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现代言情 > 哭到最后应有尽有 > 55、触光[番外]
    季留云说自己要回去,陈巳约定好改天再带他俩去散心。


    季济弘要出去玩,本来想带着季留云一起,可对方坚持说要回无往巷。


    所以小鸟把他带到巷口就自己走了。


    临走时还不忘讲:“说实话,你和顾千待一起我是最放心的。”


    季留云:“……”


    好似,只要顾千在,他失忆就不是什么大事。


    不同于他们清早离开时的安静,此时巷里十分热闹,季留云从未想过,有一天妖怪可以如此安然地在人类的地界生活。


    不免为之驻足。


    也是这一停,大家都朝他热烈地打招呼。


    “季留云大人!早安!”一只刚刚化形,还不能好好收起耳朵的狸花猫妖冲到他面前,小妖怪手里捧着个袋子,热切地说,“这是我昨晚买回来的糕点,请您带去给顾千大人吧!”


    季留云接过来,刚要道谢,又一只小妖怪挤上前,“为了感谢顾千大人教会我稳住人形,这是我熬的汤!”


    围上来的小妖怪越来越多,手里都带着要送给顾千的礼物。


    季留云抱着一堆心意回到了那间院子。


    顾千已经换下了睡衣,蹲在院角把那排绿植移进新的花盆里。


    阳光斜斜穿过槐树,落在这个人侧脸上,仔细地描出温柔的线条。


    “吃过东西没有?”顾千专注于手上的事,语气自然得仿佛早上那场冲突并未发生过。


    季留云迟迟没有进门,一时不该如何作答。他瞧着这个人对待绿植的样子,心中十分愧疚——毕竟这一排花盆是他打碎的。


    顾千久久未听见回答,转头瞧见这老妖怪抱了一堆东西。


    他眼底浮现出笑意,用下巴指了方向,“放厨房吧。”


    没有责怪,也没有追问。


    越是这样,季留云越是心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听话地把东西放进去。


    绕出来后,顾千还在给绿植培土,季留云瞧着他的背影,诚恳地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顾千拍了拍手,随意道:“没事,我本来也不喜欢花花草草,这些是你种的。”


    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之前的你种的。”


    季留云回忆早上那一幕,花盆碎掉的时候,顾千明明那么痛心,在意至极。


    原来那些在意是因为自己……


    季留云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难言的情绪占据神思。


    他看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我想和你说一件事,可以吗?”


    顾千没回头,“你说就行了,别这么礼貌。”


    季留云郑重地讲:“我很抱歉,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不知道这种情况会维持多久。大家都说我们很亲密,但我怕我会伤害到你。所以我想,我们应该……”


    他顿了一下,认真斟酌措辞,“我们应该保持一些距离,这样会比较好。”


    话才说完,已然开始心虚。


    顾千转身来看他。


    季留云被瞧得有些慌乱,立马找补:“我知道自己身上没有戾气,但我还是会受困于心魔。”


    “是吗?”顾千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起身靠近,“那依着你看,我该离你多远比较合适呢?”


    季留云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旋即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偏偏顾千还在问:“这样会不会太远?要不再近一些?”


    季留云抿着嘴不说话,耳朵已泛起薄红一层,他想说这样都近了,可无论如何又讲不出这句话。


    顾千当然瞧得出死鬼在害羞,又故意往前一步,挑着眉说:“再近,咱俩就得抱在一处了。”


    “腾!”


    季留云头顶开始冒烟,好玩得很,这次冒烟居然还有音效。


    顾千挑起眉,“说话。”


    这个人如此戏弄自己,季留云稍有恼怒,可那些想要维持距离的决心早就散成了沙。


    他盯着脚尖说:“三步远。”


    顾千也不讲可以不可以,而是问,“保持到什么时候?”


    季留云回:“到我想起来。”


    顾千不再说话。


    这样的沉默让季留云很难堪,他只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脑袋。


    良久,才听见一声:“可以。”


    季留云倏然抬脸。


    他本以为顾千至少会说些什么,会反对,会争辩,会像之前一样打趣。


    季留云都想好了,要是顾千不愿意,他可以缩减到一步的距离。


    就……就这么答应了?


    顾千不再说什么,继续去摆弄那排花盆。


    季留云却万分不自在起来,像是在盛夏里所有蝉鸣戛然而止,心头留下一片极其不自然的寂静。


    他不舒服,心里头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可是顾千没有再讲话,这件事也失去了回旋的余地。


    季留云局促地去堂里站着,拿出一团光球,这是季济弘给的。


    季济弘虽然没办法把记忆传去季留云脑子里,但还是比较先进地用灵力储存好现代社会的知识,浓缩成这个光球。


    季留云也不晓得可以上哪去,也没敢坐,就那么囫囵个儿地站着。


    没多会顾千收拾好过来,不偏不倚,就停在季留云面前,一言不发。


    在如此注视之下,季留云十分之不自在,毫无底气地说:“请你别一直盯着我。”


    顾千语气无辜道:“我没有盯着你啊。”


    季留云抬脸看了一眼用作确认,再迅速错开视线,“你有。”


    “我要拿我的水杯。”顾千慢悠悠地说,“在你后头,你挡着了。但我又不能靠近,你说的嘛,三步距离。”


    季留云回头看,继而往旁边挪了几步,“抱歉。”


    顾千笑眯眯地大度道:“没事。”


    之后,季留云继续学习现代知识,包括时间单位,注意到自己每隔几分钟就会看向顾千在的地方。


    顾千这会在厨房里,像是在切什么,动静并不大,季留云要仔细听才能听清。


    偶尔能听见他在咳嗽,季留云想过去,又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


    他可以清晰地察觉到自己身体和记忆在不断冲突。


    本能上,季留云无限想要靠近顾千。


    忽而一声“嘶”传出来,这次,季留云快步冲了过去。


    顾千正低头用创可贴包住手指,听见脚步进了厨房也没看过来,只说,“厨房小,你再走我就没地方退三步了。”


    季留云原地站住,“你受伤了。”


    “我知道。”顾千漫不经心地说,把手上的创可贴按紧实,“我不会煮梨汤,你把我喝梨汤的习惯养出来了。”


    季留云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


    顾千这才看过来,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啊,我忘了,你不记得。是他会给我煮梨汤,不是你。”


    这个人就站在窗边,天光把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照得很清楚。


    季留云瞧在眼里,心情绝对算不上好。


    “他就是我。”季留云小声讲。


    顾千明明听得很清楚,偏要装作没听清,故意问:“你说什么?”


    季留云窘迫地说:“我说,我给你煮。”


    “你会吗?”


    “你教我,我能学。”


    顾千挑着眼上下把这个大妖怪扫视一遍,含着笑说:“隔着三步远,我教不了你。”


    于是季留云说话越来越没有底气,低声嚅嗫:“……也可以的。”


    顾千一幅耳聋的架势,“什么?”


    季留云只好大声了些,“不隔三步远也可以的。”


    言行相悖绝非君子之为,季留云晓得这个。提出要保持距离的是自己,现在说没关系的也是自己,他为此而羞愧。


    可他就是觉得,如果自己没能好好照顾这个人,心里头会更难受。


    顾千一时半会也没给回答,就这么笑吟吟地站在那。


    他又生气又觉得好笑,这个死鬼从前失了记忆,只会不管不顾地往上凑,成天欢天喜地的。如今又失忆,开始傻乎乎地给自己画圈子,非要清清白白。


    顾千看他一本正经又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忍不住捉弄他。


    “好啊,那你自己走过来。”


    于是季留云就鼓足勇气走了过去,问:“要怎么做?”


    顾千递过来一个本子,“我也不知道,你自己瞧吧,我先出去。”


    说完话,他当真就离开了。


    季留云捏着本子朝门看了好一会,才确定这人不打算回来。


    他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低头翻开本子,有人故意夹了书签,他顺着翻到那一页:


    今天,我亲到了顾千的嘴巴。


    他的嘴巴很软,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我好喜欢他,我想要一直这么亲他。


    他明明就很喜欢,还要说我太缠人。


    下次,我要把他亲得说不出话来。


    ……


    “嘭。”


    季留云头顶再次冒烟。


    简直……简直不堪入目!


    两千五百年的老树妖如此想着,又没忍住继续看,结果被身后突然响起的话吓得一激灵。


    “抱歉啊,我给错了,是这一本。”


    顾千好整以暇地看着季留云几乎要熟透的耳朵,问:“你还没看吧?”


    季留云清了清嗓,给出了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回答:“我没看。”


    顾千差点没能憋住笑,“那你把本子还给我。”


    季留云也听话,就是没敢转身,背着手递过去。


    顾千没接,而是问:“你不好奇吗?这个本子里写了什么?要不咱俩一起看。”


    “我不看,你拿走。”季留云又抻着手把本子往前递了点。


    “好吧。”顾千接过那本傻狗日记,把梨汤配方交给季留云,“你煮吧,我就在堂里。”


    他停了一会,饱含深意地问:“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你现在可能和他没法比,你会用厨房吗?”


    季留云慢慢攒起眉,什么叫没法比,明明都是同一棵树。


    “我会。”


    老妖怪答得太快,以至于自己都没发现,这两个字带着许多赌气的成分。


    顾千唇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好啊,那我就在堂里等你。”


    “好。”


    只是。


    手里这份梨汤的菜谱,上面不仅备注材料和时间甚至火候,还有许多小标记。


    季留云瞧着这份细致入微的笔记,心头酸涩得难以名状。


    每一个小标记都写得那样认真,从水温到火候,从糖量到梨盏的薄厚,无不昭示着落笔的人有多么用心,又是有多么的在意顾千。


    他摩挲着那些笔记,莫名觉得它们有些刺眼。


    有一个季留云,比现在的自己更加温柔,更加体贴,懂得用这样细腻的方式去爱一个人。


    他明白自己就是那个季留云。


    可他依旧感到失落,甚至……嫉妒。


    季留云花了好半天才把这些毫无道理的情绪压下去。


    制作梨汤也并不轻松,要知道,他之前和季济弘满世界找阿史那玄在哪里,几乎没有时间体验什么叫做生活,而且他们都是妖怪,哪用得着点火做饭。


    烧柴起灶都没有经验,更别提如今身在这个现代厨房里。


    他一点点从头学起,中途也划破过手指,但他是妖怪,所以愈合得很快。


    他太过认真,以至于分不出思绪来想:顾千也是妖,为什么要用创可贴?


    直到季留云好不容易煮好了梨汤端出去,才发现顾千指头上干干净净,哪里还有伤痕。


    顾千对于这道视线毫无压力,自然不已地道谢,把梨汤接过去。


    季留云憋了又憋,终于没忍住说:“你的手……”


    “嗯?”顾千假装没能第一时间听明白,甚至还低下头检查,最后才说,“你说创可贴?我没事呀,我贴着玩的。”


    这人坦然得很,季留云想起自己冲进厨房的样子,耳朵难免又红起来。


    “你是故意逗我。”


    他面上挂着几分薄薄的恼怒,但也没说出什么责备的话。


    顾千悠然自得地喝着汤,“我是。”


    他肆无忌惮,季留云却无言以对,只能挪去堂里另一边的椅子坐下。


    过了会,他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于是闷闷地表达态度:“请你以后别逗我了。”


    顾千置若罔闻。


    季留云铩羽而归。


    *


    白天也还好,至少朗朗天光之下,季留云尚且没那么难捱,可是眼瞧着天色渐暗,他坐不住了。


    早上那些场景不断浮现:紧握的手,温热的亲昵,暧昧的痕迹……


    老妖怪被这些记忆画面弄得坐立不安。


    顾千像个没事人一样,看完书就去洗澡,等他擦着头发出来,季留云还杵在那,头顶偶尔飘出一缕烟,耳朵染着可疑的薄红。


    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


    顾千有些好笑,失忆的季留云太好读懂了。


    他问:“你不休息吗?”


    “休息的。”季留云踌躇再三,才问,“我有自己的房间吗?”


    他问出这句话实在花了许多勇气,本以为顾千会坚持着说些什么,但对方只是很轻快地回答:“有啊,我带你上去。”


    于是季留云又抠了抠手,他因为这个回答而松了一口气,又因为这个回答而不自在。


    他安静地跟着顾千上楼,可等瞧清那间房时,他愣住了。


    先不讲那间房里现在乱七八糟堆了很多杂物,打眼瞧去就是很久没住过人的样子。最关键的,床上连个垫子都没有,同样堆着很多东西。


    季留云转头瞧了顾千一眼,可对方似乎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反而问:“怎么了?你不是说想看看自己的房间吗?”


    季留云:“没事,我住这就行,我可以自己铺床。”


    顾千:“所有床单被罩我都送出去洗了。”


    季留云:“那,有垫子和被子也行。”


    顾千:“床垫我也叫人拉走了。”


    季留云一怔,“什么时候?”


    顾千弯起眼回答:“早上你出门以后。”


    季留云一噎,“你是故意的。”


    顾千好笑道:“不然呢?”


    季留云不敢再看他,低头说:“那我把这里收拾——”


    “季留云。”顾千打断他,“有点眼力见,你再提一句要睡这,我现在就把这间屋子砸了。”


    季留云攥紧拳头。


    他虽然是个树妖,但也略通些人事,他知道顾千身上那些痕迹是怎么来的。


    可是……


    他红着脸坚持说:“我现在不记得事,我们不能那样……”


    “噗——”顾千笑出声来,“我说的是闭眼睡觉,你说的是哪种睡法?”


    季留云没吭声,但头顶已然开始冒烟。


    顾千扯着他的衣摆往卧室走,边走边讲:“什么都不记得还想睡荤的,你想得美。”


    季留云小声回:“……你别说这种话。”


    顾千只装自己听不见,进了屋子季留云还在试图抵抗,活像个被逼着洗澡的大狗狗。


    他越可爱,就越让人想欺负他。


    “老妖怪,你是害羞了?”顾千笑着问,“你要是害羞你就承认,不丢脸的。”


    季留云哪肯承认,即便自己脑袋冒烟,他依然说:“我没有。”


    天塌下来都有这张嘴撑着。


    于是顾千也顺势附和:“是嘛,你这把年岁,早过了会害羞的年纪了。”


    季留云这才惊觉自己把退路堵死了。


    他开始另辟蹊径,像被罚站一样靠着门,到处瞧,就是不敢看顾千。


    “这个灯很好看。”


    “嗯,你喜欢这个颜色,我就买了。”


    “这个摆件很好看。”


    “你送我的。”


    “窗帘也好看。”


    “季留云。”顾千靠在枕头上看他,“过来躺下。”


    季留云:“……”


    老妖怪艰难地挪了几步。


    顾千才满意地闭上眼,“别再问了,睡觉。”


    季留云不想一直被人吃得死死的,顾千不让问,他就试图反抗。


    可也只有本事问一句:“床单换了?”


    “是啊。”顾千睁开眼,忽而对他歪了歪头,眼底映着小雾灯的光,狡黠得很。


    “昨晚我俩蛮激烈,床上都是你的小种子,不洗今晚闻着味睡啊?”


    季留云彻底安静,脸迅速地烫起来。


    黄花老妖怪僵硬地钻进被子,头顶的烟越冒越多,和香薰机的水雾缠绕在一起,伴随着季留云一夜无眠。


    这个人睡觉一点都不老实!


    他睡熟了,一个翻身,毫无预兆地滚进季留云怀里。


    没多会,腿搭上来。


    之后,手臂也绕过来。


    季留云僵着身子,连姿势都不敢换一个。


    脖子被一阵又一阵温热照顾,稍微低头就能瞧见那人毫无防备的样子——睡衣领口大得过分,露出好多地方。


    简直是……太招摇。


    季留云如此想着,欲盖弥彰地用力偏开脑袋,这才敢伸手去拉被子,把那惹眼的脖子和肩膀盖住。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怀里的人动了动,季留云赶紧闭上眼,想要假装自己也才睡醒。


    可闭着眼,身体上的触感就异常清晰,这人迷迷糊糊地往上蹭,没等季留云反应过来,脸上就被亲了一口。


    亲得很响,十分刻意。


    季留云头顶又开始冒烟。


    顾千笑眯眯地问:“哎呀,我是不是又对你耍流氓啦?”


    季留云攥着拳,重重点头。


    顾千半撑起身子,悠闲道:“怎么办?要不你亲回来?”


    季留云又羞又恼,从床上弹起来落荒而逃。


    也没能逃哪去,洗漱的时候又被顾千喊进浴室。


    洗脸镜把他通红的脸展露无遗,相当狼狈。


    顾千若无其事地贴过来,“要我教你用电动牙刷吗?”


    季留云想都没想,错开视线说:“我自己可以。”


    “嗯。”顾千挑眉讲,“你可以。”


    可季留云不晓得怎么让这个嗡嗡作响的牙刷停下来,他无措地看向顾千。


    顾千也笑眯眯地看他。


    好半天,季留云才红着耳朵说:“你教我。”


    顾千笑开了,“这次不说‘请’了?你可真没礼貌。”


    季留云讲不出反驳的话,只能红着脸把牙刷往前递。


    笑声从浴室的门缝钻出来,邀请面包机“叮”的一声,把这个早晨烤得酥脆美好。


    *


    季留云这次失忆,除开起初那早上闹得有些鸡飞狗跳,其他的,顾千都觉得很好。


    “真的?”


    院里,陈巳还是很担忧。


    他问出这句话时,城无声就坐在另一边,同样看着顾千。


    顾千则是笑吟吟地讲:“好玩着呢。”


    这边说话的时候,那头厨房里季留云正专注地煮着梨汤,季济弘看他这么熟练,问:“你想起来了?”


    “没有。”


    “那你……”小鸟都不晓得该怎么说,就一直盯着他,半天,终于逮到一个破绽,“对!你他娘肯定没想起来,你端给顾千之前,都会自己先尝一口!”


    季留云端着托盘的脚步一停,面不改色地转回料理台。


    他说:“我也会尝。”


    小鸟莫名其妙,“你他娘跟自己较什么劲儿?”


    等这一树一鸟折回堂里,城无声正说到出国的事。


    “是我一个朋友,家里有鬼怪在闹,我咨询过黄泉办,说是坟主在国内,所以得境内的行阴人去,就当出去散心吧。”


    城无声如此说,不着痕迹地看了陈巳一眼,正好瞧见这小痞子翻了个白眼。


    倒霉表哥:“……”


    缺德表弟把他俩这反应看在眼里,不由问好友:“又吵架了?”


    陈巳“哼”了一声,“我可不敢,他城老板家大势大。”


    顾千看向倒霉表哥,后者说:“现在我爷爷和你爷爷都在外面旅游,观世的事情一了,我们都没好好休息过。”


    “也行。”顾千看向季留云,“之前答应过傻狗,要带他出国完成一个愿望。”


    季留云又不自在起来——他不记得。


    季济弘则是兴奋不已,当即和陈巳约好要出去买漂亮衣服。


    听见打扮自己,陈巳这才有点兴趣。


    “不过,季留云和季济弘的身份还得安排一下。”顾千说,“我不知道妖怪现在要走阳间路坐飞机怎么弄。”


    季济弘不理解,“老子会飞。”


    顾千:“建国后不准乱飞。”


    “行。”城无声当即拿出手机,很快就安排好,决定一起把航班办了,先问顾千还有没有要求。


    顾千说没有。


    城无声又问陈巳:“你一般都怎么飞?”


    他只是想问航空公司。


    可陈巳还没从抢单的愤怒中抽出来,现在听城无声说什么话都是挑衅,所以攻击性极高。


    “怎么飞?我一般都是夜半无人的时候打开隐形的翅膀偷偷飞。”


    城无声:“……”


    好歹是定下了日期和航班,城无声和陈巳先走,季济弘也兴致勃勃地绕回自己院里,决定从零开始学习外语。


    顾千这才有机会单独和季留云说话。


    这个老妖怪从刚才订机票时就一直盯着茶杯出神。


    顾千读得懂季留云的表情,这是他心里有事。


    “你不想出去吗?”


    季留云摇了摇头。


    顾千说:“你可以和我讲任何事。”


    季留云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久到连阳光都变得恹恹的。


    终于,他小声说:“我不记得,我不记得你要去做的事,那你这一趟去就没有意义。”


    他抠着自己指头,一直在眨眼,睫毛像两只小巴掌一样,试图把不安和迷茫扇走。


    顾千却说:“可是我觉得蛮有趣,能认识不同阶段的你。”


    季留云不解地抬起脸。


    顾千笑着凑近,“也很荣幸,能参与你的过去。”


    他说这句话时眼里带着细碎的光,像是落在湖面上的太阳,温暖,可以触及。


    季留云看得忘了眨眼。


    “走啦,收拾行李去。”


    顾千好笑地伸手揉了揉傻狗的脑袋,季留云没躲,还是怔怔地盯着人。


    心头有闷雷在隐隐轰鸣。


    他慢慢抬起手捂住胸口,把这个感觉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有什么东西,温柔地谋杀了理智。


    *


    出国很顺利。


    上飞机,下飞机,出意外。


    季济弘走丢了。


    等他自己意识到这一点时,才想起手机在背包里,而背包,此刻不晓得在哪里。


    整只鸟由此陷入失联困境。


    尤记得城无声再三叮嘱:在国外不能随便用灵力。


    季济弘不想给大家惹祸。


    于是他想起顾千教过的:有问题要找帽子叔叔。


    好在季济弘学习过外语,略有知识储备,所以他组织好语言,去到外国的帽子叔叔面前。


    小鸟清嗓,并且自信开口。


    “canihelp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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