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鸢：“......”
他好在意。
“我知晓的，您很厉害。”
她的视线不可避免的再次落在他的肩上，伤口触目惊心，尽管他像是并未察觉到疼痛，但他的脸色却比先前白上许多。
“您没事吧？”
她看不出蛇妖的品种，但直觉告诉她，那两条都是毒蛇。
“无事，这些于我乃是......”话说到一半，他的视线便撞入那道饱含担忧与关切的水润眼眸中，原本想说的话出口时却变成了，“不必担忧。”
柏鸢没回应。
虽然她来到凡间遇袭与他有脱不了的关系，但也是她亲口答应跟随他三日，所以随他来到人间也在她的承诺之中。
柏鸢垂下眸，脑海里不由再次浮现出他挺身而出的画面，尽管被大蛇活生生撕下一块肉，也依旧没让他表情发生波动。
她有些好奇，他到底是真的不痛，还是强忍。
柏鸢飞到他的手边，不经意的开口。
“您疼吗？”
哪吒眸色微怔，却是强硬摇头，“没知觉。”
突然，他感觉到有东西轻轻触碰了他的手背，并不疼，但却带着细微的痒意，让他手背不由轻颤了一下。
他沉着脸警告，“作甚？”
柏鸢抬起头，似是懵懂的开口问：“您不是说没知觉吗？”
她只是轻轻的用鸟喙啄了他一下而已。
约莫是被她戳中了心事，他的脸色沉了许多，柏鸢却没有之前那般怕他，她发现这看似淡漠凶狠的小神仙，其实在某些方面很幼稚。
“您要不先治治？”
“多事。”
他冷冽的语气让柏鸢微悸，但她这回并没有被吓走。
“我很担心您，您的伤口还在流血。”
他的衣裳缺了一大个口子，露出来的皮肤白的吓人，深可见骨的伤口处有血液不停渗出，很快就将他红衣下的雪白里衣浸湿。
很吓人。
看着就很疼。
凉凉月色之下，哪吒无视小金雀湿润眼底里的关切，面色凌厉的对着两条蛇甩出缚妖索。
“您的伤......”
“再多嘴就揍你。”
他侧眸，恶狠狠地威胁。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少了几分阴郁，让他身上的危险褪去了许多，看上去竟意外的符合他现在的年纪。
柏鸢瑟缩着飞到他肩膀旁，放轻的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关心。
“您在流血。”
他伤口上的血液随着他行走流的越来越多，就连地面也被沾染上了红色。
柏鸢的心悬了起来。
“多事。”他不耐烦道。
“您要不要止止血？”
“多事。”
“......”
柏鸢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她又试探性的开口，“......您在流血。”
“多事。”
“......”
突然变得好幼稚。
明月悬挂于苍穹之上，银辉让周遭星子变得暗淡，静谧树林间，一道红色人影漫步经过，而他的身后正不紧不慢的跟着一只小金雀，空气中弥漫的莲花香也越发浓郁。
夜晚的森林十分骇人，树枝在月下如鬼魅一般招展。
柏鸢的视线时不时警惕的看向发出动静的方位，好几次错过了前方那道身影的回头。
那像是疑惑，又像是生气。
最终，他被气的停下脚步。
“怎么了？”
“太慢了！”
他语气不善，脸色更是沉了下来。
柏鸢瞪大眼睛，不知他怎么又生了气。
她认错道：“是我飞的太慢了。”
明明是他走的太慢，她只是跟着他。
但直觉告诉她，要是如实说的话，他会更生气。
他冷哼一声。
“过来。”
他伸出手。
柏鸢识趣的落在他手中。
突然，他手心一合，将除了她脑袋在外的其他部位全部包裹。
柏鸢瞳孔微缩，强烈的禁锢感让她不安的动了动身子。
上方再次传来坏小孩的轻笑声，却没有笑声该有的感染力，只让人无端觉得他很古怪。
他真是个奇怪的神仙。
时而成熟阴冷、时而幼稚天真，让她完全拿不准与他相处的法子。
不过......
他大概率是一个还算善良的神仙。
像她这般的金雀在天庭不在少数，就算真的没了，也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除了芙蕖。
就在柏鸢思绪纷飞时，他的脚下有云雾慢慢聚集，再一眨眼，他们已经身处高空之上，下方是汹涌翻动着的乌云。
......
繁华古镇深处，隐藏着一座古朴典雅的宅院。
一位身形高大壮硕的黝黑男子正在青石小径处来回踱步，硬朗的脸上隐隐透露出几分不安来。
他正是偷偷下界的巨灵神。
突然，巨灵神脚步一顿，黝黑的脸上冒出一丝狐疑。
他收到了三太子的传讯，是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命令。
让他不要暴露他的身份？
三太子在三界赫赫有名，居然还有人不认识他吗？
还未细想，巨灵神便察觉到半空中传来的法力波动，他表情立刻变得严肃。
“三......”
糟糕哩，不叫三太子该叫什么？
巨灵神犹豫间，熟悉的身影显现。
尽管他是孩童模样，但他无论是身上的气势和凌厉的眼神，都让人不敢小觑。
不过......
他怎么没看见不认识三太子的人？
等等！
巨灵神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看向一处时眼睛瞪得圆鼓鼓的。
三太子该不会是因为他手里握的小金雀吧？他记得这种普通的小金雀在天庭多不胜数。
不等巨灵神从惊讶中回过神，一道凌厉中带着警告的视线投来。
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恭敬走到三太子的身侧，不加思索的开口。
“三、三哥——”
“您回来了。”
哪吒：“......”
漂亮小孩被黝黑大高个恭敬叫哥的画面过于喜感，柏鸢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很好笑？”
见他面色不愉，柏鸢连忙摇头。
警告完小金雀后，哪吒将目光落在巨灵神的身上，随即丢出两具尸体，正是被他打回原型的两只蛇妖。
“死了？”
巨灵神面露惊讶之色。
同时，他还发现了一件从三太子进门起就被他忽略的事。
三太子他......
受伤了！
三太子受伤虽然很少但也不算稀奇，可被那两只修行不深的蛇妖所伤，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嗯。”
哪吒颔首。
他去降妖时曾答应过留下活口，但他当时被妖怪激怒，下手便没了轻重。
“若不能用，我再去捉别的。”
巨灵神哪里还敢麻烦三太子，连连点头道：“能用能用。”
只是见效大约会慢上一些。
“三、三哥我先进去了，等他好了我便随你回天庭领罚。”
等到他颔首后，巨灵神才拖着两条蛇走进了后院。
陌生男人离开后，柏鸢挣扎着想要从他手中飞出来，握着她身体的力度先是微紧，随即放松。
柏鸢扑腾着翅膀飞了出来。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从刚才两人之间的谈话来看，他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友好。
不仅仅是对动物。
她好奇问：“刚才的是哪位神仙？”
居然能和他相处的这么和谐？
“说了你也不认识。”
“万一我认识呢。”
或许是院下月光柔和的缘故，她面向他时，竟在心底隐晦的生出了喜悦。
哪吒侧眸看她，她没有再哭，眼睛不复先前的水润透彻。
没有刚才好看了。
他想。
“他是巨灵神。”
巨灵神只是云楼宫的一个先锋，她连他都不认识，怎么可能会认识巨灵神？
然而小金雀却像是邀功那般，漆黑的眼睛亮的惊人。
“我认识他。”
“他是托塔李天王坐下的先锋！”
“对吧？”
她眨了眨眼，语气轻快。
可等待她的不是他的回应，而是骤然降低的空气，以及他迅速冷凝下来的眸光。
他在看她。
刚才还算柔和的月色此刻也因为他的生气而变得冰凉，柏鸢冷的打了个寒颤。
她微微后退，语气放的轻柔，又带着明显的讨好。
“您生气了吗？”
是因为她认识巨灵神而不认识他吗？
柏鸢瞬间生出了悔意，她怎么就去逞一时之气？早知道就该顺着他的话说不认识的。
他没有回答，俯看着她。
柏鸢立刻明了，她落在他的身侧，对他轻眨眼眸，“我只是听过他的名号，并不认识他。”
“呵。”
气氛依旧冷凝，连空气中的莲香也成了冷香。
柏鸢不敢说话，只敢偷偷看他。
他眼眸暗沉，像是冰冷刺骨的深海，稍加不留意就会被吞噬而殒命其中。
她突然难以忍受，鬼使神差的对他开口，“比起巨灵神，我其实更想认识您。所以，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号吗？”
可他大约是一个很记仇的神仙，她的服软并未起到作用，他只是淡淡的、不经意的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充满打量与审判。
她突然变得紧张，娇小的身体因不安慌乱而轻轻抖动着。
她想服软，可想说的话却因为称呼卡在喉咙里。
突然，她想起了巨灵神对他的称呼。
她轻轻抬眸，干净澄澈的眼眸望着他，眼波流转间，带着腼腆与胆怯，“三哥？”
回答她的依旧是无尽的沉默，但柏鸢却感觉到空气里的冷意降了许多。
她松了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三哥您真厉害，我以后也能这么厉害吗？”
“不能。”
这回，她听见了他的回答，只是笃定的语气让她受挫。
“像你这样的生灵在天庭里数不胜数，于你而言，开灵智已经是莫大的幸事。”
“那化形呢？”
柏鸢被他打击的心脏抽疼，但在说这话时，眼底依旧充满了希冀。
她想化出人形，想光明正大的站在芙蕖身边，而不是被误认为是她的灵宠。
他蹙眉，似是被她的话给难倒了。
见他没有立刻否定自己，柏鸢连忙问：“若我化形，需要多长时日？”
“有生之年。”
柏鸢：“……”
啊？
她的天赋原来这么差吗？可芙蕖明明说过她很厉害。
偏偏在她黯然神伤之际，他那不近人情、冷凝认真的声音于耳边再次响起。
“别叫我三哥。”
“我可不认鸟当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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