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恐惧
“那两个小护士似乎看我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有些害怕,没有理我就跑走了。”
谢海安紧闭着眼,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恐惧感浮上心头, 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涌上心头的恶心感。
“海安。”冉风放缓了声音, 尽量平复谢海安痛苦的心情。
“能告诉我,你在恐惧什么吗?”
谢海安猛然地睁开眼, 眼底的眸光微颤,他有些诧异地看向冉风。
他看出来了
“可以告诉我吗?海安。”
谢海安深深吸了口,混杂的情绪如同沉重的枷锁, 紧紧束缚着他的灵感。
“在去阳鹏家之前,我就见过那个姓乔的男人。”谢海安重重地呼了口气, 似乎想把自己口中的浊气呼出。
冉风温柔地看着谢海安, 并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地等待他调整好心绪开口。
“是我从你家回来的那个晚上, 那天我心情不好,放学后没有直接回家, 在路上耽搁了很长时间。”谢海安又想到了那个令人惆怅的下午,他怀着满腹的少年心事踌躇在夕阳之下。
“我在我家单元门口看到的他, 当时他靠在墙边抽烟,他认得我,我敢确定。我路过的时候我听到他笑了一声。”恐惧笼罩着谢海安, 让他有些语无伦次。
冉风的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蹙“之后呢?”
“之后我回到家碰到了我”一声爸字卡在谢海安的喉咙,终究是没说出口“他独自在家。”
冉风知道谢海安说的是谢飞单独在家, 但是他听得云里雾里, 还是没听出谢海安恐惧的源头。
冉风轻轻扣上了钢笔的笔帽,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笔身细细思索。
猛然间他抬起头,对上了谢海安含着水光支离破碎的眼眸。
谢海安一瞬间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
猛然站起来让谢海安的眼前有些发黑, 但是喉咙的翻涌感让他没有任何思考的空间,他冲进书房外面的卫生间,抱着马桶疯狂地呕吐。
冉风跟出来看着疯狂呕吐的谢海安,那一刻他懂了。
他知道了他在恐惧什么。
他的小狗太善良的,道德的枷锁束缚着他,把原本就不是他的过错,全部都堆在了自己身上。
冉风的心搅动着,看到谢海安呕吐不止,他心疼地想抱抱他的小狗。
看到谢海安从书房跑出来,沙发后面的小冉也窜了出来,跟着两人进了卫生间。
冉风蹲在谢海安身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想让他舒服一点。
小冉看到谢海安的样子,围在两人身边着急的哼哼唧唧地叫着。
谢海安吐得昏天暗地,把中午在老宅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到最后只能呕出胃酸。
吐无可吐他的胃部却依旧痉挛不止,抽搐地拉扯他的五脏六腑。
他无力地瘫倒在地,靠在马桶边,大脑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呼吸,心脏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他的神经。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只感觉一把尖锐的刺刀仿佛在割裂他的神经,撕拉拉的疼痛让他窒息。
头痛欲裂,五脏六腑也翻江倒海的痛。
除了痛,谢海安感受不到其他。
“海安!尝试着深呼吸,感受我的动作。”
冉风握住了谢海安的手腕,按住了他的内关穴,用拇指轻轻按压。
“跟着我的节奏呼吸,海安,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冉风温柔地引导着谢海安的情绪,手上的力道却逐渐加深。
跟着冉风的节奏呼吸,谢海安逐渐从恍惚的意识中走出来,眼前的白色慢慢消散,冉风的面容渐渐地愈发清晰的浮现在谢海安的眼前。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粘在额头,胃部还是痉挛着却没有东西可以涌上喉管。
此刻的谢海安仿佛是沙滩上搁浅的鱼,马上要干死在炙热的阳光下,无力地用尾巴拍打着沙土,却无济于事,无法再回到海中。
小冉顺着谢海安的胳膊的缝隙强行挤入了两个人中间,踩在谢海安的腿上用湿润的小黑鼻子拱着谢海安的下巴。
谢海安的神情有些恍惚,湿漉漉的触感让他感到了一丝真实。
“冉风”
一瞬间谢海安红了眼眶,他的声音有些哑,掺杂着委屈,听起来可怜极了。
冉风抱住了谢海安的头,心疼地闭了闭眼,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后背“没事了海安,别怕,我在。”
熟悉的松木香环绕着谢海安,让他久违的安心,他的情绪逐渐平复,身上也有了知觉。
那条搁浅的要被晒干的鱼,再一次被冉风放生到大海中。
“海安,我们不能用预想中未发生的假设去折磨自己。无论你的猜测是真与否,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结局。”
“嗯。”谢海安在冉风怀中,静静听着冉风的心跳,冉风的心跳那么响,在他耳侧,那一刻,谢海安心中的恐惧烟消云散。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怀里的小冉却挤着小脑袋,钻到两人中间,探出头来。
谢海安看着小狗圆滚滚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揉揉它的头“没事了小冉。”
冉风松开了谢海安,站起身冲谢海安伸出手。
谢海安握着冉风的手指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我好了,走吧回书房吧,可以继续了。”
冉风并没有再让谢海安进书房,拉着谢海安让他坐在沙发上,像谢海安摸小冉一样揉乱了他的头发。
“我说了,我们的时间很长,不急于一时,今天我们就到这儿。”
说罢,冉风吻了吻谢海安的额头,转身进了厨房。
谢海安茫然地坐在沙发上,眼睛却紧紧盯着厨房里的冉风。
不一会,冉风端着一杯水走出来递给谢海安“去漱漱口,然后把水喝了,然后过来吃药。”
刚刚不觉得,冉风一说谢海安才觉得自己的口中又苦又涩,他接过冉风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咸咸的。
是一杯淡盐水,他把水含在口里,看着冉风却没有起身。
冉风轻笑一声,率先去了卫生间,谢海安才跟在他身后去了卫生间漱口。
这是暴露疗法初期常见的症状,由于刚开始进行脱敏,在病人最开始的回忆后,会有封闭,过度依赖,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在后续反复的回忆中,病人的痛苦会随着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而减轻,直至完全对痛苦的遭遇脱敏。
暴露疗法听起来容易,实施起来却非常艰难,一是太多病人无法承受反复的精神折磨而致使自己陷入回忆无法自拔,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导致病情越来越差。
二是脱敏治疗不可操之过急,反复的脱敏治疗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尤其是前几次的回忆格外漫长,无疑对病人来说是巨大的考验。
不过这对于谢海安来说都不是问题,冉风说了,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让他完完全全地被治好。
“身上还难受吗?”
谢海安把冉风递过来的药片乖乖吞下,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摇了摇头“没事了。”
“去换衣服。”
“要出门吗?”谢海安抿了抿唇,他并不想出门,尤其是刚刚的治疗让他疲惫,除了冉风他不想和任何人接触,他只想把自己缩在壳里,而这个壳里只有他和冉风。
“去医院。”
“不用,我没事。”
“海安。”冉风的脸有些冷,他不是商量的语气,有些严肃。
谢海安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垂下头,勾住了冉风的手指轻轻晃动,小声开口“不去,好不好。我真的没事。”
“海安。”冉风的声音放缓了些“我一直在,别害怕。不去检查一下,我不放心。”
谢海安纵然万般不愿,也没再违逆冉风,跟着他去了医院里里外外做了全身检查,尤其是胃部,两次呕吐让冉风心慌。
拿到检查结果,冉风松了口气。
除了有些营养不良,其他的都没什么问题,胃也没问题,想必呕吐只是因为心理上的疾病而产生的身体抗拒。
在医院折腾了一下午,两个回到家已经快八点了。
两个人简单地吃了口饭,带着小冉和平安下楼玩。
平安正处在发情期,总是想往小冉身上蹭。
冉风第五次用腿扒拉开企图爬上小冉身上的平安,无奈地开口道“这怎么办,小平安发情要什么时候结束呀。”
“要一个月呢,等它发情期结束,我给它做个绝育。”
听到绝育,平安似乎有了反应,跑过来咬住谢海安的裤脚。
冉风被它可爱又爱记仇的样子逗笑。
谢海安指了指脚边撕咬自己裤腿的平安“和你一样爱记仇。”
冉风挑挑眉,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我什么时候记仇了?”
“你说呢。”谢海安弯了弯嘴角,暧昧的笑一瞬间爆在空气中。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了味道,细微的甜腻带着些旖旎蔓延在两人之间。
“我可不记仇。”冉风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似乎是领口太紧,他漫不经心解开了领口的第二个扣子,露出了光洁的脖颈。
谢海安的喉咙滚了滚,眸色暗了暗,成年人的暗示就在方寸之间的几个动作,一瞬间擦枪走火,暧昧的气息如同烟雾蔓延四散。
“汪!汪!”似乎不满意被两人的冷落,小平安不满意地冲两个人叫。
冉风蹲下身把平安抱在怀里,小冉看到后也颠颠跑过来,两只前腿把住冉风的膝盖,企图往冉风身上跳,似乎也想被抱起来。
谢海安拍了拍小冉的屁股“小肥狗,都快四十斤了,还要想被抱。”
说罢,他拽着小平安的后颈,把他从冉风的怀里揪起来放到地上,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你也是,撒撒娇就想抢我的地盘?”
冉风抱着肩膀,笑着看着教育两只小狗的谢海安。
谢海安起身看向冉风,眼中翻滚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随即冉风轻笑着向谢海安张开肩膀“来吧,和平安抢位置的谢小狗。”
谢海安大步跨过去,把冉风紧紧抱进怀里,冉风发丝的清香飘进谢海安的心里,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他低沉地开口“明明是小坏狗和我抢位置。你的怀里是我的位置。”
“嗯!都是你的位置。”冉风眼中满是笑意,爱意顺着溢出发胀的心尖溢出。
转而,冉风看到了墙角路灯后隐藏在黑暗中一抹佝偻的熟悉身影,他的笑僵在脸上。
第72章 你俩这是要去结婚?
“回去吧, 有些晚了,今天太累了。”冉风的眸色暗了暗,微微侧身, 让谢海安背对着阴暗处的那抹身影。
“嗯。”谢海安抬起头, 冉风温暖的怀抱让他有些恋恋不舍。
在两人没注意到间隙,平安又骑在了小冉身上。
“平安!又耍流氓!”谢海安俯身搂住平安到肚子, 单手把它抱起来,拍了拍它的脑袋。
冉风无奈的看了看还在傻笑的小冉“得时刻看着它俩,别在生出个小狗来。”
“这段时间把平安笼养吧, 等给他绝育之后在放养它。”
冉风点点头,余光看向了远处路灯后的黑暗角落, 已经没有人影了。
再抬眼看到谢海安眼中含着暧昧的笑, 轻声开口道“不让它生小狗宝宝。”
谢海安的声音低沉而温腻,眼波流动间, 冉风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那个疯狂的下午,谢海安的爱意一次又一次肆意释放, 坏心眼的哄着他,让他给他生一堆“小狗崽”。
“不正经。”冉风的耳廓瞬间晕染上一层红色, 牵着小冉快步向电梯里走。
谢海安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似有若无的情愫在空气中暗流涌动。
电梯里没有人, 谢海安按下楼层,一只手把冉风堵在电梯角落, 另一只手抱着平安“怎么不正经了?”
谢海安靠近冉风, 盯着他泛红的耳廓,哑声开口“冉风哥哥在想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不让小冉生小狗宝。”
听到谢海安说了它的名字,小冉歪着头, 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靠在一起的奇怪人类。
冉风的心颤了颤,推了推谢海安的胸口“除了小冉也没人能生小狗宝了。”
“是吗?”谢海安暧昧的轻笑。
“不然呢?”冉风含情的眉眼淡淡扫了眼谢海安,笑道“不然你生?”
“好,给你生一个小狗宝。”谢海安握住冉风的手指,在脸侧蹭了蹭。
“还是算了,养三只小狗已经让我精疲力尽了,你在生一只我可养不过来了。”冉风顺势用力捏了一把谢海安的脸,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掐痕。
叮地一声,电梯打开,打破了电梯里旖旎的气氛。
回到家,谢海安给两个小狗擦了脚,喂了水后,他把小平安关到笼子里,才回到卧室。
冉风已经洗完澡了,正站在镜子前吹头发,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发丝中间。
水珠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来,滴在地上,滴答滴答的也滴在谢海安的心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谢海安走过去,接过了吹风机,给他吹头发,柔软潮湿的触感化在手心,吹风机里的风也把谢海安的心吹的潮呼呼的。
“海安,刚刚迟叔让我们明天早点去瑞明,你感觉身体怎么样,要是太累了就在家休息。”
谢海安给冉风吹头发的手顿了顿,他不想出门,准确的是不想产生任何除冉风以外的社交,不想见人,不想和其他人交流,但是如果一个人在家的话
“我和你一起。”
“好。明天要见一见你姐姐吗?”冉风的头发吹的半干,他拿过谢海安手中的吹风机,奖励一般的揉了揉谢海安的头。
“可以吗?她那个综艺不是封闭直播录制的。”
冉风轻笑,冲谢海安眨眨眼“你都说我是瑞明的太子爷了,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自从去看了张兰,谢海安心底对于亲人的思念愈发强烈,倒是有一些思念谢海宁了。
“那好,明天想见见姐姐。”谢海安抬头对上了冉风的眸子,他明白了冉风看出了他对亲人的思念,在冉风面前他就像一张白纸,任何的心思都无处可藏。
“去洗澡吧,谢小狗。”
谢海安点点头,温热的水从头顶淋下来打湿了他的头发,他的心里不安感愈加浓烈。
他清楚这种不安的情绪是来自何处,每当独处时心里莫名的失落和孤独感就笼罩着他。
谢海安快速冲了澡,简单的洗了个头发,用毛巾擦着头就走出了浴室。
冉风正靠在床边看手机,看到冉风的那一瞬间,笼罩在谢海安心头的失落和孤独一瞬间弥散。
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冉风的腰,湿漉漉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冉风关上了手机,轻轻安抚着谢海安。
冉风知道谢海安现在有些过度依赖自己,但他私心并不想板正他。
下午的治疗里,谢海安回忆了抛弃,背叛。
尽管他面色无常,还和他有说有笑,但是冉风知道,在谢海安的潜意识里,他无时无刻都在恐惧,害怕再一次被抛弃和背叛。
两个人窝在一起许久,谢海安终于松开了冉风,冉风的肩膀被谢海安的头发打湿,留下一片潮湿的痕迹。
冉风起身去找谢海安的睡衣,找到睡衣又去了卫生间,谢海安坐在床边紧紧盯着冉风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会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直到冉风又回到了他伸手可以碰到的距离,谢海安的心才落了下来。
冉风换了干的睡衣,手里还拿了块干净的毛巾。
冉风示意谢海安坐在床边,随后冉风上了床,跪在谢海安身后,温柔的给他擦头发。
“海安。”
“嗯?”谢海安有些茫然的想转头看向冉风,却只看到了他拿着毛巾的手指。
“从仓北出来,你有见过谢叔叔吗?”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谢海安的心头涌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或许是怨恨或许是逃避,混杂在一起,苦涩咸酸。
谢海安摇摇头。
“如果可以你想见见他吗?”
谢海安像是没有听到冉风的话,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不想。”
冉风轻柔的擦着他的发丝,并为在说话,屋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毛巾摩擦头发发出窸窣的声音。
房间中安静了许久,冉风听到了谢海安沉闷的声音。
“从阳鹏家出来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他没和妈妈离婚,就那样和那个姓乔的男人消失了。”
“最开始我想他,每天都期盼他能回来,回到这个支离破碎家。后来我恨他,恨他抛弃我和妈妈,恨他如此的绝情。”
“后来妈妈去世了,我彻底没家了。我又在仓北呆了那四年,那里已经把我的恨消磨殆尽了。”
“他选择的那条路,我无法祝他一路顺遂,只求我们再不相见,各走各的路成为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冉风把毛巾放在床边,从后面抱住了谢海安的肩膀,将头埋进他的后背。
“海安,你有家,我给你一个家。”冉风闷声的开口。
谢海安微微侧目,温声道“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俩第一次在外面喝酒,当时我背着你回家,曾经许诺过等你长大之后要给你一个家吗?”
冉风的眼眶有些发酸,他记得那个夜晚,昏暗的路灯下,谢海安背着他穿过漆黑的小巷。
“记得。”
谢海安握住冉风抱着他的手腕,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他的皮肤。
冉风从谢海安背上坐起来,想抽回手臂却被谢海安握住了。
谢海安转过身,滚烫的手心拽着冉风有些凉的手臂,用力一扯,冉风一个重心不稳向前倒去。
谢海安用后背接住了冉风,握住他另一只手臂,让他圈住自己的脖颈,把他背在背上。
“当时说等长大给你一个家,我做你的家人,永远不会抛弃你。冉风,你愿意和我组成一个家吗,这个家有你,有我,还有我们的小冉和平安。”
冉风趴在谢海安的后背上,正如少年时候那般,他把脸埋在谢海安后背,伸出了手指。
“拉钩,骗人是小狗。”
谢海安如同年少时那样,一只手托住了冉风的屁股,一只手勾住了冉风的手指盖了个章。
“拉钩,骗人是小狗。”
那个繁星点缀的夜晚,两个少年在对方心里埋下的种子,在这一刻真正开出了最美丽的花。
第二天一大早,冉风还沉在梦里,谢海安就早早爬起来遛了狗,买了饭,在镜子面前捣鼓自己。
冉风顶着微微凌乱的头发,睡眼惺忪的看着穿着紫色西装的谢海安。
“怎么打扮这么花哨?”他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光独特的谢海安。
“这身衣服本来买来准备见冉姨穿的,这不是那天没穿到。”
“今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你留着下次见我妈的时候再穿吧。”
“谁说今天不是大日子,你快去洗漱。”谢海安低头看了看,鲜艳的紫色看起来格外明亮,非常满意。
冉风无奈的笑笑,并没有在说什么进了卫生间洗漱,洗完漱出来发现谢海安拿出一套暗红色的西服正在卫生间门口等他。
冉风的眉头跳了跳,他有些迟疑的看着谢海安殷勤的模样,指了指那件西装“什么意思?”
谢海安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把西装递给他“你穿这件。”
冉风咽了咽口水,不参加什么宴会,穿这么亮颜色的西装太奇怪了,但是此刻谢小狗盯着他的眼中满是期待,期待到他不忍心对他说一个不字。
斟酌了许久,冉风还是在谢小狗满是期待的眼神中接过西装转身去了卧室。
暗红色的西装,样式和布料都十分考究,上面用金线绣着精致的刺绣,一看就价值不菲,配着白色的衬衣,让冉风看起来像暗夜中的贵公子。
“又不是去参加宴会,要穿的这么隆重吗?”冉风看了看穿着同款紫色西装的谢海安,还是感觉有些张扬。
“走吧,走吧,别让迟叔等急了。”
冉风拗不过谢海安,无奈的跟着他下了楼。
到了瑞明,冉风和谢海安果然成了众人焦点,原本冉风是瑞明太子爷的事在瑞明已经不是秘密,又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的一同出现,引起了不少议论和猜测。
两人去了顶楼总裁的办公室,迟暮强看到两人的打扮,眼皮抽了抽。
“你俩这是要去结婚?”
第73章 合照
谢海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开玩笑道“嗯,去结婚。”
迟暮强挑挑眉,抬眼扫了一眼冉风, 冉风淡淡一笑并没有应谢海安的玩笑话。
迟暮强慵懒地靠在老板椅上, 双腿交叠在一起,挑眉笑道“那祝你们新婚快乐。坐吧, 两位新郎。”
面对迟暮强的打趣,冉风的神情并未有太大波动,他坦然地坐在沙发上, 暗红色的西装更衬得他身形修长笔挺。
比起冉风的泰然自若,谢海安却被打趣得有些局促。
“发给你的章程看了吗?”迟暮强收起刚才说笑的神色, 面上添了一抹严肃。
“看了。”
“什么想法?”
“于总的重心都在综艺, 这样热度高,但是很难聚拢牢固的粉丝群, 捧出来的都是昙花一现的顶流,杨叔的重心都在拍戏, 但是投资高收益小,尽管杨哥眼光毒辣, 但是三五年捧出一个影帝对瑞明来说跨度太长”
冉风和迟暮强聊工作上的事,谢海安没太大兴趣,他靠在沙发的角落看手机, 他摸了摸口袋,口袋里面的小巧的东西让他安心。
指尖轻碰坚硬的触感,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眼睛在手机上心里却千头万绪,有些紧张,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海安, 你怎么想?”迟暮强的声音打破了谢海安的思绪。
谢海安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迟叔,你们在聊工作,我没仔细听您刚刚说什么。”
迟暮强的神色暗了暗,眼中挂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你可要提前适应适应,以后可不能在工作的时候走神。”
冉风微微皱眉,迟暮强的含糊不清的语气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温声开口“瑞明之后要开一个新恋综,叫“兄弟姐妹的恋爱”,如今谢海宁正当红,这是一次很好的曝光机会,顺便可以拆一下之前瑞明推的海风cp。”
“啊?参加综艺这个事儿不应该问我姐吗?”谢海安有些茫然地看向冉风。
“这个恋综的设定是明星带着他的素人兄弟姐妹一起参加。”冉风解释道。
“这样呀。”谢海安的手指拧在一起,他的内心深处并不想出现在曝光灯前,更何况他根本没法正常地与陌生人交流接触。
他抿了抿唇,有些担忧地看向冉风“我不是很想”
“海安。”迟暮强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似笑非笑的唇角勾着“别那么快拒绝,离综艺开拍还有一段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他的话意有所指,难以捉摸。
迟暮强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谢海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困难都和迟叔说,迟叔能帮你的一定帮你。”
迟暮强骤然的触碰,让谢海安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幸而他马上移开了手掌。
“走吧,小风,先去开会去吧。”
冉风的脸逐渐冷了下来,视线淡淡地落在了迟暮强刚刚碰过谢海安的肩膀上。
迟暮强看了眼冉风,眼底深处散发着意味不明地笑,随即说道“会议室等你。”
言罢转身离开了办公室,独留冉风和谢海安在屋内。
冉风站起身走到谢海安身前,他俯视着坐在沙发上的谢海安,眸子里平淡如水眸底却汹涌着一丝冷意。
他的手掌搭在谢海安的肩膀,正是刚刚迟暮强搭过的地方,滚烫的触感透过西装灼烧着谢海安的肩膀。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冉风淡淡的眼眸正看着他,谢海安知道冉风在等他开口。
等他开口主动告诉冉风,他与迟暮强之间对他隐藏的东西。
但是现在他还不能
“你,你快去开会吧,别让迟叔等急了。”
冉风的手指从肩膀移到了谢海安耳侧,他捏住了谢海安柔软的耳垂。
柔软的触感并没有消散冉风心头的愠怒,他的手指加大了力度,谢海安的耳垂瞬间被捏得通红。
看着谢海安有些发肿的耳,冉风嘴角云淡风轻地笑了,而眸中却毫无笑意。
“等下杨明叔带你去见姐姐,见完姐姐之后在这里等我回来。”
冉风松开了谢海安通红的耳垂,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谢海安松了口气,心里有些庆幸,冉风没有追问,如果他追问了自己一定无法忍住脱口而出。
他揉了揉被捏得发肿的耳垂,上面还有冉风指尖的余温,有些痛,更多的却是滚烫。
谢海安又摸了摸口袋,心情止不住地雀跃,他已经迫不及待一会和冉风离开。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白胖白胖的男人笑眯眯地走进来,他冲谢海安伸出手“你就是小安吧,我是杨明,叫我杨叔就行,之后工作上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
谢海安有些犹豫地伸出手臂,他的手臂有些僵硬,不知道该如何摆放才自然,有些紧张地开口说了声“杨叔。”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他的额头渗出一滴汗,心跳得有些急促,短暂的握手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别紧张,我可不是吃人的老虎。”杨明笑笑,打趣道。
谢海安也扯着嘴角跟着笑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海宁在四楼的练舞室,谢海安跟着杨明从顶楼到四楼,在的电梯里,谢海安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时刻。
“就在那个房间,你过去吧,我去开会,一会你直接去迟总办公室等他就行。”
谢海安点点头,慌忙地接过杨叔递过来的电梯卡,向他道了谢。
谢海安和谢海宁见面之后,回到迟暮强的办公室,一推门看到冉风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在看着文件夹。
谢海安的眼角上扬,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听到开门声冉风淡淡抬眸,对上谢海安明亮而热烈的目光,心下那点阴霾竟然迅速散去。
他勾了勾嘴角“怎么?见到姐姐那么高兴。”
“嗯,好久没见她了。你忙完了吗,忙完我们走呗。”
冉风合上了文件,看了看时间“还早,等中午和姐姐一起吃个午饭?”
“下次吧,等她录完节目,我再好好介绍你们认识。”谢海安走过来抽走了冉风手中的文件夹,放在桌上。
“走呗,中午我带你出去吃。”
冉风挑挑眉,站起身,谢海安眼中的兴奋都要溢出来,如果他身后长了尾巴,此刻一定摇晃得比风扇还快。
“你坐副驾呗,我开车。”谢海安拉开副驾的车门,按照冉风的身形调整了一下副驾驶的座椅,有些期待地看向冉风。
冉风笑着从驾驶座上起身,走到副驾驶座下“怎么突然想开车了?”
“适应适应,以后给你开车的时候多了。”
“要带我去哪?”冉风坐在副驾驶上,座椅非常柔软,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海安弄了小垫子,上面印了只摇尾巴的小狗,看起来憨态可掬,是谢海安专门为冉风准备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你出去?”谢海安有些惊讶。
冉风轻笑“你就差把我要做坏事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谢海安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谁说我要做坏事了。”
“所以我们去哪?”冉风挑挑眉。
“去照相馆。”谢海安有些兴奋地抿抿唇“我们还没有过合照,今天去照一张。”
冉风无奈笑笑“拍照片就高兴成这样?”
“你不懂,这是我们第一张合照,意义非凡。”
冉风不置可否。
到了照相馆,冉风以为谢海安说拍一张照片是指一套艺术照片,没想到谢海安真的只拍了一张照片。
还是一张两个人端坐在镜头前的红底证件照。
冉风心头有些说不出的失落,看着谢海安捧着两个人的证件照傻笑,冉风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西装“你今天哄我穿这么隆重,就是为了来拍一张证件照。”
谢海安将两个人的证件照小心翼翼地放在相框里,手指隔着玻璃摸着照片中冉风的脸“你都没笑,要是能笑得温柔点就好了,不过这样也很帅。”
“你笑得像个小傻子。”
谢海安不知道在哪掏出了一个公文包,小心地把照片放在公文包里。
“这是哪来的,今天怎么跟变戏法一样,一会掏出一个东西。”冉风看了看那个公文包,材质是高端的鳄鱼皮,做工精美,走线精良,一看就不是谢海安的东西。
“这是迟叔送我的礼物,庆贺我的新工作。”
“新工作?什么工作?”听到谢海安对迟暮强如此亲昵的语气,眉头不禁压了压。
“晚点告诉你,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冉风心里的失落感被好奇取代,被谢海安的情绪带动着,唇畔也漾着笑,没想到谢海安带他来了高中。
正值暑假,学生都放假了,谢海安在腋下紧紧夹着那个公文包,又穿着一身亮色的西装,看起来有几分暴发户的样子。
果不其然他被保安拦下了,任他说破嘴皮子,保安也不肯放他进去。
冉风走过来,看到谢海安正在和保安争执。
“叔,我们真的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学生,毕业了回母校看看。”
“你说是就是,你学生证给我看看。”
“这都毕业多少年了,哪还能有学生证。”
“那不能放你们进去,校外的闲散人员不能随便进学校。”
“那个是我。”冉风指了指大门口的荣誉墙,淡淡开口道。
荣誉墙榜首便是冉风的照片,他学校里出来的唯一一个省状元,毕业之后照片被贴在光荣榜上就没下来过。
保安走过来比着冉风的脸瞧了瞧,有些惊讶“还真是,你就是那个考到宣大的状元。”
“我们想回学校看看。”冉风礼貌地笑笑“不知道您这边方不方便放我们进去。”
“方便,你们进去溜达一圈就出来昂,教学楼锁着,你们也进不去。”保安没再为难两个人,放了两人进去。
谢海安诧异地张大嘴巴,给冉风比了个大拇指“果然上天还是偏爱成绩好的。”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冉风漫不经心地扫了扫被谢海安护在怀里的公文包,心下隐隐有些期待里面放了什么。
谢海安拉起冉风的手在校园里慢慢地走,校园里没有人,盛夏天气,难得多云,丛丛云层包裹着烈日,收敛了半数暑气,暖风夹杂着树叶,吹的谢海安春心荡漾。
他拉着冉风来到了操场后面的杨树林,正是当年他们最后一面的地方。
准确地说是冉风最后见到谢海安的地方。
冉风的指尖有些微微颤抖,思绪如同纷飞的柳絮乱飞,心如同被攥紧的鼓槌乱跳。
杨树的叶子被风吹落,落在冉风的脚边。
谢海安将手中的公文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三个文件袋,递给冉风。
“这是什么?”
第74章 求婚
“这是什么?”冉风接过谢海安递过来的牛皮纸文件袋, 手中的纸袋轻飘飘的,被谢海安当宝贝一样的东西就这样塞到自己的手里。
他打开了第一个文件袋,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冉风有些疑惑地看向谢海安, 谢海安笑了笑“密码是你生日, 一共五十六万,是我现在所有的财产。”
冉风的眼眸颤了颤, 他看了看手心小小的卡片,在阳光的反射下边缘泛起一道白色的光。
“为什么给我?”
谢海安笑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在白杨树下,那笑容亦如年少时阳光灿烂“这是我的工资卡, 本来就应该交给你保管。”
冉风感觉眼尾有些发酸, 心里胀胀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打开了第二个牛皮袋。
是一份无偿赠与协议和一本房产证。
“这是我在这个城市唯一的“家”, 也是我唯一的产业,宠物店的店铺, 现在我把他送给你了。”
冉风的手指有些发抖,他的视线落在赠予协议的最后一句话, 是谢海安的字迹。
谢海安先生自愿将此房产无条件赠与冉风先生,无需返还。
他的字向来潦草,但在这份协议上却一笔一画十分工整, 透过轻薄的纸张,冉风仿佛能看到谢海安落笔之时专注的神情。
冉风的嘴角漾开一抹笑, 他忍住眼中不断泛上的酸意。
一张卡和一张纸, 对他来说并不多,可这却是谢海安的全部。
谢海安把他的全部都给了冉风,也意味着, 冉风拿着他的一切,从今往后,他将再也无法离开冉风。
冉风的心一瞬间化开,被谢海安的爱意包裹。
谢海安的爱向来热烈而真挚,年少时如此,如今亦如此。
冉风想打开第三个牛皮纸袋子,却被谢海安握住了手指,他的手掌滚烫贴在冉风的手背上,指尖却因着紧张而微微颤抖。
冉风抬头看向谢海安,眨眨眼,上挑的桃花眼眼尾泛了些红色,眼中泛着细碎温柔的光。
谢海安轻轻吞了口口水,他有些紧张地疯狂眨着眼睛,心跳的厉害一直怦怦撞击着胸口,似乎马上就要破墙而出。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住了,只有风吹树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像海啸呼过。
“冉风。”
“那天我约你来这其实是想和你表白,我在心里练习了无数次,要说什么,摆什么姿势,如果你拒绝我,我要怎么办。当时反复练习的话如今在我的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了。”
谢海安顿了顿,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今天还在这儿,我想弥补年少时的没有说出口的遗憾。”
谢海安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蓝色的丝绒小盒子,他单膝跪在地上,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两枚铂金的戒指,在光线的照耀下泛着冷冽的银光,小巧的雪花形的钻石内嵌在外壁上,六边形的雪花像冉风一般透着清冷。
一瞬间冉风的眼中有一团雾气化开,他眼中晨雾轻拂,笑得如此灿烂。
谢海安挠挠头,昨天晚上在心里反复练习了许多的煽情话,现在大脑像宕机了一样,竟然一星半点都想不起来。
只能由着自己的心说出了埋藏在心底最真实的情感。
“冉风,我知道你总是不心安。今天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包括我自己。”
谢海安的嗓子有些哑,声音有些呜咽,眼眶酸得很,他拼命眨了眨,抑制住眼中升起的雾气,举着丝绒盒子的手有些颤抖。
“我想和你求婚,虽然我们不能登记结婚,但是我还是想你嫁给我,或者娶我,你愿意吗?我们一起给对方一个家,一起相扶到老,从今往后一起参与对方生命里的每一刻,永不分开。”
他们的目光交汇,冉风的心像爆发的火山一般,熔岩迅速弥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而熔岩上蒸腾着的热气都是谢海安的爱。
“愿意。”他的声音温柔如水,无比缱绻。
冉风伸出手,谢海安将那枚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冉风的无名指上,俯下头吻上了他的手背。
阳光透过树叶,丝丝洒落,光影细碎流动,落在两人身上。
风吹树叶哗啦啦地响着,伴着蝉鸣,声音格外透亮,仿佛是一曲交响乐。
这一刻,他们参加了一场盛大而灿烂的婚礼。
一场只属于谢海安和冉风的婚礼。
冉风低头细细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啪嗒一声,一滴清泪落在戒指上的雪花处。
他感觉手指间湿乎乎,这样的触感无比的真实,可发生的一切又让他恍惚得好像在梦中。
“好好的,怎么哭了。”
谢海安站起身抱住冉风,他把冉风搂进怀里,闭上了眼睛忍住了眼中汹涌的酸意。
“别哭,我心疼。”
“嗯。”冉风轻轻应了一声,却带着轻微的哭腔,挠着谢海安的心。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嗯。”
“别总是怀疑我的真心了,我这颗心早就粘在你身上,再也拿不回来了。”
“嗯。”冉风轻轻抚摸着手指上的戒指,又在谢海安怀中轻轻嗯了声,像一颗石子砸到谢海安心里,搅得谢海安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看最后一个文件袋吧。”
谢海安松开了冉风的手,等着冉风打开那个文件袋。
里面是那封被谢海安遗失的情书。
“这是?”冉风小心地把绿色的信纸拿出来,信纸的边缘已经发黄。
“是那年我给你写的情书,后面遗失了,现在又找到了。”
冉风打开信纸,垂着眸认真地读谢海安的信,慢慢眼中又聚起了一团雾气,转而又轻笑出声。
他的笑让谢海安有些不好意思,信里那些矫情的话,当时写的时候都是情真意切,如今再看有些矫情地让谢海安尴尬的脚趾抠地。
冉风看完了信,小心翼翼地把他折好放回纸袋之中,眼角眉梢一直挂着灿烂的笑。
“笑话我?”谢海安假装呲呲牙。
“没有,开心。”冉风温情地看着谢海安的眼睛,转而搂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了上去。
他们的鼻尖碰在一起,像两只亲昵的小动物在互相问候,接着冉风的嘴唇碰上了谢海安的唇,谢海安俯身闭上了眼睛。
冉风的唇瓣无比轻柔,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花瓣,沾着谢海安的唇有些痒,温暖而潮湿的触感,小心翼翼地表达着爱意。
这个吻没有丝毫的侵略性,只是温柔的贴合,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缱绻的情话,每一声细微的喘息都掺杂着无数的深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彼此温柔的呼吸声和满含爱意的亲吻。
回程的路上,冉风坐在副驾驶,还在反复看谢海安写的情书。
“有那么好看吗,都看多少遍了。”被冷落了的谢海安侧目看着抱着情书笑的冉风。
“还说我笑得像小傻子,你现在笑得也像小傻子。”
“好看。”冉风的视线没从信纸上移开,语气里满是笑意。
“喜欢我再给你写。这封一会儿背下来了。”
“这封不一样。”
谢海安觉得有些好笑“哪里不一样?”
“这是少年海安写给我的。”
冉风这话让谢海安有些吃味儿,他轻啧了一声“他写得有什么了不起,你再看我就给你丢了。”
冉风小心翼翼地把情书收好,凑到谢海安面前,眨眨眼睛“怎么还吃自己的醋,谢小狗。”
谢海安轻笑一声“才没有。”
冉风没有戳破他,把牛皮纸档案袋放进谢海安的公文包中,手指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是刚刚两人照相的相框。
冉风把他拿出来,看了看了,相片中的谢海安笑得灿烂,冉风却略显严肃,加上红色的背影,他好像知道了谢海安的意思。
“这是结婚照?”
“嗯哼。”谢海安有些开心地扬扬下巴。
“怪不得非要照红底的。”冉风摸了摸照片上谢海安的眼睛,有些惋惜“我应该笑一笑的,你也不和我说。”
“没事,之后我们再去照,除了红本本没法给你,其他的都不会少,求婚,拍结婚照,钻戒,还有婚礼。”
冉风的心里有些悸动,转而问道“婚礼?”
谢海安点点头“等之后冉姨同意了我们的事,我们就办个婚礼。”
“我还没见你姐姐。”
“我上午和她说了,她很高兴,我能找到一生挚爱。”
“是吗?”冉风轻笑,语气却是有些不信。
“迟叔帮我安排了一份新工作,之前一直没告诉你,你总是因着这个事疑神疑鬼的。”
“什么工作?”冉风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心情止不住地好。
“瑞明总经理的秘书兼司机。到时候工资就打到你手里那张卡上,我养你。”谢海安看了眼冉风,语气贱贱的。
冉风的眼中有一丝诧异,转而他有些疑惑“瑞明总经理不是我吗?”
见谢海安贱兮兮地笑,随即冉风反应过来“赚我的钱养我?”
“嗯呢,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一分都不给别人赚。”
“行,有你这么会算账的老公,我就放心了。”
“你叫我什么?”谢海安的心尖酥酥麻麻的,头脑恍恍惚惚有些飘飘欲仙。
“谢小狗。”冉风勾着唇角,扭过头看着窗外。
谢海安赖赖唧唧的声音响起“不是这个,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第75章 自由
谢海安侧目看了眼不肯说话的冉风, 他此刻抿着唇忍着笑,一副逗谢海安的样子。
谢海安像一只黏人的大狗追着冉风,语气里带着些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你再叫一声呗。”
冉风笑笑, 还是不说话。
“你就坏心眼儿吧。”谢海安鼻子里轻哼一声“走吧, 下车吧。”
“这是?”
冉风有些惊讶,谢海安带他来的是他们高中一起吃的那家烤肉店。
已经快十年过去了, 那家小店还如当年一般,木质的招牌看起来有些旧,颜色比高中更浅了些, 经历了不少沧桑。
中午店里人并不多,再加上暑假, 只有两三桌人。
老板见到两个人热情地招呼过来, 见到两人的打扮,眼睛笑得眯成一团“这是刚参加完表演?”
“没, 没有。”谢海安不好意思地拘谨笑笑,下意识转头看向冉风, 冉风却没有给他解围的意思,眼中带着些调笑。
幸而老板只是客套也没追问“快坐两位, 两位想坐哪?”
谢海安拉着冉风坐到了之前坐过的位置,两个人依旧像小时候那样并排坐着。
冉风轻笑温声开口“怎么穿的时候兴致勃勃,现在知道害臊了?”
“你就笑话我吧!”谢海安拿着笔在菜单上画了几个菜“想吃什么?”
“你点。”
谢海安点了一堆肉, 又点了两扎啤酒,烤肉在烤盘上滋滋的冒着油, 看起来有些美味。
冉风有些恍惚, 头微微靠在谢海安肩膀。
恍惚间,他真的感觉像是回到了以前。
回到了那个他与谢海安互诉衷肠的夜晚,只是那天外面星夜点点, 而如今外面却朗日高照。
谢海安夹了一块烤好的肉吹了吹,吹凉了递到冉风嘴边。
冉风回过神,吃掉了谢海安的投喂,开口问道“你答应了迟暮强进娱乐圈吗?”
“没有。”谢海安摇摇头“只是答应了他进瑞明,我没读过大学,不知道在瑞明能做什么,他说你会接任总经理的位置,身边缺个秘书。我觉得应该可以胜任。”
“怎么想进瑞明?”冉风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有些心神不安地抿了抿唇。
“你不想我进瑞明吗?”谢海安放下了筷子,一只手撑着头侧目看向冉风。
冉风微微垂着头,轻声道“想。”
想你每一刻都在我眼前,无时无刻都在我视线所及的地方,但是这样对你不公平。
“又胡想什么呢?”谢海安凑过来,眨巴眨巴眼睛“总是在心里胡想乱想。”
谢海安打开了一瓶啤酒,倒进冉风面前的玻璃杯。
冉风微微蹙眉,手掌扣在谢海安面前的玻璃杯上“你在吃药不能喝酒。”
“就喝一点呗,小冉医生,今天开心就放纵一次好不好?”
冉风犹豫一下,没再僵持,收回了手。
谢海安把酒倒满,拿着酒杯和冉风面前的玻璃杯撞了一下。
“我们喝一杯,冉风。”
谢海安一饮而尽,冉风却没动,只是看着谢海安。
谢海安喝得有些急,一丝酒液顺着喉咙流下。
冉风抽了张纸,擦掉了谢海安脖颈处的酒渍,想抽回手却被谢海安握住。
谢海安握住冉风的手指细细端详,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手,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处有点泛红,隐隐地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尤其是握着笔的时候,优雅的让人心动。
“喝了一杯酒就醉了?”冉风看着对着自己的手发呆的谢海安,有些无奈地动了动手指。
“没醉。”
“冉风。”谢海安摸了摸冉风无名指戒指上的那片小雪花样式的钻,它镶嵌在戒指里,与整个指环融为一体,不可分割。
那片雪花,看似是戒指禁锢了它,可它若是离开了戒指,只能变成一颗细小没有价值的碎钻,而没有它的戒指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他们早就不可分割。
“我心甘情愿地。”
冉风的眼眸颤了颤,他的心猛地缩了缩,这是谢海安第二次对他心甘情愿这几个字。
“你和迟叔做了什么交易?让你去接管了瑞明?和我有关吧。”谢海安抚摸着冉风的手背,光滑细腻的皮肤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你觉得这是你为我做的牺牲吗?”
谢海安抬眼看向冉风,冉风抿了抿唇,并未出声。
谢海安轻笑,轻轻吻了吻冉风的手指“你为我牺牲了你的自由,理想,你不心疼自己。我只是换了份工作,你就心疼我丢了自由。”
冉风另一只手端起了装满酒的玻璃杯,学着谢海安的样子一饮而尽,火辣辣的酒顺着喉管流下,并不舒服,却让冉风感觉十分痛快。
“你说错了。”冉风压了压胃里翻滚的酒气,淡淡开口“做心理医生并不是我的理想,所以接管瑞明我并没有放弃我的理想。至于自由。”
冉风轻笑,握住了谢海安的手指“本来就不重要。”
谢海安也笑了“是啊,本来就不重要。”
我们拥有彼此,就是最自由的事,至于在哪,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冉风拘着谢海安,谢海安没喝几杯,冉风倒是没少喝,这个情况肯定是开不了车了。
“叫个代驾?”
“去我家从前的老房子吧,咱们去休息一会,酒劲散了再回去。”
谢海安有些诧异“那个房子还没卖?”
“嗯,舍不得卖。”冉风靠在谢海安身上,头晕得厉害,他不是一个喜欢酗酒的人,但是他今天真的高兴,高兴到必须有个口子把心里的情绪泄出来。
谢海安带他出来喝酒,无疑给了他这样一个口子。
冉风站起身,身形有些晃荡,谢海安扶住了冉风,结了账,两个人出了小店。
已经快十年没回这个地方,谢海安对这里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那边走。”冉风指了指,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腿脚发软靠在谢海安身上。
“我背你?”
“嗯。”
谢海安弯下身,把冉风背在身上,他也喝了些酒,但是背冉风并不是一件吃力的事,只是身上的西服勒得他有些紧。
他把冉风向上颠了颠,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更舒服。
冉风的头靠在谢海安的肩膀上,地上两个人的影子缠在一起被阳光拉的很长。
到了少时冉风的家,谢海安有些惊讶,这里不仅装修和年少时一模一样,而且打扫得干干净净,完全不像很久没住人的样子。
谢海安把冉风放在床上,冉风的西装已经皱了,他想找件舒服的衣服给冉风换上,拉开衣柜,少年时他们穿过的睡衣还整整齐齐地摆在那,还有
谢海安盯着衣柜里的衣服沉默了,他的心骤然开始泛着疼,像被一只大手攥碎,再丢进搅拌机搅成了粉末。
他闭上了眼睛不敢看衣柜里整整齐齐摆放的冉风的西装。
半晌,他合上了衣柜的门,冉风正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看着谢海安,因着酒气,他的眼尾被熏得通红。
“你一直住在这儿吗?”
“嗯,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住在这儿。”
这个房子离宣城大学很远,离冉风的工作室和瑞明也很远,却摆放了冉风平日里穿的衣服。
他一直住在这,等着自己回来。
早在七年前,冉风就为他放弃了自由。
谢海安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门口走,冉风有些慌乱从床上坐起来,他头晕得厉害“你去哪?”
谢海安匆匆忙忙从门口走到床边,吻了吻冉风的额角“等我,很快就回来。”
未散的酒气搅得谢海安头疼,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想冉风的这七年,蒋旭真和他说过,冉风找了他七年,他不敢想那七年冉风是怎么过来的。
从他走后,冉风把自己禁锢在这儿,在这方寸之间,再也不曾离开。
他终于懂了冉风的患得患失,懂了自己反复地表达心意,冉风却还是没有安全感。
一直以来那个被遗弃的小狗从来不是自己,而是冉风。
谢海安的心疼得喘不上气,他小跑着去了药店,加紧脚步只想赶快回到冉风身边。
他飞奔回来,拎了个小袋子进门。
冉风似乎已经醒酒了,他光着脚坐在沙发上发呆,见谢海安推门进来,冉风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看到冉风湿漉漉的眼神,谢海安的喉咙堵成一团。
他走到客厅,把冉风打横抱起来,抱进卧室“又光着脚,地上凉。”
冉风似乎没听到他的话,轻声问“你去哪了?”
谢海安把冉风抱到床上,压在身下,手中的塑料袋随意丢在床上,里面的小瓶子滚了出来。
“冉风,当时我走后,你连课都不上了,发了疯地满世界找我?”谢海安咬住冉风的下巴,冉风吃痛地缩了一下。
冉风愣了一下,不清楚谢海安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喃喃道“你突然消失了,你家也空了,没有人知道你在哪,当时我急疯了。”
谢海安的手指插入了冉风的指尖,两人十指相扣,他将冉风抵在床上“所以你就放弃了去海城读书?放弃了出国进修?一直住在这个老房子里等我回来?现在又放弃了工作室接了瑞明?”
谢海安有些激动,他的眼眶通红,陷入了一个死角,他的心又酸又胀,无处宣泄。
“你别难过”冉风的眼尾有些泛红,嗓子哑得有些厉害。
“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小狗”
第76章 吻痕
数十年的爱, 爱到骨子里,两个人早已经刻在对方的灵魂里,即便打碎化成粉末也会继续纠葛。
老房子的这个房间, 见证了他们刻骨铭心的爱, 从情窦初开到情根深种。
谢海安的动作粗暴,他咬着冉风的每一寸肌肤, 恨不得把他吞入腹中,融进他的骨血中。
但在冉风疼得发抖的时候,他的心里有止不住地发疼, 他温柔地吻着冉风,用汗湿的手指摸着他的脸。
……
到后来冉风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嘶哑的声音有些委屈, 只无力地小声呢喃“抱。”
谢海安眼底通红,像发了疯的野兽, 他死盯着冉风,俯身抱住他的同时狠狠咬住了他脆弱的脖颈, 吸吮脖颈处如同艺术品的淡青色的血管。
冉风忍着痛抱住了谢海安的头,陷入彻底昏迷之前, 他呢喃了一句“别难过了,老公。”
谢海安早就疯了,他心里酸胀的厉害无处宣泄, 一次又一次的疯狂却依旧无法填补心中对冉风的占有欲,他不敢想, 冉风这样的天之骄子, 为了自己蹉跎了多少岁月。
冉风想抬起手摸摸谢小狗的脸,想告诉他,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他甘之如饴。
但是他嗓子干得厉害,鼻息间全是腥味混杂着铁锈味儿,耳边全是谢海安粗重的喘息,手指连弯曲的力气都没有。
他在谢海安凶猛的爱意中丧失了意识。
冉风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昏暗暗地沉成一团。
他有些怅然若失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缓了一会,昏迷前谢海安湿润猩红的双眼还仿佛在他眼前。
愧疚混杂着占有的眼眸扎的他心漏了一个大洞,正呼呼漏风,他摸了摸身侧,空的,谢海安不在。
冉风起身动了动肩膀,身体除了有些酸胀外,倒是没什么不适,低头看了看,身上换了干爽的睡衣。
客厅的灯却亮着,他想喊一喊谢海安,嗓子沙哑的却无法发声。
冉风坐在床上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起身顺着光亮走了过去,看到了厨房里一个熟悉的背影对着他,冉风的心才瞬间落了下来。
此刻,谢海安正光着上身系着围裙,专心致志地对着厨房的砂锅在研究什么,他神色认真,并没有注意冉风站在门口。
研究了好一会,谢海安满意地盖上了砂锅的盖子,抬头却看到了冉风正靠在门口看着他。
谢海安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醒了?”
转而又微微蹙起眉头,走到冉风身边,拉着他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去了卧室。
冉风看着谢海安从卧室拿了双拖鞋出来,边走边像个碎嘴的小老太太一样唠叨“怎么又光着脚?地上多凉。”
他蹲下身握住冉风的脚,他的脚在谢海安滚烫的手掌里更显得冰冰凉凉,谢海安啧了一声“下次再光着脚在地上走,我就打你屁股。”
冉风勾了勾嘴角,嘶哑地开口“忘了。”
发出的声音让谢海安一愣“怎么嗓子哑成这副样子?像个小公鸭子。”
冉风挑挑眉,抬脚踢在半蹲在地上的谢海安的肩膀上,表达自己的不满,表情分明再说,我嗓子为什么成这样你不知道吗?
谢海安握住自己肩膀上的脚,轻轻地把他套在拖鞋上,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
不冷不热的水顺着肿胀的喉咙流下来,才让冉风的嗓子舒服了不少。
谢海安半蹲在地上,把冉风冰冷的脚塞到围裙下的腰腹处,用胳臂抱住冉风的小腿捂着冰凉的脚心。
谢海安像一个火炉,源源不断的热量顺着谢海安的腰腹流入冉风的脚心,让冉风觉得身上舒坦了不少。
厨房里若有若无的香气飘过来,倒是勾得消耗了一下午体力的冉风肚子有些饿了。
“在做什么吃的。”冉风咳了咳,声音还是嘶哑得不成样子。
谢海安蹙了蹙眉“你别说话了,等会吃完饭我去给你买点药。”
冉风乖巧地点点头,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水,软得谢海安心都要化了。
“做的大枣莲子粥,你睡着的时候我叫的外卖送的食材,正好有砂锅,想着熬上正好你醒了吃。”
冉风抬抬眼,眼中似乎有些疑惑。
谢海安勾了勾嘴角“大枣莲子粥可以养心安神,补脾养胃。”
他顿了顿拉长了尾音“还可以涩肠固精。”
冉风挑挑眉,被谢海安捂着的脚心已经暖过来了,他弯了弯脚趾,顺着谢海安腹部的线条缓缓地向下移,勾住了谢海安的裤腰。
谢海安握住了冉风乱动的脚,顺势把他推到沙发上“嗓子都哑成这个样子了,还闹我?”
冉风无声地笑笑,做了个口型“你多喝点。”
“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没受伤吧。”谢海安的手指摩挲着冉风脖子上青紫的痕迹,有啃咬留下的牙印,也有吸吮留下的吻痕,看起来有些吓人。
冉风摇摇头,这次谢海安虽然动作有些粗暴,但是理智依旧在线,做之前去买了润滑,扩张得也仔细,他从不让冉风在这事上受伤。
“疼吗?”他轻轻摸着冉风锁骨上亲吻留下的暗红色“怎么留了这么多痕迹,看着像我家暴你一样。”
冉风搂住谢海安的脖子,报复似的一口咬住了谢海安的下嘴唇。
谢海安的下唇被咬得有些疼,却依旧咧着嘴笑着看着撒气的小狐狸。
两个人在沙发上腻了一会,吃了饭,谢海安想去给冉风买点缓解喉咙痛的药,冉风却吃得有些积食,想在附近散散步。
蝉鸣清亮,夜色昏暗,两个人并排慢慢在老巷子散步,仲夏的风不燥,吹得好不惬意。
谢海安去药店买了药,又去旁边的小超市买了瓶水,站在路边对着药盒研究了一会,捏了两颗药递给冉风,盯着他乖乖地咽下去。
“好点吗?”谢海安接过冉风喝完了矿泉水瓶,咕咚咕咚地把剩下的水喝掉。
“哪有那么快。”他的声音还是哑着,却好了不少。
不远处的路灯下,有个老人正佝偻着身子,身旁拎了个大袋子,里面装满了矿泉水瓶,他正猫着腰在垃圾桶里翻找。
谢海安走过去,把矿泉水瓶递到那人身侧“大叔,这个给你。”
“哎,哎,谢谢。”
熟悉的声音响起,那人抬起头,与谢海安四目相对,谢海安手中的矿泉水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海,海安?”那人穿的衣服很朴素,是一件白色的半袖,因着洗涤了多次有些发黄,他的鬓角沾了些白发,凹陷的眼窝里看到谢海安的眼神满是诧异和欣喜。
他站起身,身上却有些驼背看起来有些佝偻,他双手在裤子上搓了搓,眼眶微微泛红,有些紧张地语无伦次“海安,你怎么来这边了?你不是住在城北那边。”
熟悉的面孔却又如此陌生,让谢海安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
冉风跟在谢海安身后,走过来看到了男人,有些诧异随即眉头拧成一团,良好的修养还是让他开口打了招呼“谢叔?”
那男人转头过来,看向冉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头发,止不住地应着“哎,哎,冉风是吧,这么多年你和海安还是这么要好。”
“你怎么在这?”谢海安不知道自己心头现在是什么感觉,他以为自己不恨了,可当他看到谢飞的那一瞬间,恨意如同潮水般裹挟着他,可谢飞如今如此潦倒落魄,又让他的心底有一丝抽痛。
“我住在这儿,咱们家从前的那个老房子。”谢飞指了指身后,有些局促不安地捏住衣角的下摆,带着些小心翼翼地恳求“要上去坐坐吗?”
谢飞的变化太大了,曾经那个文静温和,谈笑风生的人,如今变得皮肤粗糙黢黑,被岁月的侵蚀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佝偻苍老得厉害。
谢海安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跟着谢飞回了那个他住了十几年的家。
家里的格局变化不大,就是角落里堆满了纸箱子和空的水瓶。
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开启了谢海安记忆的阀门,那些他曾经在这间房子中的记忆一瞬间挤进他的脑子,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冉风跟在谢海安的身侧,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谢海安缓缓转过头对上了冉风沉稳的眸子,混沌的大脑才稍稍有了些清明。
谢飞关上门,看到了两人亲密的小动作,移开眼,说道“随便坐吧。”
他去厨房给两人倒水,冉风坐在沙发上,谢海安却没有坐他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了电视下柜子上的一张合照。
那是一张被撕碎了的照片,照片上是他们一家四口,当时张兰精神最差的时候把它撕碎了,如今它被用透明胶带小心地拼凑粘好,放进了相框之中。
谢海安移开眼,站在窗边向外看,快十年过去了,窗外依旧没变,还是老旧的小区,楼下的路灯坏了一只,一闪一闪的。
一只小蠓虫趴在纱窗上,忽闪着翅膀,谢海安有些恍惚,一时间他好像回到了十几岁,那时候他正年少,无忧无虑,姐姐上了大学,父母恩爱,那样平凡的幸福只在一瞬间分崩离析。
他伸手弹了弹那个蠓虫,它被震了一下,飞走了。
“喝水,海安,冉风。”谢飞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小心地坐在沙发的另一侧。
谢海安没有转头,盯着楼下空旷的道路出神。
房间静了许久,谢海安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77章 忏悔
“几年前回来, 发现房子空着你妈她去世了,你和海宁也不在这儿住,我就, 就一直住在这。”
谢海安轻声开口“是呢, 这是你的房子,你想住就能回来住。”
“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海安。”谢飞有些慌乱,他结结巴巴想解释,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怎么回来了?”谢海安冷淡地开口,没有一丝感情。
谢飞垂着头, 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一副落败的模样,他的身体有些颤抖, 眼眶发红,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海安, 我对不起你们,当年是我被猪油蒙了心, 我一时冲动才离开,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了。”
“我回来发现你妈去世了,我也很痛苦, 我到处找你和你姐,后来在你阳叔那听说你和你姐过得很好, 我就安心了。”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他的声音沙哑而破碎,每个字都从胸腔挤出来,痛苦万分。
谢飞无法忍耐崩溃的情绪捂着脸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 这些年我很想你们,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姐,她还是那么漂亮。”
“前几天我在你妈墓地看到了你,我没敢上去认你。我好想你们,可能是上天的缘分,让我们今天又碰到了。”
“你去过我妈墓地?”谢海安顿了顿,他想到了母亲坟前的那株开败了的百合花,深深地吸了口气。
“知道你妈妈去世后,我在城西那片墓场找了一份守墓的工作,想着可以陪陪她,让她不那么孤单。”
呵,谢海安嗤笑一声,回忆像刀锋一片一片割下他的血肉,那些痛苦的过去像鬼魅一般不断在眼前浮现。
那些难以入眠的夜晚,母亲痛苦的嘶喊哭泣,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睛,疯狂的尖叫全都涌入他的脑中,让他每一次吸气都像吸入一根针,刺得他的肺腑生疼。
谢飞抹了抹眼泪“海安,我知道你怪爸爸,怪爸爸当年抛弃了你们,是爸爸做错了,爸爸不求你们原谅,只要知道你们过得好,能远远地看你和你姐一眼,就满足了。”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肯定不会再做那样的选择,海安”谢飞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隐没在痛苦的呜咽声中。
屋内又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谢飞微小的抽泣声。
“风,你先下楼等我。”谢海安盯着楼下路灯出神,它已经没有再一闪一闪,而是彻底灭了下来。
冉风站起身,担忧地看了看谢海安的背影,又看了看沙发角落捂着脸痛哭的谢飞,转身走出了房间。
关门声响起,谢海安缓缓转过身,他对上了谢飞通红布满血丝的双眼,冷冷地开口道“我只问你几个问题。”
谢飞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嘴,粗糙的大手擦掉了眼角滑落的泪水,点点头“海安,你说,爸爸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谢海安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他睁开眼淡淡地看着谢飞,问道“你的工作朝九晚五,那年却突然出差了一个星期,你没有出差,是和那个姓乔的在一块?”
谢飞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血色全无,嘴唇止不住颤抖,他低头拽住了自己的头发,喃喃道“是。”
这个回答谢海安并不意外,他淡淡看着双肩颤抖的谢飞,转而开口道“你出差的最后一天,我在楼道看到过他,若是我回来得再早一点,是不是就能在咱家看到他了?”
谢飞的嘴巴微微张开,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思维也陷入了无限的混乱,他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挤出一个字“是。”
谢海安轻笑一声,他的视线从谢飞身上落回柜子上被粘合在一起的照片上,照片上张兰温柔地笑着,谢海安咧着嘴站在张兰身前。
他轻声开口“你们在这个房子里做过吗?”
谢飞的声音没有传来。
寂静无声。
无声胜有声。
谢海安没再看谢飞,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前,他停住了开门的手。
“别再去我妈的坟前了,平白脏了她的黄泉路。”
谢海安果断地打开门走了出去,一股恶心感翻江倒海地从胃里翻滚上来,堵着他的喉管,他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撑在楼梯的扶手上稳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缓了许久,那股恶心酸苦的感觉才渐渐平息,头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像一根导火索,噼里啪啦地炸响。
他扶着把手踉踉跄跄想逃离这儿,却腿脚发软怎么都走不快。
走出这栋楼他花光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此刻冉风正站在那个坏了的路灯下,见到冉风,他快步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
谢海安的肩膀开始颤抖,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支撑,摇摇欲坠。
“海安,别怕,我们回家。”冉风环抱住谢海安的腰侧,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嗯,回家。”谢海安的声音带着酸楚。
夜色沉寂,蝉声嘈杂。
两个人回到老房子,谢海安坐在沙发上,身上丝丝凉意拔得他发冷,他闭上眼,谢飞的话却甩不掉地一直往他脑子里冲。
一股恶心的反胃感又涌了上来。
冉风坐在他身旁,哑着声音开口“药吃了吗?”
谢海安缓缓睁开眼,点了点头,他垂着眼,温声开口“你别说话了。”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许久,谢海安才开了口“当年他走后,妈妈的工作也毁了,她承受不住医院里的闲言碎语,便离职了,那段时间是妈妈最痛苦的时候,丈夫离去,没了工作,她每天以泪洗面,浑浑噩噩。”
谢海安吸了口气,缓缓地吐出来“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后来渐渐地她走出来,可是那时候她却突然检查出来乳腺癌,医生说是良性,没有扩散,只要切除了就没关系。她那么爱美,她想放弃任由癌症扩散,当时阳鹏的妈妈和我轮着劝她,她终于松口了决定去做手术。”
“后来她知道了我也是个同性恋。”谢海安闭上了双眼“她知道了我给你写的情书,当时她拿着我的手机,砸到我脸上。手机里有一张照片,是你睡觉的时候我偷拍的。”
冉风的心沉了沉,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
“一开始,她对我喊骂,指责我,说我是恶心的同性恋,把我关在卫生间不让我出去。我知道是因为她病了,太多的变故压在她身上,她喘不上气。”
“有一天她突然把我放出来,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她抱着我,摸着我的脸和我说我只是病了,她会治好我的病。”
谢海安感到身上冷得发寒,可记忆中母亲那个怀抱如此的温暖,可那时候的谢海安不知道,这个温暖的怀抱,只是死前一杯暖肠的毒酒。
“我以为,苦日子要过去了,没想到只是她不要我了。”
“几天之后有几个警察找到我家,说是这栋楼发生了高空坠物,让我去配合调查,当时我望向她,她笑着冲我点点头,我就跟着警察上了一辆面包车。”
谢海安苦笑笑“多么拙劣的骗局,那几个人一点都不像警察,哪有警察会开面包车,我还是跟着他们走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对我笑了,那天她笑得那么温柔,温柔到我明知道那是一个骗局,还是心甘情愿地走了进去。”
“那是什么地方。”
冉风哑着声开口,在谢海安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指尖轻轻颤抖,早在见到谢海安的第一面,他就去查了谢海安那消失的七年,那段时光他甚至不敢看第二遍,如今却不得不引导谢海安去反复回忆那段阴暗,腐烂的日子。
“最开始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一上车我就被打晕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拼命地嘶喊,没有人回应我。”
黑暗中谢海安什么都看不到,他拼尽全力地去睁大双眼,企图寻找一丝光亮,哪怕只是微弱的一点点,但是一点点都没有,那个房间仿佛是无尽的深渊。
谢海安置身于无尽的黑暗和无边无际的孤独中,那年谢海安不过也才17岁,在那样漆黑狭小的地方,恐惧无处遁形,最开始他哭喊,企图叫人来救他,后来他喊的喉咙嘶哑不能发声,身上没有一丝力气。
然后他趴跪在地上伸出手去摸四周,地上一片潮湿,有的地方还长着黏糊糊的东西,像是青苔,他摸到了坚硬的墙壁,四周是冰冷的墙壁,没有门,没有窗,没有光。
幸运的是,他在角落里摸到两瓶矿泉水,他喝了一瓶之后嘶哑的嗓子终于好了不少。
谢海安靠在墙壁的角落,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抱着膝盖捂住地痛哭,当时他以为自己被绑架了,要死在这个漆黑的小房子里。
那里的每一秒都很漫长,恐惧在黑暗中如潮水一波一波地吞噬着谢海安的每一寸神经,他用矿泉水瓶,一下一下敲击着墙面,在黑暗中发出咚咚声,这些声响似乎是谢海安在给自己打气。
在恐惧中他睡着了,以为睡醒了之后就可以回到家里,睡醒之后又是新一轮的黑暗和恐惧。
在无尽黑暗中更恐惧的是谢海安的胃空空荡荡,水也喝光了,下腹一阵胀痛感,想上厕所的感觉一波一波的冲击着他的神经。
第78章 驯化
漆黑无声的环境中, 恐惧迅速蔓延,孤独感和无助感逐渐侵蚀着谢海安的精神。
更崩溃的是,因着嘶喊, 他喝了两瓶矿泉水, 下腹的胀痛感袭击着他大脑的神经。
这个房间不大,谢海安平躺的话, 伸开手臂,手脚可以碰到前后两个墙面,如此小小的一个牢笼又怎会有厕所呢。
黑夜中他的感官和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 强烈的痛感牵扯着他的自尊,不知道又忍了多久, 他摸到了那个空了的矿泉水瓶。
谢海安再也无法忍耐, 趴跪在地上捂着头嚎啕大哭,黑暗中击垮他的不仅仅是他的精神, 还有他作为人的自尊。
突然,一声沉闷响声从他头顶响起, 谢海安的脸上还挂着泪,他仰头看去, 头顶被掀开了一个四方的盖子,他才知道自己是在一个地窖中。
一束光打在谢海安的脸上,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想站起身,却因为长久地跪坐下半身又麻又痛, 失去了知觉。
怕那束光消失, 谢海安冲着头顶大喊“有人吗?救救我,救命。”
“别喊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看到了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生, 他剃了板寸,眼下乌青,嘴角还沾着血,显然是刚挨了打。
“你是谁?求你救我出去。”强光刺的谢海安的眼睛生疼,被刺痛的眼睛下意识地躺下生理盐水,但谢海安不敢闭眼,生怕一闭眼就又重新回到那无尽的黑暗中。
“我叫刘明,你现在不能出去,新来的学员要在训诫所待满三天,你还要在这儿待两天。”刘明的声音很低,说不上的压抑。
“你接着点,我把馒头给你丢下去。”说罢刘明把馒头丢到谢海安怀中,谢海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洁白的馒头顺着他的大腿滚到地上,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上一层灰尘。
随即刘明扔下来两瓶矿泉水。
谢海安捡起馒头,举过头顶对着刘明“丢到地上了,已经脏了,没办法吃了。”
“能吃,明天会有人来给你送馒头和水。”刘明作势想要起身离开。
谢海安慌忙地叫住他“刘明,这是哪里,你为什么不放我出去,求求你带我出去。”
刘明俯身看着谢海安抿了抿唇,缓缓摇了摇头“来到这就出不去了。”
之后无论谢海安再说什么,刘明都没有应他,只是重重地关上了地牢的门。
四周又是一片漆黑寂静,黑夜中只能听见谢海安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谢海安小心地摸着地,移动到墙边,顺着墙边爬到墙角处,后背挨着墙角,他将自己缩成一团,才稍微有一点安全感。
靠在墙角的谢海安掏出了怀中的馒头,馒头是冷的,还有些硬。
他看不见,用手掌拍了拍馒头的表面,想把表面的土拍掉。
一口下去,麦芽的香气混杂着土腥味儿弥散在口腔里,但是他太饿了,如今一个冷梆梆的脏馒头,竟让他觉得无比美味。
一个馒头并不够果腹,吃完了的谢海安却觉得更饿了,他凭着记忆中水丢下来的地方去摸索那个被刘明丢下的矿泉水瓶。
可记忆与感觉在黑暗的磁场中是紊乱的,他爬跪在地上摸了许久,才终于摸到了那瓶水。
因为怕上厕所,谢海安不敢多喝,只是轻轻地抿了几口,稍稍缓解了喉咙的干涩就拧紧了瓶盖。
谢海安想着睡一觉就好了,睡到明天等刘明来了之后,再求他让自己出去,他们一定是搞错了,他们抓错人了。
可是胃空虚的蠕动,饥饿烧得谢海安喉咙泛起一股酸意。可能是已经到晚上了,地窖里十分阴冷,冷得谢海安手脚冰凉地缩在角落。
他没有一丝睡意,睁着眼睛看着无声的黑暗。
谢海安想到了那几个警察,他们根本不像警察,他想到了母亲的异常。
比起黑暗带给他的恐惧,他的心中更加恐惧是母亲抛弃他了,把他送到这儿。
不会的,谢海安在心里劝慰自己,妈妈是爱我的,一定是他们搞错了,他们抓错人了。
可谢海安又想到了,那天母亲哭着抱着他,说他只是生病了,她会治好他的病。
妈妈是送自己来治病了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精神病院吗?
精神病院能治同性恋吗?
可是妈妈,这里真的好冷,我好饿,好想回家。
浑浑噩噩中谢海安失去了意识,恍惚间他看到了张兰和谢飞站在厨房一起包饺子,谢飞笑着冲他喊“别玩了去买瓶醋。”
谢海安从沙发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一拉开门冉风正站在门口,手里拿了瓶醋,他抿着唇对谢海安开口说道“我能进去一起吃吗。”
谢海安拉着冉风进门,张兰的脸色却突然大变,她指着手机中冉风的照片,对谢海安嘶吼“你和你爸一样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张兰的尖叫声如此刺耳,谢海安身边的冉风消失了,谢海安捂住耳朵疯狂地冲进父母的卧室中。
却看到谢飞和乔济白光着身子,盖着被子,躺在母亲的床上。
谢飞拧着眉,冲谢海安吼道“滚出去。”
身旁的乔济白挑挑眉,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对着谢海安笑。
谢海安不敢出去,门外是母亲的尖叫,门内是父亲的横眉,他浑身发抖进退两难。
他看了看敞开的窗子,疯跑向窗子,一跃而下。
砰!
谢海安的心停了一瞬,他猛地惊醒,身上却无法动弹,四周已经是一片漆黑寂静,没有张兰,没有谢飞,没有乔济白,更没有冉风。
他动了动手脚,拼命地想坐起身,手脚却像是还在沉睡中一般无法动弹,只有大脑是清醒的。
谢海安大口喘息着,寒冷的地窖,汗水却顺着他额头流下来。
他不敢再想,不敢想张兰,不敢想谢飞。
冉风冉风
谢海安喃喃地唤了两声冉风的名字。
四肢好像有了知觉,他缓缓坐起身,躺着不觉得,一坐起来谢海安感觉天旋地转。
他身上滚烫,头晕得厉害,谢海安摸了摸自己的脸和额头,烫得厉害,嗓子也干哑得厉害,应该是发烧了。
谢海安摸了摸身侧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清凉的水顺着滚烫的喉管涌下来,喉咙非常舒服。
可水涌到胃里,却让原本平静的胃部一阵痉挛。
咣当一声,头顶一声巨响,谢海安仰头看去,一阵强光刺进来,谢海安下意识地用手去遮挡那束光。
“是刘明吗?”谢海安沙哑地张开嘴,眼睛适应了光亮,仰头看去。
不是刘明,是一个年纪比他大一点的男生,也束着板寸。
“你是谁呀,可不可以放我出去。”
那人没有理他,只是丢进来一个馒头和一瓶水。
“我好像发烧了,能给我点药吗?”
咣当一声,四周又陷入了黑暗。
一片死寂,正如谢海安的心一样。
谢海安已经在黑暗中摸东西有了经验,他摸向那个馒头的地方,抓起馒头塞进了嘴里。
也许是太饿了,这个馒头是谢海安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快乐稍纵即逝,馒头吃光了,没有丝毫缓解谢海安的饥饿。
谢海安靠在墙角,许是因着发烧头昏昏沉沉,许是因着黑暗无声让他意识模糊,他的意识又开始神游。
他想到了当时在冉风家,冉风做的那条鱼,金黄色的鱼肉还沾着酱汁。
谢海安舔舔干裂的嘴唇,咽了口水,肚子好像没那么饿了。
冉风?谢海安又想到了冉风。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见面了,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他们因为什么事情生气来着?大脑迟钝的谢海安想了许久,才想起来。
冉风把刘婷写给他的情书丢在他脸上,问他是不是有病。
如果自己把情书递给冉风,他会不会把自己写的情书也丢他脸上,问他是不是恶心的同性恋。
谢海安不敢再想下去,他把头埋进双膝,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
黑夜寂寂,谢海安不敢想任何人,任何事,就这样彻底失去了意识。
谢海安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不在那个无尽的黑暗的地下室里。
这个房间光线很灰暗,只有一扇排气窗的缝隙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照在谢海安脸上。
一瞬间谢海安有些恍惚,他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
他坐起身,环顾了眼四周,四周的墙壁因潮湿生满了青涩霉斑,墙角还结着蜘蛛网,他睡在一个木板床上,一层薄薄的被单充当着褥子压在身下,身上盖着一条没有被套的旧军被,床是上下铺的,房间里一共四张床。
水泥地上坑坑洼洼,有一条裂缝,蚂蚁从那条缝隙中进进出出。角落中放着一个用来方便的桶,此外一无所有。
“你醒了?”
谢海安的上铺伸出来一个脑袋,对上了一双棕色的眸子,是一个少年,也是梳着板寸,看起来年纪比谢海安大一些。
他从床上下来,拿了一个旧茶缸,出了门。
再回来,茶缸里装了杯热水。
少年把热水递给谢海安,说道“你好像发烧了,但是这种小病教官是不给药的,你多喝一点热水吧。”
谢海安接过少年手中的茶缸,嘶哑地开口“谢谢你。”
他喝了一口,嗓子舒服了不少“你是谁呀,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叫向乃,这里是仓北国学院。”
第79章 规矩
“我叫谢海安, 仓北国学院?这是什么地方,是一个学校吗?”谢海安环顾四周,这看起来像一个宿舍, 却又如此破旧不像人住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学校, 你是因为什么被送进来的?”向乃从床底摸了一个木制的小板凳,坐到了谢海安床边。
谢海安摇摇头, 他咕咚咕咚又喝了两大口热水,烧得生疼的嗓子才舒服了一点“他们应该搞错了,我不是自愿来的。”
随即他坐起身, 头昏昏沉沉的,他还是忍着痛爬起来“我要出去, 我要回家。”
向乃的面色大惊, 慌忙地捂住谢海安的嘴巴,小心地往生锈的铁门处看去, 见门外无人经过,才拧着眉, 小声地对谢海安说“千万别说要出去那种话!让教官听到你会挨打的。”
他把挣扎的谢海安按在床上,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面上有些焦急地小声说道“你要是不听话,会再被关到训诫所里去的。”
训诫所谢海安停止了挣扎,在地窖的时候, 刘明说新学员要在训诫所待三天,向乃口中的训诫所应该就是那个地窖。
谢海安的身上抖了抖, 想到那个阴冷黑暗的地窖, 他周身升起一股寒意,他和向乃解释道“真的搞错了,我有学校, 他们抓错人了,我去和这里管事的人说清楚。”
向乃摇摇头“不会抓错人的,这里很多学员都是被父母强行送进来了。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所以才被送进来。”
谢海安茫然地摇摇头。
“比如上网,逃课,不服管教之类的。”
听了向乃的话,谢海安的眼中出现一抹裂痕,他一直抱着侥幸的心彻底死了下来,这一刻他确定了,是妈妈把他送到这个地方的,因为他是一个同性恋。
“不,不是的,不可能。我要出去,我要回家。”谢海安猛地摇头,他站起身向生锈的铁门冲过去,嘴里不断嘟囔着。
向乃抱住谢海安的腰,强行把他拖回来,他想控制住谢海安,让他不要发出太大的响声,嘴里不停说着“你别喊,你别吵,我慢慢和你说。”
却为时已晚。
生锈的铁门砰地被一脚踹开,一个穿着绿色迷彩服的男人,手里拿着根棍子,拧着眉冲进来,吼道“喊什么?闹什么?”
他一脚踹在谢海安的心窝,连带着向乃,两个人一起被踹倒在地上。
谢海安被踹得胸口的肋骨生疼,却还是马上爬起来“我要回家。”
“回家?”那人一脸横肉,拧着眉,走过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警告地指着他“老实点。”
随即他拧眉冲向乃喊道“你能不能干?不能干滚回去换其他人来。”
向乃瞬间红了眼眶,低着头连连道歉“抱歉教官,是我的错,我没和他说明白。”
正是十几岁的年纪,骤然被无故殴打的谢海安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猛地从地上蹿起来,一下抱住那个男人的头,狠狠地一拳打了回去。
那男人没反应过来,被谢海安打了一个趔趄“操你大爷的,还他妈的敢还手。”
男人啐了一口,随后他抽出手中的教棍子狠狠地打在谢海安身上。
男人力气比谢海安大,手上又有工具。而且他很会打,知道打哪里让谢海安疼又不至于打伤他的五脏六腑。
谢海安还发着烧,加上几天没怎么好好吃饭,刚刚拼尽全力反抗了一拳,如今早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蜷缩在地上抱住头,承受着男人的毒打。
旁边的向乃红着眼眶,他小声地求饶“教官,他刚来不懂事,您别生气了,我一定好好教他。”
教官打够了,解了气,吐了口唾沫在谢海安身上,用教棍指了指向乃,厉声道“好好教教他规矩。”
向乃连连点头,直到教官出去关上了铁门,才敢过来看谢海安的伤势。
“你没事吧,还能站起来吗,我扶你到床上。”
谢海安蜷缩在地上,他感到头昏眼花,眼冒金星,脸被扇肿了。嘴里混杂着血腥味,那棍子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打在身上比一般的棍子要疼上许多,火辣辣的,却不会皮开肉绽。
最疼的还是胸口,他感觉胸口的肋骨像被男人踹断了一样,稍微一动,就抽丝一样疼。
向乃扶着他,慢慢坐在那个坚硬的木板床上,有些难受地开口“好好的,非得挨一顿打。”
“我要回家。”谢海安坐在床上,弓着身子,这样的姿势让他身上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些。
向乃看着一脸倔强的谢海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来到这儿,你就出不去了,除非你父母来接你回去。”
他摸了摸谢海安的额头,还是滚烫,转身出去又给谢海安倒了一杯水,回来看谢海安正扯着脖子往排气扇外面看,他把水杯重重地放在床上,发出当的一声。
“你不要想着逃出去,外面有很多教官把守,你要是被抓到就不是一顿毒打那么简单了。”
向乃见谢海安神情似是不信,解释道“之前很多人学员试着逃出去,都没有成功,你聪明一点,不要反抗,好好在这里接受教育,或许有一天你家长就会来带你回家。”
他把水杯向谢海安那边推了推“多喝点水吧,明天还要上课,要是你还发着烧,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是你的学长,之后你的衣食住行都由我来管。”
谢海安接过水杯,破旧的水缸中倒出他的倒影,他看到了自己脸上高高隆起的红肿“你也是教官?”
向乃摇摇头“我也是学员,但是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牢记于心,你记得越牢固,之后挨的打就越少。听到了吗?”
谢海安没有理他,盯着水缸中微微晃动的水波发呆。
“明天会有老师带你去接受一周的治疗,治疗后你会被分到心理教育班,我弟弟也在那个班,他叫向庆,我会让他多照顾你。”
“我们不是一个班吗?”
“不是,我已经成年了,我是大专班的,是你的学长。”
“每个学长会分配几个学弟学妹带,多的会分配十个,少的会分配两三个。你被分给了我,你放心,我不会打你,但是你做错了事情,会连累到我,所以你不要犯错。”
谢海安撇撇嘴,他看了看向乃的小体格,若是自己吃饱了饭,一拳能打倒三个他。
“接下来,我和你说说学校的制度,你一定听好了,不要犯错。”
见谢海安有些不专心,向乃有些着急“你认真点,不要连累我。”
“知道了。”谢海安垂着头,身上全是伤,看起来十分可怜,向乃也不忍心责怪他。
“这两天你暂时会住在这儿,等你接受完治疗,正式入学之后才会分配到新宿舍。”向乃环顾了一下四周“你忍一下,等入学了之后住宿的条件会好很多。”
“若是我过不了治疗,是不是就办不了入学,就会被送回去了?”
向乃摇摇头“若是你过不了治疗,就会一直住在这接受治疗。如果你不听话,会再被关到训诫所里,就是你刚刚待的那个地下室。”
“在这里,每天早上七点钟准时起床,你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喝水,上厕所,洗漱,叠被子。等你正式入住之后我会教你怎么叠被子,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需要打扫宿舍,铁架床、水泥地和螺丝插座上不能有一点儿灰尘。七点半的时候会有学生干部用手和纸巾检查,要是没擦干净就不能吃早饭。”
“七点半的时候你需要到操场集合,进行考徳。”
“什么是考德?”谢海安拧起眉,不解地问向乃。
“你可以理解为考验品德,就是对前一天表现不好的学生进行批评,对坏学生进行打戒尺惩罚。”
“这不是体罚吗?这是违法的!况且表现不好指的是什么?”
“嘘嘘嘘。”向乃捂住谢海安的嘴,偷偷瞄了一眼门口,见教官不在门外才松了口气“你不要乱说话,这叫考德不叫体罚。”
“刷牙洗脸的速度、课上背诵古文的熟练度、站坐姿势是否标准、队列练习,有没有在规定时间上厕所,喝水,对先生是否保持的礼节等等这些都是考德的内容。”
“在规定时间上厕所,喝水?是什么意思?”
“只有早上七点到七点十五,中午的十二点到十二点十五,晚上的八点之后,才可以喝水,上厕所。其他时间有特殊情况需要和教官或者先生申请。”
“在学校里遇到先生和教官,一定要鞠躬微笑。先生会穿中山装,教官会穿迷彩服,很好认。”
“晚上九点半准时上床休息。暂时就这些。”
向乃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要是你犯了错被惩罚的话,千万不要躲闪与叫唤,会被加罚。如果你想减轻点处罚,在挨打的时候,就哭吧,教官看到你哭了,会轻一点。”
“为什么?”
向乃悄悄凑到谢海安耳边,小声道“在教官和老师的眼中,哭的对自己犯下罪行的忏悔,而不哭是不知羞耻的表现,他们认为肉丨体的惩罚是可以净化灵魂的污秽。”
“这不是神经病吗?”
第80章 恐惧
向乃皱了皱眉, 有些不悦地白了眼谢海安。
谢海安撇撇嘴,不再出声。
“我只能帮你这些,但是我劝你, 你最好谨言慎行。如果你嘴上再这样口无遮拦, 之后会吃很多苦头。”
“我知道了,你放心, 我肯定不连累你就是了。”
向乃叹了口气“你就庆幸吧,你遇到了我,如果是其他学长带你, 现在你不知道挨了多少打了。”
“学长也可以随便打人吗?”
“如果学弟学妹不听话,负责带他们的学长可以进行规训, 若是遇到难以管教或者是不尊重学长的学员, 可以上报给教官。上报给教官考德,可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向乃叹了口气“不过你放心,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不会欺负你, 也不会报告教官考德的。”
谢海安身上有些冷,薄薄的军被根本没有任何御寒的能力, 他把头埋在膝盖里闷声说“那你带了几个学弟学妹。”
“你是第三个。”
“那他们听话吗?”
向乃垂下头沉默了,转而他问谢海安“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谢海安没说话,向乃也没强迫他, 只是让他好好休息,随后上了谢海安的上铺。
谢海安仰头躺在床上, 他盯着上铺的木板发呆, 因着向乃的翻身,窸窸窣窣的木屑顺着木板的空气掉下来,在细微的阳光下照得一清二楚。
谢海安闻到一股土味混杂着霉了的味儿, 是被子上的味儿,他感到有些反胃。
“你不是说入学了就能住好一点的宿舍了吗?为什么你还住在这儿?”
上铺沉默了很久,久到谢海安以为向乃睡着了,半晌向乃开口道“我是受了处罚所以才来这儿的,这一周我会一直在这儿住,并且带你,希望你能尽快入学,这样我们两个人都少吃一些苦头。”
“做了学长也会受处罚吗?”
向乃的头从上铺探下来“是我手中管着的另一个学弟,他想逃跑,后来被抓回来了,我受了他的牵连。所以谢海安,你听话一点,不要想着逃跑,你跑不掉还会牵连我。”
谢海安感到有些厌烦,他翻了个身,把身体蜷缩起来,这样会让他感觉更温暖一些。
昏昏沉沉的谢海安就那样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刺耳的铃声响在逼仄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吵得谢海安头疼,谢海安用被子蒙住头,却被人一把掀开。
“起来了,谢海安,你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快去漱口,喝水,上厕所。”
谢海安翻了个身,眼皮沉重地掀不起来,他闷哼了一声“别吵,我再睡会儿。”
或许早就料到了谢海安这副样子,向乃拿起接好的冷水,全都泼在谢海安脸上,把谢海安浇了个透心凉。
谢海安猛地从梦里惊醒,他坐起身拧着眉,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升起来“你做什么?”
“你还有十分钟,去上厕所喝水,快点,我不想重复第二遍。”向乃眼中满是愠怒,死死盯着谢海安。
“行了,行了,知道了,催命一样。”谢海安不耐烦地从床上爬起来,头不晕了,应该是不烧了,但是被人浇醒让他心情很差。
他从床上爬起来,却被向乃一脚踹屁股上。
“快点,别磨蹭了。”
谢海安从地上站起来,有些生气地攥起拳头撸起袖子,回头却看到向乃眼眶发红,是真心焦急的表情。
谢海安原本萦绕在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消散了,他松开了握紧的拳头,泄气了“你不会要哭了吧,我快点还不行吗,你别着急。”
谢海安加快了脚步,去用冰水撸了一把脸,早晨的第一波水,冰得他手指生疼,却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刚上了厕所就被向乃拉着一路跑到外面的空地上,此刻外面已经站了四个人,三男一女,看起来和他一样都是新来的,旁边都站了学长。
学长确实很好认,他们都穿着和向乃一样的深灰色长袍。
向乃拉着谢海安走到队伍最后站好,天还黑着,谢海安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片小操场,前面是一个主席台,主席台侧面有一个孔子的石像,四周没有灯,只有主席台上方亮着一盏大灯,把整个操场照得清清楚楚。
“别乱看。”向乃在旁边轻声说道。
还未等谢海安回话,就看到有几个手里拿着教棍穿着迷彩服的人走到了主席台上,为首的人声音很大,震得谢海安耳膜作响。
“怎么少一个?”
“报告教官,我们来晚了。”一个穿着深灰色长袍的学长,躬着身,冲教官鞠着四十五度的躬,手中还拽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那男生一脸不服气岔着腿。
“怎么回事?”为首的教官语气中满是威严,压得人喘不上气。
“报告教官,章奇学员不服从规训,请教官考德。”
谢海安的心头一惊,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昨天听向乃说过考德,好像是很严厉的惩罚。
主席台上的一个教官从台上走下来,走到章奇面前,厉声问道“章奇,你为什么来晚?”
章奇漫不经心地咂咂嘴“拜托阿,大哥,你看看这才几点?天都还黑着,我能起来就不错了。”
“章奇不尊师长,无故迟到,戒尺五下,思过一天。”
听到教官的话,章奇嗤笑“你算个屁,管老子,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执行。”
看到几个身材魁梧的教官往他这边来,章奇才感到害怕,他想跑却被身旁的学长猛地按倒在地上。
一声惨叫响起“都放开我,放开我,别碰我。”
几个教官抡着教棍,狠狠地抽打在章奇身上,章奇躲无可躲,只能在地上抱头嘶喊“别打了,我有钱,我给你们钱。”
教棍抡起的风声呼呼作响,前面的小姑娘已经被吓哭了,却不敢出声,只是肩膀一抖一抖地抽着。
谢海安也有点发抖,他昨天也挨了打,知道那教棍有多疼,章奇的惨叫声在耳边回荡,他不忍心看下去闭上了双眼。
最终章奇蜷缩在地上,边哭边求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几位教官才收起了手中的棍子,为首的教官开口“双腿跪地,手臂伸直,戒尺五下。”
谢海安的身上有些发抖,刚刚的毒打还不算惩罚吗,怎么还要打戒尺。
章奇也是这个想法,但是如今的他不敢反抗,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他强忍着身上的痛,伸直了手臂。
所谓的戒尺是一个半米长的铁尺子,章奇看到后浑身发抖,口中不断求饶“我错了,再也不迟到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教官却并没有理他,对着他的手狠狠地抽了一下,章奇惨叫地站起身,却被学长按倒“疼啊!”
旁边的教官冷冷开口“躲避惩罚,加罚戒尺五下。”
章奇听到后愣住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他却不敢乱动。
谢海安也被吓得发抖,他死死咬住下唇,戒尺拍在肉上的声音如此地响,让他不寒而栗。
谢海安闭着眼睛,拳了拳发烫的掌心,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刚刚如果他和向乃犯浑,如今他也会跪在那挨打。
这是谢海安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这里的恐怖,他的内心升起无尽的恐惧。
这里是地狱,他一定要逃出去。
章奇挨完戒尺,被罚去跪在孔子石像前思过。
为首的教官站在主席台上,扫了眼谢海安这边,冷声道“诸位都做得很好,按时来到这里集合,由于大家还未入学,所以早上主要进行体能训练。”
教官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五点半,绕着操场跑十圈,六点钟准时开饭,跑不完的不许吃饭。听明白了吗?”
“跑起来,跑起来。”站在身边的教官手中的棍子一下,一下地敲在手上,冲四人喊道。
谢海安不敢停地跑起来,他怕那根棍子落在他身上,尽管他平时体力不错,但是他昨天吃的馒头早就消化了,还刚生了一场病,骤然跑起来腿脚有些发软。
他拼了命地往前跑,耳边呼哧呼哧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喉咙涌起一阵血味儿,火辣辣地疼,汗顺着他的额头流进眼睛,他使劲眨了眨沙疼的眼睛,却没有力气抬手去擦汗,脚步重得很但是他不敢停,到最后几圈的时候,他的脚步几乎拖在地上。
“最后一圈了,谢海安。”向乃的声音顺着操场边缘传到谢海安耳朵里,他自己查着是第九圈,许是向乃给他放水,让他少跑了一圈,但是谢海安已经思考不了那么多了,他的腿打颤,跑完最后一圈,累得跪倒在向乃面前。
向乃把谢海安从地上强行拽起来,在他耳边悄悄说“快站起来,跟在我身后,我做什么,你做什么,知道了吗?”
谢海安麻木地点点头,他的小腿哆嗦的厉害,嗓子根本说不出话来,心脏突突突地跳着,身上的汗黏着衣服扎的他难受。
他跟在向乃身后,走到教官面前,向乃鞠躬,谢海安跟着鞠躬“报告教官,谢海安跑完了,申请去吃饭。”
“去吧。”为首的教官点点头。
“谢谢教官。”向乃开口。
谢海安跟着在后面沙哑着嗓子开口“谢谢教官。”
向乃搀扶着他,谢海安把大部分的重量都靠在向乃的身上,他累得连屈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慢慢走了很久,谢海安才稍微感到喉咙的血腥味儿淡了些。
他咳了咳,嘶哑的张开嘴。
“谢谢你,向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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