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青春校园 > 大小孩:仅三天可见 > 7、爱与欲
    年一过没几天就是返校日,以前对乔漾来说这无疑是至暗时刻,每次收拾行李的时候都能掉两滴眼泪,但也许是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今年她居然意外地对开学充满期待。


    二月的江南仍旧是湿冷的冬天,陆州却已有了春的迹象,再过一阵子就又到了木棉花盛开的季节。


    一下飞机乔漾就脱了厚重的冬衣外套,这次她特地提前了两天回来,门口等候上出租车的乘客还是大排长龙。


    乔漾怀里抱着件外套,腾不出手拿手机出来打发时间,只能这么干站着,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上车。


    太久没活动筋骨,她拎着行李箱一抬手就感觉胳膊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好在司机师傅过来搭了把手。


    乔漾向他道了声谢,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去哪里?”


    “陆大,南门。”乔漾捏了捏紧胀的胳膊,应该是不小心抻到筋了,以前返校总归是和陈天衢一起,有个伴路上没那么无聊,她也不用担心行李太重搬不动。


    陈天衢……乔漾叹了声气,脑袋一歪靠到车窗玻璃上,从口袋里摸出蓝牙耳机。


    这小子过完年就先回陆州了,说是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实习,乔漾算算都快有小半年没见过他了。


    室友们都还没到,一个多月没住过人的宿舍充斥着股霉味。


    乔漾打开门窗,早已对南方的潮湿习以为常。


    她沾湿洗脸巾擦了擦桌子上的灰尘,面不改色地把两顶发了霉的棒球帽丢进垃圾袋里。


    去年沈靖她们毕业离校后宿舍里新来了三个女孩,都是大一新生,刚刚成年,还处在一个对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新鲜的年纪,用网上的话形容就叫“清澈又愚蠢”。


    至于她这个大四老人,乔漾将擦好的镜子放回桌面上,目光落向镜中的自己。


    大概只剩下“愚蠢”,还有沧桑,还有要死不活。


    换完床单和被套,乔漾将手机和充电宝一起丢到了床上,现在她可以只用三下就爬上去。


    遮光床帘框出了一个昏暗而安静的小世界,乔漾调整了一下靠枕的角度,将玩偶抱到怀里,点开手机里那部没看完的古偶剧。


    没过多久她就哈欠连天,如果不是班群里弹出新消息,她大概就要倒头睡着了。


    学习委员@全员,提醒他们说:记得把文学课的作业打印出来交到老师信箱哦~


    “啊对。”乔漾闭了下眼,差点把这事忘了。


    她翻身下床,抓起桌上的校园卡和钥匙丢进外套口袋里,握着手机出了门。


    外头阳光正当灿烂,地面上树影婆娑,乔漾打了个哈欠,犹豫要不要买杯冰拿铁提提神。


    教师信箱在学院一楼,她找到文学老师的名字,将手里的a4纸塞进投信口。


    还是买一杯吧,转身的时候乔漾终于做好了决定。


    “乔漾。”


    “学姐?!”乔漾展颜笑起来,“哈喽,好久不见。”


    俞悦今年研二了,长卷发配上标志性的红唇,法式复古风的坚定贯彻者,贝雷帽和长风衣让她今天看起来像个艺术家。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两个人并肩走出院楼,路上聊了几句,乔漾才知道俞悦马上也要走了。


    这个学期开始学校全面恢复了国际交换项目,俞悦刚刚就是来交材料的,顺利的话下个月就能动身去巴黎。


    “真好。”乔漾为她高兴。


    “本科的时候没申请到名额,这次正好赶上了。”俞悦问她,“你呢,毕业以后什么打算?”


    “回家工作呗。”


    枝叶遮挡了阳光,被风一吹还有些冷飕飕的,乔漾缩了缩肩膀,伸手挽住俞悦的胳膊。


    “我走之前一起吃个饭啊。”俞悦对她说,“等我回来你也不在学校了。”


    “是啊。”乔漾叹了声气,“好想茗姗学姐她们哦,一晃眼我都成学校里最老的人了。”


    “嘿。”俞悦指着自己,“那我呢?”


    乔漾笑着挽紧她:“你们研究生是另一个层级啦。”


    新学期邝老师缺个学生助理,乔漾主动报了名,这样一来实习证明也有着落了,这个学期除了四月的专八考试,她只剩下两篇毕业论文要完成。


    没了做不完的presentation,不用再上痛苦的早八,乔漾每天睡到自然醒,偶尔帮着邝老师监督一下学弟学妹们戏剧之夜的排练进度。


    三月陆州春暖花开,出国前俞悦约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啤酒坊吃告别餐。


    落座后俞悦翻开桌上的菜单,问乔漾:“你吃过这家吗?”


    “刚开业的时候来过。”乔漾说,“那个时候有活动,朋友圈满三十个点赞送块提拉米苏。”


    “黑松露火腿披萨,猪肋排……再点个小吃吧。”俞悦抬起头,“薯条?”


    “好……”乔漾忽然顿住,思绪跌跌撞撞地回到被遗忘的某一个夜晚。


    一年半前,同样的位置,坐在她对面的人是陈天衢。


    “真的会送蛋糕吗?”乔漾朝左右两边看看,“要不你去问问?”


    “你去吧。”


    乔漾也脸皮薄,她目光瞄准桌上那盘刚端上桌的薯条,开口说:“那我们来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乔漾紧盯着面前的盘子:“看谁先找到最长的那根薯条。”


    陈天衢质疑说:“还有这样的游戏吗?”


    “我跟夏灿小时候老这么玩。”乔漾和他解释,“那个时候大人每次带我们去吃肯德基,都要让我们自己去找柜台的店员要东西,说是锻炼社交能力,但我们俩都不想去,所以发明了这个游戏。”


    陈天衢“哦”了一声,拿起手边的叉子戳中其中一根薯条,问她:“是不是这根?”


    乔漾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心仪的那根选走了,着急道:“我还没说开始呢!”


    她眼睛一眨,又灵机一动道:“那就你去吧!”


    陈天衢怔住:“不是说还没开始吗?”


    乔漾一本正经地宣布:“恭喜你,你选中了最长的,所以你去吧。”


    陈天衢无语一笑:“还带这样的?”


    乔漾摊开手,耍赖皮耍得心安理得。


    “好吧。”陈天衢拿她没办法,抬起头看了看,叫住从桌边经过的服务员说,“你好,她有话想问你。”


    “诶你。”乔漾没想到他还留了一手,只能朝服务员咧开嘴角笑了笑,鼓起勇气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免费的蛋糕可以送啊?”


    “对,转发的朋友圈麻烦给我看一下。”


    乔漾解锁屏幕把手机递过去,不忘狠狠瞪了桌对面低着头偷笑的人一眼。


    原来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因为这件事生夏灿的气。


    店员端上两杯苹果西打,酸甜的果味占据上风,度数并不高,但精酿易醉。


    乔漾捧起杯子喝了一口,被酒液冰得牙酸。


    她揉了揉左边脸颊,有颗牙最近总是不太安分。


    “牙疼啊?”


    乔漾委屈巴巴地“嗯”了一声:“可能是长智齿了。”


    “去附属医院挂个号呗。”俞悦说,“我上次就在那边拔的。”


    “好。”乔漾放下手,回忆又如潮水般涌来。


    有次她吃了学校门口卖的鲜切水果,在宿舍上吐下泻,泪提急性肠胃炎。


    后面几天她跟辅修老师请了假,马上就是期末周,是陈天衢抽空帮她把书上的知识点过了一遍,也是他每天陪着她去附属医院挂水。


    乔漾将冰凉的玻璃杯贴到脸侧,逼自己从回忆中抽离,总沉溺于过去可不是件好事。


    手机屏幕亮起光,一看又是导师发来的信息,对话框里一长串的参考文献名单,乔漾哀嚎一声,仰头绝望道:“杀了我吧,怎么还有这么多文献要看?”


    “毕业论文?”


    “嗯。”乔漾把手机翻扣在桌上,决定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关键是该死的辅修还有一篇论文等着我写。”


    俞悦幸灾乐祸地笑笑,说:“慢慢熬吧,都这么过来的。”


    服务员端上刚出炉的薄底披萨,乔漾戴上一次性手套,听到俞悦问她:“你写的文学还是社会学?”


    “文学,犹豫了半天还是选了《呼啸山庄》,正好我之前大三的时候写过一篇小论文。”


    “那你的主题是爱情?”


    “算也不算,主要是讲情感和欲望之间的纠缠对立,老师让我再把研究方向抓得精细一点。”


    “那跟我那篇有点像诶。”俞悦说,“我写的是杜拉斯的《情人》”


    “真的吗?”乔漾两眼放光,连披萨也顾不上吃了,“大师,快跟我讲讲,我急需灵感。”


    “我也记不太清了。”俞悦边回忆边说,“我的主题大概就是爱情的原发动机是欲望,爱和欲望是一体的,爱是本体,欲是表现,爱一个人无非就是占有欲、分享欲、窥探欲这些东西……”


    俞悦说着说着就发现乔漾双目放空像是在神游,她敲敲桌子,故作严肃道:“大师的课上也敢开小差?”


    乔漾眨眼回过神,摇了摇头,牵起唇角说:“没有,就是觉得被你这么一解构,爱情好庸俗。”


    “本来就是庸俗的。”俞悦拿起手边的酒杯,“你没听过那句话吗?爱要么让人变成傻子,要么让人变成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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