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百合耽美 > 他的贤妻 > 17、第 17 章
    苏云瑶简直被他吓了一跳。


    晚间一向是青桔在屋外守夜,也不知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值守的,连裴秉安进了这座院子都不知道。


    苏云瑶看了看香漏。


    此时已过了五更时分,想必他是刚从月华院出来,顺路到这里等她起来,好嘱咐她准备祖母与母亲去宫里祭拜的用物。


    他坐在椅子上,距离她的床榻很近,她自小闻着各种香料长大,嗅觉异常灵敏,甚至能闻到他的衣裳上,有淡淡的桂花香。


    当朝百姓家里都爱用香,裴府也不例外,各院里常用的熏香,苏云瑶比谁都清楚。


    老太太屋里常用沉香,婆母平时诵经,爱用檀香,妹妹裴淑娴喜欢清冽悠长的海棠香,弟媳崔如月爱用香味扑鼻的瑞香花,只有宋婉柔的屋子里,有馥郁香甜的桂花香。


    他在她的房里住了一晚,晨风未曾吹散他身上的味道。


    天色尚早,这会儿醒来也不迟,苏云瑶掀被下榻,笑道:“夫君等久了吧,我昨晚已经提前派人备好车马了,不知祖母与母亲起床了没有,我这就去祖母院里看看。”


    她睡得很好,一双乌黑的杏眼清澈分明,笑容也分外甜美,裴秉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眸子,无声松了口气。


    他听说,有的家宅之中妻妾不合,正妻表面贤惠,实则暗中处处为难妾室,争风吃醋,好在苏氏表里如一依然贤惠,并没有因他宿在婉柔的院子,而辗转反侧,嫉妒难眠。


    他要与祖母、母亲同去宫中守灵祭拜,十日后方能回来,府里有贤妻持家理事,他很是放心。


    想到昨晚的情形,他沉吟片刻,叮嘱道:“婉柔身子柔弱,以后怕是不能到你院里来请安了,你不要怪她。她病体未愈,你今日记得去她的院子探望一番。”


    苏云瑶爽快地点了点头。


    虽说按照裴府的规矩,妾室每天应给正妻请安敬茶,她却只嫌这种面子功夫浪费时间,正好他发了话,她便应了下来。


    辰时左右,送祖母与婆母一行人出了府,苏云瑶便去了趟月华院。


    到了院里,正房的里间关着门,白莲看到她进来,笑着迎上来道:“大奶奶,姨奶奶昨晚累了一夜,还没醒来呢。”


    苏云瑶微笑着点了点头:“妹妹辛苦了。听说妹妹还有些咳嗽,不知好全了没有?”


    不一会儿,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宋婉柔便从里间走了出来。


    她简单理了妆发,脸庞娇羞未褪,衣袖挽至腕间,抬手抚摸鬓发时,手腕上的红印子频频显露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去姐姐院里敬茶,竟劳动姐姐一早便来探望,”宋婉柔轻轻捏了捏腰身,垂眸时,不好意思地拿帕子掩唇咳嗽了几声,“咳嗽的毛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全的,多谢姐姐关心。”


    她与裴秉安圆了房,苏云瑶反倒放了心。


    她吩咐人每日给月华院额外送二两燕窝来,燕窝滋阴润燥,于宋婉柔的咳嗽有利。


    她的病症早日好全了,早日怀上子嗣,裴秉安的心就会越扑在她身上,届时做为一个一无所出的正妻,她计划进行的和离之策,便会更加顺利。


    打理好府里的事,苏云瑶便去了一趟香料铺子。


    香铺二楼的雅室内,她将苏荷香饼放在香炉上,细雾似的轻烟逐渐在屋内弥漫,清幽、甜美的香气浸人肺腑,犹如晨起时百花同时绽放,味道清新自然,绵延悠长,让人神清气爽,身心愉悦。


    “怎么样?”苏云瑶看着刘信,笑吟吟地问道。


    刘信搓了搓大掌,又惊又喜地咧开嘴角。


    不同于静心养神的清味香,这香饼实在太好闻了,比老爷夫人在世时,苏家香铺里卖的最好的香饼还要好。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味道,抬起大手挠了挠头,道:“小姐,好极了,您做的这种香饼一定会大受欢迎。”


    苏云瑶笑着点点头,刘信这样说,她心里便有了几分把握。


    现在香铺里卖的最好的是清味香,已经积攒了许多老顾客,这味苏荷香制作出来,等老主顾上门时,铺子里的伙计便可以先向他们兜售。


    若是苏荷香果真受欢迎的话,她就把香饼的秘方交于刘信,让他尽快安排制作出一些来,放在铺子里售卖。


    当朝允许官员家眷经商,有些官员家的商铺赚得盆满钵满,其中不乏有人借此结交攀附,或是互利互惠,或是敛财受贿。


    裴秉安勤俭廉洁,不屑于此,就连逢年过节时,也从不许府中接受别处送来的厚礼,更别提会允许府里的人开铺子做生意。


    所以,这香铺里的生意,完全是她自己私下的买卖,顾客们连这铺子的东家是谁都不知道,香铺能在京都立足,生意做得越来越红火,是凭苏家独到的香料方子赢得了主顾的口碑,没有特意借助裴家的权势。


    若说有利之处,便是凭着裴秉安的正妻身份,她可以自由进出裴家府邸,以及偶尔参加宴席时,她所用的熏香,会引得一些夫人太太争相模仿,这也间接促成了香铺的生意。


    离开香铺时,为防别人认出她来,苏云瑶如来时一样戴上帷帽,坐上马车回了府。


    回到紫薇院,刚坐在美人榻上吃了几口蜜饯,却见裴淑娴的丫鬟春燕突然来了。


    进了屋,春燕急急忙忙行了个礼,道:“大奶奶,小姐今天躺床上一天了都没起来,连饭都不肯吃,看上去像生病了,还请您过去看看小姐吧。”


    苏云瑶不急不忙地喝了盏茶。


    “请大夫了吗?”她问道。


    春燕说:“没有,小姐不肯请大夫,她说自己没病。”


    苏云瑶凝神想了一会儿。


    自打上次劝导了裴淑娴一回,还给了她一本珍藏多时的话本子,她最近倒是没再出过府。


    婆母不知道她有这个心结,还与她说了几次要给她定亲的事,当着婆母的面,每回裴淑娴都乖乖点头应下,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她还以为妹妹的脑子总算转过弯来,打定主意以后嫁个好夫婿,彻底忘了那贺探花。


    没成想,婆婆刚离府不到一日,她又不肯吃饭了。


    临近中秋,傍晚有些凉意,苏云瑶披了件斗篷出门。


    到了裴淑娴的院子,她病恹恹地半靠在床头,双眼盯着团扇上的一首诗,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妹妹好些了吗?”苏云瑶道。


    裴淑娴转头看着她,拿团扇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一眨眼,泪珠儿便潺潺流了下来。


    “衣带渐宽人憔悴,泪流干,心如灰,大嫂,你懂我的哀伤吗?”


    苏云瑶:“......”


    裴淑娴道:“大嫂,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苏云瑶思索片刻,实在想不到今日有什么特殊之处。


    “什么日子?”


    裴淑娴哀怨地看着她:“今天是清瑜哥哥的生辰。”


    苏云瑶:“......”


    裴淑娴坐起来,翻过手里的团扇,那扇子的背面题着一首诗,她珍惜万分地抚摸着上面的每一个字,道:“大嫂,我听你的话,再没去偷偷看过他。可我心里苦啊,每当我难过的时候,我就看一看这首诗,这是清瑜哥哥去年过生辰时,我给他写的诗。每读一次,我就好像看见他站在我面前,我们像以前那样,坐在矮墙上,看星星,看月亮,吟诗作赋,谈古论今。可现在......”


    苏云瑶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读诗的人早都将它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写诗的人还当个宝贝似地揣在心头。


    她实在想不明白,裴淑娴为何会痴恋一个根本不在意她的人。


    世间男子那么多,何苦只喜欢那一个?


    不过,这种事,得她自己彻底想明白,才能过了这个槛。


    苏云瑶劝道:“淑娴,你想开一点,以后高高兴兴嫁个更好的夫婿不好吗?不在意你的人,何必还放在心上?”


    裴淑娴幽幽叹气:“大嫂,你说得倒洒脱,我心里的痛苦,你怎能明白?”


    话未说完,她忽地冷笑一声,直勾勾地看了过来,愁怨的眼神竟一时变得十分犀利。


    “大嫂,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大哥?你要是喜欢他,怎么还会心甘情愿地给他纳妾?”


    苏云瑶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可能?我心里只有你大哥,”她转了转腕上的玉镯,面不改色地微笑着道,“只是身为长嫂,我当事事做为表率,要是你大哥纳了妾,我便与他闹上一场,以后你二嫂三嫂都跟着我学,天天闹得鸡飞狗跳,咱们家的家风不就败坏了吗?”


    裴淑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是有些不相信她的话:“那大哥的生辰快到了,你给他准备生辰礼了没有?”


    苏云瑶在心里算了算,裴秉安的生辰在九月初九重阳节那一天,还有将近一个月呢,她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给他准备生辰礼?


    倒是不如给淑娴找点事做,让她分分心,省得整天惦记着那个贺探花,心里再郁结出毛病来。


    “妹妹读书多,有见识,不如帮我想一想,我该给你大哥准备一份什么样的礼物合适?”


    裴淑娴转了转手里的团扇,幽幽道:“大嫂这么说,我也推辞不得,这生辰礼要别出心裁才好,我尽力而为吧。”


    她想了一会儿,似是想出个极好的主意来:“大嫂会画画吗?”


    苏云瑶敷衍地点了点头,道:“略会一点。生辰礼的事就拜托妹妹了,不过这可是个费脑子的事,妹妹还是先把饭吃了,才有力气。”


    亲眼看着裴淑娴吃了一大碗饭,又与她说了会儿话,瞧着她精神好了许多,她才回了紫薇院。


    回到自己院里,苏云瑶晚间熬了会儿夜。


    细细思量了一番自己近日的举止,贤惠大度,温柔体贴,她觉得应该没什么纰漏的地方。


    银子以后会越攒越多,与裴秉安和离的事,也该真正提上日程了。


    左思右想了许久,半夜三更时,亲笔在札记上写写画画了足足半页纸,制定了详细而周密的计划,她才放心地睡去。


    转眼过了几日,先是香料铺传来了好消息,几盒苏荷香刚在铺子里摆出来便被一抢而空,没有买到这味香的主顾纷纷下了定银,预定的单子已排到了下个月。


    苏云瑶给了刘信苏荷香的秘方,让他着人尽快制出香饼来。


    她粗略算了算,照目前的情形,香铺的进项到年底便会翻番,届时她在外面买处宅院落脚,就正式与裴秉安写下和离书。


    到了第十日傍晚,老太太与婆母终于从宫中祭拜回来。


    祭拜礼仪繁琐,在宫里歇着也不如在自己家里自在,苏云瑶早早打发人备好了热汤热饭,伺候老太太与婆母更衣用饭,饭毕又说了一会儿子话,侍奉老太太与婆母歇下,直到二更时分,方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回到紫薇院,裴秉安早就在屋里等她了。


    烛火幽暗,他穿着一身墨色锦袍负手而立,黑沉的眼眸追随着她进来的脚步。


    “怎么回来得这样晚?”他沉声道。


    今日是他该宿在紫薇院的日子,他一回府便来了院里等她。


    他虽纳了婉柔为妾,但贤妻苏氏尚还没有怀上子嗣,该与她行房的日子,他一直谨记在心,定然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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