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萌动
第二日一早,乔棣棠还未睡醒便被青儿叫醒了。
“发生了何事?”
青儿:“姑娘,顾大人来了府中,他已经被管事的带来了梧桐苑这边。”
乔棣棠睡眼惺忪,蹙了蹙眉。
天色还未完全亮,顾闲庭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难道有什么要事?
“帮我穿衣吧。”
青儿一边帮乔棣棠穿衣裳,一边道:“老爷和夫人也太过分了,即便姑娘和世子有了婚约也不能将世子带来姑娘的院子里,传出去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还好世子是个明理的,在院外等着姑娘,没有进来。”
乔棣棠:“父亲心中向来只有利益,何曾将我放在心上过?或许顾大人寻我有事。”
简单梳洗后,乔棣棠让青儿将顾闲庭请了进来。
顾闲庭从外面进来后停在了门檐下。
“乔姑娘,今日母亲差我送来一些衣裳料子,你若有喜欢的可以裁制几身衣裳。”
乔棣棠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抬步朝着那边走去。
来到门口时,她看到了立在廊下的顾闲庭。
今日顾闲庭穿的是绯色的官服,整个人看起来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她竟觉得柔和了几分。
“多谢侯夫人,多谢顾大人。”
因为刚刚起床,又是在自家府中,乔棣棠穿得比较简单,不似在外时那般隆重。浅黄色的宽大衣裙,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的袄子,一支碧钗松松插在乌发中。脸色白里透红,唇色不点自红。
顾闲庭突然有些不自在。
“你刚睡醒?”
乔棣棠:“嗯,天太冷了,就起得晚了些。”
顾闲庭:“抱歉,吵醒你了。”
因为婚约一事,昨晚他难得失眠了,早上很早又醒了过来,拿了东西便来了泰平伯府,想要见一见乔棣棠。他没考虑到乔棣棠平日里起得晚,还没睡醒。
乔棣棠:“无碍。顾大人,你今日来可是有事要跟我讲?”
顾闲庭:“没什么事,我只是顺路来送东西的,一会儿还要去刑部。天气太冷,时辰尚早,乔姑娘再睡一会儿吧,顾某先告辞了。”
乔棣棠没想到顾闲庭这般忙碌,想到自己让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顿时心生愧疚。
“抱歉,我不知道你还要忙。下次你再来时提前知会我一声,免得耽搁了你的时间。”
顾闲庭:“没有耽搁,今日不必上朝,此时离我去刑部当值还有两刻钟的时间,时间还来得及。”
闻言,乔棣棠心里舒服了些。
顾闲庭嘴上说着要走,脚步却一步也没动。不知是不是有了所谓的婚约,他觉得乔棣棠越发光彩照人了,让人不敢直视。
“今日是我冒昧,叨扰姑娘了。”
乔棣棠:“并未。我本就有事要见大人,今日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寻你。”
顾闲庭顿时来了兴致:“何事?”
乔棣棠看了看院子里的人,低声道:“顾大人可否进来一叙?”
顾闲庭有些迟疑。
他与乔棣棠虽已有“婚约”,但毕竟不是夫妻,二人独处一室怕是对乔棣棠的声誉不好。
但他着实好奇乔棣棠想跟他说什么。
乔棣棠:“我就说一句话,不会耽搁大人太久时间,只是这话不便让人听到。”
顾闲庭:“好。”
顾闲庭进来后,乔棣棠将门关上了。
她转过身,道:“我有要事想见诚王,大人可否为我引见?”
听到此话,顾闲庭心中有些失望。
他本以为乔棣棠想说的话跟自己有关,没想到竟然是跟诚王有关。
难道她心里更中意诚王?
虽如此想,但顾闲庭还是答应下来了:“好,我今日便为姑娘传话。”
看着顾闲庭眼底一闪而逝的失望,乔棣棠鬼使神差地解释了一句:“我找诚王不是私事。”
她这是在跟他解释吗?顾闲庭微微一怔。
乔棣棠:“届时希望大人也在场。”
顾闲庭忽然笑了:“好。”
他这一笑,乔棣棠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您不是要去刑部吗?再不去怕是要迟了。”
顾闲庭:“嗯,这就走。”
乔棣棠:“您慢走。”
顾闲庭:“你若是遇到麻烦就让人去寻我,我不在刑部就在侍郎府。”
乔棣棠:“好。”
说完,又补了一句:“你若有事也可寻我,我大多数时候应该在齐家,也可能在此处。”
顾闲庭:“我记住了,那我先走了。”
乔棣棠:“嗯。”
乔棣棠将顾闲庭送到了门口,转过身回来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眉眼含笑的模样,顿时愣住了。
她突然想到了母亲的话。
她不会真的对顾闲庭有了别的心思吧……
乔棣棠坐在桌前思索了良久。
她想到了自己和顾闲庭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最终也没能得出来一个确切的答案。
吃早饭时,正院那边来人了。说是伯爵府的亲戚来了,让她去见见。没等吃完饭,正院那边又来人了,说泰平伯朋友的夫人来了,让她去见。
乔棣棠本想着出过饭去正院转一圈的,听到这话,顿时不想去了。
吃过饭,乔棣棠让青儿去府中打听了一下。
得知这些人都是因为她和顾闲庭定下了亲事专门过来见她的,一个也不想见了。
她让人通知齐家的马车等在后门,准备从后门离开。
正院过来的嬷嬷见乔棣棠想走,上前来拦了一下。
“大姑娘,客人们都在正院等着您呢,您这是要去哪里?”
乔棣棠:“我今日心情不太好,想出去转转。”
嬷嬷:“大姑娘,这不太合适吧?”
乔棣棠看也未看她们,迳直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
嬷嬷们知道乔棣棠的脾气,又知道她如今要嫁入武昌侯府了,想要上前去拦着,但又无人敢拦。
乔棣棠顺利离开泰平伯府去了齐家,到了齐家,总算能安静一些了。
至于乔家追过来的人,她理都没理,只说了一句“身体不适,在别苑住几日”,将人打发走了。
她本就和伯爵府没什么情分,也无须给任何人留情面。
泰平伯和唐氏知道了也拿她没办法。
傍晚时,顾闲庭来了,告诉她诚王约她在浮生楼一聚。
想到早上镜中的自己,乔棣棠没敢一直看顾闲庭的眼睛,只轻轻一眼便又瞥开了。
顾闲庭心里微微有些不适。
二人同坐一辆马车。
顾闲庭一向沉默寡言,乔棣棠又因早上的事情没主动跟顾闲庭说话。
马车行了一段路后,顾闲庭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别院?”
乔棣棠:“府中太过吵闹,这几日我都打算住在这边。”
顾闲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道:“我安排人在这边守着,你安心住在这里便是。”
此时天色已暗,马车内光线昏暗,乔棣棠终于敢看向顾闲庭了。
“多谢大人,不过不用了,府里有齐家的护院。”
顾闲庭顿了顿,道:“如此安排我才能放心。”
听到这话,乔棣棠心头像是有一根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
接下来两个人虽然没再开口说话,马车里却不似方才一般尴尬,反倒是像说了千言万语。
没过多久,浮生楼到了。
顾闲庭率先下了马车,站在马车下。
乔棣棠掀开了车帘。
顾闲庭并未伸手去牵乔棣棠,而是伸出来胳膊放在她的前面。
乔棣棠看了一眼,将手搭在了顾闲庭的胳膊上,下了马车。
二人在伙计的指引下去了三楼。
整个三楼静悄悄的,只有几名护卫,并不见其他客人和伙计。
伙计将他们二人带到三楼后便离开了。
顾闲庭和乔棣棠朝着雅间走去。
门推开后,乔棣棠发现诚王殿下早已到了,眼底划过一抹讶异。
顾闲庭:“微臣见过王爷。”
乔棣棠:“臣女见过王爷,没想到殿下竟然来这般早,是臣女来迟了。”
诚王:“无妨。”
说完,他瞥了一眼顾闲庭,叹息一声。
“哎,从前本王都有人陪的,可如今呐,有些人有了媳妇儿就忘了朋友,都不跟本王一同前来了,把本王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从前顾闲庭都是和他一同来酒楼的,今日却跟他讲他要去接人,让他一个人先过来。
当真是没良心!
这话可不太好接,乔棣棠垂眸不语。
顾闲庭开口解释:“乔姑娘第一次来浮生楼,我怕她不熟悉这里。”
诚王一个字都不信。
都是借口!
不过,他没在乔棣棠面前拆穿他。
“坐吧。不过我今日可没点你爱吃的菜,我点的都是乔姑娘爱吃的。”
乔棣棠:“多谢王爷。”
诚王故意跟乔棣棠说道:“你我一同经历了那么多事,乔姑娘不必跟我客气。”
乔棣棠又尴尬了。
诚王今日似乎对顾闲庭格外不满,话里话外不是在挤兑他,就是忽视他的存在。
不过,这二人关系一向好。
或许只有关系好的人才会如此。
乔棣棠没坐,她将一个盒子递给了诚王。
诚王接过盒子,看着里面的东西,脸色越发凝重。他瞥了一眼一旁的顾闲庭,见他神色平静,便知他并不知晓,他将盒子递给了顾闲庭。
顾闲庭看后脸色也变了。
诚王正色道:“乔姑娘这是何意?”
乔棣棠跪在了地上。
“王爷,齐家愿献上全部身家,助您成就大业!”
盒子里不是别的东西,而是齐家能拿出来的所有的现银,也是太子害死她父亲后,想要得到的东西。当初她没让太子得逞,如今她主动将这些财富献给了诚王。
第72章 挡酒
诚王看了顾闲庭一眼,又看向了乔棣棠:“乔姑娘,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当真决定全部给本王?”
乔棣棠:“我以齐家家主的身份做出这个决定,绝不后悔,只求王爷能为家父报仇!”
齐家是商户,即便在江南有一定的地位,但放在储君面前也是不够看的。太子想捏死齐家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她是商户女,跟太子有云泥之别。以她的身份能将邹禹奇拉下马已是极限,对付太子没有任何胜算。即便她是泰平伯的嫡长女,也没有任何可能。
人要有自知之明。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能对付太子的人。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对方缺钱,而她缺权。
两个人互相帮助。
齐家本就是父亲的产业,理应全都拿出来为父亲报仇。父亲虽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却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
诚王:“若本王失败了呢?”
乔棣棠:“我亦无悔。”
若是连诚王都对付不了太子,她就更不可能了。
诚王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他如今正好缺银子,于是合上了盖子,道:“好,本王受了。若本王将来能成事,定百倍回报。”
乔棣棠:“你能成事,便已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诚王笑了。
这位乔姑娘当真不是一般人。
这些钱说给就给了,没有一丝的犹豫。
“乔姑娘,坐。”
乔棣棠站起身来,因为跪久了,腿有些麻,险些没站稳。
顾闲庭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从前乔棣棠也曾和顾闲庭有过一些肢体接触,乔棣棠总觉得这次跟之前有些不同。待她站稳后,她没敢看顾闲庭,垂眸低声道谢:“多谢。”
顾闲庭盯着乔棣棠看了几眼,松开了她的胳膊。
“乔姑娘客气了。”
三人落座。
诚王看看乔棣棠,又看看顾闲庭。
他当真是羡慕好友了,找的姑娘不仅貌若天仙,性情和能力也是一等一的。
吃饭间,诚王问了一个问题。
“那位齐家老爷并非乔姑娘的生父,乔姑娘为何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乔棣棠:“父亲虽不是我的生父,却胜似我的生父。当年若非父亲收留,我和母亲不知要受多少苦。这份恩情我必当回报。”
诚王对乔棣棠肃然起敬,端起面前的酒杯:“我敬姑娘一杯。”
乔棣棠站起身来,端起一旁的酒壶为自己斟酒。
酒尚未倒出来酒杯顾闲庭阻止了,他将一杯茶递到了乔棣棠面前。
“以茶代酒吧,王爷不会计较的。”
诚王似笑非笑地看向顾闲庭,道:“没想到咱们堂堂武昌侯世子,向来冷面无情的刑部侍郎竟然还会怜香惜玉。既然顾侍郎这样说了,乔姑娘,你以茶代酒就好。”
乔棣棠:“多谢王爷和大人好意,不过不用了,臣女会饮酒。”
今日情况不同,她不能拂了诚王的意。她虽酒量不算好,但喝一杯没什么问题。
说着,将酒杯倒满,一口饮尽。
诚王惊讶地看向乔棣棠:“乔姑娘,好酒量!”
乔棣棠:“刚接手家业时没少在外应酬。”
顾闲庭看向乔棣棠目光中有几分心疼。
诚王:“女子在外经商不易,乔姑娘辛苦了。”
乔棣棠:“算不得辛苦,只能勉强守住家业罢了。”
诚王:“乔姑娘太谦虚了。据本王所知,乔姑娘接受家业这几年齐家的产业快翻了一番了,足可见乔姑娘的能力。”
乔棣棠笑了笑,没说话。
顾闲庭和乔棣棠虽然有了名义上的婚约,但二人反倒是不似从前那般交谈了,一个比一个沉默。诚王看着这二人,无语地摇了摇头。
“乔姑娘,万一这些钱都打了水漂,你当真不心疼吗?”
乔棣棠:“银子没了可以再赚,机会若是错失就再也没有了。”
诚王:“乔姑娘好魄力!”
乔棣棠:“担不起王爷的赞赏。”
诚王看了好友一眼,再次举杯:“再敬乔姑娘一杯。”
这一次,乔棣棠的手尚未碰到杯子酒杯,酒杯就被顾闲庭拿走了。
在诚王和乔棣棠的注视下,他默不作声地将酒饮尽。
乔棣棠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顾闲庭。
他们二人不过是有一个假婚约,此处没有旁人,他们三人都是知情人,顾闲庭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他为何要这样做?
诚王刚要说什么就看到了乔棣棠的反应,于是故意说道:“替人喝酒得喝两杯。”
顾闲庭没有一丝犹豫,将自己酒杯中的酒饮尽。
乔棣棠在外应酬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为自己挡酒。看着顾闲庭英俊的侧脸,她的心微微一动。
“大人,我自己喝就好。”
顾闲庭手中把弄着空酒杯,侧头看了乔棣棠一眼,见她脸色泛红,笑了笑,没说什么。
诚王看着坐在对面的二人,挑了挑眉。
看来这段感情也不是好友一头热,乔姑娘对他也是有几分情意的。
顾闲庭看向诚王,似是已经看穿了诚王的打算。
诚王心虚地挪开目光,道:“好了好了,不喝了不喝了,喝酒没意思,吃菜吃菜。”
顾闲庭放下了酒杯。
乔棣棠见顾闲庭接连喝了几杯酒,被他身体不适,时不时看他几眼。
在顾闲庭看过来时,又快速挪开了目光。
坐在对面的诚王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的。他也不挑破,就坐在那里看戏。
饭后,顾闲庭送乔棣棠回齐家。
方才诚王在时乔棣棠还能维持一丝清明,上了马车后已经有些晕了,她闭上眼睛靠在车上休息。
顾闲庭看了她一眼,道:“乔姑娘在外一直这般逞强吗?”
乔棣棠缓了缓,睁开双眼。什么叫“一直”?她何时逞强过?
“我没喝醉过。”
顾闲庭想到那日在山上的情形,反问:“当真没喝醉过吗?”
乔棣棠蹙眉:“大人这是何意?”
顾闲庭没有回答。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乔棣棠对顾闲庭有了基本的了解。顾闲庭绝对不会乱说话,他说的话一定有用意。
喝醉……所以,顾闲庭见过她喝醉的样子吗?
她何时喝醉过,还被顾闲庭看到了。
突然,她想到了最近喝醉的一次。那次是在罗幕的忌日,她去青山时喝多了酒,醉了。
那日她原本是在罗幕的墓前,醒来后就在别苑中了。她总觉得自己是被人抱下来的,但青儿告诉她是她自己下来的。
她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难不成不是梦?
“那日是大人将我从山上抱下来的?”
顾闲庭既没有肯定这件事,也没有否认。
乔棣棠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原本以为顾闲庭去云城有公差,离开时顺便给自己捎了个消息。原来他也曾去寻过自己,还在她喝醉时守护在她身边。
“大人既然去见我了,为何后来没有出现?”
顾闲庭看向了乔棣棠,目光深邃。
乔棣棠在顾闲庭的注视下心头一跳,莫名觉得心虚。
半晌,就在乔棣棠以为顾闲庭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顾闲庭沉声道:“乔姑娘那时不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顾某又怎好去打扰。”
这埋怨的口吻,幽怨的眼神,让乔棣棠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天大的事一般。
她何时说过要和顾闲庭划清界限了?顾闲庭怎么会这样说。
因为饮了酒,她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思绪也变得混乱了。
不对,划清界限的人不是顾闲庭么,他怎么能倒打一耙。
“不是大人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顾闲庭皱眉:“我何时做过这样的事?”
竟然还不承认!
乔棣棠:“我来到京城后大人对我避而不见,见到我时对我冷着脸,还不理我,甚至要让我离开京城……”
不知怎的,她越说越觉得委屈。
察觉到乔棣棠情绪不对,顾闲庭连忙道歉。
“对不起。”
虽然事出有因,但他的确做过这样的事情,他没什么可否认的。
乔棣棠没料到自己竟然能听到顾闲庭的道歉,那些未说出口的埋怨的话又咽了回去。她定是喝多了,不然怎么会不讲道理去埋怨顾闲庭。
“不是大人的错,是我方才多言了。大人也是为了我好。”
当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只是,当初又为何那样做。
顾闲庭看着乔棣棠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当初为何不告而别?”
乔棣棠:“大人指的是年前我离开京城的事吗?”
顾闲庭:“对。”
看着顾闲庭眼底的认真,乔棣棠心头一跳。
她没想到顾闲庭竟然会在乎这件事。
“这件事对大人很重要吗?”
顾闲庭顿了顿,道:“很重要。”
他想知道,他们二人一起经历那么多事情,为何她那般潇洒地离开了京城,而且离开时竟没跟他说一声。
此时华灯初上,外面是吵嚷的叫卖声,夹杂着行人聊天说笑的声音,车帘随着马车前行晃动,外面的光线和声音时不时传入马车内。
马车内愈发显得安静。
顾闲庭那一张俊脸极具魅力,他那一双眼睛也格外犀利,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从前乔棣棠被他这般看着时总觉得有些惧怕,今日却觉得他的眼睛像是一汪深潭,将她扯入其中。
“因为……”乔棣棠顿了顿,又道,“我怕去告别会打扰到大人。”
顾闲庭眼底逐渐浮现一抹疑惑。
乔棣棠:“我从不觉得自己是泰平伯府的嫡长女,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云城齐家的女儿,是商户之女。而大人是武昌侯府的世子,又是刑部侍郎。你我有着云泥之别。自从来到京城后,我的确和大人联系密切,但我清醒地知道大人之所以会理会我是因为案子。案子一了,我就不该再去叨扰大人了。”
原来她是如此想的,她并非想要与他划清界限,而是因为身份原因没去寻他。顾闲庭顿觉眼前的乌云散开了。
“乔姑娘没试过又怎知顾某不愿被你打扰?”
乔棣棠心头一跳。
顾闲庭这是何意?
看着顾闲庭眼底的认真,乔棣棠感觉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想到晨起镜中的自己,她怕顾闲庭看到她的神情,慌忙移开了眼睛。
顾闲庭:“只要乔姑娘想见顾某,顾某就一定在。”
第73章 真相
顾闲庭说完那句话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不多时,马车到了齐家别苑。
顾闲庭:“你安心住在这里便是,我已安排好人手,只要你不想被打扰就不会有人打扰你。”
乔棣棠终于再次看向顾闲庭:“多谢。”
顾闲庭:“乔姑娘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为何是应该,他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他未婚的妻子了吗?
乔棣棠没敢深想这个问题,快速下了马车。
回到房中后,乔棣棠躺在了床上,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定然不清明。
只是,顾闲庭为何突然跟她说那样的话。
从前他们在一处查案时顾闲庭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想着想着,竟然渐渐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乔棣棠捏了捏酸痛的额头。
昨晚果然不应该喝太多酒的,今日脑袋还有些不舒服。
青儿:“姑娘怎么喝那么多酒?上次姑娘就喝多了,靠着树睡着了。还好这次您身边有顾大人。”
乔棣棠的手微微一顿。
上次她也不是一个人下山的,是顾闲庭将她抱下来的。
她这两次醉酒身边都有顾闲庭。
她脑海中渐渐浮现昨晚发生的事情。顾闲庭说了一些和往常不一样的话,她也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她记得之前有次在孙记酒楼顾闲庭也说了些和平日不太一样的话,那日他便是喝多了。这次会不会也是因为喝多了?
不管顾闲庭是不是喝多了,她昨晚的确是喝多了。
哎,酒这种东西果然不能多喝。
“姑娘,姑娘。”青儿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乔棣棠从回忆中抽离出来,道:“怎么了?”
青儿:“我瞧着姑娘神色不太对,昨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乔棣棠:“没有,一切都很顺利,诚王接受了。”
青儿:“那咱们接下里做什么?”
乔棣棠:“咱们手上没钱了,铺子里的生意先维持现状,不要再扩张了。让手下人多关注一下太子的事情。”
青儿:“是。”
诚王本就缺钱,很多事情做起来不太方便。在得了齐家的家产后,许多事做起来顺利了许多。
顾闲庭从来没放弃过追查太子的罪证。
诚王的势力越来越大,渐渐能与太子相抗衡了。
太子又岂会任由诚王发展下去,处处给诚王使绊子,双方斗得很激烈。
这日,乔棣棠收到了昭元郡主的帖子。
昭元郡主邀请她晚上去湖畔茶楼一叙。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青儿担忧地道:“郡主怎么会给您下帖子,不会想对您做些什么事吧?”
乔棣棠琢磨了一下,道:“应该不会,邹禹奇一事虽说福王府丢了些脸面,可昭元郡主也认清了邹禹奇的真面目,及时止损。若她想报复我早就报复了,不会等到现在。”
青儿:“那她找您有何事?”
乔棣棠摇头:“我也想不通,去了就知道了。”
晚上,马车在湖畔茶楼前停了下来。
湖畔茶楼临湖而建,环境甚是雅致,乔棣棠上了三楼的包间。
包间里早已有人等在了那里。不过,意外的是不止昭元郡主一人,还有邹禹琉。
“见过昭元郡主,邹公子。”乔棣棠行礼。
昭元郡主的目光从湖面上挪开落在乔棣棠身上,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道:“乔姑娘请坐。”
乔棣棠:“多谢郡主。”
昭元郡主:“从前我对你多有误会,在这里跟你说一声抱歉。”
乔棣棠微怔,道:“郡主客气了,臣女并不怪郡主,郡主也是被小人蒙蔽了。”
昭元郡主扯了扯嘴角,嘲讽道:“也是我蠢才会做出那些事。”
这话不好接,乔棣棠没说话。
昭元郡主:“没想到你跟顾世子还有这样一段缘分。”
乔棣棠:“都是长辈们定下来的。”
见乔棣棠不愿多提此事,昭元郡主没再多言,转而说起别的事。
“还有一事我须得跟你道歉,又或者说应该跟苏姑娘道歉。”
乔棣棠抬眸看向昭元郡主。
昭元郡主:“之前我便察觉到了苏姑娘的存在,因为嫉妒,我将这个消息故意透露给了侯府。邹禹奇得知此事后对狡辩说苏姑娘是邹禹琉的人,后来也是疼爱邹禹琉的老夫人身边的人上门去找苏姑娘,我便信了他的话。苏姑娘聪明,她知道那人是邹禹奇,所以后来去了听风苑找他。若不是我将她的事情透露给了侯府,或许苏姑娘就不会被邹禹奇杀害。这些日子我一直非常愧疚。”
乔棣棠很清楚真正做错事的人是谁,也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虽说郡主对罗幕做了些不好的事情,可站在郡主的角度看,她做的事并不算错。身为郡主,察觉到自己的未婚夫有了别的女人,她只是将消息透露给了侯府,并未做别的事情。这样的做法已经很温和了。
“这件事不能怪郡主,你和罗幕都是被邹禹奇欺骗了。”
乔棣棠虽理解,但不赞同。她们二人立场不同,也不可能做朋友。
听到乔棣棠的话,昭元郡主心里舒服许多。
邹禹琉抬手握了握昭元郡主的手,昭元郡主看了他一眼。
乔棣棠看着二人的表现明白了什么。
邹禹琉突然转头看向乔棣棠,道:“我件东西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亲手交给你。”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信。
乔棣棠面露不解之色。她接过了邹禹琉手中的信,又用疑问的目光看向邹禹琉。
邹禹琉:“苏姑娘的尸体是被我挪走的。”
乔棣棠大惊。
当初邹禹奇承认自己杀害了苏罗幕,并将其藏在了密道里。后来当他忙完想要去密道里处理尸体时却发现尸体早已不见了。至于是何人将尸体搬走的无人得知。顾闲庭查了许久也没能查出来是谁,他们猜测挪走尸体的人应该是偷偷挖了另一段密道之人。
“那条通往山上的密道是你打通的?”乔棣棠问。
邹禹奇挖的密道只有一段,并未通往山上。另一段是别人挖的。
邹禹琉微微一怔,承认了此事:“对,是我打通的。邹禹奇一直利用我,让我为他顶罪,为了摆脱他的控制我私下一直在找他犯罪的证据。那日我偷偷上山,想要从密道混入听风苑中,走了一段突然听到书房里有男女的争吵声就停了下来。我听得不是很真切,只听到女子问男子事情是不是他做的,男子说此事并不存在,都是假的,过了一会儿女子说要回家去。后来外面没了动静,密道门打开了,我连忙藏了起来。等声音消失了,我再次进入了密道,发现了苏姑娘的尸首。除此之外,她手里还攥着一封信,我想,邹禹奇之所以狠心杀害苏姑娘并非是因为苏姑娘屡次违背他的意愿来找他,而是因为苏姑娘发现了一个秘密。”
闻言,乔棣棠快速打开了信,看着信上的内容,瞳孔瞬间放大。
这是一封太子寄给邹禹奇的信,信上提及了富商溺亡一事的谋划,凭着这一封信,再加上调查来的证据,足以证明富商溺亡一事是邹禹奇动的手,幕后主使是太子。
这封信上提及了父亲的名字。罗幕或许不知道别的富商的事情,可她父亲齐铭远的事情她却是知道的很清楚。因为那段艰难的日子是罗幕陪着她度过的。
所以,罗幕那日以为邹禹奇有苦衷,所以抱着财宝来找他,希望他能脱难。但后来她发现了这一封信,察觉到她父亲的死并非是个意外,于是跟邹禹奇理论,说要离开他,并且要将此事告诉她,邹禹奇害怕事情败露,这才狠心杀了她。
原来这个傻姑娘竟是为她而死。
见乔棣棠盯着信久久不语,邹禹琉道:“乔姑娘,永宁侯府站在太子这边,我是永宁侯府的公子,不能……”
乔棣棠吸了吸鼻子,道:“好,我答应你。”
邹禹琉愣了一下,问:“乔姑娘知道我想说什么?”
乔棣棠收好信,轻轻擦拭眼泪,道:“你放心,我不会说这封信是你给我的。”
邹禹琉:“多谢。”
乔棣棠:“是我应该谢谢你,这封信你本可以不拿出来的。”
闻言,邹禹琉看向昭元郡主。
“我原本确实不打算拿出来,是郡主说服了我。”
乔棣棠看向昭元郡主。
昭元郡主:“你不必谢我,我父王是宗正寺的宗正,又是太子的长辈。这几年太子行事荒唐,父王没少得罪他,太子早就想将父王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换上自己人。这封信对诚王殿下应该有用。”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而且,我真的很羡慕你和苏姑娘的友情,所以想让你知道真相。你为了苏姑娘敢于对抗权贵,不顾性命,苏姑娘对你亦如是。”
乔棣棠的眼眶又红了。
昭元郡主察觉到乔棣棠情绪不对,她没再打扰,和邹禹琉一同离开了,将包间留给了乔棣棠。
待房中只剩下乔棣棠一人时,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失声痛哭。
她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的。
罗幕竟然是因她而死。
她真是个傻姑娘。
第74章 受伤
乔棣棠独自一人在包间里哭了许久。
青儿察觉到不对劲,敲了敲门。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因担心乔棣棠出事,她推门进去了。见乔棣棠正坐在窗边,静静看着外面的湖水,一动不动,她快步朝着她走去,关切地问:“姑娘,您没事吧?”
乔棣棠:“我没事,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青儿见自家姑娘眼眶红红的,还一直盯着湖面,很是担忧。但姑娘已经发话,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默默退了出去。她不知昭元郡主究竟跟姑娘说了什么,为何姑娘那么难过。
想到方才姑娘的背影,她终究还是不放心,思来想去,吩咐墨雨在此处关注着姑娘的一举一动,自己离开了。
两刻钟后,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夜晚温度低,湖边尤甚。随着门被推开,一阵风迎面吹来,吹得乔棣棠的头发在空中飞舞,宽大的衣裳随风浮动。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孤独。
很快,门又被关上了。
乔棣棠以为青儿又进来了,低声道:“我此刻不想回家,让我一个人静静。”
话音刚落,一道影子落了下来。
乔棣棠顺着衣裳往上看去,看到了一张英俊的脸。
这张脸一贯从容不迫,也鲜少有什么表情。他的情绪也就只有熟悉的人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一二。这张冷峻的脸今日却像是破了功,脸上的冰被砸碎了,变得生动起来。
他的眼底有着急,有担忧,甚至有一丝害怕。一向梳得顺滑的头发此刻却略显凌乱,额上甚至有一层薄薄的汗。他的气息不匀,胸膛起起伏伏。
可见他来得十分着急。
顾闲庭是在担心她吗?
乔棣棠的眼睛又变得湿润,眼泪瞬间从眼角滑落。
顾闲庭感觉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一般,疼痛不已。他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发生了何事?告诉我,我帮你解决。”顾闲庭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着急和愤怒。他着急知道乔棣棠为何会如此,也愤怒于欺负她的人。
乔棣棠张了张嘴,眼泪流得更凶了。
顾闲庭的手微微颤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是郡主还是邹禹琉?他们做了何事?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报仇!”
乔棣棠:“罗幕是为我而死的。”
说出这句话后,乔棣棠的情绪再次失控。
顾闲庭微微一怔,眼底有几分疑惑。但他此刻什么都没问,他的手抬了几次,最终放在了乔棣棠的身上,试探着将她圈在怀中。
像是一根浮木突然遇到了可以依靠之物,乔棣棠趴在顾闲庭肩头放肆哭了起来。
顾闲庭心里既担忧又着急,抬手轻轻抚摸着乔棣棠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许久过后,乔棣棠终于停止了哭声,她从顾闲庭怀里抽离出来,接过顾闲庭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将邹禹琉给她的信交给了顾闲庭。
顾闲庭接过了信。
看着信上的内容,眼底有几分震惊。
作为刑部侍郎,他又查了许久关于富商溺水案,他太了解这封信的份量了,这几乎是一个铁证。有了这封信,太子谋害富商的罪行可以定下来了。
乔棣棠缓缓说起了今日发生的事。
顾闲庭:“苏姑娘的死与你无关,她是被邹禹奇害死的,此事与你无关。”
乔棣棠:“虽是他害死的,但此事终究是和我有关,若不是为了我,她不会和邹禹奇闹那么僵,她也不会丢了性命。”
顾闲庭:“我虽未见过苏姑娘,但你与她交好,想必你二人诸多想法应是相似的。苏姑娘早晚会发现邹禹奇的真面目,她也不会一直留在他的身边。邹禹奇定不会放过苏姑娘,你不必为此自责。”
乔棣棠的眼圈红红的。
顾闲庭抬手拭去了乔棣棠眼角的泪,低声道:“苏姑娘定不愿你如此伤心难过。”
乔棣棠咬了咬唇,控制住了眼泪。
顾闲庭:“我知你在想什么。太子这位置定坐不久了。”
乔棣棠:“嗯。”
顾闲庭:“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乔棣棠:“好。”
从楼上下来后,顾闲庭和乔棣棠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就到了齐家别苑。
顾闲庭:“好好休息,外面一切有我。”
乔棣棠:“你小心些,注意安全。”
顾闲庭:“好。”
等看着乔棣棠进入了别苑,顾闲庭骑上马回了刑部。
一夜忙碌后,顾闲庭将富商溺亡案整理好了。
这个案子之前提起过,但因为没有直接证据,所以太子一党将此事按在了已经死了的邹禹奇身上。这些日子顾闲庭一直在调查这个案子,再加上昨日又多了一项证据,一切又将不同了。
乔棣棠一觉醒来便听说太子在早朝时被皇上申饬了,并让其在东宫禁闭一月。
得知这个消息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富商溺亡案,死了那么多人,皇上竟然只是将太子关一个月。富商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不过,跟从前比,眼下的情形已经算是一个进步了。之前无论是太子任用无德之人,还是打杀宫人,皇上都是轻轻接过了。
希望这一个月诚王能找到更多太子的罪行,让太子再也不能起复。
晚上,乔棣棠去了刑部侍郎府。
等到近亥时,她以为等不到顾闲庭了,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她掀开帘子,看到一辆马车朝着这边驶来,驾马车的是顾闲庭的护卫阿金。
阿金显得有些着急,马车驾驶得很快。
乔棣棠觉得有些奇怪,顾闲庭不是一向都是骑马的吗,今日怎么坐了马车。
待马车离府越来越近,阿金这才发现乔棣棠的马车等在门口。
“乔姑娘。”
顾闲庭听到护卫的声音,神情一顿。
乔棣棠:“顾大人在马车里吗?”
阿金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车帘,没敢说话。
顾闲庭:“时辰不早了,乔姑娘先回去吧,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听到这话乔棣棠怔了一下。
昨日他们二人之间还好好的,今日顾闲庭怎么对她这般冷淡。
“我也没别的事,就是想谢谢顾大人。”
顾闲庭:“好,乔姑娘的谢意顾某收到了,今日诸事繁忙,恐没有精力招待乔姑娘了。”
乔棣棠眸色微暗,道:“嗯,那我改日再来寻顾大人。”
说着,乔棣棠上了马车。
“走吧。”
马车缓缓离开了侍郎府门口,在和顾闲庭的马车擦肩而过之际,乔棣棠瞥了一眼顾闲庭的马车。正好顾闲庭掀开了帘子,二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马车驶离一段路后,乔棣棠突然道:“回去。”
车夫连忙勒住缰绳,掉头回去。
齐家的马车再次回来时,侍郎府的门刚刚关上。
乔棣棠上前去敲了敲门。
门房很快就回应了。
“谁啊。”
乔棣棠:“泰平伯府嫡长女,乔棣棠,烦请通报一声。”
门房方才得了信,不敢放任何人进来。
“我家大人已经歇下了,姑娘改日再来吧。”
乔棣棠:“你去跟顾大人说,今日若见不着他,我会一直在门外等着,不走了。”
门房知道乔棣棠的身份,哪里敢做这样的主,连忙去通报了。
管事的得知此事,去了主屋通报。
“大人,乔姑娘又回来了,她说想见您。”
顾闲庭面色苍白。
“不见。夜里不安全,你安排人悄悄护送她回去。”
管事的有些为难。
“可乔姑娘方才说她会一直等在门外,不走了。”
顾闲庭皱了皱眉。
管事的又道:“乔姑娘从下午就在外面等着大人,等了有两个时辰了,她这话怕是真的。”
顾闲庭不悦地问:“下午时为何不请她进来?”
管事的:“大人恕罪,老奴请她进来了,她不来,说要在外面等着。”
顾闲庭没说话。
管事的:“眼下该如何是好?”
顾闲庭轻叹一声,看了一眼胸前的伤口,忍着疼道:“为我更衣。”
阿金:“可是您的伤口还没——”
话未说完,顾闲庭锐利的目光看了过来,阿金顿时不敢再多言,只得为顾闲庭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
不多时,乔棣棠被请了进来。
这是乔棣棠第一次来侍郎府,府中的陈设十分简单大气,很像顾闲庭的风格。不过,屋中的熏香似乎有些浓重,倒不似顾闲庭的习惯。顾闲庭身上一向清爽,她很少从他身上闻到熏香的味道。
看着端坐在上位的顾闲庭,乔棣棠福了福身:“顾大人。”
顾闲庭:“乔姑娘方才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乔棣棠盯着顾闲庭仔细看了起来。
面色比平日白了一些,不似正常的白。此刻天气凉爽,他额头竟然有汗。身上的衣裳也不是方才她看到的那一身。
这一切更加印证了乔棣棠方才的猜测。
“有些话想此刻就跟顾大人说。”
顾闲庭:“何事?”
乔棣棠上前数步,在顾闲庭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空中飘着。
所以,异常浓重的熏香是为了遮住味道!
乔棣棠面色微肃,问:“你受伤了?”
顾闲庭怔了下,否认了:“没有。时辰不早了,乔姑娘若是无事,就——”
乔棣棠却又上前一步,浓重的血腥味朝着她袭来。
她抬起手,放在了顾闲庭的衣领上。
顾闲庭快速抬手阻止乔棣棠,手刚好覆在了乔棣棠的手背上。
微热的手掌贴在自己的手背上,乔棣棠抬眸看向顾闲庭。
顾闲庭的双眼也紧紧盯着乔棣棠。
两个人就这般四目相望。
第75章 示弱
看着顾闲庭泛白的唇色,乔棣棠心里越发没底:“让我看一眼,我就看一眼。”
顾闲庭轻叹一声,手上的力道卸下去一些。
乔棣棠察觉到这一点,手上用了些力气,将顾闲庭的衣领扯开了些。
看着眼前染红的里衣,她的心微微一紧。她抬眸看向顾闲庭,问:“太子干的?”
顾闲庭微微颔首:“嗯,小伤,乔姑娘不必担心。”
乔棣棠抿了抿唇。
昨日若不是她将证据给了顾闲庭,顾闲庭今日就不会参太子,也不会直接跟太子对上,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受伤。太子一党的人如今定是恨死他了。
顾闲庭看出了乔棣棠的意思,轻描淡写道:“自从诚王殿下和太子正面对上,太子就恨上我了,这不是他第一次安排人刺杀我了。”
纵然顾闲庭如此说,乔棣棠心里的愧疚也并没有减少。她看了一眼有些着急的阿金,对顾闲庭道:“大人先去上药吧。”
顾闲庭:“好,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乔棣棠:“不必,你先上药。”
她想亲眼看看顾闲庭的伤势究竟有多重。
顾闲庭盯着乔棣棠不说话。
他越是这般乔棣棠越觉得他伤势极重。
“我如今既已知晓大人受伤了,若就这样回去定会胡思乱想,寝食难安,倒不如让我看看。”
二人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事,顾闲庭对乔棣棠的性子也算是了解,他能看得出来她的坚持,他没再撵她走,妥协了。
顾闲庭重新回到了卧房中。
赵太医急得在原地打转,见顾闲庭回来了,连忙上前。
“世子,您伤势太重了,快些躺下让微臣诊治吧。”
直到顾闲庭的衣裳被脱下来,乔棣棠才知道原来他伤势竟然这般重。
看着他满身的血渍,乔棣棠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顾闲庭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
“别看了,去外间坐着吧,等太医包扎好再进来。”
他方才的态度应该更坚决一些的,应该狠心将她撵走,她就不会像此刻一般难过了。
乔棣棠吸了吸鼻子,握住了顾闲庭的手。
“我不出去,我想在这里陪着你。”
看着乔棣棠如水洗一般清澈的眼睛,顾闲庭心里一片柔软。
“好。”
赵太医:“世子,上药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疼,您忍一忍。”
顾闲庭:“好,麻烦赵大人了。”
赵太医:“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接着,赵太医开始上药了。
顾闲庭抬起手,将手放在了乔棣棠眼前,遮挡住她的眼睛。
直到赵太医上完药,为顾闲庭缠上纱布,顾闲庭才将手放下了。
乔棣棠先看了一眼顾闲庭已经缠上纱布的胸膛,又看向顾闲庭。
许是因为太疼了,顾闲庭额上又渗出了汗。
顾闲庭武艺高强,身形健硕,听闻幼时也曾在军中历练,今日这伤口不知有多疼,他才会是如此表现。
乔棣棠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顾闲庭额上的汗。
顾闲庭:“无碍,不疼。”
赵太医看了一眼顾闲庭,道:“世子是下官见过最能忍疼的人,一般人若是受了这么重的伤要么疼晕过去,要么大喊大叫,顾大人竟然一声也没吭。”
顾闲庭:“佳人在侧,顾某也是在强撑着。”
赵太医先是一愣,看了一眼乔棣棠,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下官懂了。世子好好养伤,下官就不久留了,皇上还等着下官回话。”
顾闲庭:“顾某虽身中数刀,又中了一箭,但伤势不算重的,还请赵大人告诉皇上,不要为我担忧。”
乔棣棠看了顾闲庭一眼,心里有几分诧异。
顾闲庭这几句话不似他平日里的作风,像是加了几分刻意。
赵太医:“世子一片忠心,下官定将您的病情如实告知皇上。”
顾闲庭看向阿金:“送赵大人。”
阿金:“是,大人请。”
赵太医:“下官告退。”
乔棣棠细细琢磨了一下方才顾闲庭说过的话,那些话不似他平日里会说出来的,定是有深意的。
“大人方才说太子曾刺杀你多次,从前怎么没听说过?”
顾闲庭:“伤得不重,而且那时皇上正信任太子。”
乔棣棠瞬间就明白了顾闲庭的意思。
“如今太子失了势,正是踩他的好时机。”
顾闲庭点头。
“今日我参了太子,晚上我就在京城遇险,此事若是皇上得知了,定会发怒。”
乔棣棠点了点头,她看向顾闲庭:“大人,你装晕吧。”
顾闲庭怔了一下:“装晕?”
乔棣棠:“对啊!你今日伤得极重,可因为身子壮实,所以看起来没那么严重。而且您此刻神志也很清醒。倒不如表现得更严重些,也好让皇上对您多一丝怜惜,对太子多一些失望。”
顾闲庭沉默不语。
乔棣棠:“大人,我知道您正直,不屑用这样的手段,但有时示弱也是一把锋利的刀。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就让此事发挥更大的作用。”
在乔棣棠的劝说下,顾闲庭终于同意了。
乔棣棠朝着外面大声喊道:“快来人啊,快将赵太医请回来,大人晕倒了。”
赵太医刚走到门口,接着又被请了回来。
乔棣棠哭着说:“赵大人,您快给世子看看吧,您一走他就晕倒了,吓死我了。”
赵太医:“姑娘莫慌,我为世子诊断一下。”
诊断后,赵太医道:“世子伤势过重,失血过多,这才晕倒了。方才想必是怕皇上担心,这才强撑着没在下官面前晕倒。今晚定要多安排几个人照顾世子,若世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再去寻我。”
乔棣棠:“多谢大人。”
离开侍郎府后,赵太医去了宫里。
皇上:“伤势如何?”
赵太医:“世子伤势极重,前胸挨了三刀,背后有一箭。”
皇上眉头紧紧皱起。
赵太医又道:“世子怕皇上担忧,在微臣面前本是强撑着一口气。等微臣一走,世子晕了过去。微臣又回去为世子诊治了一番。”
皇上脸色难看极了。
“朕知道了。这几日你住在侍郎府上吧,等他伤势好了再回来。”
赵太医:“是,皇上。”
赵太医刚走没多久诚王就来了侍郎府上,得知赵太医去而复返,诚王笑了。
诚王:“乔姑娘果然聪慧。父皇还不曾让太医住在臣子府上,可见是真的觉得子随伤势太重。”
乔棣棠:“顾大人生性坦荡,不屑用这些手段。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些都是常用的手段。”
顾闲庭:“不是顾某有多么高尚,是没有想到这些手段。”
诚王看了一眼顾闲庭,揶揄道:“乔姑娘这些手段不会打算将来用在子随身上吧?”
一句话成功让顾闲庭和乔棣棠都沉默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瞬间挪开。
诚王看看好友,又看看乔棣棠,站起身道:“行吧,我觉得我就是个多余的人,我先走了。”
乔棣棠也站起身来,解释道:“王爷……”
诚王:“我开玩笑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宫里需要有人探听消息,我也得想想如何利用此事击垮太子。今晚就劳烦乔姑娘多多照看子随,我明日再来。”
乔棣棠:“好。”
诚王:“子随,我先走了,好好养伤。”
顾闲庭点了点头。
送走诚王后,乔棣棠回来了。
乔棣棠:“时辰不早了,大人好好休息吧,我就在一旁。”
顾闲庭:“我伤势不重,乔姑娘离开便是。”
乔棣棠:“你府中几乎都是男子,不似女子心细,我还是留下来吧。”
顾闲庭盯着乔棣棠看了片刻,道:“你可知此事若是传出去定会有损你的清誉。”
乔棣棠看向顾闲庭,反问:“大人觉得我会在乎这种虚名?自打来了京城,我的名声就一直不太好,也不在乎这一件事了。”
顾闲庭:“我在乎。”
乔棣棠神色微顿,道:“可是怎么办呢,我如今是大人名义上的未婚妻,即便将来你我二人退了亲,这清誉也早就没了。所以,我是否留宿在侍郎府已然没那么重要了。况且太子谋害多名富商,白日被关禁闭,大人又在夜间被太子的人刺杀,想必京城明日讨论最多的应是此事,至于我在何处,又做了何事,无人在意。”
顾闲庭认真地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乔棣棠笑了。
“大人好好休息吧。”
顾闲庭没再赶乔棣棠走,他沉默半晌,道:“将来你若有事求我,不必一哭二闹三上吊,你有事直接跟我说便是,我定会答应下来。”
乔棣棠微微一怔,又笑了。
“我记住了。”
乔棣棠本就长得好看,这一笑使得脸上的表情更加生动,简单的房屋也增添了几分色彩。
顾闲庭怔怔地看向她。
乔棣棠:“大人,睡吧,您要好好休息。太医如今就在府上,您得躺下了,免得被他发现异常。”
顾闲庭:“好。”
顾闲庭昨晚熬了一夜整理卷宗,今晚又被刺杀,还服过药,此刻的确有些倦意。他躺下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乔棣棠坐在一旁静静看着顾闲庭的脸。
不得不说,这张脸长得的确英俊,让人挪不开眼。他是个有正义感的人,无论是在罗幕的事情上,还是父亲的事情上,他都帮了她许多忙。他能力强,短短数年就爬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
而如此优秀的男人如今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乔棣棠忍不住抬手抚平顾闲庭皱起的额头,又轻轻抚摸过他的眉眼。
以后不知哪家的姑娘这般幸运能嫁给他。
一想到这一点,乔棣棠心里突然有些不太舒服,手顿了顿,又缩了回来。
第76章 变数
接下来几日顾闲庭没再去上朝,在府中养伤。
乔棣棠在侍郎府中待了几日,见顾闲庭身子没什么大问题便回去了。不过,虽没住在侍郎府,但每日也会往侍郎府中送些东西。
这边安安静静的,朝堂上可不平静。
随着顾闲庭被太子刺杀一事传出去,朝堂上掀起了一阵风波,弹劾太子的折子如雪花一般落入了皇上的案头。
有人瞧着风向,开始站出来揭发太子的不义之举。皇上看着这些折子,气得险些晕过去,将太子臭骂了几顿。
时间久了,渐渐有人提出来要废黜太子。
虽有人提出来废太子,但皇上并未应允。
不过,好消息是皇上也并未反驳。等到一个月后,原本应该被放出来的太子继续被关禁闭。至于何时出来,皇上却没说。
这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如今已是夏日,距离太子被关已过去两个多月。
这日,乔棣棠正坐在院子里的花架下作画,乔知仁来了。
“二哥哥,你何时回来的?怎么没听府中的人提及。”
乔知仁:“昨晚回来的,回来时天色已晚,就宿在了外院,没打扰大家。”
乔棣棠:“二哥哥,坐,青儿,上茶。”
乔知仁来到了乔棣棠身旁,对着乔棣棠的画点评了两句。
“画得不错,没想到妹妹的画技也这般生动。”
乔棣棠:“闲来无事随手画的。”
乔知仁:“我听闻妹妹得到过文斋先生的真迹。”
乔棣棠:“的确如此,不过我是因为帮过先生的忙才能得到的,在画技上并没有得到先生的真传。”
乔知仁:“妹妹谦虚了,已经很好了。”
恰好此时青儿将茶水端了上来,乔棣棠道:“二哥哥,请用茶。”
乔知仁端起茶轻抿一口,又放下了。
乔棣棠瞥了乔知仁一眼。她总觉得乔知仁有心事,他今日来寻她怕是有事。
“二哥哥可是有话想跟我说?”
乔知仁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院子里的人,道:“我的确有话想和妹妹说。”
乔棣棠看向青儿。
青儿立即会意,将人都遣出去做事了。
乔知仁:“妹妹可是站在了诚王那边?”
乔棣棠怔了一下,看向乔知仁,她没开口。
乔知仁:“妹妹从小跟随大伯母离开乔家,后来一直生活在云城,如今你即便回了京城也甚少住在伯爵府。去岁我以为妹妹应了祖母和大伯父的要求回到京城,以后也一直在伯爵府,直到苏姑娘的事情被查出来,我才明白妹妹回京并非是想回到伯爵府,而是为了查清楚苏姑娘被害一事。”
乔知仁看着茶杯里的茶水,又接着道:“年后你回了伯爵府,那时我便有些奇怪,不明白你为何又回来了。我当时以为自己的猜测是错的,直到富商溺亡案出来,我才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你此次来是为了你的继父,齐家老爷之死回来的。太子因此事被关禁闭,但你却没离开,说明你的目的不仅仅是太子被罚。”
说到这里,乔知仁顿了顿,看向乔棣棠,道:“你定是想看太子被废,亦或者被杀,就像当初邹禹奇的结局一样。”
乔棣棠的心事被猜中,但她并没有回答是或者否。
她很好奇乔知仁今日为何要说这番话。
“二哥哥想说什么?”
乔知仁:“我跟你的目的是一致的。”
乔棣棠怔了一下。
“据我说知太子并未害过二哥哥,你跟他有何仇怨?”
乔知仁抿了抿唇,没说话。
乔棣棠见他难开口愈发好奇了。乔知仁一直在国子监读书,也不曾听过太子对付过他,他如何会跟太子有这么深的仇恨。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
乔知仁养的外室身份好像是罪官的家眷。
若真的跟她有关的话,乔知仁此刻的表现就能说得通了。
“跟那位杨姑娘有关吗?”
闻言,乔知仁的眼眸瞬间睁大了些,眼底有几分震惊。
乔棣棠知道自己猜对了。
乔知仁:“我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想到妹妹早就知道了。妹妹说是知道的话,祖母……”
乔棣棠:“二哥哥多虑了,祖母和二伯母那边并不知晓。昨儿我还听祖母和二伯母提及你的婚事,不曾提到杨姑娘。”
乔知仁顿时松了一口气。
“杨姑娘的父亲原是东兰府的知府,后来东兰府遇到了灾荒年,朝廷拨了赈灾银,可那些银子只有两成进了东兰府,远远不够。最终东兰府饿死了近万人。杨知府被安上了贪墨赈灾银的罪名,阖族被杀,杨姑娘当时在外祖家,后被外祖家以假死的名义,逃过了一劫。来查案的人是太子的表兄,钱自然进了太子的口袋里。”
乔棣棠脸色很是难看:“这样的事他不知做了多少了,江南的赈灾银也曾被他贪墨。”
乔知仁:“这样的人如何能为储君?从前太子势大,一家独大,没有对手。如今既然诚王既然起来了,我自然希望诚王能成事。”
乔棣棠点了点头。
“二哥哥今日不单单是来跟我表明立场的吧?”
乔知仁:“嗯。你既已经知道杨姑娘的存在,定也知晓我在福乐巷有个宅子。”
乔棣棠:“知道。”
乔知仁:“那你定不知我的邻居是何人。”
乔棣棠看向乔知仁。
乔知仁:“你可听说过皇上身边有个云道长?”
乔棣棠点头:“听说过。近两年皇上沉溺炼丹,想要长生不老,云道长擅长炼丹,炼制的丹药让人看起来年轻十岁。京城中的贵妇人人都想求她的丹药,以保容颜不老。可他只为皇上一人炼药,世家大族想请也请不来。”
乔知仁:“一年前,我旁边搬过来一名貌美的妇人。那妇人有孕,不常出门,而我又日日在国子监,因此并未见过几次。半年前,那妇人的孩子出生了,隔壁终于有了些动静。我回家时不仅见过那妇人,也曾见过她的男人。一开始我没看出来那男人是何人,只觉得他有些眼熟,见了几次后我终于认出来了,他便是那位云道长。”
乔棣棠惊讶地问:“云道长竟然娶妻生子了?”
乔知仁:“对。不仅如此,上个月开始,东宫的掌事嬷嬷也来到了此处。我让人盯着隔壁,这一个月来,东宫的人来了不下五次。一开始那嬷嬷碰壁了几次,后来被请了进去。我想,太子应该是和云道长私下有了什么交易。”
乔棣棠:“素来听闻云道长和几位皇子都不亲近,他只和皇上一人联系,没想到他如今和太子竟然搅在了一起。”
乔棣棠又跟乔知仁说了会儿话后,她离开了伯爵府。
不多时,乔棣棠到了刑部。
如今刑部的官员都知道她和顾闲庭之间的关系,因此她刚出现就被请了进去。
恰好今日诚王也来了刑部,得知乔棣棠来了,他和顾闲庭一同过来了。
看到诚王,乔棣棠道:“这么巧,没想到王爷也在,如此便简单了。”
诚王:“哦?乔姑娘是来寻我的?”
乔棣棠点了点头:“嗯。”
几人落座后,乔棣棠道:“方才我家二哥哥与我说了一件事,我觉得此事非常重要,便想着过来和大人说一声,好让王爷有所准备。”
诚王:“何事?”
乔棣棠:“太子和云道长最近走得很近。”
接着,乔棣棠将方才乔知仁和她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话,诚王和顾闲庭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顾闲庭:“皇上一向听信云道长的话,若他真的和太子勾结在一起,此事还真的不太好办。”
诚王:“的确不太好办,前几日我听宫里传来消息,说父皇最近常常提及太子,言语间有几分悔意。想必是云道长在父皇面前递了话。若不阻止的话,太子起复是早晚的事儿。”
顾闲庭:“眼下还是先将此事调查清楚了。”
诚王:“对,宫里的事情我去查,看看是不是云道长给父皇递了话,宫外的事情就要麻烦子随了。”
顾闲庭:“但凭王爷差遣。”
诚王看向乔棣棠:“乔姑娘跟乔二公子说一声,若本王成事,杨家的案子我定会为他翻案。”
乔棣棠:“王爷的话我一定带到。”
诚王很快便离开了,顾闲庭将阿金叫过来嘱咐了一番。
乔棣棠见顾闲庭有事要忙,也没再多停留。
顾闲庭:“等忙完这一阵我带你去散散心。”
乔棣棠:“好。”
离开刑部后,乔棣棠坐上了回去的马车。回去的路上,她的心绪颇不平静。
结合二哥和诚王的话,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依着皇上对云道长的重视,太子很可能不日就会起复。
眼见着太子就要被废了,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
皇上如今沉溺于丹药,近年来颇为信任云道长,那云道长不是个好对付的。不知诚王会用什么法子来应对此事,能不能解决此事。
不行,太子绝不能起复!
“不去伯爵府了,回别苑。”乔棣棠冷声道。
第77章 夜话
回到别苑后,乔棣棠将阿福叫了过来。
“你回云城,将富商溺亡案的主谋以及邹禹奇的主子是太子两件事传出去,务必让百姓们都知晓此事。”
随后又交代了一些细节。
最后,乔棣棠道:“顺便将京城中的局势跟百姓说一些,尤其是太子即将被废,而诚王势头正盛一事。”
阿福:“是,姑娘。”
待阿福走后,青儿问道:“姑娘,您为何让他做办这些事?”
乔棣棠:“京城的官宦之家都知道太子所为之事,但百姓们未必清楚。京城的百姓想必知道的都不多,江南的人知道的就更少了。”
青儿:“可是大家知道了又能怎样?”
乔棣棠:“你可还记得咱们在云城时苏家的铺子被人砸了。”
青儿:“记得。大家知道邹家七少爷贪墨了修河款,导致云城的百姓家破人亡,大家都恨死他了。而得知苏老爷和邹禹奇勾结在了一起,把他的铺子给砸了。”
乔棣棠:“是啊,连那些一向向着权贵的官吏都没有阻止此事,可见大家恨极了那侵吞修河款的人。你说若是百姓知道这背后的主谋其实是太子呢?”
青儿眼前一亮:“姑娘是想让百姓们反对太子起复?”
乔棣棠:“对。我从前从未想过这一点,直到那日那群喜欢欺压百姓的官差没有帮着苏老爷,我便明白了。河水决堤一事死了很多人,这些人都有亲朋好友,他们或许是商人,或许是官差。活着的人定然恨极了那些贪钱之人。”
青儿有些犹豫:“可是,太子毕竟是储君,他们敢和太子对抗吗?”
乔棣棠:“所以我才让阿福告知大家太子被皇上责罚了,他的储君位置不稳。”
青儿终于明白了:“如此一来,大家定然没那么害怕了。”
乔棣棠点了点头。
她又细细琢磨了一下,道:“只这一处怕是不够,万一江南的百姓声势不够,此事怕是也成不了。”
青儿:“想必太子这些年也不止贪了江南的修河款。”
乔棣棠:“对,应该还有别的事。”
青儿:“顾大人定然知道,姑娘不如去问问大人?”
乔棣棠:“他今日忙,未必有时间过来,你让人给他传个话吧,让他得空了跟我说一声。”
青儿:“好,奴婢这就去。”
有了云道长那件事,乔棣棠以为顾闲庭这几日会很忙,要过几日才能过来,没想到晚上她就见到了顾闲庭。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乔棣棠吓了一跳。
青儿连忙出去查探了,见是顾闲庭,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是顾大人来了。”
乔棣棠没想到来人会是顾闲庭。她刚刚和青儿提到了顾闲庭,下一刻顾闲庭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这种感觉当真是奇妙得很。
“让他进来吧。”
“是。”
顾闲庭踏入房中,在看到披散着头发站在房中的乔棣棠时,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但很快,他察觉到自己这般做不太妥当,停下了脚步。
此刻他应该退出去的,可脚上却像是生了根,一步也挪动不了。
青儿默默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随着房门被关上,顾闲庭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乔棣棠没想那么多,她满脑子都是方才和青儿说过的事情。她朝前走了几步,来到了顾闲庭面前。她仰着头看向顾闲庭,柔声问道:“大人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离得近了,顾闲庭发现乔棣棠脸上的脂粉已经擦掉了,整张脸非常素。但恰恰是这种素更能凸显她的好容貌。她的脸细腻极了,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又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白嫩有光泽,让人想要……
顾闲庭忍不住喉结微滚,在看到乔棣棠清澈的眼睛时,顿时意识到自己方才都想了什么,连忙挪开眼睛。
乔棣棠不知顾闲庭心中所想,见他如此,心里有几分诧异。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闲庭敛了敛慌乱的心神,他没敢再看乔棣棠,道:“没有。我想着白日里在刑部咱们没说上话,所以晚上想来看看你,和你说说话。”
听到这个解释,乔棣棠心头微微一跳。
顾闲庭最近应该非常忙碌,此刻天色已晚,他方才忙完事情。即便是这般劳累了,他心里竟然还能想着她。
“这么巧啊,正好我也有事想跟大人说。”
闻言,顾闲庭再次看向乔棣棠。
看着乔棣棠脸上浅浅的笑意,他的心跳加快了些。
不,她的脸既不像刚剥了壳的鸡蛋,也不像精美的瓷器,而是像一朵花,一朵绽放得花,让人移不开眼。
“乔姑娘有何事?”
乔棣棠:“要不咱们坐下说?”
顾闲庭实在是太高了,此刻两个人离得太近,她得仰着头和他说话。
顾闲庭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忙道:“好。”
二人在桌前坐下。乔棣棠摸了摸茶壶,方才她用过茶,此刻还是温热的。她抬手为顾闲庭斟了一杯茶。
顾闲庭端起茶轻抿一口。
乔棣棠:“我有件事想拜托大人。”
顾闲庭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乔棣棠一直盯着顾闲庭,见他神色有异,心里一沉,忙道:“若是大人觉得麻烦我自己去查也行。”
顾闲庭放下茶杯,看向乔棣棠,认真地说道:“阿棠,你我之间经历的那么多事,你还要与我这般生分吗?”
他叫她阿棠……这样叫是不是过于亲昵了?
乔棣棠眼睫微颤。
顾闲庭:“况且,你我二人如今有婚约在身,帮你,是我应该做的。你不必同我这般客气。”
见顾闲庭提及婚约,乔棣棠抿了抿唇,小声道:“婚约是假的。”
顾闲庭心里微微一堵。
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她再继续争辩下去,索性当做没听到,转了话题。
“你方才想要同我说的是何事?”
正事要紧,乔棣棠立即放下方才的问题,道:“我想让大人帮忙查一下杨家的事情。”
听到这话,顾闲庭更气了。
“阿棠,此事不必你说我也会去查的。”
乔棣棠:“嗯,我知道的,王爷说过等事情结束后会帮助杨姑娘查清此案,可是我想现在就知道。”
顾闲庭心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不是这个原因。”
乔棣棠:“嗯?”
顾闲庭:“你的事我一向上心。”
乔棣棠愣愣地看向顾闲庭。
顾闲庭:“你走后我就安排人调了卷宗查此事,发现事情的确有疑点,刑部的人已经去东兰查此事了。”
乔棣棠顿时放心了。
“多谢大人。”
顾闲庭气得没回,端起茶又默默喝了一口。
乔棣棠连忙为他又满上了。
顾闲庭更气了。
乔棣棠能看得出来顾闲庭今晚的心情不太好,但她实在不知顾闲庭究竟在气什么。她想让顾闲庭的心情好一些,以便说出来自己所求之事。可无论她做什么,顾闲庭似乎都没能消气,而且似乎越来越气了。
她在犹豫那件事要不要在今日问出来。
顾闲庭又饮了一杯茶之后心绪渐渐平复下来。他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乔棣棠,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生气了。
“我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乔棣棠:“啊?没有啊。我知道大人最近很忙,心里定是想着朝事。”
当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罢了,等太子的事情结束后再说吧。
“你还有事要跟我说?”
见顾闲庭点了出来,乔棣棠没再犹豫,问了出来。
“太子除了贪墨过江南的修河款和赈灾款外,还有没有贪墨过其他地方的赈灾银?”
顾闲庭虽不明白乔棣棠为何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细细思索了一下,道:“有。两年前,江中发生旱灾,太子的人贪墨了朝廷拨的赈灾银。”
乔棣棠:“此事朝廷可有定论?”
顾闲庭:“有。跟此事相关的户部官员以及江中的知府全都被抓了,有的砍头,有的流放。”
乔棣棠皱眉:“既然事情闹得这么大,为何我没听过与太子有关?”
顾闲庭:“如同富商溺亡案一般,皇上保了太子,没将此事宣扬出去。”
乔棣棠:“皇上对太子就没有任何的惩戒吗?”
顾闲庭:“惩戒是有的。皇上将太子身边负责联络此事的詹士杀了,罚太子一个月不许参与朝堂之事。”
乔棣棠:“岂不是跟这次很像。”
顾闲庭:“嗯。皇上看重太子,一向不舍得罚他。在皇上看来太子只是想敛财,并非是想造反,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他。”
乔棣棠:“若此事不解决以后岂不是还有可能发生类似的事情?”
顾闲庭:“是啊,所以——”
乔棣棠看向顾闲庭,二人眼神在这一刻对视。乔棣棠明白了顾闲庭未说完之话。
必须要除掉太子!
“你和王爷可想好了应对之策?”
顾闲庭:“嗯,王爷从云道长入手,我从太子涉及的案件入手,务必让皇上打消再次重用太子的念头。”
乔棣棠:“嗯。”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顾闲庭见天色不早了,道:“我先走了,以后有事让人去给我传话就好,我有空就会来找你。”
乔棣棠:“好!”
第78章 民心
很快,富商溺亡案以云城为中心在整个江南传播开来。
邹禹奇是太子的人也悄无声息的传开。
短短十日,大半个江南的人都知道太子制造了江南富商溺亡案,也知道了太子贪墨了修河款导致河水决堤,又贪墨了赈灾款,导致更多的百姓死去。
在得知皇上想要轻轻揭过此事,重新重用太子时,江南的百姓怒了。
河水决堤毁了无数村庄,水灾又死了那么多的百姓,罪魁祸首却没得到应有的惩罚。由江南的富商牵头,百姓们跟在他们身后,反对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
阿福见事情已成,回京覆命。
乔棣棠:“咱们的人辛苦了,这个月的月例翻倍。”
阿福:“其实我们没做什么,除了一开始将事情告诉百姓费了些力,后面的那些事都是百姓们自发的。他们有亲人死在船上,也有许多亲朋好友死在那一场水患中,对太子的恨意极重。”
听到此话,乔棣棠沉默了。
这些人不就是千千万万个她吗?
阿福:“江中那边咱们不太熟悉,但消息传过去后,也有了些动静。东兰那边,杨大人的事情传出去后,百姓们也颇为愤怒。想必用不了一个月,这两处的百姓们也会如江南的百姓一般。”
乔棣棠:“嗯。”
虽说上位者不考虑百姓的死活,但若是声量大了,他们也不得不考虑考虑民意。
皇宫
北慕帝听着赵太医对丹药成分的研究,脸上的血色褪去。
“你的意思是这丹药有毒?”
想到皇上对云道长的宠信,赵太医冷汗淋漓。
他不知该说实话还是说谎。
此次皇上让太医院所有的太医研究丹药的成分,每个人分开研究,彼此根本没办法商议,他也不知别人会如何说。
万一只有他一个人说了实话,皇上不相信他,事后他会被云道长报复。
诚王:“赵大人,您说实话就好。”
赵太医看向诚王,一闭眼,狠了狠心,说了实话。
“……是,短期服用看不出来,若长期服用对身体有碍。”
即便他不说也会有人说的。
而皇上一旦发现他撒谎,他小命不保。
北慕帝抬了抬手,赵太医被带下去了。
赵太医顿时松了一口气。
接着,下一个太医被带进来。
这一晚上,太医院三十多个太医轮流被北慕帝问话。
最终,医术不精看不出来丹药成分的几名太医被革职,而那些夸赞丹药好的太医被关入了牢中,原本这些人是要被皇上杀头的,全因诚王在旁周旋才留了一命。
当云道长被宣入宫中时,面对皇上的质问他依旧在狡辩,称自己的丹药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当皇上要将丹药喂给他的儿子时,云道长却抵死不从。
最终,云道长被皇上处死。
太子因为私下联络云道长被皇上狠狠责骂。
没过几日,江南的百姓联名上血书求皇上废掉太子。
看着数万百姓用血写的名字,北慕帝的心颇不平静。
太子跪在底下,为自己狡辩:“父皇,这些刁民是想要造反啊!您不能相信他们,要尽快派兵镇压才是!”
北慕帝瞥了一眼太子,道:“造反?为何百姓只反你这个太子,并未反朕?”
太子心里一慌:“这一次他们反儿臣,下一步就该反您了!”
北慕帝看着案头上堆满了刑部关于儿子所犯罪行的奏折,想到儿子前些日子私下联络云道长,对这个儿子彻底失望了。
看来,太子该换个人了。
“朕查过了,百姓只是联名上血书求废掉太子,并未集结起来,也没有任何暴乱的行为。”
太子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道:“父皇,这定是老七干的,是他煽动百姓来反儿臣,您不能中了他的计啊!”
北慕帝:“朕让人查过了,不是老七所为,这里面压根儿没有他的手笔,是百姓们自发的。你贪墨了赈灾银,害死了无数百姓,百姓们对你这个太子不满了!你不反思自己的行为,竟然还想往你弟弟身上泼脏水!你太令朕失望了!”
太子面如死灰。
又过了几日,江中和东兰百姓的血书也呈现在北慕帝的案头,坚定了北慕帝废太子的决心。
废太子的旨意一出,乔棣棠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低声道:“成了。”
青儿等人也是热泪盈眶。
“老爷的仇终于报了!”
诚王府
诚王看向顾闲庭,笑着说:“乔姑娘厉害啊,简直是女中诸葛,她竟能想到利用民心。若非她用了这一计,怕是父皇还不能坚定废了太子的决心。”
顾闲庭与有荣焉:“她一向聪慧。”
那晚阿棠问他太子是否还贪墨过赈灾银,他当时并未多想,以为此事和她先前说的杨家的事情有关,没想到她竟然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诚王:“她事前可曾与你说过?”
顾闲庭摇头:“不曾。”
诚王:“幸好没说,若是说了,咱们定会帮她,一旦咱们插手,被父皇查了出来,此事怕会适得其反。乔姑娘当真是聪明啊!”
他原以为乔棣棠在将银子给了他之后会等着他们去跟太子斗,没想到她自己也有法子。
顾闲庭脑海中浮现出来乔棣棠的身影,想到自己已有几日不曾见她,此刻迫不及待想去见她。
诚王:“太子在位多年,根基甚深,势力也不容小觑。即便如今被废了,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从江南牟利甚多,那笔银子的去向咱们尚未查出来。先前咱们怀疑他养了私兵,可这些日子一直没查出来他养的私兵在何处。如今太子被废,若他真有私兵的话,一定会有所动作的,接下来咱们要小心了,须得盯紧太子的一举一动。”
顾闲庭:“是,微臣明白。”
从诚王府出来后,顾闲庭去了齐家别苑。
“阿棠,太子被废了。”
乔棣棠笑着点了点头:“嗯。”
顾闲庭:“看来是我多虑了,想必你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
乔棣棠笑着说:“即便是知道了,我也想听你亲口说给我听。”
闻言,顾闲庭也笑了。
“此事你功不可没。”
乔棣棠:“我也没做什么。若不是王爷拆穿了云道长的真面目,皇上定不会对太子失望。若不是大人将太子种种恶行摆在皇上案头,皇上也不会下定决心废了太子。”
顾闲庭:“阿棠,你谦虚了,没有一个皇帝不重视民心,关键在你。”
乔棣棠:“所以,太子被废,是民心所向。”
顾闲庭点了点头。
他想起诚王方才的话,问道:“你那日为何没跟我说你的计划?”
乔棣棠:“我让人传播出去的事情虽然是事实,但若是操作不当,难免会让人觉得是在煽动民心。一旦皇上有此怀疑,那么这件事就不能成。因此,此事你和王爷不该参与其中,也不能参与其中。”
顾闲庭:“可若让人知道事情你做的,你会有危险。”
乔棣棠:“知道也无妨。我父亲本就死于富商溺亡案,我又是自小长在江南,做这件事合情合理。至于东兰和江中的事情,我没用自己的人,查不到我的头上。”
虽事情完满结束,可顾闲庭想到这些事仍旧有些后怕。
“下次你再做这种事定要提前与我知会一声。”
乔棣棠看着顾闲庭眼底的认真,顿了顿,道:“好。”
顾闲庭:“对了,接下来无事不要外出。”
乔棣棠有些疑惑:“为何?太子不是已经被废了吗?还有什么危险?”
顾闲庭:“太子这些年敛了不少财,我和王爷查过了,钱财的数目对不上,有一大笔银子不知所踪。尤其是在富商溺亡案中,太子拿了不少钱。”
太子拿了钱……有危险……
乔棣棠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你怀疑他养了私兵想要造反?”
顾闲庭怕乔棣棠会担忧,因此不想和乔棣棠说太清楚,没想到她竟然猜了出来。
“对。可他究竟有没有养私兵,私兵又在何处,我和王爷暂时并未查出来。”
乔棣棠点了点头:“太子在位多年,他当太子时诚王殿下还是个奶娃娃,这些年太子定是培养了不少人手,一时查不出来也是正常。但若太子真的想要有异动的话,他定会按耐不住,露出来马脚。咱们只需耐下心来,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顾闲庭:“嗯。我和王爷都觉得太子最近应当会有所行动。你之前得罪过太子,我担心他会报复。所以,再此之前,先委屈你在家里待一段时日。”
乔棣棠:“好。”
顾闲庭:“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不过,你放心,我定会尽快查出来。”
乔棣棠:“我相信你。”
顾闲庭看着乔棣棠眼底的信任,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看着顾闲庭亲昵的举动,乔棣棠愣了一下。一时忘了反应,任由他摸了自己的头。
“我先回去了。”
直到顾闲庭告辞,乔棣棠才反应过来。
“等一下。”
顾闲庭:“嗯?”
乔棣棠:“这些事你跟侯爷说过吗?”
顾闲庭:“我父亲?”
乔棣棠:“对!当年王爷和大人年纪尚小,不了解太子,可侯爷比太子大,又是因为太子在皇上面前挑拨才丢了兵权,他应当对太子格外了解。侯爷又是武将,对私兵一事应该也有自己的看法。您何不去问问侯爷?”
顾闲庭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你说得对,是我忽略这一点。”
乔棣棠:“大人是不想让侯爷牵扯其中,所以才没想到他。可眼下太子已经被废,和党争无关了。”
顾闲庭:“你说得对。”
乔棣棠:“想必侯爷也很想听听此事。”
顾闲庭:“嗯,我父亲一向关心国事。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乔棣棠:“好。”
第79章 求亲
离开齐家别苑后,顾闲庭先去见了诚王,二人在一起商议了一番后,顾闲庭回了武昌侯府。
武昌侯得知此事后,沉默良久,问了一个问题。
“有多少钱财对不上?”
顾闲庭说了一个数目。
武昌侯脸色沉了下来,道:“这些银钱最少能养五千私兵。”
顾闲庭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并未说出来他和诚王的怀疑,父亲竟然一下子就想到了太子豢养私兵,可见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武昌侯:“你和诚王是如何想的?”
顾闲庭看向父亲。
父亲竟然猜到了。
武昌侯:“你们若不是怀疑太子拿钱养了私兵,又为何将此事告知于我?想必你们也有这一层怀疑。”
顾闲庭:“儿子惭愧,我和王爷的确有这方面的怀疑。只是查了数月都不曾查到太子是否真的养了私兵,那些私兵又养在何处。”
武昌侯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几个月太子和诚王斗得十分激烈,最终诚王略胜一筹,干掉了太子。
他虽未参与其中,但也知晓诚王的能力。
既然诚王查了数月都没能查出来,可见这一批私兵不是最近才养的,应是养了多年,还十分隐秘。
他是武将,想法非常直接,道:“既然查不出来,最好的法子就是将此事告知皇上,从源头上解决此事。一旦太子被控制住了,此事就不能成。”
顾闲庭:“没有证据的话,皇上未必会相信。”
听到这句话 ,武昌侯沉默了。他年少时与皇上关系极好,后来因为猜忌,渐行渐远。皇上是什么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了。
“若太子想造反的话,定会调集这一批人马,先盯紧他的一举一动,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顾闲庭:“王爷已经将太子身边所有人都盯紧了。”
武昌侯琢磨了一下,问道:“太子最后一次敛财是在何时?”
顾闲庭:“江南富商溺亡案。”
武昌侯:“查一查那段时间太子身边的人的动向。”
顾闲庭:“是。”
如此过了一个月,太子一直安安静静的,老老实实待在京郊的宅子里,除了给皇上递信,没有一丝异动。
顾闲庭将此事告知了武昌侯。
“富商溺亡案发生前后,太子身边的人没有任何异动,都老老实实在各地待着,最近太子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武昌侯:“若太子一直没有异动,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批人早已在京城附近。京城附近的山匪查了吗?”
顾闲庭:“查过了,我们将京城附近查了几遍,剿灭了两批山匪。”
武昌侯沉思片刻,问:“可有查过流民?”
顾闲庭:“京城附近人们生活富足,这几年又管控严格,甚少有流民出现。”
武昌侯:“前几年呢?往前查,尤其是因为太子贪墨而导致流民增多的那几次事件。”
顾闲庭脸色一肃,道:“儿子明白了。”
很快,顾闲庭查出来前几年江南水患以及江中旱灾时有许多流民来了京城附近。而细查之下,这些人中,只有极少数能查到踪迹,是从江南和江中来的,其余人的动向竟然查不出来。由此可见,这些人的确都埋伏在京城附近。
诚王:“查不出来也正常,那时太子权势滔天,他若是想偷偷摸摸安排一些人,除了父皇,谁也察觉不到他的小动作。太子想要造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侯爷说得对,咱们得提醒一下父皇了。即使没有证据,也得跟父皇说。若是父皇能听,狠下心来去查太子,事情就好办了。即便他不听,希望也能为他提个醒,提前做好准备。”
顾闲庭:“王爷说得对,只是此事由谁去说,该如何去说,咱们须得商议一下。”
诚王:“嗯。”
二人正商量着此事,下人突然来报。
“王爷,武昌侯进宫去了。”
顾闲庭和诚王对视了一眼。
诚王:“看来王爷先我们一步去说了。”
顾闲庭:“皇上一向忌惮父亲,此事由父亲去说未必是件好事。”
诚王:“先等等看吧。”
顾闲庭:“那我先回侯府等着。”
诚王:“好。”
顾闲庭一直等到子时方才等到武昌侯回府。
从武昌侯的脸色上,他看不出来喜怒,也不知结果如何。
“父亲,皇上是何态度?”
武昌侯眼神看向了窗外,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眼底满是伤感。
曾经他们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好友,如今却走向了陌路。
“你和诚王殿下关系虽然好,但也要注意分寸。如今他是王爷,将来他是君,而你是臣,你们君臣有别,这其中的分寸要把握好。”
父亲为何提此事,难道是皇上和父亲说了什么?
“儿子谨记父亲的教诲。”
武昌侯:“算了,也是我多言了。你如今不过是一介文官,自是与我那时的处境不同。而你的性子也与为父不同,定不会走上我的老路。”
顾闲庭:“皇上不信您?”
武昌侯收回目光,看向儿子,他并未给出来一个明确的答案,而是道:“此事你和诚王不用管了。你们先去查一查这些年来太子党羽所做之事,肃清朝堂。”
顾闲庭:“可若太子真的造反……”
武昌侯抬了抬手,制止儿子说下去:“有我在,你不必担心,先去忙其他的事吧。”
顾闲庭知道父亲和皇上之间的感情和旁人不同,也相信父亲的能力。若有一日太子真的造反,此事也只有父亲能解决。
“好,儿子明白了。”
诚王得知此事后,道:“我让人打探过了,父皇和侯爷在殿中单独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其中有争吵,但最终二人都很平静,不知究竟说了什么。”
顾闲庭:“根据我对父亲的了解,他不会放任此事不管,或许他和皇上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诚王看向顾闲庭,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侯爷和父皇从小就认识,二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既然侯爷这般说,那咱们就相信他。”
顾闲庭:“嗯。”
又过了一个月,天气转凉之时,太子给皇上写了一封信,诉说了对皇上的想念,想进宫见一见皇上。
皇上同意了。
那一晚,秋风起,落叶满地,宫里灯火通明,乱作一团,武昌侯一夜未归。
天亮之际,一切归于平静。
一大早,武昌侯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宫里回来了,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但眼神却比从前更加明亮了。
顾闲庭一直在府中等着父亲,见父亲无碍,终于放心了。
武昌侯:“废太子死了。”
顾闲庭愣了一下。
武昌侯:“废太子昨晚率兵造反,被我拿下,皇上悲痛欲绝,一剑杀了他。”
武昌侯的语气很是平静,那般凶险的事情被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顾闲庭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父亲没事吧?”
武昌侯故作轻松道:“我能有什么事?小事一桩。我在战场上可比这凶险多了,太子的兵弱得很。许久没用刀了,还真有些怀念啊。”
姜夫人走了过来,骂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想着上战场啊?一把老骨头了,赶紧去歇着吧。”
武昌侯笑呵呵地道:“我没事,我还能再战!”
姜夫人朝着武昌侯胳膊上的旧伤捏去,武昌侯疼的嗷嗷叫。
姜夫人:“去不去休息?”
武昌侯:“去去去,我去,我去还不行。”
姜夫人将武昌侯扶回了房中休息。
顾闲庭站在原地消化着父亲从宫里带回来的消息。
废太子死了,这就意味着兵变一事解决了,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诚王殿下如今是势头最盛的皇子,成为太子是早晚的事。
这时,太阳缓缓升了起来,一束光照在了树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陈丘从外面匆匆回来,将武昌侯带回来的消息又说了一遍。
“大人,废太子昨晚逼宫,被侯爷阻止了。”
顾闲庭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阿金,问道:“你从何处知晓得此事?”
陈丘:“宫里传出来的话。”
宫里?顾闲庭皱了皱眉。
“此事知道的人多吗?”
陈丘:“应该挺多的,我观传话之人的神色,好似此事宫里并未瞒着。此时官宦之家应该都知道了,不消多时京城的百姓也会知道。”
顾闲庭心里一紧,立即跑去了马厩,骑上马,匆匆离府。
阿金在后面喊道:“大人,您去做什么,等等小的。”
顾闲庭却头也不曾回。
阿金嘀咕道:“大人这是怎么了?太子死了不是一件好事吗?大人为何神色那般慌张?”
陈丘:“不知道。”
阿金瞥了他一眼:“那你知道什么?”
陈丘:“我猜此事应该和乔姑娘有关。”
阿金眼珠子转了转,认同地点了点头。如今能让他们大人如此紧张的人定是乔姑娘。
顾闲庭很快就到了齐府。
齐府中喜气洋洋的,大家都在收拾着东西。
顾闲庭脸色一沉,不顾众人阻拦,朝着乔棣棠的闺房跑去。
青儿:“大人,姑娘——”
话未说完,顾闲庭就消失在她的眼前,推开门进屋去了。
青儿连忙跑着跟上了。
“大人,您等奴婢通报再进。”
“彭!”房门被顾闲庭关上了。
顾闲庭见乔棣棠在整理衣裳,快步上前。
乔棣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去找顾大人——”
一转身,她看到了顾闲庭。
“大人,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顾闲庭沉着脸,问:“你让人去找我干什么,是不是又想送我金子?”
乔棣棠怔了一下,道:“没啊,我想让青儿跟你说一声,我要回云城去。”
听到这话,顾闲庭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竟一点留恋都没有,解决完自己的事情后说走就走。
“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二人之间还有婚约。”
见顾闲庭提起了婚约,乔棣棠有些羞赧,小声道:“我没忘。”
顾闲庭:“那你准备怎么解决?”
乔棣棠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顾闲庭竟然问她怎么解决。
这种事她怎么好说。
顾闲庭是为了帮她才撒的谎,她自然不能提出来毁掉婚约。可她作为一个姑娘家,这种事她也不能主动说想和顾闲庭成亲。
“当初说好了此事由大人决定,还是大人说吧。”
顾闲庭上前一步,来到了乔棣棠面前。
“乔姑娘确定吗,此事当真由我决定?”
乔棣棠抬眸看向顾闲庭,因为离得近,她有些不适,退后了半步。结果顾闲庭又往前走了一步,两个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乔棣棠心里紧张,又往后退了一步,恰好推到了柱子上。
顾闲庭又往前一步。
乔棣棠退无可退。
顾闲庭垂下头,二人之间离得极近,呼吸可闻。
乔棣棠紧张得不能呼吸。
“确定。”
话音刚落,只听顾闲庭道:“阿棠,你嫁给我可好?”
乔棣棠感觉“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了花。
第80章 清算
问完这句话后,顾闲庭心砰砰直跳,无比紧张。他抿着唇,等着乔棣棠的回答。
乔棣棠看着顾闲庭的眼睛,感觉自己快要深陷其中。许久过后,她开口问了一句话:“大人当真想娶我?”
见乔棣棠质疑他的决心,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可知皇上曾想为我赐婚?”
乔棣棠不知顾闲庭为何突然提起来此事,她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顾闲庭:“那时我察觉到皇上的意思,在皇上说出口之前就拒绝了。因为此事,我被皇上罚俸半年,降了半级,后来破了几桩案子又有王爷和郭尚书求情才官复原职。”
乔棣棠越听越糊涂,这与他们今日所谈之事有何关系?
顾闲庭:“所以,乔姑娘还不明白顾某的心意吗?”
乔棣棠愣了一下。
顾闲庭索性将话说得更明白些。
“若我不愿,任何人都不能逼我娶妻。”
看着顾闲庭灼灼的目光,乔棣棠的心跳得乱极了。
“我以为那日婚约一事是王爷说出来的,您不好在太子面前驳了他的意思所以才勉强答应下来。”
顾闲庭:“我和王爷自小一同长大,他最了解我的心思。在我还没察觉到喜欢上你之前,他便已经察觉了,所以那日才说了那样的话。”
乔棣棠:“哦。”
顾闲庭:“所以,阿棠,你嫁给我可好?”
乔棣棠有些犹豫了。按照她此刻的心意,她是很想答应的。可是一想到母亲当初的遭遇,想到京城儿郎的习性,她又有些犹豫了。
之前那么多年,她都想找一个普通而又平凡的男子做丈夫,以后家里家外都是以她为主。
顾闲庭的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面对这般优秀的男子,说不动心是假的。这几个月来的朝夕相处,她发现自己似乎越陷越深了。
“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可好?”
她想暂时和顾闲庭分开,理性地思考一下二人之间的关系,然后再做打算。
对于乔棣棠的回答,顾闲庭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至少乔棣棠没有拒绝他,这就说明她对他也不是完全无意。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乔棣棠抬手推了推顾闲庭。
顾闲庭不舍地后退两步。
他大概能猜到阿棠在顾忌什么,也不愿太过逼她。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箱子,问:“你回云城做什么?”
乔棣棠:“我许久没回家了,正好这边事情已经结束了,也没了危险,我想当面跟母亲说一下京城发生的事情。”
顾闲庭:“也好。顺便跟伯母提一提你我二人的亲事。”
乔棣棠的脸色瞬间就红了,就在顾闲庭以为乔棣棠不会回答时,她轻轻应了一声:“嗯。”
顾闲庭顿时喜出望外。
“太子虽然死了,但京城中太子的党羽尚未清楚,接下来一段时日我可能会很忙。等忙完这些事,便准备你我的亲事可好?”
乔棣棠红着脸道:“到时候再说吧。”
没完全否认就是默认了,顾闲庭心情又好了些。
随着武昌侯出宫,太子欲弑父杀君的消息也从宫里传了出来,皇上下了一道圣旨,责令诚王肃清废太子党羽。当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废太子主要的党羽已经被肃清,剩下的就是一些小官员了。而那些小官员有不少主动投案自首。
武昌侯今日又进宫去了,出来时喝得醉醺醺的。
顾闲庭在门口等着他。
回到府中后,顾闲庭忍不住问父亲:“父亲,皇上那日信了太子要造反的话?”
这个问题已经在顾闲庭心中放了许久了,一直没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武昌侯摇头:“皇上并未相信我。”
顾闲庭:“为何后来您能及时率兵在宫中救驾?”
武昌侯想起那日他与皇上之间的对话,道:“我与皇上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离心多年,皇上并不相信我的话,反而怀疑我故意报复太子。但我和皇上赌了一把。让皇上暂时暗中将京城所有的兵交由我管理,若太子在三个月内不造反,那我便会辞去侯爷的爵位,告老还乡,永不回京。皇上同意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父亲能及时救驾。
想到如今父亲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又亲密了,顾闲庭提醒道:“父亲,伴君如伴虎,您……”
话未说完就被武昌侯打断了。
“这些年来老子受了多少罪,老子不比你明白?还用得着你个小兔崽子提醒?你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顾闲庭:……
父亲还是那个父亲。
武昌侯:“如今太子的事情已了,京城也安稳下来,你和乔家姑娘的亲事该提上日程了吧?”
顾闲庭:……
看着儿子不争气的模样,武昌侯抬脚踢了他一下。
“你不会还没将假的婚约变成真的吧?”
顾闲庭轻咳一声:“此事不急,慢慢来。”
这一个月来他虽然忙,但也没忘给乔棣棠写信。他能从信中感受到乔棣棠对这门亲事并不反对,但她也并未给他一个明确的回答。她做事一向干脆,不知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他想着等这边的事了,他去云城见她一面,将此事问清楚了。
武昌侯:“还不急,你都多大了?心里能不能有点数?你可是武昌侯府的世子,武昌侯府的传承全靠你了。”
顾闲庭:“既然皇上如今不再猜忌父亲,父亲何不将爵位给大哥?”
武昌侯又抬脚踢了儿子一下。
“蠢货!你刚提醒老子谨慎行事,自己又说了这样的胡话。你大哥如今在边关立了战功,若他成为世子,下一个被削权的就是他。”
顾闲庭没说话。
武昌侯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是家中最小的儿子,承袭爵位名不正言不顺,一直想将爵位还给你大哥。你另立府邸也是为的这个。”
顾闲庭:“咱们顾家武将出身,而儿子是个文官,终究不像话,辱没了祖宗。将来若是儿子承袭了爵位,顾家武将的身份就将改变了。”
武昌侯:“好了,此事不许再提。你大哥从不觉得你抢了他的东西。如今这样对谁都好。纵然愧对列祖列宗,但好歹能保全顾家满门。”
顾闲庭:“儿子记住了。”
当晚,武昌侯跟姜夫人说了儿子的亲事。
姜夫人觉得儿子看似聪明,在感情一事上实在是个木头疙瘩,她觉得此事还是她来帮忙比较好。
回头,姜夫人给尉迟蕴写了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去了云城。
五日后,尉迟蕴收到了姜夫人的信。
看着信上的内容,尉迟蕴笑了。
恰好女儿从外面回来,她将信递给了一旁的女儿。
“你今日回来得可真巧,正好我刚刚收到了一封信。”
乔棣棠接过来信看了一眼。
尉迟蕴:“侯夫人说要来提亲,你一下如何?如今你回来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你考虑得如何,是否明白了自己心?”
乔棣棠看完信,抬眸看向尉迟蕴,眼底多了几分坚定:“女儿已经想清楚了。”
尉迟蕴:“哦?真想明白了?何时想明白的?”
乔棣棠:“今日方确定下来。”
这几日她不在云城,而是去了青山。她在青山别院中住了几日,远离尘世的俗事,心也平静下来,跟顾闲庭之间的关系她也想清楚了。
如果今日没有收到这封来信,她也会给顾闲庭写一封信。
尉迟蕴:“哦?那你的意思是?”
乔棣棠:“但凭母亲做主。”
尉迟蕴瞬间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笑着说:“好,你去准备准备吧,我今日就给侯夫人回信,估摸着她过几日就要来云城送定亲礼了。”
乔棣棠:“是,女儿退下了。”
太子在京城中的党羽众多,所有人都按照所行之事来定罪。到了泰平伯府这里,有了困难。
泰平伯为了保住爵位,依附于太子。但若说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倒也没有。泰平伯资质平庸,太子并未瞧得上他,只让他做了一些小事。且按照之前皇上制定的标准,泰平伯府是要降爵的。
另一方面,泰平伯嫡长子乔知礼是站在诚王这边的,在对付太子一事上出了不少力。二房的嫡长子乔知仁也帮了诚王。论功行赏的话,爵位还是可以保住的。
只是,泰平伯做错了事,他不再配为泰平伯。
北慕帝长期服用丹药,那日太子宫变又彻底伤了他的心,如今他身子越来越差了,早朝都上不了了。诚王被封为太子,暂时监国。
太子跟礼部透露出来这个意思。
礼部官员去做此事了。
顾闲庭觉得此事正好是一个借口,他可以以此为借口去一趟云城了。
从刑部出来后,顾闲庭没去侍郎府,调转马头去了侯府。
他这一去得好些日子,要跟父亲母亲说一声。
看到儿子,姜夫人有些诧异。
“我还没让人去寻你,没想到你自己过来了。”
顾闲庭:“儿子明日要去一趟云城,此去最快也得十日回来,特来拜别爹娘。”
武昌侯和姜夫人对视了一眼。
姜夫人:“你去云城干什么?”
顾闲庭大方承认了:“去见乔姑娘。”
武昌侯将话接过来:“见她干什么?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你?”
顾闲庭顿了顿,应了一声:“嗯。”
武昌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等着你将媳妇儿娶回来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幸好没指望你。”
顾闲庭有些诧异:“爹这是何意?”
姜夫人笑着说:“这不是巧了么,明日我和你爹要去云城为你定亲。我本想着你公务繁忙,晚些再跟你说,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顾闲庭愣住了。
定亲?
是他想的那样吗?
武昌侯:“瞧瞧这傻儿子,欢喜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幸亏夫人有先见之明,直接联系了尉迟夫人。”
顾闲庭回过神来,看着满屋子的礼,顿时明白过来。他脸色一变,问道:“你们可曾问过乔姑娘的意思?”
姜夫人:“你这傻孩子,棣棠是个什么性子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吗?若她不点头,你觉得尉迟夫人会同意?”
顾闲庭怔了一下,很快想明白了,脸上有惊喜,有意外。
“多谢母亲,多谢父亲。”
姜夫人:“谢什么,别听你爹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本就应该爹娘为你操心。你只管高高兴兴当你的新郎官就是。”
顾闲庭站起身来,道:“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儿子能不能帮上忙?”
姜夫人:“不用不用,忙你的去吧。”
虽然姜夫人这样说了,顾闲庭也没走,就坐在客厅里,看着仆人准备着定亲的礼。
阿棠真的要嫁给他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也没亲口听到阿棠说嫁给她,感觉这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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