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凝雨再次打开邮箱,早在策划案竞选期,她就总共发出过三份邀请邮件,而她的第七封邮件,依然没有得到回复,此时距离她到清潞山庄,已经过去整整三天。
去咖啡厅的路上,秦凝雨在跟师傅崔宛通电话。
“……我到山庄第一天,刚走到拐角,被一个戴着工牌的年轻姑娘拉着我跑,说是老板急着找人,见到那位小花的面前,她当时心情不好,让我把咖啡厅里所有口味的咖啡点了一遍。”
崔宛问:“然后呢?”
秦凝雨极轻地叹了口气。
才说:“然后送到了,她说想喝可乐。”
崔宛听得直拍大腿笑:“你担待点,这工作牌可是你的护身符,就是明天再来一回,也得好好伺候人家。”
不过秦凝雨也有所收获,小花不喝,但小花付钱请大家喝了,因着这次大单,她迅速跟咖啡馆的小姑娘混熟,以谈虞粉丝的身份,小姑娘很仗义地说,一定会帮她多多留意,助力她追星成功。
“谈虞老师对布朗尼蛋糕情有独钟,而碰巧这家咖啡厅里最有名的甜点就是布朗尼。”
守株待兔不算是好办法,崔宛听完,微敛笑意,叮嘱道,“这事尽心尽力吧,机会有得是,年轻人忍耐些。”
秦凝雨听出她的安慰意味,轻声道:“知道了,师傅,这不还没结束吗。”
崔宛当初选中这个徒弟,也是因着这点,也就是瞧着乖,性子倔:“你还是一点没变,那就希望等到你的好消息。”
“嗯,师傅去忙吧,拜拜。”
暮色降临,秦凝雨关掉会议终止的页面。
这几天,她完全是三份工一起打,分身乏术,刚刚又开完下午的线上会议,她不方便说话,只旁听着,林时乔那里也不顺,预案定的歌手被对家截胡,其余殷勤的又挑不上,组内一片焦头烂额。
点的咖啡冷透,都没有心思喝上一口。
秦凝雨怀着转移注意力放松的心态,点开谈虞的访谈。
“小秦,你在这呢。”
身后传来女声,秦凝雨下意识回头:“缪允老师。”
然后看着眼前女人目光稍移,定在了屏幕上的剧照,唇角笑容微僵后,脸上扬起美艳的笑容。
秦凝雨:“?”莫名感觉后背有些发麻。
缪允坐到她面前:“你是谈虞的粉丝?”
秦凝雨回答:“是。”
小花缪允生得美艳,是一种侵略性的、不加掩饰的美,这位圈里背景深厚,传闻多年背后还有大佬保驾护航,早年某位阔少借酒话语轻薄,被她扬唇泼了一脸的红酒,事后还要舔着脸跟这位小花道歉,如今双金影后加持,地位非凡,今年更是因为恶毒女配顶流出圈。
缪允那双摄人心魄的狐狸眼弯起:“那你看过我演的戏吗?”
秦凝雨回答:“看过,空名,缪老师在里面的表现很惊艳。”
是缪允一部很冷门的文艺片,甚至没有在国内公映。
缪允抬眉,像是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她这个人般:“这电影知道的人不多。”
秦凝雨说:“碰巧看到了,印象很深刻。”
缪允没接话,像是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无趣,转而说:“小秦啊,你不是我的助理,也不是拍摄团队里的人,是谁把你塞进来的?”
秦凝雨知道,对方既然这样说,肯定是查过她了,还不如老实交代:“其实我是托熟人搞到的工作证,是鼎禹的,这次来是想请谈虞老师出山,绝对不是您的私生或者黑粉。
“鼎禹啊。”缪允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要是的话,也太实诚了。”
说话对她很客气了,感觉差点“笨”就说出口了。
缪允转而又说:“我认识她,可以给你打个电话。”
秦凝雨没敢搭茬。
缪允说:“别紧张,我只是看谈姐姐太清闲,想给她找点活而已。”
这话说得倒像是找茬。
秦凝雨突然间想起这两位不合的传闻,有些迟疑。
缪允边打电话,边安慰她:“小丫头,放轻松,我很友好的。”
此时顶层套房里,案几上的手机屏幕一直亮起。
谢迟宴注意到谈虞的分神:“小姑不接?”
“不必,是个讨厌鬼。”谈虞兴致缺缺地挪开目光,“晾会。”
谢迟宴大致也能猜到是谁,茶夹捻起青瓷茶杯送到女人面前:“小姑喝茶。”
谈虞微抿了口茶。
持续打进的电话,仍没有停歇,像是今天不接通就不罢休似的。
“你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谈虞边说,拿起手机,不紧不慢地摁下接通键。
刚打开,刻意娇嗲的声音就传来:“谈虞姐姐,您可终于接电话了,我好想你啊,想到只能看着您的访谈剧照睹目思人,所以碰到有关您的一件事,就不得不请您来听听了,就是我最近认识的一个小丫头,叫小秦,想找姐姐合作,她可是鼎——”
谈虞嫌弃的表情,在听到“小秦”的瞬间,眸中闪过一丝讶意,随后果断掐断了电话。
几秒后,电话再次打来,被反扣到案几上。
谢迟宴起身:“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小姑休息了。”
谈虞抬眼:“就这样走了?”
谢迟宴反问:“小姑还要何事?”
谈虞不紧不慢抿了口茶:“小姑是没事,倒是你啊,不打算给你家小姑娘求个情?”
谢迟宴似笑:“求情?”
谈虞睨着这副端方从容的面容,这是明摆揣着清醒装糊涂,唇角勾起:“这是你的山庄,既是你的默许,人送进来就撂挑子走人了吗?”
“在商言商,若是小姑肯出面,是鼎禹的荣幸。”谢迟宴慢条斯理地微挽衣袖,冷白腕骨上的表盘折射冷光,“再说,小姑娘年纪轻,心气高,公是公私是私,我若是多做了些什么,她也不会因此开心。”
“你呀。想听你一句软话,还是这样难。”谈虞再次对大侄的沉稳无奈,口吻无趣,“行了,你去吧。”
谢迟宴颔首告辞。
过了会,魏施在窗边插花,瞥过还在打进来的电话,开口道:“老板,秦小姐怎么安排?”
谈虞说:“无论成还是不成,鼎禹的面子总要卖的。”
说完她微皱了下鼻尖,眼眸却晃着笑,朝她勾了勾指尖。
魏施走近,这是个想恶作剧时的标志姓的笑容,她这些年被保护得很好,看不出岁月在身上留下的痕迹,眼波流转,天真与妩媚在一线之间。
谈虞附耳笑言。
魏施眼眸几分无奈:“老板。”
谈虞却很执意,挥了下手:“去吧,不要让我们的客人等太久。”
“小施。”
魏施刚走两步,回头瞥她。
谈虞懒靠进丝绒躺椅,丹寇指尖玩似地勾缠乌黑发丝,别样的风情妩媚,像是随口一句的骄纵。
“打电话给阿商,让他来接我。”
-
秦凝雨眼睁睁看着缪允神情变得气急败坏,打电话控诉:“你说她怎么能那么目中无人,挂我电话,还一直把我的电话当成空气!”
“什么,难道我不能叫她姐姐吗?你要是挂我电话我就告诉妈——”
话音戛然而止。
秦凝雨猜她是被挂了电话。
缪允和善地笑了笑:“家门不幸,见笑了。”
秦凝雨听她语气,知道电话那头多半是她的亲哥哥缪商。
这位年逾四十的商界大佬,过往经历堪称传奇,出身名门,凭借一身电影故事感的忧郁气质,出道便是惊才绝艳的影帝。与小他十岁的女主角合作,共同斩获最佳男女主角,随后为他唯一公开承认的缪斯献出导演处女作,斩获当年各大奖项,捧出那位曾红极一时的双金影后。这段媒体炒作下腥风血雨、似真如幻的恋情,在十三年前以缪斯女主角息影告终,随后缪商也弃艺从商。
这段众影迷十余年叹惋的缘分,在六年前峰回路转,在缪商十三年前买下的私人海岛,跟他此生唯一的缪斯求婚。这场隔绝外界、只邀请亲朋好友的世纪婚礼,仅存在当年媒体报道的只字片语里。
秦凝雨对上缪允的目光,回了个缓解尴尬的笑容。
好不容易她买了块蛋糕哄好这位主儿,远远来了个人,缪允微眯眼眸,顿时一副高贵冷艳模样。
“小施,你让她给我回个电话,我就原谅她了。”
魏施微微笑,开口道:“秦小姐。”
缪允:“?”
秦凝雨:“?”
魏施递给秦凝雨一张房卡:“秦小姐的事情,老板已经知道了,可她近来有事,过些时日才能给您答复。老板说秦小姐舟车劳顿,天色已晚,不如在山庄好好休息,这是张房卡,费用全包,还请您不要回绝。”
缪允瞥了眼,是顶层套房:“她倒是大方。”
秦凝雨双手接过,有些受宠若惊:“谢谢谈虞老师。”
魏施笑了笑。
又看到缪允托腮盯着她,拖长发嗲的语调:“小施。”
魏施无奈:“老板我做不了主,小姐找商少爷才对。”
缪允冷哼了声:“有什么用?他早就被迷得七荤八素了,我们家有这人吗?”
转眼看到对面的年轻姑娘,唇角暗戳戳地翘起,是一种她见过无数次、完全不能理解的神情。
缪允一脸惊恐:“你不会也是他们的cp粉吧?”
秦凝雨尽力矜持、很轻地点了下头。
案桌下手指却悄悄蜷紧,现场嗑到的cp糖,已经在心里默默回味了。
真的不虚此行。
-
这间顶级套房在最深处,窗外草本海棠娇艳,隐隐还能听到清泉潺潺的声音。
秦凝雨泡完温泉,冲了遍身体,很困很乏的睡意上涌。
她喉咙有些干,想接杯水喝,经过拐角时,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声响。
男人的交谈声,还有脚步声?
秦凝雨身上披着白色浴袍,领口松敞着,就这样抬眼,正对上一道视线——
男人身着挺括衬衫,单手拧松领结,另一手臂弯还松挂着深色西装外套,难得见的慵散一面,几分漫不经心地瞥来。
视线淡然自如地,从那抹胸前隐隐的雪酥上移开。
林徽祈被挡在高大身影后面,依稀瞥见女人、白色浴袍,太太怎么来了?神色几分讶意,切换视盲模式。
谢迟宴喉结微滚:“明天再议。”
“是,老板。”
林徽祈转身就走。
年轻姑娘受惊睁圆的眼眸,像是受惊般惊醒,一时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她刚泡完温泉,全身泛着健康的粉,透出骨缝里的几分懒,领口松敞着,白色浴袍遮不住的旖.旎。
谢迟宴无声叹气,领口这么松,什么也没遮住,这小姑娘也不怕冷,大步迈近,拿过臂弯上的外套,披过她的肩膀。
动作间,修长指骨轻蹭过侧脸,被虚困在怀里的姑娘,半垂眼眸,微微瑟缩着,躲了下指腹,却在下一秒,又顺从地贴近。
她的反应很轻微,可凭借多年行走商界的敏锐洞察力,谢迟宴很难不注意到,这是个下意识条件反射躲避后掩饰的动作。
谢迟宴眸色微暗。不过一天不见,这是又怕他了?
她的身上散发着潮湿香气,白皙侧脸蹭着一缕乌黑湿发,也毫无察觉。
谢迟宴伸手,替她将拢到耳后,指腹似有若无地滑过耳垂,蹭落一抹柔腻。
秦凝雨下意识地微颤,不合时宜地想到昨晚。
眼前男人指骨修长,冷白如玉,看着无端禁欲,当时却捻着她的耳垂,像是要揉熟揉透。
那样投入,又那样失神的一个吻,她还没有做好见到男人的准备。
只能乖乖任凭着他动作,眼睫半垂着,似蝶翼轻颤。
听见他问:“怎么穿这么少?”
“刚刚泡完温泉,有些热。”秦凝雨不敢看他,口吻毕恭毕敬的,完全没有昨天那副耍小性子轻闹的模样,“您怎么来了?”
谢迟宴俯身,他仍是一副端方君子的做派。
几秒的沉默拖长了那种凝滞感。
那股清冽的气息,迫近泛红得可怜的耳垂。秦凝雨垂眸,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感知是那样的明显,像是逡巡,她无法做到忽视,只感觉被难以言喻的慌张萦绕,难以生出任何以外的想法,也别无他法,只能寄希望对方放过她。
直至心慌落往临界点之时。
男人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嗓音低沉磁性,似笑般问她。
“我的房间,太太打算让我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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