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速度快,向着这边人群就冲了过来,顿时引起了人群一阵的惊呼。


    “小心!”


    秦越一把揽住夏棠的腰,将她拉到自己背后。


    转过身去,却见到那自行车已经直直的冲着他撞了过来。


    秦越也不躲,站在那里,双臂用力一扳,失速的自行车就那样直直的停了下来。


    骑在前头的那个姑娘倒是没什么,就是脸吓得煞白。


    斜坐在后车座的那个就惨了,一个没把住掉了下来,直接撞到对面的人群里头,差点没摔个狗啃屎。


    “谁啊这是!谁拦着我们车!差点没把我摔死!”


    摔下来的,居然就是夏露露。


    而在她前头骑车的,居然是夏冬的未婚妻,李美凤。


    夏棠已经记不太清楚李美凤的脸了。


    上辈子,自从她因为夏露露,和夏家人闹掰后,便很少见过她。


    因此,看到李美凤那一张圆鼓鼓的小脸儿,夏棠第一时间都没认出来。


    不过,李美凤平时挺本分的,怎么今天居然骑着车穿大街、还载着夏露露呢?


    夏露露虽然没摔伤,可也被吓得花容失色。


    好不容易站稳,刚要发作,突然发现对面居然就是秦越和夏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夏棠!你们是诚心的对不对?诚心就为了看我出丑!”


    夏棠还没说话,周围的人已经看不管了。


    “小姑娘你怎么倒打一耙啊?”


    “就是啊!看到人这么多,车骑得还这么快!要撞到人你赔的起吗?”


    “人家小伙子帮你停好车,你倒好,还贼喊捉贼了!脸皮可真厚啊!”


    “差点撞到人!还不跟别人道歉!”


    夏露露想要驳嘴,却被别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一句都驳不了。


    骑车的李美凤更是脸通红,低着头,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棠先是站在那边没说话,等人都骂了一圈了,才慢悠悠的出来说:


    “道歉就算了。”


    “要我说,她这样的,也不知道什么是道歉。”


    “谁不知道了!”


    夏露露下意识的反驳。


    夏棠就等着她说这一句,双眼含笑看她:


    “你知道的话,那就道歉啊!”


    “你!”


    夏露露气的脸涨得通红。


    但偏偏刚刚的行为惹了众怒,让她就算想要发脾气,也得掂量着会不会挨别人的骂。


    倒是李美凤,看了看满脸铁青的秦越,又看了看夏棠,小声的说了句:


    “夏棠,是我……没注意,对不住啊。”


    “美凤姐!你凭什么道歉啊!”


    夏露气愤在李美凤面前丢了脸,对夏棠的怒火烧得更盛。


    这几天,为着夏棠将家里东西搬走的事情,刘妹和夏大山的心情都不好。


    特别是刘妹,她不敢怪夏大山和夏冬,便将情绪一股脑的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又说她回来晚了没给她撑腰,又说她花钱多了不给哥哥娶媳妇攒钱,还说她无所事事家里啥活不干……


    夏露露怕挨骂,只好硬着头皮干家务。


    但她被宠了那么多年,哪里干得了洗衣服做饭的粗活。


    想要撂挑子,却又怕刘妹的白眼和唠叨,只好见天儿来找李美凤。


    美其名曰跟未来嫂子搞好关系,实际上玩的都是她爱玩的,钱倒是让人家花了。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挨的骂,夏露露更是生气,叉着腰指着夏棠:


    “你把我们家搞得一团糟,差点耽误了美凤姐和冬子哥的好事儿,你都没道歉,凭什么让我道歉!”


    她这话,明显就是倒打一耙。


    但是路人们一听有瓜,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夏棠身上。


    甚至眼睛咕噜噜的往夏棠和秦越的身上瞄,纷纷猜测,眼前这个漂亮姑娘,是不是作出了什么丑事。


    秦越皱了皱眉,将夏棠拉到了身边,转头对着夏露露:


    “夏棠做什么了,你敢不敢把话讲清楚。”


    夏棠侧过身也看着她,杏眼微微弯着,唇角勾起:


    “对啊,我做了什么,你敢让你的‘美凤姐’知道吗?”


    她拿定了夏露露这样的虚张声势,内情却一点儿都不敢让李美凤知道。


    毕竟,夏大山外头吹牛吹的比天大。


    要是让外家知道夏家外强中干,那以李美凤他爹的虚荣样儿,这婚事能不能成,还未可知。


    果然,听了她这句,夏露露坑坑哧哧的,却始终说不出来话。


    李美凤看了看两边,忍不住小声出来打圆场:


    “夏棠……我们这次差点撞到你是不对……不过你闹着要和夏叔叔他们分家,也是过了……他们怎么说都跟亲爹妈一样,养了你那么多年……”


    夏棠冷笑一声:


    “我亲爹妈去世,厂里每个月给我三十元当生活费,可我上高中,连食堂两毛一顿的饭都吃不起。”


    “逢年过节,刘妹都会抱怨添了我这张吃饭的嘴。我害怕她念叨,连个月饼都不敢吃。可后来我才知道,厂里每年的一百块过节费,从来没短过。”


    “我原本有机会上大学,是刘妹和夏大山害怕家里缺了干活的手,让我大姑劝我直接考工人。”


    “家里一共四个孩子,可只有一个人需要在放学后无休止的洗衣服、做饭、刷碗、打扫院子,你说那个人是谁呢?”


    一番话让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就连李美凤,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夏棠看着手足无措的李美凤:


    “美凤姐,你一个外人,什么都不清楚,我也理解。”


    “不过,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的这些话,还是不要在我面前说了。”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走之前,忍不住又回头,深深的看了李美凤一眼:


    “夏家的水不浅,夏家磋磨人,也不止在我身上。”


    “你如果真的想嫁给夏冬,还是睁开眼睛,仔细看看吧!”


    说完,和秦越转身向电影院走去。


    夏露露在身后还在说什么,但夏棠懒得去理。


    她没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儿,但眼前无端端的出现了了前世那女人可怜的身影。


    当时她和夏冬结婚时,夏大山用她爸妈的钱,热热闹闹大办了一场。


    但是,她和夏冬的婚姻并不幸福。


    夏冬没有钱,却出轨,还赌博。


    李美凤便日日拉扯着两个孩子,去每个麻将场找夏冬。


    找到了,有时候还会遭一顿骂。


    夏冬输钱了,有时候还会挨打。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软和懦弱的女人,


    当夏棠坚决和谢明辉离婚时,周围人都劝她,


    李美凤却专程找过来,给她塞了一对枕套。


    原本大多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套,上面却只有一只白色的鹭鸟,在独自翩飞。


    她问为什么。


    女人翕动着干涩掉皮的嘴唇,声音微小:


    “就是……恭喜你。”


    她眨眨眼,干涩的眼眶中却什么都没有:


    “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样……唉。”


    她并不知道李美凤之后的生活。


    毕竟,她很快就死了。


    但她希望,如果有可能,她的这辈子,能够像她绣过的鹭鸟一样,自由自在,任我翱翔。


    *


    也许是看到旧人的缘故,一直到看电影时,夏棠的心神都没有收回来。


    眼前晃悠着革命斗士沈亚奇那一张正气又机智的面孔,但她看着看着,又忍不住想起上辈子的事儿。


    夏露露的无能狂怒、李美凤的温吞懦弱,以及逐渐变得苍白虚无的她。


    三张面孔逐渐交织在一起,却始终拼凑不出幸福该有的模样。


    到了最后,风霜满脸,面目全非。


    “想什么呢?”


    秦越黏黏糊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电影已经上映完了。


    面前的幕布又一次变成了暗淡的白色,头顶的灯亮了起来。


    其他人三三两两的往外走去,唯独她仍然对着屏幕,一动不动。


    夏棠抬起头,青年温润纯黑的眼瞳认真的看着她。


    瞳孔中,几乎能倒影出她的影子。


    “是不是……不太好看,下次换一个你爱看的。”


    秦越说话的时候,嘴时不时的抿一下,嘴唇有些湿润。


    他似乎有些担心她不喜欢,柔润的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手里还拿着刚刚吃完的瓜子皮和花生壳。


    很朴素。


    但看上去,很好看。


    夏棠抿了抿唇,感觉心里头因为回忆被破开的洞,又一点点的被温柔填补上了。


    虽然来路几经风雨,但她愿意和秦越一起,将去程走的好一些、更好一些。


    想到这里,心里淡淡的酸涩,也渐渐地消散开来。


    她的双眼晶亮了起来,故意问:


    “那你猜,我喜欢看什么样的电影?”


    秦越的眉心稍微皱了一下,卧蚕鼓了起来,似乎用力在想:


    “嗯……我们科长说,《骆驼祥子》也挺好看的。”


    “?”


    “你确定吗?《骆驼祥子》?”


    “那要不然……《神秘的大佛》?还是……唔……”


    秦越的话没说完,就……真的说不出了。


    面前的姑娘突然凑近,唇角相触的片刻,电影院的灯光也突然间黑了下来。


    周围陷入了一片暧昧的沉寂,脑海中,却仿佛炸起了万千铁花。


    就像是无数的铁水被击打到黑色的半空,炸成天上璀璨照耀的金花,一瞬间迸发出无比的光芒。


    短暂的触碰很快退去。


    回不过神的时候,夏棠短浅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秦越怔怔的问:


    “你是在让我……闭嘴吗?”


    “……”


    夏棠想要起身。


    下一秒,却被一只雄浑有力的大手轻轻一扯,整个人被扯进了温热的怀里。


    随后,更深、更用力的吻盖了下来。


    呼吸声、布料的摩擦和细碎的水声,和着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沉溺在这暧昧的黑夜中。


    夏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又像是浸泡在美酒酿成的梦里,熏熏然的醒不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被轻轻的放开。


    脸颊熏红一片,耳朵尖都烧得通红。


    她听到凌乱的呼吸声凑在耳边,挺直的鼻梁凑了过来,动作唐突而小心:


    “姐姐,下次让我闭嘴就这样。”


    “我一定听话,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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