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踏进铁门后, 室内最醒目的就是空旷的网球场，除此之外, 空无一物。
立海大就有很多自助化设备，所以柳想都没想，直接迈入球场。
刚在球场上站定，正前方上面的屏幕亮起，上面赫然就是这场训练的规则。
很普通的训练，就是把球接住然后打回对场亮起的地点，唯一不一样的是, 球不是单一的从前方过来, 而是每隔一段时间, 就会转换一次主场, 也就是, 来球的方向是四面八方。
*
此时, 训练营高楼的最高层, 所有球场的监控室内, 幸村坐在屏幕前，身边还有自动跳过训练的仁王, 两人快速分析着每个人的实力, 在空白的纸上填上选手们的数据。
除了基础的五维之外，还有更加细节的内容，比如临场反应、站位偏好等等……
看着熟悉的人影进场，仁王不由出声：“是柳, 他已经走到第三关了。”
“前两关都是基于选手的基本实力设置, 走到这里并不难，可是从这里开始，接球难度以倍增长, 而且起始难度就是选手的三倍数值，应该会有不少人就此止步。”
幸村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直视着屏幕中的人，眸光晦暗，闪过一丝异样。
而此时的柳已经感觉到网球越来越难接，不管怎么奔跑，总有下一球早早射出，回不完的发球，好似一场长跑。
只不过，这条路上始终只有他一个人。
孤独、寂静。
仁王静静看了一会儿，这样的强度训练，立海大并不是没有，所以他不是很理解幸村此时的用意。
“这种关卡似乎没什么难度？”和一个人独自加强训练差不多，只不过系数调高了点而已。
仁王的语气有些不确定，会不会是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想到？
幸村听后颔首，脸上神色不变。
“重点不在回球的难易，而在于一开始添加的条件。”
经过幸村的提醒，仁王脑海中立马回想起斋藤的话——闯关失败的人，你们将提前结束集训。
“竞技的赛场上，从来都是一个人的舞台，要么赢得满堂喝彩，要么，被观众遗忘在角落。可是日本团体赛的制度却让他们觉得，就算这一场比赛输了，下一场队友也会帮忙赢回来。”
“就算嘴上喊着要取胜，可在自己都难以控制的潜意识里，还是会有一种总有后路的松弛，这造成的后果真的很可怕……”
仁王听后，立马就想到了上个时空的事情。
就像当年一样，明明立海大已经连胜两场双打，可单打三的莲二就算输了，也可以和对手说出获胜的是立海大之类的话语，明明，他已经输了，不是吗？
“幸村……”
平静却低沉的声音惊到了仁王，原来这么多年了幸村一直难以释怀。
以前幸村没有表现出来，他便认为部长早已经忘记，可随着这个世界立海大即将迎来关键的一战。
相似的情景重现，幸村将集训时间提前到关东大赛决赛之前就可以看出，即使他不在立海大，内心也依然难以平静。
“这次集训要让他们深刻的意识到，网球就是一项单打独斗的竞技比赛，如果不去千方百计的获胜，那么他们的网球生涯也就这样了。”
幸村说的轻松，内心却一点儿也不平静。
这次集训，虽然是想着青学、冰帝和立海大都有加强，全国大赛前期打起来可能不会如上个世界那么精彩，所以提高一下全国高校的水平是大势所趋。
可是选在这个时间点，他又怎么会一点私心都没有呢？
仁王蹙眉，有些担忧本次训练很难达到理想中的效果，于是迟疑着开口：“柳太温柔了，他和青学的那个乾汁男，看似是乾汁被过去所束缚，其实从不宣之于口的，才是被绊住最深的那个人。”而被过去绊住的人，终将被黑夜吞没。
在他们的世界，柳没有入选国家队，而是把机会让给乾，自己从此慢慢退出了网球界，又怎能不让他们这些作为队友的人失落呢？
网球，是一条孤独的道路，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仁王话音落地，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
久久，幸村才再次开口：“所以，一切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不管柳会不会按照幸村预想中的那样走，至少也要让他看清楚竞技的残酷。
轰隆——
随着幸村最后一个字落下，柳所在的屏幕中，一道大门升起，这也代表着柳即将迈入下一关。
长长的甬道之后，柳走进下一个训练室。和上一个训练室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高挂于墙上的显示屏上，一个大大的“等”字占满了空间。
“哦？”柳沉思片刻，立马猜出这一场应该是比赛性质的关卡，“不知道我的对手会是谁？”
*
这边柳的事情过去，另一边，真田已经结束了和越前的三球比赛。
2V1，真田获胜。
“小鬼败了。”虽然毫无悬念，但是仁王还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毕竟在他的记忆中，正式比赛上越前龙马从未输过。
幸村接道：“他们相遇的时间地点虽然变了，不过真田应该还是起到了催化剂的效果，青学后续的进化才令人惊讶。”
“输了真的就淘汰了吗？”仁王问。
“当然。”没有一丝犹豫，幸村脱口而出。
比赛的结果从不会有更改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部分人带着不甘与愤怒被请出了集训营，而剩下的少部分人，则在最后一个训练场面面相觑。
“现在该干什么？”
“不知道啊，我进来大家就各自站着不说话。”
“怎么回事？有没有人知道的……”
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变大，众人四处张望，想要看看有没有人能够解释一下。
“手冢队长怎么不在？”桃城视线寻找一圈，发现青学的人少了一半，“越前、还有乾学长都不在，怎么会？”
“迹部也没有出现。”旁边冰帝集合处，听到动静后，忍足也快速清点了一下人员，发现冰帝少了三个。
迹部、宍户和桦地。
冰帝众：“迹部会闯关失败？”
青学众：“手冢会闯关失败？”
说出去真的没人信。
此时立海大这边，见仁王不在现场，真田几人快速对视一眼，心知肚明的默不作声。
心中却隐隐猜测着什么。
仁王的实力外人不知道，他们却是非常清楚。
“柳，你没事吗？”柳生看着有些出神的队友询问。
柳有些恍惚，此时还在回想自己刚才和乾的比赛。
当比分和当年小时候一样的时候，乾问出的那一句话，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莲二，知道你在立海大之后，我一直都想和你再继续那一场比赛，因此这些年我不停训练，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的打败你。只是，你似乎还没有做好我们早已经是对手的觉悟。”
“打的这么束手束脚，莲二，你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
只是一个发球，几局对打，乾很自信自己看到了发小的实力。
柳的打法虽然柔和似水，可气势上却压得对手难以自由喘息，明明是一片充满杀机的海洋，却打出那样不堪的数据？
“我可没有放水，只是觉得这样的力度足够罢了。”柳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可是在平静的水波之下，不自觉握紧了三分的右手，都足以说明，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被一直觉得实力不如自己的人当面点破，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更何况，还是在对方都说对了的前提下，此刻，儿时在心中留下的歉意隐隐有了一丝松动。
“可你的网球告诉我，你在犹豫。”
愤怒和失望，是乾对柳此时的“恨铁不成钢”。
他想要获得的是身为网球选手的尊严，而尊重对手，是对比赛和选手的最好敬礼。
“既然你无法做出决定，那就由我来吧。今天我一定要打败你，仅仅以对手的身份。”
乾的话掷地有声，犹如平地惊雷，落入一湾平静的湖面，为柳带来了新的刺激。
“呵。”柳不由轻笑出声，“希望你的实力能够配得上你现在的气势。”
明知打不过还要拼命，这就是你的决心吗？贞治？
比赛的结果没有什么意外，就是乾中间的一次爆发，让柳差点翻了车。
和队友约好了要终点会面，要一起为心中的疑惑找到答案，他不能够停在半路。
所以柳认真了。
在除了他和对手就没有其他人的训练室中，一场并不算重要的比赛，他在不知不觉中近乎拿出了全力。
明明是一场很顺利的比赛，为什么让他感到那么累呢？
没有了平行时空和乾打完比赛的释然，柳的心绪被紧紧牵绊住，似乎有一支无形的大手，他一旦放松心神，就会被拉入海底……
*
话回当下，听到柳生的问话，柳微微一笑，“谢谢，只是有些累了。”
岂不知，一个“累”字就反应了他此时的状态很不好。
见柳不想提起，柳生和真田等人也不再多问……
*
浅紫色的双眸将充满现代科技感训练室内发生的一幕幕深深刻印，最后是一声幽幽叹息。
“大家都陷在过去里，无法释怀。对于赛场来说，有些累赘了。”说到这里，幸村推开办公椅，利落起身，“走吧，去给他们上今天的最后一课。”
从开始的独自闯关，是单纯的告诉他们，竞技的规则之下，孤立无援才是网球比赛的本质。
再后来1V1单打，则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加重一层淘汰对手的“心理负担”，深刻理解“除己之外，举目皆敌”的情况。
都走下来的人，就还缺最后一道菜了。
第102章 国中传说篇3 最后的审判……
原本七八十人的名单, 因为没有在前三关连续突破自我和第四关的比赛淘汰，如今只剩下了三十人。
也许淘汰的人选里不乏有天赋好的选手, 可若不能在关键时刻稳住胜利的话，也就只能被动出局。
最后一关，三十人，五人一组进入最后的房间。
当真田和其他四人踏入训练房的时候，就像打开了一道神秘的大门。
他们以为的究极考验没有来临，展现在眼前的是那个开学季，樱花树下的少年身姿修长, 微微回首, 淡然的一笑好似下一刻就要消失离去。
真田看着熟悉的面容, 立马奔跑过去, 可是不管怎么向前, 纤细的身影始终在前方, 没有一丝丝靠近。
“弦一郎, 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吗？”
誓言？打进全国大赛？还是要三连霸？
他当然记得。
真田很想立刻表明立场, 可是无论怎么开口，都难以发出声音。
“当时只觉得拿下全国冠军就好, 可是上了国中, 成了网球社部长之后，捍卫立海大的荣耀却成为了我最大的责任。”
“其实这也没什么，只要立海大一直赢下去就好，只是……”
少年好似没有看到真田急于出声的表情, 充满着忧郁的双眸望着他, 眉目间是化不开的浓浓愁绪。
“只是我的这个想法在网球部得到上下一至的附和，就好像大家都是在贯彻我的想法一样。”
理所当然的，幸村从未怀疑过队友们想要立海大关东十六连霸的心, 可是当残酷的现实出现，他不得不去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可这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真田，你真的想赢吗？”或者说，立海大的各位，有多少决心想要获胜？
如果关东大赛的决赛对手不是手冢的话，你还会压上所有，取得胜利吗？
其实幸村更想问的是，你的对手，难道就只有手冢吗？
轻淡忧愁的语气在真田的心中激荡如汹涌的波涛，他自认一直以来对于比赛要取胜的信念从不输于任何人，可为什么听到这句问话，他的心中却有了一丝怀疑。
仔细想来，每一场比赛在开赛前，他“获胜的决心”都早早标好了框架，不管是坚持的“正面”比赛，还是隐藏的后手，只要没有到达“解封”的临界点，他便不会出手。
而至今，除了仁王和小幸村，他还没有遇到过让他全力以赴的对手。
手冢，因为国中后还没碰上过，所以不能算，更何况，他就是为了想要打败手冢，才不知不觉间有了这层连自己都看不见的“封印”。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如果平时都没有全力以赴过，当你真的碰到需要全力比赛的对手时，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赢呢？
“一把好刀，还是要经常磨一磨才会更加锋利。”反之，则会生锈。
这一句过后，少年不再开口，真田皱着双眉，良久才出声说道：“你不是幸村！”
“哦？”少年有些意外，“不像吗？”
“像，就是太像了，而且还很熟悉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可也就是这一点让我确定，你只是虚假的存在。”
真田说罢，好似不耐烦再听少年继续说话，直接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颗网球，抛弃，挥拍，狠狠砸了过去。
少年的话犹如利刃接二连三地插入他的心脏，好像是他已经背叛了当初的誓言一般。
他明明没有，却心中忍不住心虚。
也许他并不是觉得立海大的荣耀不重要，只是因为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而将这一条放在了“打败手冢”的后面。
即使真田明白，自己所在的是室内的训练室，不会有樱花，也不会有那个如花般明艳的少年……
梦境破碎，真田这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张和自家部长如出一辙的面容，唯一不同的是浑身散发的那种远在天边、飘渺出尘的气质。
“你，你是……”真田震惊得不知说什么话。
幸村直接打断：“恭喜你过关，我是本次集训的发起人。”
当初冰帝和立海大集训已经见过面，所以幸村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真田也知道面前的人是另一个时空的幸村部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语塞。
“刚才的是梦境？”
真田的声音带着自己都不易察觉的颤抖，作为小幸村的幼驯染，他当然对自家部长的绝招很熟悉，可是面前的幸村，仅仅是在他踏入大门的第一步就直接将他拖入梦境世界。
难以想象，这个人究竟强大到了哪个地步！
幸村并没有回答真田的话，而是歪头浅浅一笑，尽职尽责地履行着“提升网球青少年选手实力”的义务，说：“世界是很广阔的，只有看到世界的人，才能跻身于世界。接下来的训练，你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手冢的眼中已经不再是小小的日本，真田也不该追求着三年前的老黄历。
只是人与人之间，最是忌讳“交浅言深”，立海大前两个冠军，幸村都是当了一个看客，现在，也不便多说。
目送真田离开，幸村的视线才看向原本真田左边的位置，看着那人还没有堪破的迹象，暗想着：此时你又在经历着什么呢？不二君？
而这个训练室中，除了不二，还有三道人影。
真田没有注意到，不过是幸村在真田打破梦境的前一秒，降低了其他人的存在感，又刻意引导真田的视线到自己身上，所以真田还以为和他一起进来的四人已经离开。
接下来，每个留下来的选手都接受了一轮幸村的“心灵洗礼”，至于收获如何，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在众人累死累活的承受下一天三场单打外加还有多达一百多项的训练任务后，本以为自身实力进步神速的少年们，最后一天却迎来了当头一棒。
幸村拜托了前两届U-17国家队的队员，比如风间御、花见月、白川健等等，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谁说集训的结局都会是好结果？
全部落败，才是这里的终章！
至于仁王和手冢，两个早就“叛变”的人不在计数范围之内。
集训结束之后的当天傍晚，幸村和仁王被立海大的正选们堵着门，询问小幸村的下落。
日落西山，似火的火烧云将天空点缀，幸村幽幽看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在几人身后定住，启唇说：“看你们身后。”
两个精致的少年两两相望，小幸村已经恢复了过来，身上不见半分病气。
只不过，想要恢复全部实力，还需要一点时间。
“幸村——”
“部长！”
“幸村部长……”
称呼不一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六道身影直奔小幸村而去。
幸村望着这一幕有些晃神。
仁王站在原地，此时的他也想要跑过去问一下小幸村的身体状况，可是还有另一个幸村在。
小幸村有真田他们，而幸村在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所以，仁王犹豫了。
幸村看出了狐狸的心思，直接牵起仁王的手，带着他朝前跑了过去，同时，温柔的声音传入仁王的耳中：“作为朋友，我也很想小精市呢。”
*
集训结束之后，时间似乎被人为加快了速度。
关东大赛如期而至，幸村早早的就去了现场，找了个毫不起眼的角落当起了看客，身边还有个跨洋而来的金发少年。
说到这里还要说起普朗斯从日本队在法国大赛夺冠之后，就对自家哥哥流连的国家充满了向往。终于在一周前抵达上岸，跑到立海大踢馆，然后被仁王一顿收拾后，让幸村给领了回去。
话回当下，对于关东大赛的比赛名单，小幸村并没有做出调整，同时以身体不适的理由将一切交给了副部长真田，挨着幸村的另一边当起了看客。
唯一让幸村没想到的是，仁王主动和柳生拆开，坐镇单打三。
柳生和柳组成了“双柳组合”，立海大两场双打全胜，最后以仁王收官获胜。
青学好似没有想到立海大会这样派兵遣将，遗憾落败。
幸村走出公园，站在路口，看着来往的人流，突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噗哩~”
身后，熟悉的语调传来，幸村回头，只见仁王逆光而来，嘴角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仁王问：“部长，你想去哪儿？怎么能丢下你的队友独自离开呢？”
幸村听后一笑，笑意里带着一丝释然，浅紫色双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事情已经落幕，我们该回到自己的赛场上了。”
既然仁王追了出来，那就表明了他要一起离开的态度。
所以幸村用了“我们”二字。
“到时候和他们见面，一定会被吓一跳吧。”
“嗯……”幸村假做沉思了一会儿才说，“应该，不止一跳这么简单。”
“Piyo~”
*
关东大赛结束之后，幸村办理了转学手续，他留在日本似乎就是想要亲眼见证立海大的关东十六连霸。
同时仁王和队友们一次会议后，退出了网球社。
关东十六连霸的失败，是立海大网球社所有成员心中的结，如今看到了圆满的结局，他也该好好追随幸村部长的步伐，不能再让他一个人漂泊。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同一时刻，手冢接受了法国队的邀请，办理了出国手续。
三人在机场相遇，共赴一场——巴黎之约。
*
几个月后，墨尔本，新一届U-17世界杯举行。
当日本代表队看到在法国队中熟悉的三道人影，即使心中有了准备，可是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是什么都不能相提并论的。
也是从这一届开始，日本网球界流传着一个传说。
以国中生的身份，一举夺下两个世界杯冠军的少年，神一般的人物——幸村精市加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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