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什么资料?”
说完,贺初月想起下午醒来时,肖知言发来的,她到现在没来得及打开的文件,倒吸口凉气。
已经从她的反应知晓状况,肖知言解开安全带。
“既如此,我们吃完饭再谈吧。”
“行。”她打开手机找到那份文件,“吃什么?”
贺初月找了家顺眼的餐馆,坐下看到菜单才知道是家面食类齐全的。还记着今天是立冬,问对面的人。
“你今天吃饺子了吗?”
他点头,“你呢?”
“我也吃了。”贺初月点了自己想吃的,又推给肖知言。
后者没碰菜单,只向服务员道:“和她一样。”
一顿饭吃的沉默,贺初月四五口把南瓜粥喝完,肖知言碗里的粥似乎没动。
见她看来,自然地把手中的递过去,“要吗?”
贺初月一愣,随即摆手:“我饱了。”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份文件。
信号不好,圆圈一直转,贺初月随手搁在桌上,去问肖知言。
“你发的文件打不开呢,内容是什么?”退出加载页面的贺初月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我把婚前协议电子版发给你看看。”
“好的。”肖知言拿过手机。
“文件里是我的资料和全部资产。”
贺初月已经看到了文件里密密麻麻的文字,听肖知言说完,只觉得瞳孔受到冲击。
几百页的文档她要看到什么时候?
肖知言:“这份文件有纸质版,在车里。”
读懂他言下之意,贺初月脸色没好多少。
她还以为这只是辅助文件,具体要听当事人解释,谁知道当事人根本不打算解释,几百页的资料才是他全部的话。
想象了下翻看纸质版的厚重文件,贺初月觉得还是算了。
正要说什么,视线相撞,后者正直挺挺注视她。
空气凝滞几秒,是贺初月先移开眼,手忙脚乱地拿过手机。
这人的处事风格还真是和他本人一模一样。
多说一句话像要了命。
算了,摊上就摊上了。
贺初月撇嘴,很快调整状态,认真看起个人资料。十分钟后,她已经大致对肖知言的履历有了初步了解。
暗灭手机,她没有看关于他资产的内容,开门见山。
“谢谢你这么详细的资料,但我们是协议结婚,只领证、承担抚养孩子的责任。我不要你的财产,你只需要支付孩子的那份。三年期限结束,我们离婚,孩子共同抚养,一年十二个月,你家半年,我半年家半年,你觉得怎么样?”
略思考后,肖知言搭在桌面的指尖蜷起,望向她双眸时,带着难得显露的强势:“同意。但我愿意支付你的一切开销,没有期限。”
兴许是没见过这样强烈表达情绪的肖知言,又或是餐厅里太过安静,男声之后贺初月有片刻停顿,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听到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
有了第一次医院的经验,肖知言这次的回答明显慎重很多,“结婚就是对孩子负责,对孩子的母亲负责,应该的。”
“......”
官方到挑不出毛病的回答让贺初月语塞,不过她也没拒绝,毕竟当事人都说了,这是应该的。
只是今晚的“没有期限”,是不是出现的次数太多?
贺初月轻咳:“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有。”
意料之中,她点头:“请问。”
“你有无负债?”
就这?
贺初月言简意赅:“没有,等晚点我也整理一份我的资料给你,不过会没你的这么详细。”
肖知言没意见。
进程有了初步雏形,贺初月正要询问他婚前协议有无问题,后者便把他的手机推过来。
一片空白。
“这什么?”贺初月也懵。
“你发来的婚前协议。”
“......”
她在自己的文档里找半天,里面的婚前协议文件都是空白的,贺初月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好在昨晚她已经打印出来三份,就在书桌上。
不过她更想知道肖知言在她看文件的十分钟里,没有看婚前协议在干什么。
“我看了。”
贺初月挑眉:“看了你现在才说是空白的?”
“怕打扰你。”
不知怎么的,贺初月瞬间get到他的意思。
两人原定昨天就解决的事,因为她的突然腹痛拖到今晚。中间又发生许多贺初月不可控的突然情况,差点影响她原定预判结果。
如果肖知言在她看文件的时候就点出她的文档空白,那贺初月一定会解决这件事,耽误看他的,进度又被中断。
现在虽然他没看过协议,但起码她对肖知言有了了解,不会像白天那么两眼一抹黑。
“抱歉,我的原因,可能因为app卡了,或者我打印完了忘记保存。”记着肖知言怕狗,贺初月委婉道,“可能需要麻烦你在楼下等我,我去把纸质版的拿下来。”
没遗漏肖知言迟疑的神情,她问:“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没有。”
贺初月收拾好东西起身:“那我们走——”
“我不能上楼吗?”
“吱——”
椅子在地板移动,发出响彻餐厅又刺耳的噪音。
噪音吸引馆内不少人投来视线,可当事人却置若罔闻,只是陌生地看向肖知言,满是不可置信。
“不想你来回跑。”他淡然解释。
“......”
贺初月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算了。
...
怕昨天的情况再发生,贺初月开门前给肖知言解释:“你先在门口等我下,我把拿铁关起来,别吓到你。”
“不用。”
“不用?”贺初月按密码的手一停,“你不是怕狗吗?”
肖知言也一愣,明白了在饭馆她不让自己上来的原因,紧绷一路的神情缓和。
“我不怕。昨天真是怕你再累才走。”右手拎着的文件包往前送了送,“毕竟,文字太多。”
“哦。”
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贺初月心里翻白眼。
门被打开,贺初月还是挡在肖知言面前,两人一前一后和守在门口的边牧对上眼。
拿铁摇晃的尾巴在门开前便晃动地不大,此时看着主人身后还站着陌生人,直接低吼警告。
“呜——”
“嘘!”贺初月早有准备。
“呜。”
拿铁非常不情愿的,在主人的眼神警告里趴下,却是盯着肖知言。
“没事了,进来吧。”
“它很聪明。”肖知言抬脚进门。
从他第一次进门抱贺初月出去的时候,拿铁只吠了两声便没再挡,像是明白他没有恶意。
而昨天和今天,它明显是在宣誓领地,给他下马威。
“嗯。”关上门,贺初月客套道,“想喝什么?冰箱里有矿泉水、果汁、酒——”
视线交汇,贺初月一讪,捂着肚子快步越过他在沙发坐下,“反正什么都有,你渴了可以自己去拿。”
肖知言声音淡淡的:“不用麻烦。”
两人相对而坐,空气中一时沉默,只有狗爪落地的响声,还有它的鼻息悄悄缓和着尴尬。
“开始吗?”
官方到贺初月以为自己见的是当事人。
点点头,示意他开始。
几缕呼吸后,肖知言将公文包打开,随后几份被装订整齐的a4纸摆放在茶几。白皙灯光下,那只手背挑起青筋的手将它们推到贺初月面前,随后在主人的目光里,他泉溪般的嗓音响起,将餐馆的话补充完整。
“不清楚你习惯哪版,就都准备了,这份留给你。”
贺初月扶额。
她到底是看见了这份目测比民法典还厚的资料。
抬手就要把指甲放进嘴里,却被周遭的凉气冻得打了个寒颤。看了眼远处的地暖控制器,犹豫几分还是选择裹紧毯子。
末了才想起自己忘了先把协议拿给他。
想着缓过来体温再说,眼前人有了动作,她抬头,和肖知言对视。
“你要喝水吗?”
“不。”他摇头,视线落在毯子上,“调节温度的控制器在哪里?”
抬手一指,肖知言走过去,随后几声机械音响起,贺初月也没再管他,只觉得这人对温度要求还挺高。
“好的,请你顺便去取——”
贺初月肚子忽然出声。
见肖知言看来,贺初月难得窘迫地咳了两声,企图掩盖腹中的语言,“你自己去拿协议吧,就在书房的书桌上。”
稍微思索几秒,肖知言很快扫过沙发上裹成粽子的人,确定刚刚不是自己的错觉:“你是不是没吃饱?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不知道贺初月的食量,但那碗粥的分量确实有些少。他还担心贺初月要第二碗的时候需要等,索性自己那份没动,等她说吃饱了才两口喝光。
“......”
果然听到了。
不过这人真是不留余地就要揭穿......
想起前天也是这种情况,贺初月决定扳回一局,故意道:“点外卖吗?但我不想喝粥了。”
肖知言点点头,站起身脱下外套:“冰箱里有什么?”
她眨眼:“你要做?”
他已经挽好袖子,“可以的话。”
在不愿意暴露自己不常做饭的前提下,贺初月给出决定:“不吃了。”
他站着没动:“医生说要补充营养,不能虐待孕妇。”
“......”
她确实饿了。
捂着瘪的肚子,贺初月怀疑,刚刚的粥喝到谁肚子里去了?
“那还是随便点点外卖吧。”她无奈解释,“冰箱里除了饮料什么能吃的都没有,而且我家天然气上个月就没了,这段时间太忙忘了缴费,做不了饭。”
肖知言坐下来,抓住她进门时那句话的漏洞:“冰箱里什么都有?”
贺初月挑眉。
这是在怼她?
没发现看向肖知言的眼神有微妙变化,她嘴上也不吃亏:“肖教授,我们的合约还没签呢你就开始揶揄我了,那领证了你不得家暴我?”
话一出口,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视线交汇处,她望进肖知言那一双深潭,似乎在黑曜般的瞳孔里瞧见了米白色沙发上坐着的自己。
桃粉的双颊,亮晶晶的眼眸,还有......掉落到地板的毛毯。
贺初月迅速弯腰拾毯,她感觉周身燃起的热意把自己包围,甚至桎梏这个简单动作,拉长时间秒数,等到抱着毯子坐正仿佛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
“咳咳。”
她抵唇,企图驱散些燥意。
闻言,肖知言整理衣服顿在半空的手重新动作,顺便精准捕捉到某人落荒而逃的视线,勾唇:“不会家暴的,你放心。”
贺初月视线僵硬:“我谢谢你。”
“应该的。”
“......”
肖知言在外卖软件里抬头:“有忌口吗?”
“不吃香菜芹菜胡萝卜。”
对面的人投来视线贺初月也理直气壮,反看回去:“有味道的菜我都不吃。”
“那你看看想吃什么。”他把手机递过来。
贺初月抱紧毯子:“不想吃。”
说完觉得自己事太多,勉强道:“再点份粥吧,你吃什么?”
删除胡萝卜丝的肖知言没抬头:“和你一样。”
“你也喝粥吗?你其实可以吃点别的。”
“不用。”
“......”
兴许是听到“吃”,拿铁从沙发下来走到肖知言面前坐下。贺初月忙拍拍身边的位置让拿铁回来,却对上肖知言含着笑的眸子,指尖一颤。
“没关系。”他视线落在那双焦糖色的眼睛里,笑意明显,“我家里也养了一只猫。”
贺初月回神:“猫?”
“嗯,是只金渐层,叫咖啡。”
察觉沙发上的人若有所思的神情,肖知言问道:“怎么了?”
贺初月猫毛过敏,是一靠近就会起红疹的程度,可她六岁前还收养过一只流浪猫,身上也没有过敏的现象。医生将此归结为心理意义上的排斥过敏现象,或许多接触可以缓解。
多接触的结果就是,贺初月过敏发烧住了两天院,险些一命呜呼,戴闻春从那之后便严令禁止她再去为了什么脱敏靠近流浪猫。
“没什么。”贺初月收回思绪。
反正只是领个证,在家长面前装装样子,又不会同居,说自己过敏像是自作多情。
“它吃饭了吗?”
贺初月视线随他的看向拿铁,玩笑道:“它说它还想吃点青菜。”
肖知言表示了解,拿过手机给她看:“这份淡抄小青菜怎么样?”
贺初月:......
瞧着颔首点单的人,贺初月思绪稍稍飘远,总觉得今天实在微妙。
家里除了周姌和家人,还没出现过其他人。
此时肖知言就坐在她对面沙发,靠着她买的夸张亮色的可爱抱枕,穿着她招待客人却从未使用过的一次性粉色拖鞋......怎么看怎么诡异,怎么违和。
要是周姌在这,肯定会抱着她的单反大拍特拍,然后交给主编说“京大知名教授私下竟喜欢多巴胺”的主题可以来一期。
贺初月在脑中推延了遍,仍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他,就是坐在那里,给两人加餐的同时,还考虑她的狗要不要也吃点。
那么大一个教授,就听不出她在开玩笑么?
还真是个闷葫芦。
下一瞬,她瞳孔一缩,想到什么,看向肖知言。
“亲子鉴定,你不需要做一下,确认一下......吗?”
肖知言刚提交订单,抬头。
女孩的表情太过紧张,她搭在腿上的手指因为相互扣着,手背挑起筋络,在她那张白皙又纤瘦的手腕下是那么刺眼。
视线一收,肖知言想起那晚勾着自己的就是这么一只手。手腕那么细,被他的手一握仍有空隙,明明再用用力像是会被捏断,可他却不忍心,怕她会疼,只是轻轻扣着。
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抬眼间,那些情绪恢复藏匿在深潭之下。
“不用多此一举,我信。”
贺初月不太确定:“信我吗?”可我们才见过四次面。
“嗯。”
在贺初月疑惑的视线里,肖知言难得起了玩笑之意,唇边浮起淡到不易察觉的笑。
“也信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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