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青春校园 > 雪夜新婚 > 2、雪夜
    林时乔发现秦凝雨一时没说话,而是垂眸静静看向手机。


    没过两秒,秦凝雨抬头:“不好意思,时乔,我现在要先走了。”


    林时乔问:“是有重要的事情吗?”


    秦凝雨简洁意赅:“彭总监让我去改策划案。”


    “真不是东……”


    林时乔及时刹车,点开群聊一看:“他这也太过分了,大晚上的。”


    “他是不是在谢总那触了霉头,心里不平衡,就来找别人的麻烦啊。”


    秦凝雨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眼里几分无奈,却看不见过多的抱怨。


    “那我先去了。”


    林时乔知道她的性子,叹了口气:“你路上小心点。”


    秦凝雨很轻笑了笑。


    “回去路上,你也记得注意安全。”


    秦凝雨打车去了公司,顺手取了路上预订的咖啡。


    她很熟悉加班,当初在转正那批实习生里,她是加班最拼的那个。


    秦凝雨坐到工位前,打开群聊,负责对接这次项目的是梁凌的经纪人助理。


    歌手梁凌在圈子里是公认的难搞,派头大,要求多,众人还是趋之如鹜,究其原因是其巨大的商业价值,之前在策划方案竞选的时候,郁粤就是凭借梁凌这个王牌得以获选。


    至于她的策划案,彭兴平给出评价:别出心裁,商业价值欠缺。


    秦凝雨耐下性子沟通,根据提的要求和想法一一修改,对方难搞的确是真的,朝令夕改是常事,频繁要求改稿,简直是一天一个想法。


    组员只要说到这个事,就一头两个大。


    忙了大半天,秦凝雨总算将修改后的策划案发了过去。


    头往后半仰,她很轻呼了口气。


    朋友圈里,秦初雨刚结束演唱会,一连发了三条相关的动态。


    秦凝雨刚点好赞,看到小堂妹又发了条新的动态。


    【昨天还在被子里哭唧唧说是地里小白菜的我,今天就收到妈妈霍叔寄来的青团,呜呜呜爱你们爱你们(飞吻)】


    配图是包装精致的一袋青团。


    秦凝雨眼眸露出轻笑,又点了个赞,伸手拿咖啡喝,一时苦涩触到舌尖。


    咖啡没喝两口,已经冷透了。


    又苦又涩。


    秦凝雨明天还有的忙,她起身时,动作有些急,眼前晃过一片蒙黑。


    等她反应过来时,不小心撞倒的咖啡,溅撒到桌上,礼裙染上一大片污渍,就连大衣也没有幸免。


    祸不单行。


    有点背。


    秦凝雨拿纸巾擦干净桌面,很轻地叹了口气。


    外面路灯映着浅浅的小雪点,秦凝雨从透亮落地窗望去,飘飞的初雪落了下来。


    也就是在秦凝雨走到一楼时,接到了母亲容以莲的电话。


    “凝雨,斯源学了地质专业。”她说的是一句陈述句,却带着难以忽视的指责意味。


    秦凝雨没吭声。


    她知道,母亲越平静的语气,就越是在爆发边缘。


    容以莲直说了:“凝雨,这件事情,你是不是早知道了,还跟喻斯源一起瞒着我。”


    “妈。”秦凝雨微抿唇角,看见初雪冒出的那点喜悦消失不见,温声开口,“喻斯源是个成年人,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他还是个孩子懂什么?他从小到大都没离过家里,去外地读大学就算了,现在工作这么难找,难道叫他学计算机是在害他吗?”


    喻斯源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小时候是个小魔王,长大了倒是很有自己的主意。


    报地质专业的这件事,他只跟秦凝雨说过。


    “你们俩个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你那工作,说白了,不稳定,常加班,还吃年轻饭,我每次说你都不爱听。”


    战火果然波及到她身上。


    “至于你那个男朋友,临北那些小开,做不得真,年轻的时候找年轻小姑娘玩玩,等到了岁数,还不是找门当户对的小姐结婚。”


    毕业后,秦凝雨为应对容以莲的催婚,说有感情稳定的对象,她知道母亲尤其不满她这个外地、还常年国外出差的男朋友。


    老一辈观念根深蒂固,秦凝雨有时候不愿意多说,解释过,说不通,最后也只是伤感情,渐渐学会了缄默和敷衍。


    秦凝雨早年父亲因公殉职,这些年被爷爷抚养长大,其实她跟母亲每年只有两次见面,容以莲来临北一次,她回江城一次。


    她们之间,像是两块不合适的积木,有关心,也有消磨的摩擦,唯有距离才能勉强维持温情。


    容以莲还在念叨她:“你常年在外地,老爷子不在了,你身边没人陪,吃不饱穿不暖没人知道,回来考个编制到底有什么不好,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都没办法跟你爸,还有老爷子交代。”


    说到去世的爷爷,秦凝雨突然鼻尖一酸:“可是我知道,爷爷会支持我想做的事情。”


    容以莲蓦然沉默了。


    于是这片沉默在夜色里蔓延。


    秦凝雨微咬下唇,打破这片凝滞:“妈,我手机快没电了。”


    她心想,出门时忘充电,在此时也不算什么坏事。


    然后按断了通话键。


    容以莲声音消失在耳畔的一瞬。


    秦凝雨突然很晕,眼前陷入昏黑,缓缓地蹲了下去。


    她感觉到冷,堆积的疲惫和负面情绪,因着黑夜的掩色,很突然地上涌。


    一时间脑海里冒出很多想法。


    她当初拼经全力进鼎禹的时候,还是个毫无背景的打工人,现在她有望升任组长,却偏偏碰上看中她的前总监离职。


    新任上司彭兴平表面笑呵呵的,其实是个阴晴难测的人,秦凝雨没有站队,又是前任总监的得力部下,他用她,却也在怀疑和猜测她。


    有些事情,她不想说。


    因为她不想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又忍不住想。


    如果她没有接这通电话就好了。


    或者她没有在接电话之前,心底抱有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又如果,她加班到深夜,听到开口的第一句不是指责,而是一句关心。


    手心握着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动声。


    可能是容以莲恼火的消息,可能是上司彭兴平发来的修改意见,也可能是梁凌团队提出新的难搞要求。


    秦凝雨没办法看,眼前的昏暗,是她此刻最后的一层保护膜。


    如果世界能为她安静下来,仅仅是这么一秒,也足够了。


    -


    城市华灯初上,霓虹街景璀璨夺目,川行车流蜿蜒成不连续的金蛇。


    夜色已深,初雪渐渐蒙蒙,衬得这座老城仿若水晶球里的精致世界。


    迈巴赫的车后座,男人垂眸看着集团报表,质地考究的深色西服,不见半分褶皱,矜贵沉稳。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听小意说,最近整个临北的珠宝设计师,都战战兢兢地接到谢大少爷的私人邀约授意,今晚还把她打算珍藏的珍珠项链样品给要走了。”


    “怎么着,枯树也要开花了?”


    开车的是特助林祈徽,斯文随和,自小由谢家资助长大,六岁就被谢老爷子选中当这位未来继承人的伴读,是上下级也亦友。


    闻言借着头顶后视镜,投去目光。


    放在整个临北,能用这般熟稔语气,堂而皇之地打听这位太子爷私事的外人,也就是那位贺三公子能做出来的事了。


    谢迟宴难掩眸中意兴阑珊:“你不是关心这类事的性子。”


    贺成渡语调几分懒怠:“那也得论事论人,能让你这种万年不开花的假正经,藏得这般严实,很难不生出点好奇心。”


    面对这般明晃晃的揶揄,谢迟宴仍是八风不动,淡声道:“转了。”


    “真无趣。”贺成渡转眼,又换了副诱哄语气,“小意,三哥给你赚零花钱回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


    传来好听礼貌的女声:“谢总大气。”


    电话挂断后。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嗓音:“搬家的事,办得如何?”


    “跟太太约了周末。”林祈徽开口道,“就是一小时前,太太突然发了消息,说是在加班,还发了猫猫可怜哭哭的表情。”


    谢迟宴慢条斯理地合上电脑,没抬眼,口吻淡淡:“她经常给你发这种表情?”


    这是道送命题。林祈徽意识到自己的好意,给自己办了坏事。


    “没有,绝对是第一次,太太性情随和温柔,说话没有半分架子,而且经常向我问起老板,太太不直说,其实可关心你了,对我就格外公事公办,刚刚那消息,估计是想发给老板,结果错发给了我。”


    男人不动声色地靠在座背,侧脸隐在昏色,辨不清神情。


    林祈徽见老板没有继续的意思,暗自松了口气,微清嗓子:“不过我发给太太最终确认搬家时间的消息,一直没有回复。”


    “太太不是会无端不回消息的人,该是有什么事耽误了。”他眼观鼻鼻观心,“临北最近冷得快,到了夜里,冻得人身上发寒。”


    话说到这了,身后还是沉寂一片。


    林祈徽摸不准也猜不透,他这位老板,性子最为温雅稳重,心思也最为难以揣测,忍不住苦闷起谢老爷子亲口交代给自己的任务,他都尽力胡扯到这个程度了。


    还什么关心,他有次不小心瞥到一眼老板太太的聊天,简直比ai对话还没有感情,尤其是太太一口一个您,活像是上下级。


    不过他能做的就是递出话口,旁的也做不了决定。


    自从他们回国后,各种国内国外会议不断,这些时日都是连轴转。


    此时男人微阖眼眸,深邃眉目笼着几分倦怠,也难掩周身沉稳气度,少顷,沉声开口:“去看看。”


    没过一会,迈巴赫调转相反方向。


    驶进浓浓的夜色里。


    -


    秦凝雨眼前在缓慢恢复视线。


    有车停了下来,罩下一大片阴影。


    这个点,还有谁来公司?


    她怔怔抬眼。


    一辆迈巴赫停在面前,车窗半摇下,路灯浅浅落下的光雾,照亮泛红眼眶。


    年轻姑娘蹲在楼下,怕冷似地,微蜷着纤细身躯,染着咖啡污渍的黑色大衣还挂在臂弯。


    看来的目光柔静迷惘,像是某种脆弱的小动物。


    秦凝雨视力一时没有完全恢复,先听到开车门的声音,眼前才逐渐变得清晰。


    男人眉头微拧,将西装外套朝她递来。


    “上来。”


    深色,质地考究,清冽冷调的木质气息。


    说不清原因,秦凝雨下意识垂头,看向身上的咖啡污渍。


    不过片刻迟疑,男人径直下车。


    恍惚失重间,秦凝雨眼睫微颤,一缕乌黑发丝被风轻扬起,蹭过男人侧颈,很痒。


    宽大掌心深陷侧腰的曼妙曲线,女人身上丝绒长裙过于柔软,不堪紧贴的灼意,能清晰描摹出修长指骨的力度。


    只是愣神的间隙。


    男人稍稍躬身,将怀里姑娘拦腰抱坐到车后座,先把腿放稳,才一手撑在头顶,护着完全坐稳后。起身,拿过臂弯挂着的西装外套,绅士地披在她的肩头。


    温热顿时裹紧发冷身躯。


    秦凝雨不自觉抬眼。


    路灯下初雪飘落,恰好映亮这双瞥向她的深邃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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