢。
台上,慕珏以风驰电掣的出剑速度和衣如故缠斗在一起。
衣如故红衣翩飞,手上的摄魂铃不断作响,同时汇聚着灵力双手接着慕珏一剑快过一剑的攻击。
叮铃铃。
摄魂铃响得飞快,然而慕珏却丝毫不受影响,剑招依旧凌厉无比。衣如故心念一转,便知道摄魂铃的普通攻击对于慕珏没有用。
想必慕珏的意志力格外坚定。
想着,衣如故弯唇一笑,既然普通的攻击无效,那便试试全力催发的特殊攻击。
她将浑身灵力灌注到摄魂铃中,刹那间,黑色的铃铛发出金光,密集的铃声越来越急,声响仿佛编织成一首催人心神的乐曲。
场外的众人听到被结界隔绝了九成九威力的铃声,顿时觉得心神震动灵海动荡,更有甚者,直接面色苍白,隐隐作吐。
而慕珏直面这诡异的铃声,也觉得神魂一震,他目光一沉,突然催动起一直待在灵海中的真幻镜投影。
只见慕珏头顶,一枚造型简朴的古朴镜子缓缓升起,骤然发出湛湛银光,牢牢护住慕珏的神魂不被对面的响声蛊惑。
衣如故看着那枚镜子,双眸微眯,有些讶然,“没想到,你还有分辨虚实的至宝在身!”
这镜子法宝,彻底让她的摄魂铃失效。
慕珏没有说话,手上的攻击却更加快,他使出一招斩情剑招,犀利可斩万物的剑芒险险擦过衣如故,她一时不察,受了点轻伤。
陡然陷入的劣势让衣如故心情十分不快,她冷冷看向慕珏,突然拿出了一枚黑针。
闪着黑光的黑针让慕珏心中骤生警惕,他记得,在上一场比试时,阴无晦便是被这枚黑针击败。
慕珏收回剑,牢牢护住了灵海,警觉地望着衣如故。
衣如故突然道,“我所擅长的,从来不是正面攻击,或者蛊惑术,而是灵魂攻击!”
说着,她突然将手中的夺魄针抛到半空,大喝一声,“引魂术!”
慕珏只感觉突然天旋地转,再一睁眼,竟然来到了一片一望无垠的海面上,而一身红衣的衣如故正站在他对面。
这是。
慕珏眸光一凝,他认出了这里,这正是他的灵魂识海!
没想到衣如故竟然将他拉到此处比试!
对面的衣如故见慕珏从警觉到凝重的模样,笑了笑,“慕珏,你是第一个让我必须使出引魂术牵引进灵海的同辈。”
“哦,那还是我的荣幸了。”慕珏不以为意。
衣如故不再说话,突然手指使出几个复杂的手势,她的身旁突然出现了三个黑色的虚影。
虚影渐渐凝视,形成了三个带着斗笠和黑色斗篷的人影。
三个人影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威压,甚至让慕珏的灵海感受到威胁,不断翻涌着,惊涛骇浪层层席卷。
慕珏感受着三道人影身上的威压,忍不住皱眉,他们竟然全是化神期的神魂!
而且里面竟然还有化神中期的存在。
这想必就是摄魂宗的御魂之术了吧?没想到衣如故竟然能够同时驾驭三道化神期的魂魄,她的神魂想必坚韧无比。
慕珏感到有些棘手,三道化神期的神魂加上一个衣如故,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攻破灵海,然后彻底落败。
然而,形势并没有给慕珏思考的时间,衣如故手指一指,三道化神期的神魂便直直朝着慕珏攻来。
灵魂攻击接踵而至。
慕珏紧握着冰魄剑,毫不示弱地迎上去,小成的剑场瞬间展开,携带着太上忘情剑法的剑招,一呼吸间便搅碎了几道攻击。
三道化神期的魂魄见攻击失效,并没有停下步伐,反而继续朝着慕珏攻来,小成剑场中的剑光纵横,剑意凛冽,不断磨着几道魂魄。
就在此时,慕珏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一股危机感,他急忙提起剑转身应对,接住了衣如故冷不丁的灵魂袭击。
前方包括衣如故,四道身影毫不停歇朝着慕珏发出攻击,慕珏分身乏术,即便剑再快,也漏了几道攻击,被打到身上。
他眉心紧皱,汗水自额角沁出,灵海感受到危机,阵阵狂浪不断掀起。
化神期的神魂过于强悍,虽说小成的剑场甚至能够与化神中期的修士相匹敌,然而慕珏面前不止一个化神中期的魂魄。
还有两道化神初期的神魂,以及虎视眈眈的衣如故。
猝不及防间,慕珏再次被化神期神魂的一道攻击打在心口。
他忍不住痛哼一声,连连倒退几步。
小成的剑场终究不是真正大成的剑场,只能衍化出千万道虚幻的剑光,无法真正给化神期中期的神魂带来伤害。
与此同时,沉睡在慕珏灵海深处的太上忘情剑感受到慕珏的伤势,突然醒来。
一股庞大的元神威压突然弥漫在慕珏灵海中。
衣如故感受到这股陌生的威压,突然脸色一白,这是?
[慕小子,把我抬出去,给这女娃一点教训,省得她在你这灵海中造次,打扰我睡觉!]太上忘情剑怒道。
[不急,我想再试试,能不能依靠自己的剑招打败她。]慕珏依旧沉着。
[你是觉得这样胜之不武?那女娃拿的可是摄魂宗的两件至宝,没了那两件至宝,她御使不了这么多魂魄,根本打不过你!]
[不是,我只是想要逼一逼我自己。]慕珏冷静道,将太上忘情剑出鞘的躁动压下。
从前,江云寒能够凭借一剑镇压同辈,凭什么他做不到呢?
既然他要胜过江云寒,就不能做得比他差!
慕珏抬眸看着衣如故,此刻他的眼中满是镇定和沉静,他不断回想着江云寒那一剑,回想着他是如何举剑,如何挥剑。
回想着那一道剑光是如何化作千千万万道。
诸多感悟浮上心头,无数练剑时的感悟,还有练剑后的反思犹如浮光掠影,一一在慕珏眼中闪现。
他回想起自己最初的渴望,起初的他,只是想要挥出一剑,雪峰孤冷,挥剑会让他彻底暖和起来。
后来,他渐渐不满足于此,于是他开始进步,他要赶超同辈,他要追逐前辈,他要看清天下第一剑修的身影,然后,超越他。
江云寒的身影在他眼前浮现。
不经意间,慕珏也和当初的少年江云寒一般,轻飘飘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如同一片雪花一般落下,悄无声息。
与此同时,千千万万朵雪花突然出现,洒洒洋洋落下。
一道剑光于静谧中衍化,千千万万道剑光闪现,漫天剑光如流星,如骤雨,飒沓而下,三道化神期的魂魄只不过刚被剑光照到,就像是寒冰遇到火焰一般,彻底融化,消失不见。
衣如故原本感受到那道元神期的剑意消失还刚刚觉得庆幸,然而慕珏转头便挥出了震天动地的一剑,这一剑,锋芒毕露,衣如故脸色惶恐。
她完全接不住!
剑光消融了化神期的魂魄后便急速掠向她,她没办法闪避,只能生生受了这道攻击。
灵海中的场景像是镜面一般破碎,引魂术也随之失效。
慕珏回到现实中,看着捂着心口咳血的衣如故,眸光淡然,“我赢了。”
衣如故服气地看着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突然释然一笑,“是,你赢了,你的剑招很厉害,我输得心服口服,等我到了化神期,我们再比过一场。”
说着,她大步走下了台。
这场比斗,众人只能看到两人呆立原地,闭着眼睛谁也没有动作。
之后,慕珏身后突然出现千万道化为实质的恐怖剑光,紧接着,衣如故就吐血了,然后就说她输了。
台下的弟子看着这场并不激烈的战斗,可谓是百般不解。
只有高台上的诸位掌门能看出一二。
“那是大成的剑场,慕珏竟然使出了大成的剑场!”合欢宗掌门惊叹道。
“上一个在元婴期使出大成剑场的还是寒云剑尊,而他到了元神期就能做到横扫天下,这慕珏,想必也不会逊色到哪里去。”神符宗的掌门羡慕嫉妒恨,怎么他们剑宗一个个出天骄,就是轮不到神符宗!
“白掌门宗内有此弟子,可谓是如虎添翼啊,以后说不准能比肩寒云剑尊呢。”乾坤宗宗门见势恭维道。
“哪里哪里,诸位言过了。”白含羽谦逊道,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内。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慕珏实力进步得如此迅猛,升级就跟吃饭喝水似的,才几个月功夫,就修成了大成的剑场。
他原本以为,慕珏能凭太上忘情剑获胜,就不错了。
没想到,他直接用自己的剑招横扫同辈!
想到这里,白含羽又有些疑虑,慕珏的剑法为何进步如此之快,其中莫非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在场的,只有萧叩道的心情最糟糕,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怀疑慕珏和江云寒还有关系,此刻便是确认了。
别人或许认不出,但是萧叩道却看得很清楚,慕珏的大成剑场上分明带着江云寒的影子,如果没有江云寒的贴身指导,萧叩道绝不相信慕珏能在如此短的时日内突破!
真是造孽啊!
江师弟怎么还和太上剑宗的妖子纠葛不清。
想着,萧叩道的眉心隐隐作痛,对于这个师弟,他也没办法管束!
难道,真的要请出闭关已久的师尊吗?
江云寒全然不知玉霄掌门的想法,他定定地看着台上的慕珏,看他风头正盛,看他神采飞扬,一剑颠覆战局。
慕珏获胜之后也情不自禁抬头看向江云寒。
他发现,他离江云寒的剑更近了一步。
五十年前,江云寒曾经依靠着一式大成剑场的剑招镇压同辈。
五十年后的今天,慕珏也做到了
慕珏心绪激荡,眸光中仿佛有千言万语,而江云寒读懂了。
他微笑着看向他,仿佛在说。
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比试结束,十宗大比的魁首正式确定,太上剑宗的慕珏获得了第一。
太上剑宗的弟子们齐齐欢呼,而旁边所有的玉霄剑宗的弟子都如丧考妣,仇人的得意纵使令人咬牙,自身的损失才更是令人痛苦。
想到打水漂的灵石,所有人都痛惜不已。
争什么一时之气,为什么要如此想不开。
尤其是楚旭,更是悲愤交加。
阮碧空拿着楚旭放在赌局上的一百万灵石从他身边大摇大摆经过,经过他时还轻轻笑了一声,似乎志得意满。
楚旭握了握拳,然后就听到了更让他生气的消息。
“什么,你把太上剑宗的弟子安排到师叔的望剑峰附近?!”楚旭大惊失色。
“是啊,我以为这样能震慑住他们,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用。”这位玉霄弟子声音越来越弱。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道吗?啊?”楚旭背着手,走来走去,反反复复颠来倒去骂道。
他想通了,他彻底想通了!
他说短短时日内,慕妖子怎么可能对于剑场的领悟突飞猛进,除了师叔的指导,不可能有其他的可能!
将慕珏安排在望剑锋附近分明是方便了他和师叔接触!这不就是纯粹的为他人作嫁衣裳吗?
楚旭惆怅地看着自作聪明还一脸无知的愚蠢同门,心头热泪盈眶。
这修界,终究是知道得越多的人,越痛苦。
想着,楚旭默默摇了摇头,在夕阳下萧索离去。
而另一边,慕珏刚结束了比试,突然收到了掌门的传讯。
第29章 爱欲
白含羽在慕珏夺魁后便通知了人稍后去寻他,这会见到慕珏,他心下欢喜,连忙让慕珏不必多礼,和他相对而坐。
“此次十宗大比,你横扫其他九宗,夺得魁首,真是为我们宗门立下大功,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嘉奖你才好!”白含羽赞赏地看着慕珏,抚了抚美髯。
“为宗门争光,是慕珏身为首席弟子之责,无需掌门费心奖励。往后,弟子会更加为宗门尽心尽力,在所不辞。”慕珏一字一句坚定道,态度宠辱不惊。
大比夺魁时他是有一瞬间的喜悦,不过很快便化作了继续修炼的动力,修行之路道阻且长,一个十宗大比,也不过是道路上的一块石子。
如今他将这块石子彻底碾碎,大获全胜,便要将其抛之脑后,继续前行。
“你能这么想,我心甚慰。不过既然你夺得了魁首,宗门自然不能不奖励你,不然如何激起门下弟子为宗门贡献的斗志,宗门向来赏罚分明。”白含羽见慕珏态度谦逊,笑道。
说着,一张泛着金光的卷轴从白含羽袖中射出,于半空中悬浮打开,浮现在慕珏面前。
“这是?”慕珏有些惊讶地看着卷轴。
“这是天下万宗此次贡献上来的供奉名册,我与其他长老商量了一番,你可自选其中的三成!”白含羽拂袖道。
三成的数量,可谓是十分惊人了。
天下万宗每五十年都会为十宗送上无数奇珍异宝以及修行资源,以谋求十宗的庇佑和进入乾坤秘境的名额。
虽说天下万宗不比十宗实力强大,但是修界地域辽阔无垠,偏僻的地盘孕育出稀世珍宝的例子并不罕见,故而十宗贡献上的不少就是。
慕珏略微扫了几眼卷轴上的字眼,便从其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宝物。
小秘境精粹,极品灵石,万年灵草,应有尽有。
看来不少宗门是直接将自己压箱底的宝物送上去了
“此次送上来的资源,似乎比之前多了数倍不止。”
白含羽闻言溢出一丝嗤笑,道,“乾坤大秘境开启,就连那几个元神境的散修都坐不住了。从前让他们宗门交供奉,都来哭穷,言说身无长物两袖清风,如今倒是一个接一个上赶着奉上天材地宝求名额了。”
这也不奇怪,毕竟乾坤大秘境里,机遇无穷,适合元神境界的宝物认真搜寻都能寻到一二。
尤其是大秘境精粹,更是元神境界悟道的无上至宝。
那些元神境界的散修本就没有师承,一路摸摸索索到元神境,想要靠自己悟道修到飞升,比登天都难!
而乾坤大秘境,无疑是给他们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又有哪个修士能不心动呢?
就连十宗的修士,都格外看重这次乾坤大秘境的机会!
不过这也便宜了慕珏,慕珏看着琳琅满目的名册,从中挑了不少珍稀之物。
其中又有三件最为珍贵,分别是。
五枚小秘境精粹,一颗天外异金陨石以及一件玉佩状的防御法宝。
慕珏还记得自己尚且欠江云寒两枚小秘境精粹,当时他说过十宗大比结束便会归还,自然要信守承诺。
剩下三枚,慕珏打算留与自己悟道,小秘境精粹对于元神期以下的修士都有极大的作用,自己虽说已经剑场大成,但是初初突破,对于剑道的领悟还是太少,正需要小秘境精粹的帮助,巩固根基,以期剑场圆满。
而天外异金陨石尤其珍贵,是炼器师梦寐以求的炼器材料,慕珏准备将其融入自己的冰魄剑中,冰魄剑是他的本命剑,冰魄剑的品质提升,对于他的剑法和修为都大有裨益。
最后一件玉佩,慕珏选他的原因在于,这件法宝能够抵挡元神境界的修士三次全力攻击。
他目前有攻击的手段,太上忘情剑留的三道攻击还好端端待在他的灵海里,不曾动用。也有遁逃的对策,付前画的三道千里遁形符已经交给他了。
但是他却没有防御的有效手段,作为元婴期的修士,被一名元神境界的修士打斗的余波擦到,他都可能就此陨落。
而乾坤大秘境,元神期的修士进去的肯定不会少!
虽说元神期的修士一般来说不会对小辈动手,尤其是十宗的小辈。
但是乾坤大秘境资源甚多,若是某个小辈运气好,发现了一样元神境界的大能都要觊觎的宝物,那这些大能也不会在乎什么以大欺小或者强者颜面。
毕竟修真本就是弱肉强食!
强者掌握话语权,弱者只能被剥削。
所以慕珏从各种各样奇珍异宝中选了这三件对他而言最有用的东西。
不求对抗元神大能,但求被针对时能有一点周旋的余地。
白含羽看着慕珏选好了所需的资源,才接着道,“这次的乾坤大秘境共有八十一枚令牌,其中天下万宗获得了十六枚,剩下的皆由我们十宗掌握,幸而你此次大比获得魁首,宗门如今掌握了十枚令牌,除了平均分得的五枚,还有五枚便是你此次大比赢得的。”
说着,白含羽掏出一枚黑金色的木质令牌,“乾坤大秘境不同的境界进入的名额皆有限制,宗门此次得了两枚元婴期的令牌,这一枚是给你的。”
慕珏眼前一亮,毕恭毕敬接过,“谢掌门。”
“这是你应得的,不必谢我,反倒是我要谢你,因着你在大比夺魁,我们宗门额外获得两枚元神期的令牌,不然,我或许还没机会进入其中。”白含羽笑道。
慕珏听着此话并未反驳,不过他心中更清楚,大比的因素只是其中之一,宗门的实力才是至关重要的,其中不知有多少利益交换和权衡。
太上剑宗本身实力便是十宗里前三名,因此才能额外获得两枚元神期令牌。
若是积贫积弱的神符宗的首席弟子获得了大比第一,想必至多也是多几枚无关紧要的元婴化神期令牌,短短不可能会有元神期的令牌!
白含羽看着慕珏,一脸勉励道,“你已在短短时日修得元婴中期,速度极快,宗门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然而,不入元神,一切皆是蝼蚁,从前,要修至元神期千难万难,就连如今的天下第一寒云剑尊,数年前都差点陨落在突破元神期的劫难中。”
“而如今,乾坤大秘境开启,机缘随处可见,若是你能从其中得到机遇,一飞冲天指日可待。”
“弟子知晓,必会努力争取。”慕珏拱手垂眸道。
机遇与风险一向并存,不过慕珏从来不畏惧风险,只怕裹足不前,失了求道的心。
白含羽点头微笑。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无意间问起,“最近数月,你的剑法突飞猛进,可是寻得修剑的诀窍不成?”
慕珏沉默片刻,不知道该不该提起江云寒。
最后,他终究没有隐瞒,“弟子这数月来,剑法造诣加深,皆是因为寒云剑尊的悉心指导。”
“寒云剑尊?你不是与他无甚瓜葛了吗?”白含羽闻言大惊,不小心把自己的一根髯须给拽了下来。
想着,他忍不住皱眉。
慕珏是此代弟子中最有天赋之人,甚至可以说,是近千年来最有天赋之人。
又与红尘祖师是亲缘关系,深受太上忘情剑的青睐。
可以说,宗门所有的长老都等着慕珏成长起来,成为新一任的元神长老,成为太上忘情剑的新一代剑主。
然而此刻,白含羽却从慕珏口中得知,他竟然还与斩情证道的对象有联系。
“慕珏,你可知忘情道意味着什么?”
“弟子自然知晓。”
“那你为何要与寒云剑尊过多相处?”
“为了剑道。”
“是剑道重要还是忘情道重要?”
“没有分别,两者只是求道飞升的途径。”
“可你如今却互相矛盾!你能确保你道心不动摇吗?你能分得清吗?忘情一道,从来只有一干二净一刀两断,或者恩断义绝不再纠葛,或是杀妻证道一了百了,从来没有能够和证道对象友好相处的!”
“我……”慕珏想说自己分得清楚,想说自己不曾动摇。
可是想到与江云寒在雪峰和竹林练剑的点点滴滴,想到江云寒的无数次专注看他的眸光,少年江云寒的那一剑……
在江云寒无数次追逐着他的身影的时候,他也一直在追逐着江云寒的步伐。
追逐着追逐着,自己好像也跟着动摇了。
当举剑时,他想起的是江云寒。当获胜时,他第一时间看向的也是他。
崇拜与艳羡不知何时化作了更加急切更加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竹林从来寂静无风,只不过是他的心在动,故而觉得狂风大作,一地狼藉。
可是,他之前早就看透的,为何现在却逐渐看不透了呢?
慕珏思绪翻涌,心间浮现许多困惑。
白含羽看着慕珏哑口无言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你可记得忘剑祖师说的那一番话。”
慕珏抬头看他。
“爱欲之于人,就如同执炬逆风而行,不舍放下,必有烧手之祸。”
白含羽略一停顿,继续说道,“执炬逆风,虽能感受到那份炽烈,但是终究不能长久,届时焰火烧在手上,后悔已晚。慕珏,你的天资与努力所有人有目共睹,既然已经斩情证道,为何还要倒退,走不可挽回的回头路呢,一回头,底下可是万丈深渊啊!”
白含羽的一席话犹如一记警钟敲在慕珏心头,令他从混沌未觉中恍然。
是啊,他不该如此。
他总是拿练剑当借口,可是扪心自问,没有江云寒的剑法指导,难道他就不能战胜敌手了吗?
其实不是。
修成剑场的秘法他自己也能悟透,出剑的速度他可以通过千千万万次挥剑改善。
他本就是极有耐心和毅力之人。
那么,他为何屡次答应江云寒的练剑请求呢?
起初在雪峰时,他是好奇,好奇江云寒的剑。
可渐渐地,不知何时,这份好奇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变成了不舍得。
他享受和江云寒相处的时光,他不舍得拒绝。
慕珏感受到了执炬逆风的威力,死灰复燃的火炬就在他手中,火焰开始灼烧他的手臂,他从前恍若未闻,可如今却感受到了痛觉。
他必须再次抛掉火炬。
犹如三年前那一次。
“掌门,我知道了。”
慕珏声音低沉道。
白含羽看着他沉沉如墨的黑眸,也不再言语。
第30章 争锋相对
结束了和掌门的对话后,慕珏离开居所散心,不知不觉他越走越远。
穿过竹林,步入小路,登上台阶。
慕珏心思杂乱,无知无觉间便走到了另一座山峰顶。
峰顶云雾缭绕,夕阳沉入云雾中,远远望去,千里云雾翻涌,万丈金光浸染,洁白与赤金交织,宛若仙境。
突然,慕珏脚步一顿,他看到了江云寒。
他骤然回神,自己不知何时竟然走到了望剑峰。
江云寒背对着他,盘膝坐在云崖巅,山风猎猎,将他束缚长发的黑色发带卷起,随风狂舞,他静静低着头,擦拭着手里的剑,背影十分萧索。
这柄剑,慕珏在留影石中看过他出鞘的模样,却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它的真容。
它比慕珏想象的要锋利,寒芒在日光下无处遁形。
“此处的景色如何?”江云寒早已察觉到慕珏的靠近,见慕珏停顿,他看着前方,淡笑着问道。
“绝巅之景色,自是美妙。”慕珏遥望远处。
只见云海下,是朦朦胧胧的群峰,群峰被雾气缭绕,青与白仿佛浑然一体,远远望去,好似一座座云上的仙岛。
可称得上是仙境。
“此处之景,数十年如一日不曾变化。我自望剑峰修行以来,长年幽居于此,每日练剑结束后,便到崖巅纵观日升日落,星移斗转,时日一长,再美的景色于我而言,也不过是寻常。”江云寒收剑起身,俯瞰着底下风光,突然他眸光一转,又道。
“不过你刚刚从山脚下走来,我遥遥一望,忽觉山色如黛,云雾若纱,你之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仿佛隐于画中,显得平常的青山也格外妩媚。我突然懂了,不是山色不动人,而是缺少让我心动之人,故而就算是再缥缈的景色也显得孤寂。”
江云寒直白的话让慕珏心中有些异样。
“剑尊何时如此会说话了?”慕珏压下心中的涟漪,眨了眨眼,状若不解。
江云寒低低一笑,“你走得太慢,我等着等着心中便生出了一些感悟,想说与你听。不过你来寻我,我很开心。”
说着,江云寒长眸中流露出一丝意外的惊喜。
似乎没想到慕珏在十宗大比结束后第一时间就来找他。
慕珏哑然,其实他是心烦意乱,不经意间才走到这里了。不过看江云寒的神色,慕珏没有将这话说出来。
他转念想到了那两枚小秘境精粹。
“其实,我是来归还之前这两枚小秘境精粹的。”
江云寒本想说不用,这对他而言无甚用处,不过看着慕珏坚持的模样,他还是接受了。
他笑着祝贺道,“还没恭喜你得了十宗大比的魁首。”
“还要多谢剑尊这段时日的指导。”慕珏也真心实意道。
若不是江云寒的指点,他想要修成大成的剑场也并非易事,慕珏虽然不想再与江云寒过多接触,但是该有的道谢是少不了的。
“是你天资聪颖,我不过从其中点拨了一二,你便领悟了。”江云寒摇头。
“剑尊过誉了,若无事,我便回去了。”慕珏客套地应了一声,准备离开。
江云寒眉头一皱,他觉得慕珏今日的反应怪怪的,然而心中却理不出个头绪。
“等等。”江云寒握住慕珏的手臂,出言挽留他。
慕珏感受到手臂传来的力道,微微挣脱开江云寒的手,转头看他,“剑尊还有何事?”
江云寒顺着慕珏挣脱的力度讪讪放下了手,抿唇道,“之前你答应我十宗大比结束后陪我去一个地方,这个承诺可以兑现了?”
慕珏定定看他一眼,不知道江云寒准备带他到何处。
“可以,走吧。”想到之前的允诺,慕珏没有反对,垂眸道。
然而江云寒却没有施展遁光或者飞剑,他走在前方,一步一步为慕珏带路。
曲径通幽,慕珏跟着江云寒走了下山的一条小道。
道路上唯有鸟鸣虫叫之声,丰茂的杂草遮蔽着视线。
江云寒的步伐不快,他似乎习惯了等待慕珏,若是慕珏稍微离他远一些,他便放慢脚步,等他靠近了三步以内再往前走。
行至半山腰,小道也到了尽头,原本遮蔽的视野豁然开朗。
“这是?”
慕珏抬头望去,眼前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稍远处半挂瀑布从石壁中倾泻而下,流入略缓的小溪中,溪水潺潺,流经一座石桥。桥边几处青色的竹屋隐于整片整片的花树下,缤纷的或是淡粉或是浓红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有些掉在绿草间,有的飘落于水流中,打着旋溜走。
他还来不及惊叹,如此陡峭险峻的望剑峰半山腰竟然能开辟出一片如此平坦的空地。
就被一声尖利的鹤唳声惊醒。
阴影从头顶掠过,慕珏仰头,几只仙鹤舒展着翅膀飞过,停留在瀑布下,用鸟喙啄着自己身上的羽毛,神态悠然。
慕珏不自觉向前走了几步,停驻在一颗花树下静静观看着那几只神态可掬的白鹤。
“要坐吗?”
江云寒的话让慕珏将注意力从眼前的景色再次转移回他身上。
他这才发现,花树下竟然还绑了一个秋千。
慕珏愣了一会,才意识到江云寒想要让他坐在秋千上,急忙摇头,他又不是小孩子。
“剑尊倒是有闲情逸致。”竟然还开辟出一个如此偏僻寂静的精致居所。
“这里我不曾居住过。”江云寒道。
这话倒让慕珏有些疑惑了,这里一草一木都是悉心布置而成,若是不居住,建来作甚?
“你忘了吗?”江云寒垂下眼睑,有些失落。
“忘了什么?”慕珏反问。
“这里是我按照你的要求建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亲手栽种的,花树也是从凡间移植的,白鹤也是你从前豢养的那几只,它们都和从前一样。”江云寒突然道。
“三年前,你于病中惊醒,曾经握着我的手对我说,若是有来生,愿意和我做一对平凡的眷侣,隐居于山间小桥流水,栽几颗花树,养几只白鹤,不理世间琐事,怡然自得,这些,我都按照你的要求一一做了,可却始终等不来你。”
江云寒的话中有深深的无奈与遗憾。
他的话让慕珏动容,慕珏摸着这颗花树,难怪他觉得熟悉,原本便是从前那一颗,当年,他的院子里就有这么一颗树,在树下,是两人最好的时光。
“你在此处等了多久?”
“你走了多久,我便等了多久。”
“如果我一直不出现呢?”
“那我便一直等下去。”
“无论多少年?”
“无论多少年。”
慕珏默然。
江云寒突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仿佛要将他灼烧,“幸好如今我等到了,你愿意为我停留在望剑峰中吗?我们可做一对神仙眷侣,就如你当初说的那般。”
慕珏没有回应,他一一扫过周围的景色,从潺潺的流水到山间的云雾,从繁茂的花树到悠闲的白鹤,最后停留在江云寒那双温柔深情的长眸中。
那里面倒映着他的身影,慕珏在他眼中看到的自己,目光是动容的。
可他不允许自己动摇。
他的追求是飞升大道。
为了这个目标,当初他亲身下凡渡情劫。
从前,在那具身躯弥留之时,面对江云寒的悲痛挽留他不曾动摇。如今,他早已走上了斩情证道的道路,更加不可能动摇!
如果火炬烧身,那便坦然抛开,这样才不会被大火吞噬。
如果爱欲如明灭的火星般死灰复燃,那便再斩一次。
这条道路他不愿意回头,也回不了头!
慕珏的目光渐渐化作坚定,他突然推开了江云寒,向前走了两步。
这里是半山腰,往下望依旧的辽阔无垠的天地。
他不能为了眼前的一处景色,放弃更加广袤无垠的道路。
“我不愿意!”
慕珏的话一如既往地斩钉截铁,坚定有力。
他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江云寒,“你说的神仙眷侣,是曾经作为凡人的慕珏和作为凡人的江云寒的向往和约定,而不是作为修士的慕珏心之所求。”
“作为凡人的慕珏没见过修界之大,不通晓修行可长生不死,立地飞升,便以为闲云野鹤一生逍遥便是凡人的尽头。可这些我都知道,我不想朝生夕死,不想身如蜉蝣,我要去争,争一丝得道的机会!”
“你要修行,我也可陪你修行!”江云寒急急道。
慕珏哂笑一声,突然质问,“你可知我修行的是何道路?我修太上忘情道,你便是我修为最大的阻碍,你如何伴我修行?”
“这世间,从不止一条道路可走。”江云寒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修行之道万千,转修其他道路也可得证大道,你尚且年轻,有何不能为之。若是你觉得自废修为重头来过艰难,我知晓一修为共享之法,我这一身修为尽可与你分享……”
江云寒还没说完,就被慕珏打断,慕珏冷笑一声,“江云寒,你为何如此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元神尊者,我便会稀罕你的修为吗?你为何以为我会为了你,放弃我的宗门,放弃我的道基,去走其他道路,你太狂妄了!”
“可这些时日,你待我的态度明明不同。”江云寒反驳道。
“是,那是因为我感谢你,感谢你对我的指点,尊崇你,尊崇你的修为与剑道,可这都不是以为的情感,我的态度自始至终不曾变化,我修无情道,便会一条路走到尽头,我敬重你是前辈,也希望你能将我只看做一个剑道上的晚辈。”慕珏继续说道。
“绝不可能!”江云寒冷冷盯着他,逐字逐句道。
他不可能放手,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慕珏和他分道扬镳。
“若真有一日,你成了我道心上的一道阻碍,我也不会留情,届时,就算是我自不量力,也要试图斩你证道。”慕珏抽出冰魄剑,寒芒扫向江云寒。
然而江云寒不止不惧,反而笑了,“那样也不错,我能再度成为你道心上的难关,便证明你的心上又有了我的存在,你死我活也好过两不相干。”
若是一同死去,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总比留他一人孤零零来得好。
“你真是疯了!”慕珏听着江云寒话里的偏执,咬着牙道。
“谁让你一开始要招惹我,你于局中将我拉下水,让我在情爱中癫狂,就不许若无其事,轻巧抽身而去。”江云寒恢复了平静,只是偏执的眼神依旧牢牢锁定着慕珏。
他会一直纠缠下去,无论如何,他都要拉着慕珏一起沉沦。
“随便你。”
话都挑明后,慕珏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江云寒,提着剑转身离去。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荡而杂乱的心绪。
他有些悲哀地想,若是江云寒依旧矢志不渝,那么他们之间,迟早会走到刀剑相向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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