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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第 111 章


    “许女?派人来了?”郑玄符有些意外。


    士族子?弟最是权衡利弊,之前郑玄符劝说齐昀娶许倏女?儿,好?获得助力,自从许倏儿子?许少安成?了个废人之后,也绝口不提此事了。谁知道许倏竟然去求齐侯,结了这门亲事。现如今有了许倏这个岳父,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只是齐侯亲自答应的婚事,郑玄符可无可奈何。听到许堇派人过来送膳,颇有些稀奇,“她怎么送膳来了,我记得以前,除非在侯府里?遇见,否则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她一面。现如今倒是记着送膳来了?”


    齐昀没有搭理他,“让人带回?去,”


    “就让人送回?去了?”


    齐昀这才抬头暼他,“衙署里?头备了膳食,不用外人送过来。”


    郑玄符突然想?起之前齐昀与许堇定下婚事的那些传闻。有那么一遭,的确也是不会许堇还有什么情面了。


    “你就当时给许将军几分薄面,许女?为人木楞,这种讨好?人的手段,恐怕还是她父亲告诉她的。也算是顾全她父亲的颜面了。”


    “他?”


    郑玄符看着齐昀的面上诡异的笑容。


    “让人回?去。”齐昀微微提高?了声量,门外的人听出他话语下的暴怒和不耐。不敢继续逗留,马上去了。


    郑玄符对他突如其来的怒意,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怕是许倏做的那些事,已经传到了齐昀的耳中。


    许倏亲自到杨之简门上做媒,想?要?把晏南镜给嫁给自己?的部将。事情自然没成?,不仅没成?,反而杨之简门上还拉着好?些财帛送到许倏府上,说是多谢许将军的劳心劳力。


    那些财物都是从齐昀府上出来的,甚至放置财帛的那些漆箱上还带着齐昀府上的印记。这下可好?,邺城里?都知道他送给心上人的财帛,竟然被心上人给送到许倏那儿了。


    虽然没明说,这促狭的手法。完全不是杨之简的风格,只能是另外一人的手笔了。


    即使许倏没有收下,叫人退还了回?去。但这事到底还是弄的邺城人尽皆知了。


    郑玄符看了一眼齐昀,知道齐昀这是把火全都撒在了许倏身上,厌恶许倏竟然敢动这个心思。晏南镜把他送出去的财帛转赠给许倏,舍不得对她发火,那就只能迁怒于许倏。至于许女?那纯粹是被殃及到了。


    他心下想?明白之后,也只能对许堇报以同情。


    “君侯出兵了。”


    郑玄符坐下来。


    “我知道。”


    对于辽东的反叛,齐侯暂时令人带兵前去镇压。


    “这次恐怕要?打?上一段时日?了。”齐昀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简牍,面色漠然,“不斩草除根,就算攻下城池,过不上多久又要?故态复萌。一而再,再而三,这件事有得闹腾。尤其扶余和高?句丽在一旁伺机而动,但凡有点肉味,就和鬣狗一样?一拥而上。”


    “还别说鲜卑还在一旁观望。等?着若是邺城处置不及时,他们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齐昀说着,笑了一声,“除非真正的斩草除根,否则这战事还要?来回?反复几次。”


    郑玄符当然也明白其中道理,他听齐昀说完这话,“要?是景约,怎么处置这事?”


    齐昀抬眼暼他,郑玄符当然知道这话若是被人传到齐侯耳里?,少不了一场风波。但是这话他还是问出来了。


    “不就是在这吗?”齐昀唇边拉起一抹笑,笑容浅浅覆在面上,像是他问起了什么可笑的事。


    “事不过三,三次之后已经给足了颜面,若是再不知好?歹,那么那些人的宗庙也可以断了。”


    郑玄符正纳罕他手段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温和的时候,听他来了一句。


    果然,人还是那个人。没有变过。就算是儿女?情长也没有改变他在政事上的老?辣残酷。


    “这是什么?郑伯克段于鄢?”


    那些大族盘踞在当地百年有余,邺城任命的刺史过去,还要?仰仗他们,才能让政令下达下去。


    原本给彼此几分颜面,也能皆大欢喜。现如今翻脸不认人,那么也不要?怪邺城下死手。


    郑玄符也是大族出身,听到他这话,不自觉的额头都起了一层冷汗。


    “所以君侯只是做模样?给世人看?”


    齐昀摇头,“不是,谁做模样?拿军政大事开?玩笑,打?是要?打?的。只是一上去要?命不好?。若是愿意臣服,杀了几个领头的,其余的也能保全。”


    当然这也是做给其他士族看的,毕竟若是上来对士族喊打?喊杀,除非能有本事将士族一举全灭,不然接下里光是士族联合在一起,也是够让人头疼的了。


    他对郑玄符看过去,“兔死狐悲了?”


    郑玄符被他这么一点,撑着反驳,“景约你说什么呢!”


    说完他顿了下,“人都说,色令智昏。可是我瞧你这米沉湎男欢女?爱,也没昏到哪里?去啊。”


    “对了,知善那儿是真的要和你一刀两断?”


    郑玄符更想?说真的要?把齐昀给抛弃了。毕竟这架势,倘若这两人还缠缠绵绵,许倏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那种昏头的事。


    齐昀看过来,郑玄符知道戳中他痛处了,顿时不敢再言语。


    一直到用膳的时候,瞧着仆从把饭食都给端上来。郑玄符才问了一句,“那怎么办?许女?你不喜欢,现如今能给予的助力不多。”


    既然如此,还真是亏了。


    若是许女?母家能提供助力,还能勉强接受。现如今助力不多,那么就不值得为这场婚事,和心爱的女?子?分开?。


    齐昀持箸的手稍有停顿,然后低头用膳。


    “你真的要?娶啊?”郑玄符问。


    齐昀一眼看过去,郑玄符咳嗽了两下,“也是,毕竟是君侯定下来的婚事。基本上没什么变数了。之后景约你看开?一点。”


    何止之后看开?,现在就要?看开?了。送出去的财帛竟然被转赠出去,还是到定亲的府门上。怎么看似乎还是齐昀陷得更深些。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亲自把你扔出去?”


    齐昀面色沉下来。郑玄符立即闭嘴。


    许倏酉时返回?家中,先是问了儿子?今日?如何。其实每日?都是一样?的,毕竟从脖子?往下半点都动弹不得,便溺都需要?仆役动手清理。


    问完了儿子?,亲自去看一趟。许少安现如今早已经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原本清俊的样?貌哪怕有仆役的精心照料,还是迅速的憔悴下去。躯体?干瘦了不少。


    “为了你和阿堇以后有人照料,我特意和君侯求了这么亲事。但是那老?狗,亲事答应了,儿子?却是半点都不管。邺城里?都在传我在强人所难。”


    “若是从前,你还好?的时候。那小子?敢如此行?事,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许倏说着,又是满脸的颓然,“可是现如今,有求于人,无法啊。”


    交给族人是不行?的,他活了这么多年,见多识广。看见不少族人吞掉孤儿寡母的家产,甚至将人逐出门户。


    族人吃起自家人来,比外人都要?赶尽杀绝。


    他不想?收养养子?,族人根本就信不过。给女?儿寻个好?归宿。日?后有了外孙,不管如何,也不会放任舅父不管的。


    卧榻上的许少安听到他这番话,嘴张大想?要?说话,可惜从嘴里?嚷出来的,全都是咿咿呀呀不成?语句的音节。


    当初伤势太重,能留一条命,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其他的根本不可能了。


    “安儿,你要?说什么?”许倏怀揣着希望,俯首下来。然而听到的还是那些凌乱的音节。


    怀揣着希望,失望也就更大,他耐着性子?等?待了好?会,从许少安嘴里?冒出来的,全都是粘黏不清的音节。


    许倏满是失望,“你好?好?休息,为父去找阿堇了。”


    说罢,让屋内所有婢女?仆役好?好?服侍,出去就去见许堇。


    许倏为了儿女?的事身心俱疲,见着女?儿的时候,疲态都收不住。


    “为父让你送膳食给他,收了吗?”


    女?儿在男女?这事上依然懵懵懂懂,没有开?窍,所以有些事就只能依靠他来指点。


    许堇定定的望着许倏面上的疲惫,摇摇头,“长公子?说是衙署里?有膳食。”


    许堇说完,看见许倏眉头紧皱,“父亲没事,到时候我再令人送过去就是了。反正只要?我不停送过去,总有一日?长公子?会收下的。”


    许倏听后,望着女?儿满面的愧疚,“委屈你了。”


    许堇摇头,“不委屈,儿知道,父亲这都是为了儿和阿兄的前程着想?,才会这样?的。”


    她对齐昀的拒绝并没有多少羞耻感,因为从开?始就不喜欢,所以更没有半点伤心。


    许倏见状,越发的愧疚。


    “若是可以,父亲倒是想?要?给你另外寻一个可靠良人。”


    许堇赶紧来安抚他,“父亲不要?伤心了,反正女?儿迟早都要?嫁出去的,谁都一样?。”


    “如同父亲考虑的那样?,眼下没有比长公子?更合适的人选了。如果还有其他人的话,父亲也不会做如此安排了。”


    许堇耐着性子?和许倏道,“现如今长公子?心里?有怨,这样?表态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只要?坚持和他来往,再加上事情已成?定局,长公子?不管怎么样?,总会有松动的。”


    许倏听后觉得在理,齐昀与那女?子?,如果真的还有半点可能,便是要?纳那女?子?入府中。齐侯此人,对待臣僚和政务上,还会小心克制。但是在女?子?上,那是半点都不委屈自己?。喜欢了就纳了。哪里?有那么多的麻烦。


    他想?清楚之后,脸色终于好?看了些,看着她有些感叹,“阿堇你变得比之前更懂事了。以前这番话,阿堇说不出来的。”


    许堇有些慌乱,但很快的镇定下来,“我这不是长大了嘛。”


    许倏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门外执事一路跑过来,嗓音都带气喘,“不好?了,郎主。中郎将亲自上杨司马的门了!”


    “什么!”许倏腾的坐起来。


    齐昀和杨之简,每日?里?都在衙署相见,能有什么事,是要?在事后继续相见的,这分明就是另有用意!


    “欺人太甚!”


    第112章 第 112 章


    杨之简对齐昀的亲自上门很是措手不及。


    家仆消息送来的时候,兄妹两?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里看到?的全是惊讶。


    “知?善你先回避一下。”杨之简当机立断。让阿元赶紧搀扶着?她去躲避一下。


    见着?阿元扶着?晏南镜回院子里去了。杨之简这才?整理了下袍服,亲自前去迎接。


    “长公子光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他?一面说着?,一面将齐昀往门庭内请。


    齐昀笑着?颔首,“格外?思念先生?,所以我过来了。还请先生?不好怪罪。”


    他?用最正?经的口吻说着?最缠绵的话,听得杨之简不由得一愣。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容,“怎么会呢。长公子请。”


    兄妹俩呆过的堂上还留着?一股茶汤的味道。


    茶叶多产自蜀地,从蜀地内运送到?邺城,身家也是翻好几番。


    不过茶叶在邺城里,多数是脾胃运化不畅的时候用来煮汤饮用。


    “先生?身体不适?”齐昀话里是在问杨之简,可是眼睛早已经看向了门外?。这里头的意思昭然。


    “是突然来了兴致,所以拿出来煮一煮。喝了之后觉得清新了许多。”


    蜀地来的茶叶,是知?善喜欢。所以他?特意寻商人买了好些。今日她特意煮了茶汤给他?喝。这东西往日里只是在油腻膳食吃多了,喝几口解开油腻,帮助脾胃运转。现在就这么喝,倒也另外?有一番风味。


    齐昀来的时候,兄妹来正?在一起品茶。这会茶汤的气味还没有完全消散。


    齐昀定定的看着?他?,见杨之简眼神里没有半点躲闪。这才?笑了,“是吗。”


    杨之简请人坐下,他?明白齐昀前来的目的,但不好点明,更不能几句就送人离开。只能坐下来,打算慢慢的和?齐昀周旋。


    谁知?,几句下来,齐昀就说起了前段时间的事?,’“听说你前几日给许将军府上送了不少钱帛?”


    杨之简有瞬间的无?言以对。此事?是知?善做的,但不能明白告知?于人。他?颔首,“的确如此,许将军辛苦跑这么一趟,实在是不好叫人白白费力,心里过意不去,所以就让人给许将军送去了些许财帛。”


    齐昀听后,眼眸垂着?,唇边牵起一抹笑。看不出来他?此刻喜怒究竟如何。


    “长公子也尝一尝茶汤吧?”


    说着?杨之简让家仆送了盏茶汤过来。茶汤才?煮出来没有太久,上面氤氲着?热气,草木的芬馥铺面而来。低头啜一口,淡淡的清苦在唇内弥漫开。


    “那钱帛还够吗?”


    齐昀放下手里的陶盏,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杨之简一愣,还没等他?说话,齐昀继续道,“许将军在邺城里资历不小,若是要给他?送钱帛,太少了不合适。”


    他?说着?,扶着?手边的凭几,“既然这样,我再?给先生?送来一些吧。”


    杨之简差点没打翻手边的茶盏,他?赶紧把险些翻了的陶盏扶正?,对齐昀笑道,“多谢长公子厚爱,但是这真的用不上了。送去的财帛全都被许将军退回来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说着?齐昀笑了,手臂撑在凭几上,看他?的眼神里有几分揶揄,“这世上竟然还有人嫌弃财帛多的?这还是头回见到?。”


    杨之简笑道,“该是属下得的,属下自然当仁不让。但是这——”


    他?摇摇头,“又没有什么功劳,实在是受之有愧。”


    “受之有愧,怎么又是这句。”齐昀面上笑意,笑意也没有落到?眼底里,“你们兄妹怎么都爱说这句话。”


    “既然长公子提起了知?善,那么还请长公子收回成?命。”


    齐昀手撑着?额头,浅笑着?看他?,“还是因为那句受之有愧?”


    杨之简点头倒是,“属下并没有功劳,所以不敢妄自接受长公子的赏赐。”


    齐昀听后,垂眼下来。唇边的笑容还在,却依然看不出他?什么意思,“既然如此,那么就送给知?善。”


    杨之简目瞪口呆,听说齐昀行军打仗善于出奇兵,这下杨之简亲身体会到?齐昀不照常理出招的作风。


    “这、这和?知?善又有什么关系!”


    杨之简呆呆愣愣的望着?齐昀好会,才?勉强找回自己的舌头。


    “先生?该不会又想说,知?善受之不恭吧?”齐昀笑了一声?,支着?头看他?,“如果是这句的话,那就不必了。”


    “她去年的时候,一路从邺城陪伴贵人到洛阳,并且在洛阳宫里陪伴了贵人许久,这里头别说在洛阳宫遇险的时候,她拉住贵人不离不弃。先生说说看,这钱财知?善有什么不能受的?”


    原来之前说的那话,就等着?他?拒绝,好引出如今这句。


    杨之简感觉自己已经落入了他准备好的圈套里。


    对上是齐昀的话,他?无?话可说,“可是之前长公子不是……”


    杨之简也不想继续和?齐昀这么僵持下去,不如明话明说,要是再?这么一直下去,恐怕他?是说不过齐昀。


    “长公子这又是何必?”杨之简叹口气,“上回许将军过来,给知?善说了个部将,有妾室不说,家里儿女的年纪,都和?知?善差不多了。属下和?许将军没有什么不快。想来还是因为别的缘故。”


    齐昀面色苍白,苍白面色下隐隐约约的泛青。


    “老匹夫他?真的——”


    “外?面恐怕都已经传遍了。”杨之简苦笑摇摇头,“送出财帛走那么一遭,也是让许将军从此之后,不要再?如此行事?。”


    用齐昀赠予的财帛送到?许倏府上,是心知?肚明的羞辱。


    “知?善其实并不怨恨长公子,知?道如今的局面也非是长公子能左右的。何况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能做主的少之又少。所以她也从未怪过长公子。”


    杨之简说着?,抬首看了一眼齐昀。齐昀嘴唇抿紧,看了过来,迎着?他?的目光,“是知?善让你说这些的吗?”


    杨之简摇头,说不是。


    “这只是我自己想说的,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太多,只能斟酌轻重。事?情?既然已经成?定局,也不该停留原地,是应该放下往前走了。”


    “长公子心有雄才?大略,之所以对知?善念念不忘,只是因为长公子一时半会没有放下。等时日长了就好。”


    “毕竟就算知?善不成?,日后长公子还会有其他?的佳人相伴。”


    齐昀眸色倏地锐利他?,冷冷的注视他?,“这是知?善所想,让你转述?”


    杨之简摇头,“知?善什么都没说,这只是属下作为她兄长的劝诫而已。”


    那些王侯将相是个什么样子,他?哪怕没有见识过所有的王侯,也知?道他?们野心勃勃,想着?如何金戈铁马问鼎中原。儿女情?长这种?事?,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男人的心是天底下变化最快的东西,这一刻是真心实意,然而移情?别恋的时候,也是满心的嫌恶。


    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冒险。


    齐昀定定的望着?他?,“那你让我见见她,不管什么话,当面说就好。”


    杨之简摇头,“长公子驾临的时候,知?善刚才?也在这,若是她真的想要见长公子,就不会避开了。”


    “就算见到?了知?善,知?善说的,和?属下说的那些话其实差不了多少。恐怕知?善还会祝长公子和?许女郎夫妻恩爱。这话难道长公子也想听吗?”


    作为属下说这话,僭越得过头了。但是他?也只能如此。


    杨之简心下明了齐昀的性情?,他?对能用得上的臣僚,可谓是宽宥到?极致,他?现如今对他?还有用处,不至于真的因为这么一番话就让自己获罪。


    果然杨之简见到?齐昀脸色苍白,连着?嘴唇上都不见多少血色。


    他?心下生?起丝丝不忍,不过还是忍住了。


    “所以你说的,其实也都是她的意思。”


    杨之简垂首,“知?善到?底是想长公子好的。”


    齐昀的唇角牵起一抹虚浮的笑,他?脸色苍白着?,这笑在他?脸上,也格外?的虚弱。


    他?连连点头道了一声?好,他?将手边的茶汤一饮而尽。茶汤入口是苦的,稍稍过后泛起一阵回甘。但是现如今那股回甘也泛着?苦涩。


    “叨扰久了,还望见谅。”


    齐昀起身,就往外?走去。杨之简原本紧绷的躯体倏地松弛下来。


    他?送齐昀出大门,一路目送人走远之后,这才?回到?门里。才?一入门就见到?晏南镜站在那儿。


    “知?善你什么时候来了?”


    杨之简满脸惊讶。


    “刚刚才?过来。”晏南镜说着?往门外?看了一眼,“走了?”


    杨之简颔首,“已经走了。”


    他?迟疑下,“看长公子的神情?,似乎伤得厉害了。”


    晏南镜吸了口气,“迟早的。不过现在他?正?在上心的时候,所以才?会这样。时日一长就好了。”


    杨之简点头,“知?善说的也对。”


    像齐昀这种?人,杨之简实在是想不出他?长久为情?所困,毕竟心怀大志,就算一时间困在里头走不出来,但是只要雄心壮志还在,那么就不怕什么。


    “许将军不知?道还会不会上门来。若是他?上门,知?善就让人说主人不在,让他?回去。”


    杨之简现如今算是认清了许倏,原以为这种?老将,多少应该有君子之风。倒头来也是欺软怕硬之徒。


    不敢和?齐侯父子交恶,就干脆拿弱女子来下手。简直令人不齿。


    “他?对付不了别人,就拿知?善你开刀。”杨之简说着?嗤笑,“也不必对他?以礼相待。”


    “无?事?,我知?道阿兄是怕我吃亏。不过许倏此人欺软怕硬,但脸面还要,要不然,送过去的那些财帛,早就收下了。”


    “他?若是真的赶来,我就和?他?周旋。反正?我不是那些士族女子,根本就不讲究所谓的脸面,要是真的撕破脸。不管怎么样,都是他?丢人。”


    杨之简听后满是无?奈,他?知?道她绝对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是真的打算动?手。若真的出事?,那么也是许倏在邺城把脸面丢的精光,不是她有事?。


    “不过还是小心点,毕竟狗急跳墙。”


    晏南镜嗯了一声?,“阿兄放心,我都知?道的。”


    她突然笑容加大了,“其实我倒是希望许倏能来,毕竟我这儿还有不少招数等着?他?呢。”


    不过等了好几日,许倏没有来,来的反而是袁太夫人身边的秦媪。


    “太夫人听说女郎身体不适,格外?挂念,让老妪亲自过来看看。”


    秦媪一面说着?,一面看晏南镜脸上,端详她的脸色,“女郎的面色看上去,似乎还不错。调理的应当还行。”


    晏南镜坐在坐榻上,听到?秦媪这么说,不仅有些尴尬。她为了不在太夫人那儿和?齐昀碰上,推说自己身体不好。谁知?道连续几次之后,袁太夫人竟然让秦媪亲自上门看看她到?底如何。因为是突然上门,所以她都完全没有准备。只能让秦媪看到?自己的好脸色了。


    都是精明的人,没有一个傻子。打个照面就知?道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给彼此一个脸面,不会直接点破。


    “是啊,”晏南镜顺着?秦媪给的梯子就往下爬,“多亏了阿兄,所以这些日子渐渐地也都调理过来了。”


    秦媪点头,“杨司马的医术,老妪亲眼见过。也难怪一段时日,就能调理好。”


    晏南镜干笑几声?,去看秦媪,“阿媪亲自过来,可是有事??”


    秦媪点头,“太夫人让老妪过来,除却看看女郎的病情?。二来也是说端午的时候,让女郎去侯府内一趟。”


    “太夫人已经有段时日没有见到?女郎了。想要女郎过去说几句话。虽然膝下孙辈不少,但是公子和?女公子们也是各有各的事?。”


    聪明人不需要说太多,秦媪点到?为止,看向晏南镜。


    晏南镜怎么会不知?道,点头道,“小女知?道了。到?了那日,小女一定前去拜见太夫人。”


    送走秦媪,晏南镜叹口气坐在那儿。原本她打算就这样和?齐昀断绝一切可以见面,谁知?道还是还要去袁太夫人那儿。


    这会儿已经是暮春了,有了初夏的气势。时光过得飞快,几乎是眨了几下眼的功夫,就到?了端午。


    午月的端午家家户户都忙的很,要打扫要撒硫粉来驱逐五毒,忙得不行。她要去侯府,只能将所有的事?全都交给阿元去办。


    端午的天已经热了,但是太夫人那儿还是热热闹闹的,可以见到?不少贵妇。


    贵妇贵女对她并不在意,但是太夫人贴身婢女亲自过来将她引过去的时候。贵妇贵女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时风对男女之事?并不看重,就连宫中的皇后都可以是再?嫁之身,未婚男女的那些情?爱更不会当回事?。


    只是这个小女子出身不显,却如此得太夫人的眷顾,不由得让人好奇。


    “长公子已经和?许家的女郎定亲了。太夫人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要不然如此安排这么一个小女子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褚夫人领着?女儿,听到?旁边的贵妇嘀咕,忍不住拧了拧眉头。


    “阿母,怎么了?”褚夫人的女儿看到?母亲神色里似乎有些纠结,不禁低声?问了一句。


    褚夫人回神过来,对女儿安抚的笑笑说了一声?无?事?。


    “我只是想到?你堂姊了。”


    褚夫人女儿是知?道那个堂姊的,说是十几年前和?叔父一家在路上遭遇劫匪,下落不明了。


    也不知?道母亲提这话的用意是什么。


    晏南镜到?了太夫人那儿,冷不防撞见虞夫人和?许堇。


    她见着?许堇,垂头下去,避开许堇好奇的打量。


    “知?善来了。”


    太夫人让晏南镜到?面前来,“原先以为你病了这些时日,会瘦些。现在看着?不但没瘦,反而还丰腴了些。”


    晏南镜笑了几声?,“是阿兄照顾的好。”


    “你阿兄的医术我是知?道的,的确难得。没想到?也会照顾人。”


    晏南镜腼腆笑了笑,“小女和?阿兄一块长大,幼年时候身体不适,都是阿兄在照顾。”


    袁太夫人点了点头,“你兄长是个好兄长。”


    说着?太夫人看向了一旁的虞夫人。


    虞夫人长到?了这个年纪,性格还是和?年少时候一样,心里想什么全都摆在脸上了。只见着?她满脸幽怨,时不时的暼向旁边坐着?的许堇。


    “你也别幽怨了,当初许女不是你求来的吗?”


    虞夫人被太夫人这话说的一愣,而后脸上满是不好意思。她飞快的暼了一眼身边的许堇。见着?许堇满面纯真,似乎半点都不知?道她的哀怨和?嫌弃。这才?缓口气。


    袁太夫人说完了虞夫人,又来看晏南镜。


    “看着?比以前高了,还是在长个头的年岁呢。”袁太夫人拉着?她好生?看两?人下。1


    秦媪从外?面回来,对太夫人点点头。


    太夫人看向晏南镜,“砀山那边送来了好些桃子。听说你最爱这个,待会让人给你送些去。”


    晏南镜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多谢太夫人。”


    太夫人拍拍她的手,她看向许堇,“好了,你们年轻人都出去走走吧,老是闷在这儿也不好。”


    太夫人放话,没有谁不敢遵从的。


    晏南镜和?许堇一同退了出来。


    她们俩没见过几面,连话都没说过几次。


    面面相觑,有种?淡淡的尴尬。


    “我去那边了,女郎自便??”过了小会,许堇开口问。


    晏南镜当然认同,彼此颔首之后,各自回身过去,朝着?不同的方向走。


    北方的热,和?吴楚的热完全不一样。听着?是蝉鸣阵阵,但是晏南镜却没觉得有什么难过的。和?吴楚之地那种?,浑身上下都热得恨不得狂啸。她走到?树荫下,准备小憩一下。当齐昀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瞪圆了眼,跳起来就往另外?个方向跑。


    然而到?底是没跑过齐昀,被他?拉住了手腕,往回一拉径直撞到?他?怀里去。


    “你做什么你!”


    晏南镜手腕被他?拿在手里,有些惊慌失措,她一面挣扎,一面往左右张望,然而左右静悄悄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经过。


    齐昀不答,拉着?她就往僻静的小道里走。


    顿时晏南镜就慌了,心里顿时把所有最坏的可能是想到?。


    她正?要准备和?他?一搏的时候,前头齐昀突然转身过来,双臂抬起抱住她。


    晏南镜正?要出声?,另外?一人的脚步声?传来。透过浓密的树叶间隙,她看到?女子的衣裳上的茱萸绣纹。


    她一眼就认出来是许堇。两?人才?见过面没多久,还记得她衣饰如何。


    然后后面是男子的衣袍,她甚至可以看见腰间佩戴的长剑,压在衣袍上。


    两?个影子动?作亲昵,如胶似漆,她就去看齐昀,在他?的手背上重重掐了一把。


    齐昀唇角牵出一抹冷嘲的笑,看着?那边的两?个影子。


    “你不管?”晏南镜压低声?量问。


    第113章 第 113 章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衣物厮磨的窸窣声依然清晰可闻。


    她看不清楚另外有几个男人的脸庞,但是从身量和衣袍上绣纹来看,应该是个年岁不是很大的。


    齐昀听到她这?么问,眉眼里满是诡异的意趣,他挑了挑眉,“我?为什么要去坏他们好事?”


    说着?那边已经传来亲吻在一块濡湿的声响。


    或许是以为这?里没有人,所以格外的肆意。晏南镜听着?那动静,脸上鲜红欲滴。她忍不住抬头剐了他几眼,如?果不是他拉她来着?,就没有这?遭了。


    “她是你?未婚妻。”她极力压低了声量道。


    已经纳采问名,即使整个娶妻的礼仪还没有走完,但也名分已定。不管爱不爱,许堇终究是他的未婚妻,现?在未婚妻在那边和其他男人相会,不管怎么样也不该是这?样视若无睹。


    她话语刚落下,那边许堇突然哼了一声,娇娇软软,听得她尴尬的从头到脚都像是有把火在烧,恨不得在地上寻条缝钻进?去,好过面对现?在这?种尴尬穿地心的局面。


    晏南镜正难堪的厉害,齐昀的手捂住她的耳朵,原本那些尴尬的动静全都被抵挡在外。听不到多?少了。


    她看了他一眼,齐昀摇了摇头。


    在五月里,他的指尖一改往日里的微凉,有些热意。透过了相贴的那点肌肤,沁入肌理里。


    晏南镜想走,走不得。这?儿因为没有什么人在,所以大一点的动静,就会被那边给觉察到。


    到时候简直不知?道场面会是什么样的,她不在意许堇如?何,在意自己要是被那两人看到,说不定引来了别的人。那时候就算浑身上下张满嘴都说不清了。


    她抬手就掐在了他手掌的肉上,用上力气拧。


    拧那么一点点肉,比拧多?了更疼。


    齐昀面不改色,仍由她拧。过了好会,他手放下来。晏南镜垂首看了眼他手上,她下了力气的,只见着?他手上已经通红一片,稍微好点的是没有破皮流血。她力度掌控的刚刚好,让他疼,又不破皮,不然会破皮流血会引来人问的。


    看着?那边人走远了,晏南镜出声,“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齐昀反问。


    他眸色里都是迷茫,似乎真的不知?道她问的到底是什么。晏南镜忍不住一顿,抬手指了指许堇两人离开的方向,“许女郎她……”


    刚才因为有树枝遮挡,她看不清对面的那个男子的形貌,但从衣着?装扮上看看出身份不俗。


    这?邺城里谁人不知?齐昀已经和许堇定亲了,竟然还有人和许堇有私情。这?如?果不是真情无悔,那便是胆大包天?,另外对齐昀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看着?他面上不动,“你?真的不在意?”


    “我?在意又如?何?”齐昀反问。


    晏南镜被他这?话弄得无话可说,她站在那儿,“难道你?是想要许女郎自己去和许将军说?”


    婚事都定下了,还能如?胶似漆,想来是真的爱。


    她又看向他,“我?还以为许女郎会喜欢你?呢。”


    可不是,毕竟她哪怕在家里,都听婢女们说,许将军府上,每日里都要踩着?时辰到衙署上,给中郎将送膳食。


    许倏是不可能在晚辈面前,自降身份做这?种事。只有可能是许堇做的。


    “婚事是许将军求来的,你?若是去说明的话,的确不太好。”


    齐昀对这?话只是笑笑,并没有任何点头承认的意思。


    “听说你?之前病了?”


    他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只是水土不服的一些小毛病而已,早已经痊愈了。”


    晏南镜不好说那都是不来见太夫人的借口,“你?真的没有得罪过那男子吗?在侯府里就这?么做,胆大妄为也要有个限度。再怎么急色,也应该是审时度势,要不然一旦被其他人望见,落到齐侯手里,不死也残。”


    “寻常男人哪敢让私情被人知?道啊,这?么做,要么对齐侯有怨怼之心,要么就是与你?交恶。”


    晏南镜睨他,“你?是不是故意的。拉我?过来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父亲定下来的婚事,我?没有置喙的余地。那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笑了笑,“尽兴就好。”


    说着?他又看向她,“我?也没有故意脏了知?善的眼的意思。”


    晏南镜皱起?脸,盯着?他小会,她扭头过去就要走,又被他拉住。


    她看过去,听到他说,“知?善陪我?就在这?儿站一会,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晏南镜拧着?眉头,才看到许堇的私情。她就算拿着他那个亲事来回绝都不行。


    她嘴唇动了动,又咬着?牙笑了,“看来你的女人缘还真不好。头一个遇上我?,后面又出了刚才的事。”


    “遇上你?是上苍给我?的一线生机。”齐昀定定的望着?她,言语坚定。


    她一愣,不等?她说话,他笑得有几分寂寥,“如?果不是你?,荆州冬夜漫漫,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渡过。吴楚的冬雨比北方的大雪都还要凌厉,当年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也不知?道能不能站在那儿。”


    “那是你?自己跑进?来的,又不是我?开门。”


    她说着?见着?他眼底的笑意真切了些。干脆又回身过去要走,齐昀见状赶紧拉住她。


    “我?说你?好,怎么还生气了。”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气的更厉害,“嘴上说的又有什么用?我?可见多?了你?这?种男子,一张嘴里恨不得说出花来,可是做出来的却没多?少。”


    见到齐昀眸色里的微妙,晏南镜回过神来。


    她回头过去,一时间相对无言。


    “我?之前在祖母哪里听说你?病了,所以特意赶过来见你?一面。我?曾想过去你?府上。不过我?去的话,恐怕还是见不到,所以只能到祖母这?儿来。”


    她就知?道,只要来了太夫人这?儿,想躲也没有地方躲。


    “现?如?今看着?,知?善应该还好。”


    “若是不想见我?,不必用这?种办法。到祖母这?儿来,其实也有不少好处。不必全都放弃掉。”


    “那你?会不来见我?吗?”她反问。


    齐昀仰首起?来思虑一二,摇摇头,“不能。”


    她嗤笑一声,齐昀神色苦涩,“我?的疏远,能让你?愉悦吗?”


    晏南镜皱了皱眉,“如?此不才是最好的吗?”


    “非得如?此不可吗?”


    齐昀缓缓靠近。


    “我?不和有妇之夫往来。”


    晏南镜察觉到他无声无息的靠近,猛地回神过来,连连往后退开。


    齐昀神色越发凄凉,他迟疑了下,最后还是退了回去。


    “我?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她突然开口。


    齐昀愣了下,苦笑,“我?也什么都没有见到。”


    “你?——”


    晏南镜一时语塞,她瞪着?齐昀说不出话来。“怎么天?下还有你?这?样的男人!”


    “那知?善今日不就见到了吗?”


    晏南镜“你?”了好会,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只能恨恨回头过去。


    “罢了,反正也是你?自己的事。”说着?,她掉头过去,走了几步,听到他的足音就跟在身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只要她一回头,就能见到他在身后。


    “你?这?般也没什么意思。难道叫人看到你?我?在一起?,你?觉得很解气么?”


    说完后,她愣了下。齐昀一点都不在意许堇的私情,自然也谈不上报复解气。


    齐昀摇头说不是,“这?段路少人,我?担心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跑过来。见着?你?单独一人在这?,生出什么歹心。”


    也是,都有人敢在侯府和齐侯长子的未婚妻卿卿我?我?,难保没有其他人又在侯府里做些什么其他见不得人的事。


    “我?送你?回去。”


    晏南镜这?次没有推拒,她走了一段路,“要是被人见到,那又要怎么办?”


    “那些人不敢在明面上嚼舌头。若真是敢当你?的面说,你?告诉我?,我?亲自把舌头割下来。”


    晏南镜脚下一顿。旁人说这?话,只是发狠而已。但齐昀这?么说,却是真的做得出来。


    “你?——”


    她回身望见齐昀,所有的话又堵在喉咙里,等?到反应过来,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齐昀等?了等?,“先回去吧。”


    许堇的傅母着?急的等?在那儿,见着?许堇出来,赶紧迎接上去。她和许堇约定好碰头的地方,亏得这?一段时日都没有人经过。要不然光是怎么解释都有的头疼了。


    傅母看了一眼许堇的衣襟,见到有些杂乱,赶紧伸手给她整理。


    “傅母有话和我?说?”许堇见到傅母一边给自己整理衣襟,一边欲言又止。


    “女郎这?——”到底是自己亲自看大的,傅母实在是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好满脸愁容,“女郎要分得清轻重啊。”


    “千万莫要为了一时情爱,就……”


    许堇点头,满脸当然,“我?当然是记得的。父亲让我?定下这?个婚事,已经是父亲力所能及里,定下最好的了。我?也想过,的确和父亲想的那样,和中郎将定亲,不管是我?还是阿兄,日后的日子才会更好过。如?果是和他的话,也还是比不上中郎将。”


    傅母听到这?话,心下稍作安定,然后又涌上不解,“那女郎怎么……”


    “情难自已嘛。”许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微红噗嗤羞涩一笑。见到傅母满面担忧,“我?没事的,也分得清这?里头的轻重。”


    “我?是喜欢他没错……但也知?道若是想日后过得好,他是不行的。”


    说着?,又问傅母,“我?这?就去见中郎将,东西?都准备好了?”


    傅母赶紧点头,“我?自己亲自看着?的。不敢出半点纰漏。”


    “那好,我?们去见中郎将吧。”


    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去见中郎将。这?段时日,每日都让人去衙署上给中郎将送膳食。郎心似铁她不在乎,只要其他人都知?道她的痴心就好。日后就算真的有什么事,外人提起?她,那也都是会得一句痴心女子,对于?中郎将,会说他心如?陨铁无可奈何。


    这?招数她是想不到,是他想的。


    傅母一直都关注着?齐昀的动向,奈何婢女们也没办法时时刻刻打听到他的动静。尤其这?里还是侯府,很多?事做起?来都不方便。傅母让婢女再去打听齐昀在哪,打听好后,跟着?许堇一块儿去见齐昀。


    恰好齐昀和齐彪等?族中的长辈在一起?,齐彪去过许倏府上几次认出她,拍了拍齐昀的肩背,“许姬过来找景约了。”


    齐昀闻言见到她,面带笑容点了点头。


    这?段时日,两人一直都没有怎么见过面。即使都已经有人给她把对策已经给想好了,这?一路上也还是紧张的。


    齐昀神色淡淡,但是在长辈面前,还是愿意给她几分颜面。这?是个好开端。


    许堇振奋起?来,脸上露出欢喜。齐彪在齐昀的肩背上拍了两下,让他过去。


    齐昀依言走来,径直到许堇跟前。靠得近了,那股淡淡的,有点熟悉的柏木香随着?他的脚步传了过来。这?柏木的气息飘散到她面前,许堇回想起?来,自己曾经在那片林子里闻到过,混在一片浓郁的草木气息里,她当时在草木气息里闻到那么一丝半点。但是没有细想。


    瞬时许堇的面色一片煞白,连着?嘴唇上都是毫无血色。


    她顿时不敢再抬头,指甲没入掌心里,尖锐的疼痛混着?乱跳的心,一时间冲击着?头颅。各种让她手脚无措。


    “你?有事和我?说?”齐昀的话语柔和,依然让人如?沐春风。


    许堇听到他话语下的温和,努力定下乱跳的心。天?下男人即使不爱,也没有愿意见到自己未过门的新?妇和旁人耳鬓厮磨,这?是对于?尊严的践踏。但凡真的见到了,都是要出人命的,怎么可能还和现?在这?般,好声好气的和她说话。


    想到这?里,许堇心下大定,重新?抬头望着?他笑。


    “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中郎将了,想着?这?次来侯府,一定要见上中郎将一面。”她说着?笑了,来的路上抓紧时机,在脸颊和嘴唇上都补了淡淡一层胭脂,好让自己看上去娇憨。


    她不懂男人,也是听他说的。女子可以不美,但可以看上去娇憨。哪怕只有这?么一层娇憨,也有可能引得男人怜惜。只要引得怜惜了,那么事就可成一半。


    许堇垂眸翘起?唇角,转身从傅母的手中拿过剑匣。


    “我?不知?道中郎将喜欢什么,但是知?道你?们男子都爱剑槊这?类兵器。剑乃君子之器,和中郎将正好相配。”


    话语中,她双手捧着?剑匣,往前走了几步直接送到他跟前。


    齐昀没有急着?去接,他垂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剑匣,唇角牵了牵,“除此之外,你?另外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没有?”


    第114章 第 114 章


    许堇愣了下,面上的笑容在他?的注视里不免有些僵硬,原本已经平定下去的心又开始砰砰狂跳起来?。


    树林里那若有若无的柏木香在此刻,与面前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再次重合。


    “没、没有啊。”许堇暗暗吸了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她当时被齐玹抱住,周围的一切看不真切,但是齐玹也是能文能武,倘若真的有人在,也应该早就察觉到?了。


    想到?这里,许堇稳下心神,“我这段时日一直想要见见中郎将?,可?是中郎将?似乎每日都?很繁忙,都?没有什么空闲。”


    齐昀听了,扬了扬眉,“见我?”


    许堇点点头,“是啊,我一直都?想见见中郎将?。毕竟我们已经定亲了,应该多多见一见。不然日后我们还要朝夕相对的。”


    她听齐玹说,男子喜欢女子更?活泼欢快一些,羞涩是要有的。但不能太过,要拿捏内里的分寸。她是不懂这里的要如何拿捏,他?亲自手把手的教她,教得格外仔细。


    齐昀笑容不变,和方才初见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似乎这俏皮的话语并没有引得他?有半点所动。


    许堇原本还准备了其他?好些话语,结果对上他?纹丝不动的笑容,全都?说不出口了。


    “中郎将?,剑——”她只能把托着的剑匣往他?跟前又送了送。


    齐昀垂首看了一眼?,抬手让身后的家仆过来?,家仆将?她捧着的剑匣接过,后退几步站好。


    “还有其他?事?吗?”齐昀问道。


    他?面上是和言语一样的温和。可?是就是在这温和的言语里,许堇浑身僵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所有的接近,全被他?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一场下来?,毫无所得。


    许堇在他?的注目下,如坐针毡,强撑着笑容,“没了,下回我想起来?了,再来?找中郎将?。”


    他?却?说不必了,“以后也不用人专程跑到?衙署,我知道你的用意。”


    他?对上他?错愕的眼?,眼?底里添了几分好笑,“不是旁人不说,就是没有看出来?下面真正用意。”


    他?话语虽然依然温和,但叫她尴尬的恨不得一头直接找个地方藏起来?。


    “不必用这种招数,这种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他?顿了下,继续说,“如果你还有想要让旁人说我无情?的话。我只能说,邺城里但凡有名号的人,没有几个是心思简单的。这些人耳聪目明,而且极其市侩。”


    “这些人并不会因为你被人轻慢就觉得你可?怜,只会觉得你失势,下回见你,也要踩你一脚探探底细。你自小多是见人笑颜以待。现如今形势转变,还没回过神来?。还以为正在风光无限的时候。”


    齐昀用最温和的话语,说着最叫人手脚无措的话语。他?见到?许堇手脚无措的站在那儿,脸上也涨的通红,“以后用不着这样了,这点心思不必在我跟前耍弄。”


    “你连衙署看门的阍人都?骗不过。更?别提要骗过我了。”


    说完,齐昀对她点头,回身打算就走。


    然而许堇叫住他?,“可?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和你一起度过余生的!”


    齐昀回头,面上眼?里满是错愕,他?定定的望住她,眼?底里是不可?置信。


    许堇被他?那神色弄得心下发慌,不知道他?这般到?底是什么用意。


    “真的,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齐昀失笑,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回头过去大步离开。捧着剑匣的家仆见到?主人走了,暼了眼?还站在原地痴痴望着齐昀背影的许堇,垂首跟在他?身后走远了。


    “女郎,这——”


    傅母心里有鬼,从见到?齐昀开始,便一声不吭,连头都?不敢抬。好不容易等?到?齐昀走开了,连忙看向许堇。


    知道中郎将?郎心似铁,但这样直接点破女郎用意的,属实是半点颜面都?不给。


    齐昀已经走远了,连背影都?没看见,


    “只能这样了,除了中郎将?之外,还有其他?更?好的人选吗?”


    就算是她喜欢的那个男子,她知道自己可?以和他?耳鬓厮磨柔情?辗转,但风光的侯夫人,甚至侯府冢妇的身份和地位,他?也是给不起的。她并不是爱慕虚荣的人,可?也知道富贵可?以养人,也能让他?们兄妹在邺城里维持体面。


    兄长?是那样骄傲的一人,成了现如今这般已经是生不如死,如果日后连体面都?没有,她简直不敢想到?时候兄长?会怎么样。


    她迎上傅母担忧的目光,“往好处想,至少中郎将?没有发现那件事?。对我即使?不客气,也没有恶言相向。至少还有希望的。”


    傅母想起中郎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说是没有恶语相向,但中郎将?的言语和神色,简直比口出恶语更?叫人难堪。


    “实在不行?,我去和那位女郎打交道?中郎将?不是喜欢她么?”


    许堇回头过来?看傅母,“我去和她来往。让她给我说好话,应该多少能有用吧?”


    傅母顿时吓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那女子恐怕这会恨女郎入骨,怎么可?能和女郎交好?”


    “我让人打听了,她出身不显,虽然兄长现如今崭露头角,但是到?底是根基不稳。她既然攀附上了中郎将?,心里也应该明白仅仅靠着她的出身,君侯是绝对不会让她嫁给中郎将的。我过去,表明意图,愿意接纳她。她自然会对我万分感激。”


    “那个女子不蠢笨,能让太夫人喜欢,陪伴贵人一路去洛阳宫。有这样本事?的人,愚钝不到?哪里去,最为审时度势。我既然愿意接纳她,她就应当高兴,怎么可?能还对我有所怨怼?”


    一番话下来?让傅母无言以对。自小高高在上的人,对下位者总是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怜悯和施舍。


    “不如现在就去找她吧?”


    许堇想到?了就要去做,立即动身。傅母在后面劝说不成,只能过去。然而动身才发现,根本寻不到?人在哪儿。


    晏南镜出身在贵妇贵女里不显,虽然有太夫人喜欢她。但多数人对她没有多少关注。就算去找,一时间?也如同大海捞针,找不着。


    晏南镜出来?,整理?了下发鬓袍服。


    见着一个贵妇领着少女行?来?。


    贵妇看着有些眼?熟,她定定的望了小会,终于认出来?是褚夫人。自从去年那一次之后,她就几乎没有见到?褚夫人了。以至于她几乎都?将?这个人给忘掉,见着人要好半日才能想起到?底是谁。


    “夫人安好。”


    对着晏南镜的问好,褚夫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勉强笑了笑,“刚才不见女郎,女郎可?是出去散心了?”


    晏南镜点点头,她看着褚夫人身边跟着的少女,知道是褚夫人带着女儿出来?透气。


    “不妨碍夫人和女郎了。”


    晏南镜说完,就要走,却?被褚夫人叫住。褚夫人纠结一二,“女郎这些时日,可?还过得好?”


    眼?前这个孩子过得如何,褚夫人都?听旁人说了。不过还是想要听她亲口说一说。听别人说,和她自己讲,不一样的。


    晏南镜不知道褚夫人何出此言,她只是笑着点头,“劳烦夫人挂念,小女一切都?好。”


    说完之后,彼此陷入一片尴尬的寂静。


    朱门对竹门,这原本就是完全毫无干系的。晏南镜也不知道要对褚夫人说什么。现如今她和齐昀绯闻在外,褚夫人应该也不会记挂着她了。


    无话可?说,那就不要勉强寻话题了。她对褚夫人再次屈了屈膝,道了一声失礼,就离开了。


    等?回到?太夫人那儿,正好太夫人面前放着几只锦囊。见到?她回来?,微笑着对她招了招手,“知善回来?的正好,这个给你。”


    侯府里的锦囊,都?是精心制作。吴地的五彩锦斑斓夺目,缝制成香囊,内里放入上等?的香药朱砂等?物。在这个时节佩戴在身上,可?以驱逐蚊虫。


    晏南镜过去,口里道谢,伸出双手正要接过。谁知道太夫人的手顿了下,整个人都?往她那边靠了过去。


    “这柏木香,是怎么回事??”


    袁太夫人年岁大了,但长?于养生。到?了这个年纪也没见得糊涂,记得自己跟前晚辈们常用的熏香。


    晏南镜霎时就想起之前在林子里,盖在她耳朵上的手掌。身上的柏木香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粘上的。


    齐昀用的熏香自然是上好的,粘上之后,不会轻易的散去。


    她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应答,脸上微红。


    “好了。好了。”袁太夫人见她窘迫,赶紧把手里的锦囊放到?她掌心上。


    太夫人对小辈们的这些事?,没有太多的插手意图。


    太夫人让晏南镜坐好之后,看向另外一边失魂落魄的虞夫人,“这都?多久了,你怎么还是那副模样,秋郎都?比你好。”


    邺城里都?知道,齐昀对这门婚事?并不热衷,甚至当众违背齐侯的意思。只不过是后面被齐侯给强压下去了。


    现如今齐昀在人前,就算提起此事?,面上也是淡淡的。


    “秋郎只是面上不显,其实内里可?伤心呢。要不然,许女日日派人上衙署嘘寒问暖,也没有见他?有半分搭理?。”


    晏南镜坐在一旁,听着虞夫人这话,尴尬的厉害。


    太夫人见着她低着头,对着虞夫人那满面的愤懑,“当年是你想要撮合他?们,现在不想成事?的,也还是你。也不知道你这个母亲到?底想要做什么。”


    虞夫人“我”了一声,却?无话可?说。捧高踩低市侩都?不要紧,反正邺城里所有人都?这样。但是当着外人虞夫人不好在太夫人面前理?直气壮,只好憋屈的又垂头下去。


    想起慕夫人这段时日那眼?里还有脸上的似笑非笑,两人这悄无声息的暗自比较了半辈子,这突然一下,让慕夫人看了她的笑话。虞夫人不禁不有些悲从中来?。


    “好了,你也出去走走吧。”见着虞夫人眼?睛红了,太夫人就知道大事?不好。


    虞夫人这么多年,脾气是十几年如一日。年少时候青春貌美,脾气娇软。一个不顺心就哭哭啼啼。年轻的时候还能让人怜爱,道了现在,就是有几分惊悚了。


    太夫人赶紧赶在虞夫人要哭出来?之前,让婢女搀扶着人出去走走。虞夫人有个好处,见到?人才哭,见着面前没人就不哭了。让婢女把虞夫人搀扶出去,走上几圈,等?到?人在外面热懵了,又没有人来?怜惜。一来?二去也就忘了这事?。


    晏南镜见着太夫人身边的婢女驾轻就熟的,一边一个搀扶起虞夫人就往外走。


    虞夫人满面伤心里又是错愕,还没等?开口,就已经被婢女们左右架着给抬出去了。


    “她人不错,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太爱哭了。光是哄她止住泪水,都?要花费不少力?气。不哄她,只要她落泪,断断续续能哭上几日。”


    太夫人说着似乎有些心有余悸,偏生又是长?孙生母,不管如何都?要给颜面。


    晏南镜突然想起,齐昀说过他?其实和生母很像。


    一想到?齐昀和虞夫人一样哭得梨花带雨,滑稽里头有几分恐怖。


    说实在的,齐昀那张脸要是哭起来?,还真的有几分美色。但她死活不能想象出他?哭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想到?秋郎了?”


    太夫人把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晏南镜见到?太夫人满面揶揄的望着她,她赶紧正色,“没有。”


    太夫人笑了两声,“年轻人的那些事?,哪里能瞒得过老妇。”


    “中郎将?已经定亲了,小女怎么敢胡思乱想。”


    太夫人睨她,笑得别有深意,“我又没说你胡思乱想。”


    晏南镜张了张嘴,望着太夫人,好久没能说出话。


    太夫人笑着抬手示意她不要惊慌,“无事?,多大的事?把你吓成这样。你这孩子就是太老实了。”


    她嘴唇动了两下,在太夫人含笑的目光里终究还是垂头下去。


    侯府虽然没有洛阳宫那么气势恢宏,但办事?是有洛阳宫里的章程,到?了酉时,所有前来?拜见太夫人的贵妇贵女们都?要回去。


    “母亲,还在看那个女郎吗?”


    褚夫人望着晏南镜坐的辎车行?远,听到?女儿问。


    她点点头,对上女儿不解的目光摇了摇头,径直往家里去。


    回到?府内,她见到?李远坐在案前满脸的头痛。


    她满满坐下来?,“还是为了和崔家的事?头疼?”


    李远捏了捏鼻梁点头,“找不出合适的孩子啊。”


    对于士族来?说,有两件大事?,一是家族在朝堂上担任官职的人够不够多,品秩不够高。二个就是和其他?士族联姻。


    士族年岁合适的孩子,从来?都?不多。哪怕几岁夭折的孩童,都?会和皇室的同样夭折的孩子配阴婚。


    为了能联姻,都?已经只求年岁相配,乱了辈分都?已经司空见惯。


    侄子娶表姨母都?层次不穷,就算是如此,也依然经常寻不到?年岁合适的人。


    褚夫人沉默小会,抬头道,“不如把那孩子认回来?吧。”


    第115章 第 115 章


    褚夫人这话?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如今的世道,就算是男子离开宗族之后?,都过?得极其艰难。更别说一个小女子了,虽然那孩子还有个养兄照料,但终究是势单力薄。现?在看着还好,将来?一旦有什?么变故,真的难说。


    在大局已定之前,就算是士族,也不敢说自己?就能一定留到最后?。


    褚夫人想?起那孩子的母亲,是个最和善不过?的性情,和人永远都是温言软语,不会和任何人赤面。父亲也是个端方君子。


    都是好人,她和这位妯娌一直相处愉快,几?乎和亲姐妹一样。谁知道老天无?情,就是这么好的人,竟然让他们在赴任的路途上遭遇了盗匪,落得个夫妻横死的结局。


    而他们夫妻,明?明?知道他们的女儿还活在世上,却没有让她认祖归宗,依然流落在外。


    她这段日子不敢和之前那样,直接到那孩子面前。只敢让人偷偷的去打听消息。


    知道她陪着侯女去了一趟洛阳宫,得了太夫人的青睐。也听着她和中郎将的那些绯闻在邺城传得到处都是。


    褚夫人自觉得自己?不如丈夫这般心冷,她每逢见?到那孩子,看着和她母亲有些相似的面孔,就忍不住愧疚。


    现?如今若是再放任不管,恐怕到时候那孩子就要去给中郎将做妾室了。若是小叔夫妇地下?有知,哪里会原谅他们。等到下?了黄泉,见?到他们夫妻,问她问起那个孩子。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李远愕然的望向褚夫人,“这话?什?么意思?”


    褚夫人在一旁坐下?来?,让婢女端上来?热汤,让李远喝上几?口,“我还能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在头疼,和崔氏一门的联姻里寻不出合适的孩子吗?”


    李远忍不住叹气,“崔家的儿郎有个极其出色的,自幼就已经把经典读得滚瓜烂熟不说,就连为人处世都让人赞叹。现?如今不趁着他还没跟着族中长辈入仕抢先定下?,恐怕日后?就和我们家无?关了。”


    士族维持自己?的声名和地位,除却精心培养自己?族内的子弟之外,还要靠联姻拉拢其他士族的可塑之才。这样,彼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怕族内暂时没有出众的子弟,也依然能维持家族地位不坠。


    只是这联姻也不是说能联就能联,不仅仅是对方愿意是否,更重要的是,要及时寻出年岁相当的孩子来?。这个一直是士族里头疼的事,不管正妻所出还是妾室,甚至把婢生子都认回来?,结果还是不够。


    现?在家里能拿出来?的,连他自己?那几?个庶女都算在内,都是一群黄毛丫头。


    崔倓少年成名,不管什?么都眼光极高。自己?拿着还梳着垂髫的小儿去联姻,显然是不可行?。


    “我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没有听明?白?”褚夫人笑了,“你不是为这个头疼了半个月了?我今日去侯府拜见?太夫人,见?着其他几?家的主母,都在和那位崔郎君的母亲套近乎。你看中的儿郎,其他几?家也早已经盯上了。指不定这会,都已经说上了。”


    她知道男子心狠,要说动就必须要拿出实在的好处来?。若是没有是不可能打动他们,至于什?么情分。若是情分管用的话?,那孩子也不至于流落在外了。


    果不其然,褚夫人见?到李远脸上一僵,随即满脸郁闷的盯着手下?的漆案。


    “我们自己?的女儿,早在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早早和人定亲了。现?如今只是等到了年岁,就嫁过?去了。实在不行?的话?,就把婚约解了,和崔家结亲?”


    李远一听,顿时吹胡子瞪眼,“能这样吗?别说婚约不好解除,非得要两家长辈出面调停无?果之后?才能解除,就算真的解除婚约。崔家怎么想??”


    既要实惠又?要脸面,褚夫人真是要笑了。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李远闻言,脸色比方才还要更难看了些。就这么算了当然不行?,这好郎君也是极其难得,但凡有机会,哪里会放过?。


    “我听说那孩子和中郎将关系不一般,是不是?”


    褚夫人听了,心里有些发冷,如果不是当初他自己?的决断,那孩子现?如今都不一定落到现?如今的局面。


    褚夫人压下?心底的凉意,含笑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说嫁过?去给中郎将做妾室了。这两人除却那些传闻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是担心崔倓会不愿意。”


    褚夫人笑了笑,“不试试怎么知道?那孩子我见?过?几?次,样貌礼仪样样不差。现?如今更是深得太夫人的青睐,就算崔郎君那里不成。也不是唯一的出路。”


    褚夫人话语下的意思,李远当然明?白,就算崔倓那里不成,还有别的门路。


    李远坐在那儿,“你让我想?想?。”


    “毕竟是小叔的骨血,”褚夫人没有立即起身,悠悠叹息,“让她流落在外,究竟是不好。那孩子的容貌和她母亲越来越相似了。要是日后?被妯娌家遇见?了,该怎么说呢。”


    说完,褚夫人起身,留下李远一人在那。


    晏南镜从侯府回来?之后?,连着几?日都在府内。端午之后?,就有夏日的威力了。头顶上的日头一日比一日烈。


    她干脆也就不出门了,反正杨之简是个孤臣,除了给齐昀效命之外。其他臣僚没什?么往来?,也就不用她和其他女眷打交道了。


    晏南镜很不喜欢和那些贵妇贵女来?往,那些话?里有话?,哪怕只是看过?来?一眼,都有用意。


    她不喜欢这样,正好躲得清净。


    府邸里有一棵百年老树,枝叶长得格外茂盛。夏日里,树荫下?很阴凉。


    她让婢女在树下?摆了竹坐榻,自己?坐在上面乘凉。


    “女郎,中郎将那儿送来?了葡萄和瓜果。”阿元过?来?禀报。


    齐昀是个我行?我素的做派,她之前说的那些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时不时的往她这儿送东西。


    若是退回去,那么送来?的就是双倍的。更加的引人关注。


    晏南镜到了这会,干脆就随他去了。反正他也没满街大肆宣扬给谁的。


    晏南镜听了,立即让婢女洗净切好,分出一部分给杨之简留着,其余的和阿元一块儿坐在树荫下?一面乘凉一边吃。


    “待会要不要给孙猛他们送一点过?去?”晏南镜见?着阿元吃着有些心不在焉,问了一句。


    阿元的亲子和崔缇一道都去了军中。这个世道,打仗若是厉害,也能混出点名堂。就是军中在混出头之前,日子都不太好过?。


    阿元眼里倏地一亮,看到晏南镜,忍不住不好意思的垂头下?去,“不了,专程跑一趟也麻烦郎君和女郎。”


    “没什?么,就是让人报一报名号的事,再说了,他们在里头也少不得拿那些东西分给其他人。也算是和同僚们拉近彼此。”


    说着她就让家仆过?来?,从那些送来?的瓜果里头挑出点卖相好的,给两人送过?去。报上杨之简的名号,这些瓜果能送到两人手上。


    “这怎么能行?,这简直乱了尊卑……”


    阿元说着就要叫家仆回来?,却被晏南镜按住,“阿元把我带大,孙猛也是和我一起从小到大的。和一家人又?有什?么区别?”


    “这,这哪里能行?……”阿元着急了,连连摇头。


    晏南镜有些好笑,“阿元和孙猛不还是良家吗?不要说这些了。反正我已经叫人去办了。”


    阿元一时无?言,只能被她按着坐下?来?,手上被塞了一块甜瓜。


    甜瓜扔在井水里湃过?,切开了清凉香甜的味道弥漫开。


    晏南镜低头咬了一口瓜。齐昀送来?的东西不管是财帛,还是这些瓜果,都是上好的。清凉浓厚的蜜甜很快在嘴里弥漫。


    她正在吃瓜,见?着个婢女过?来?禀报,说是有人上门送拜帖来?。


    说着送上名刺。晏南镜接过?来?,脸上有些古怪,“是她?”


    派人送来?拜帖的是褚夫人,除却去年那件事,她和褚夫人几?乎没有什?么往来?。最近也只是在端午于侯府里见?过?一两面而已。


    等杨之简回来?,晏南镜把褚夫人送过?来?的名刺还有拜帖全都给他看。


    “阿兄你说她是什?么意思啊?”


    他们又?不是什?么名门,杨之简受重用,但还没完全出头。这么慎重的派人送上名刺还有拜帖,真的不禁让人怀疑褚夫人的用意。


    “她总不会又?起意了吧?”晏南镜拧着眉头看杨之简。


    杨之简颇有些好笑,在她额头上敲了下?,“怎么可能,她应该对给夫君还有家里儿郎纳妾没有什?么执念,而且——”


    现?如今邺城里恐怕也没有男人敢打她的主意,毕竟谁也不知道齐昀和她到底怎么回事,也怕引火上身。


    美色和前途性命比起来?,再想?要,也还是差了点意思。


    “那她来?干什?么?”晏南镜不解,“我和褚夫人几?乎没有什?么来?往。”


    杨之简说没关系,“到时候来?了不就知道了?”


    他对她安抚笑笑,“总得见?一见?,才知道她要做什?么。”


    晏南镜听后?,也只有点了点头。


    杨之简见?状,有些好笑,“她应该不会做什?么,知善放心。”


    因为是女眷拜访,所以去见?的,也只有晏南镜。


    晏南镜和褚夫人一打照面,就浑身上下?不自在。一番客套之后?,她将褚夫人请到屋子里坐下?后?,就见?到褚夫人那满腹的心事,和欲言又?止。


    她在心里把所有的可能都过?了一遍,“夫人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褚夫人从前几?日开始,一直都在思量着怎么和晏南镜开口。所有准备好的话?语,等到了这会,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褚夫人斟酌着开口,她心一横,也不管之前想?的那些话?了,“听说女郎是孤儿,被人收养的。这么多年不知道女郎有没有想?过?找到亲生父母。”


    晏南镜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手足无?措,一时间不明?白褚夫人的用意。


    “阿翁和我说过?,当初发现?我的时候,是在死人堆里找到的。只剩下?一口气,差点没有救回来?。我亲生父母恐怕当年应该已经过?世了。既然如此,何必自寻烦恼。”


    “何况我被阿翁救回来?之后?,关于之前的事也记不得多少。所以就算想?要找,也是有心无?力。”


    褚夫人听她说完,红了眼眶,晏南镜见?状越发莫名之余,心下?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晏南镜见?着褚夫人掉泪,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好好的突然间人哭了起来?。


    “我记得当年你父亲带着你母亲和你赴任,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分离。谁知道路途上,竟然遇上乱军盗匪横行?,害得你父母丢了性命。没有寻到你的尸首,派了好些人去找,都没有找到。所以以为你和你父母一样已经丧命了。”


    晏南镜头脑里有瞬间的空白,她怔怔望着那边的褚夫人,“夫人这和是我开玩笑吧?这可不兴随意说啊。”


    褚夫人摇头,“我当初见?你的时候,看你长相和你父母颇有些相似。这世上相貌有两三分相似,还可以说是碰巧,可是相貌能碰巧两人都相似的,那便?是真的有几?分缘故了。”


    “你背后?有块从娘胎带来?的印记。”


    “去年上巳,你落水了,我让婢女趁着给你换衣的时候,看了一眼你背后?。是的的确确有。位置是和当年丝毫不差。如果说相貌相似还有几?分碰巧,可是这个,就是实实在在了。”


    晏南镜自然也想?起了去年上巳的事,“所以我落水,也是夫人有意为之?”


    褚夫人迟疑下?点点头,“也是权宜之计。”


    “都一年多了。”晏南镜笑得有几?分古怪,“夫人怎么现?在才来??”


    褚夫人一愣,她原本以为对面的少女会和她抱头痛哭,谁知道她竟然问起了另外一个棘手的问题。


    晏南镜见?着褚夫人僵在那儿,笑容里带了几?分好笑和冷嘲,“所以夫人这次前来?相认,是不是还有别的缘由?”


    褚夫人被她这两问问得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晏南镜见?状,心下?已经知道内里的原因。


    “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荆州了。至于再之前的事,我已经毫无?记忆。这么些年,我也从未想?过?要寻亲。毕竟过?去的已经是过?去了。夫人现?在才来?,相比当初知道我身世之后?,并没有过?来?,而是拖到了现?在,那么府君是有自己?的思量。”


    褚夫人听她后?面提起了丈夫,不由得哑口无?言。


    “孩子,是我们对不住你。但是你不要斗气。”褚夫人吃惊于她的敏锐,苦口婆心的劝说她,“世人不管男女,追求的便?是一个出身。若是没有一个出身,不管做什?么都事倍功半。”


    “认祖归宗对你有益无?害。”


    送走褚夫人后?,晏南镜坐在坐榻上长长的吐出口气,抬手揉着额角。见?着阿元,“今日的事,不要和阿兄说。”


    阿元迟疑了下?,还是点点头,“可要是郎君问起来?呢?”


    毕竟也知道褚夫人过?来?,等到回家肯定是要问一声的。


    “那到时候再说吧。”


    晏南镜送走了褚夫人,这剩下?来?的半日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刚过?酉时没有多久,婢女来?报说是中郎将来?了。


    晏南镜顾不上头疼了,翻身而起。


    好家伙,以前有什?么事,齐昀还让人送消息过?来?,这次竟然亲自过?来?了。杨之简不在家,她躲都不好躲,她要是躲起来?,齐昀能在这儿等到她出面为止。


    她干脆亲自过?去,到了堂上,就见?到齐昀坐在那儿,低头缓缓啜饮冰水。


    “你怎么了过?来?了?”


    晏南镜开门见?山,径直问道。


    齐昀抬眸见?到她来?了,放下?手里的漆卮。


    “我是来?和你说,李氏一门的亲你认下?。”


    晏南镜一愣,而后?她咬牙,“今日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眼眸转了几?下?,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你竟然监视我?!”


    第116章 第 116 章


    她早见识过他的本事,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把那一套用?在她的身上。


    太夫人在侯府这么多年,身边都能被他设下耳目。她这里恐怕只会更简单。


    齐昀眉目微敛,“我?这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她笑了?,“为我?好就是在我?身边埋伏下人,好随时?随地给你通风报信?”


    “你不要意气用?事。”齐昀见她怒极而笑,上前两步想要握住她的手臂。好叫她冷静下来一些。谁知她后退了?两步,神?情里满是冷漠。


    “真?是不用?你的好心好意了?。你说为了?我?好就是为好我?。一声不吭就在我?身边布下眼线,不管我?身边什么事,都可以事无巨细的报到你跟前。你这样是不是过分了??”


    齐昀望着?自己落空了?的手,嘴唇抿紧,“倘若我?不这样的话,我?怎么会知道,你竟然要把这么大的事给瞒下去?你知道这事不小,不能这么意气用?事的轻易下决定?。”


    “我?轻易下决定??”晏南镜眸光凛冽的望着?他,“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阿翁把我?救回?来了?。听阿兄说,阿翁把我?救回?来之后,用?尽所有办法,依然毫无作用?,最?后只能用?祝由?术,才勉强救回?我?一条性?命。在此之前,我?和一具尸首也没有什么区别?,除却还有些微弱的气息之外,身体几乎已经冰凉,和死人没有区别?。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前程往事我?是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现如今看来,我?等于是已经死过,然后再活过来。不管褚夫人之前说的侄女是不是我?,都已经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何况,他们明明一年前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那个时?候不找我?,偏偏要在现如今才找我?,恐怕这里头有他们自己的考量。”


    齐昀眉头蹙紧,“那又如何?”


    晏南镜有瞬间的怔愣,齐昀不等她开口,“他们有自己的打算,这没有什么好稀奇的。重要的是,他们能为你所用?。”


    “这世上就算是父母,对儿女也可能会有自己的思量。更何况是这些人。他们有自己的目的,再平常不过了?,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就将他们排除在外。只要能为己所用?,认祖归宗也无妨。更何况,如同褚夫人所说,此事对你有利无害。”


    “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我?在阿兄身边,我?只要不伤天害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不想嫁人,阿兄也能替我?去向君侯要恩典。他们能这么惯着?我?么?只怕我?一旦到李家,恐怕马上被安排婚嫁吧?”


    她说着?,唇边的笑容越发?的讥讽,“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是觉得,李氏一门一旦认下我?,我?的身份也就不同了?。到时?候有些事就方便了?,是不是?”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她语调一转,冰冷的话语简直和刀刃一样,一番乱刺,刺得人血肉模糊。


    “难道你还能让君侯换了?主意?”她想起上回?在侯府无意撞见的,许堇的私情。


    “罢了?,你我?根本从头到尾就不该有之前的那一段。”


    勉强维持冷静的齐昀终于面色大变,他就去抓她的手,她抬手要躲开,却被他不依不饶的握住不放。


    “知善,你不能这样。”


    他口里说话,手却止不住的细细颤抖。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她终于找到了?刺伤他的办法,扬头迎着?他径直看过去,“你的所为实在是太让我?不寒而栗。你我?从一开始便是不适合,上回?君侯强硬给你定?下亲事,如今看来,对你我?来说,反而还是好事。”


    她也不管许堇的私情了?,反正连齐昀自己都不在意,她又何必提起来。


    “就这样吧。”


    晏南镜突然觉得身心俱疲,方才那些话,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已经拿不出其他的力气再和他对峙了?。


    她回?身过去,手中用?力,想要把自己的手腕从他掌心里抽出来。然而齐昀掌心用?力,她身形一顿,她回?头过去,见着?他气息急促。


    “你是因为我?在你身边布下耳目,所以你生?气吗?”


    她扯了?下唇角,“不仅如此,不过最?根本的,还是你我?从根性?上就完全不同。既然如此那么也不要再彼此折磨不休。你不是早知道,我?从开始就没打算和你长久下去。其实我?就根本没想要婚嫁。”


    “所以李家有用?的着?我?的地方,但是我?对李氏一门却毫无所求。你也别?说赵郡李氏一门百年簪缨,入了?他们的门,就可以从此之后与众不同。我?对荣华富贵的兴致说大不大,能过得下去就好。毕竟这富贵,也是要我?拿我?自己去换的。”


    “你以为仅仅只有富贵么?”齐昀盯紧了?她,“还有士族之后的名望。这个就算是富贵,也难以比拟。有这个门户庇佑,不管什么情形,除非赵郡李氏一门都死绝了?,你都能保全下来。”


    “如今的世道,就算是我?,我?也不敢说能一定?活到最?后。但是这些善于钻营的士族,最?是会趋利避害见风使舵,而且族中也会互相庇护。就算李远日后出了?什么事,李氏族中的其他人只要力所能及,就会庇护你。”


    “这一点,你阿兄是难以办到,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事,那就是天崩地裂。别说此事不可能。”


    “并不是完全因为我?那点私心。”


    两人对峙一般的站在那儿,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所以他们叫我?嫁人,你也愿意的是吧?”


    过了?许久,她噙着?那抹浅淡的笑乜他。


    齐昀的面色更加灰败,“他们有这个打算,恐怕也要安排上许久。”


    “你都打算好了?,那还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晏南镜撤掉了?手臂上的劲道,他不放,她一时?半会的也挣脱不掉,干脆也不白白浪费力气了?。


    “这是对你有好处的事,不要使性?子。”


    齐昀忍不住手上再用?了?点力气。


    “我?知道你对他们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他们也是另有目的,但是能对你有益处,就算他们有这个目的,也可以暂时?忍耐下来。”


    “这世上纯粹的情感和事不多。更多的是要人权衡利弊来做决断。意气用?事,只会妨碍到自己。”


    齐昀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你知道,我?这些话语,除却我?自己那点私心之外。更多的是为你着?想。”


    是啊,她感觉的出来。即使嘴上毫不留情,她也知道他是有为她着?想的心。


    所有的愤懑怒火被她压了?下去,闭了?闭眼,再看向他的时?候,她言语比方才缓和了?许多,“我?知道了?,多谢中郎将跑这一趟,和我?说这些。”


    她的温言软语,并没有让他开颜,反而面上越发?的凝滞。


    “好了?,我?知道你的好。放开吧。”


    这哄孩子一样的话语,让齐昀眉头紧蹙。


    他不但不放开,反而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就是这一下加重,她忍不住嘶了?一声。这一声,让他慌忙松手。


    见着?她捂住被握痛的地方,他上前几步,被她用?眼神?制止。


    “多谢中郎将了?。”她说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恐怕也不早了?,中郎将还请早些回?去吧。我?身体不适,就不多陪了?。”


    说罢,她对他微微屈膝,回?身出了?堂门。


    她回?到内寝里,捋起袖子,见着?手臂上之前被他握住的地方,已经有些红肿。不过看着?还算好,不去管它,过一会儿自己也能消得干净了?。


    晏南镜靠在凭几上,放空思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人叩了?几下,“知善在吗,阿兄来了?。”


    晏南镜坐起身,就让杨之简进来。


    杨之简身上还沾着?点泥土,才回?来就马不停蹄的赶到她这儿来了?。


    “阿兄回?来了?,怎么也不先换身衣裳?”


    杨之简摇摇头,“赶不及了?。”


    说着?坐下来,兄妹两人相对无语好阵,杨之简踟蹰一二,“知善你就答应了?吧?”


    “阿兄知道了??”


    对此她毫不意外。


    他点点头,“府君找到我?了?。和我?说了?当年的事。”


    晏南镜嗤笑,“还真?是会到处使劲。”


    杨之简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记得当年见到你的时?候,虽然浑身血污,但我?也知道,衣裳用?料不凡。只是我?和阿翁都没细想。世道纷乱,就算是贵人,也是生?死无常。现如今亲人已经找上门来。我?也没有强留你的理?由?。”


    他话语才说完,晏南镜低头泪水大颗掉落下来。


    杨之简顿时?吓得手脚无措,他几乎就没见过她哭泣。自小到大,她性?情坚毅,别?的同龄孩子时?不时?哭泣,就她没有。现如今见到她掉泪,杨之简简直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知善,你别?哭,别?哭。”杨之简上前去,手忙脚乱的想要安抚她,可惜完全不得法,只能见着?她别?过头去,泪水无声的沿着?脸庞滑落。


    这比嚎啕大哭更牵动人心。


    “阿兄你是不是嫌弃我?闯祸了??”晏南镜别?脸哽咽问道。


    杨之简连说没有,她摇摇头,“阿兄骗我?,要不然怎么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


    杨之简才说完,晏南镜回?头过来瞪着?通红的眼睛瞪着?他,杨之简叹口气,“朱门,竹门。哪里是一样的。”


    “我?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要比旁人付出更多的代价。”


    杨之简想起这一路来的坎坷,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代价不可怕,只要有结果,一切都好说。”


    他说着?,停顿了?下,“只是这代价有时?候要大很多,甚至要远远超过我?的预料。”


    “知善应该还记得当初荆州的事吧?府君想要完全挣脱大族的掣肘。所以很多府君不便做的事,我?要做。他不能说的话语,我?要给他说。所以在外人看来,是我?这个小人撺掇着?府君疏远他们。府君是干干净净的。”


    “一旦那些人和府君针锋相对,形势要是不对。那么我?这个小人,自然是要被推出去一平众怒。这是府君们用?惯了?的手段。”


    杨之简说着?,满脸苦笑,“去年荆州的那次,就是。只不过那些人径直动手,没有给府君回?过神?来的机会罢了?。”


    晏南镜见状就要说话,杨之简抬手制止,他摇了?摇头,“我?知道邺城里有很多人艳羡我?。觉得我?一步登天。中郎将作为主君,的确是要比之前的府君好。但是之后到底会如何,我?自己都没有把握。若是好,还好。若是不好,我?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机会,护得你周全。”


    “即使周全,留的一条性?命。和丧家之犬一样,惶惶不可终日。我?哪里忍心你到时?候去过这种日子?”


    晏南镜咬住唇,“阿兄,是不是他说了?什么?”


    杨之简摇头,“无人和我?说什么。我?和知善说的,全都是我?自己的思量。”


    “若是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我?已经知道了?。既然知道,还留你和我?一起过这种日子,我?于心何忍?”


    他的日子看似一片辉煌,可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持续下去。


    “高门大户有高门大户的好处,我?知道你自幼开始,就不喜欢束缚。朱门里规矩多。但是却能护得你周全。”


    杨之简说完这话之后,两人相对无言。


    在长久的缄默里,晏南镜垂头下来,“阿兄,我?不想走?。我?早已经记不得他们了?。”


    “在我?看来,于这世上,我?的亲人也只有阿兄一人。”


    杨之简咬牙别?脸过去。


    “你真?正的血亲已经寻来了?。我?不能还留你下来。”


    “李公和我?说,过两日,他会亲自登门,来看看你。”


    士族的人,平日里高高在上,对寒门不屑一顾。但该懂的人情都懂,知道突然隔了?一年才相认,人会有怨怼,所以再隔上两日相见比较好。


    “谁管他上门不上门。”晏南镜冷笑,“能隔一年,他所谓的兄弟情看来早已经不剩下什么了?。来和不来,又有什么要紧。”


    杨之简摇摇头,定?定?的望住她,“他的兄弟情是否还在,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他认下你。从此之后你就是赵郡李氏的女郎。邺城里不管是谁,都不能轻易将你如何了?。”


    第117章 第 117 章


    两?日后李远亲自上门拜访。士族对寒门总是高高在上的,哪怕只是说几句夸奖的话,就已?经?算是很不了不得了。


    李远这次亲自上门,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那个杨之简,能到齐昀心腹的位置,显然不是庸碌之辈。他拖了一年?,才认回侄女,不管面上说的有多冠冕堂皇,也?是糊弄不过他的。至于?侄女那就更糊弄不过去了。


    他将侄女认回来,有自己的用意。无意结仇,所以?姿态格外重要。


    他让人准备了相当丰盛的礼品,亲自去了一趟杨之简府上。


    因?为已?经?早早的让人送了名刺和拜帖,杨之简已?经?早早的等候在门前了。李远过来,就是和杨之简见礼。


    李远一面抬手,一面飞快的扫过庭院内。并没有见到晏南镜的人,心下不禁有些失望。


    失望的神情掩饰的再好,眉梢眼角里也?不□□露出些许。杨之简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只当做没有看到,依然和李远你来我往的说一些客套话。


    寒暄的话说完之后,他才请李远入堂。


    两?人都不是急躁脾气的人,短时?内都能撑住气,客套的吹捧话语来来往往的说了几个来回。终究李远怀揣着目的过来,比不得杨之简无欲无求。终究他是不耐烦周旋下去了,“我这次前来,是为了知善的事?。”


    “前因?后果,之前已?经?和司马说过了。不知现如今知善现在何?处?”


    “府君将知善的身世告知于?我之后,我已?经?告诉了知善。只是她敏感多思,难免容易想多。这几日不知道是天气过于?炎热,还是思虑过重,知善有些精神不振。”


    李远知道自己当初的那些心思是瞒不过人的。听杨之简这么?一说,心里道了一声果然。


    “当初她父母罹难,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派人四处寻找,都没有她的下落。世道纷乱,人如蜉蝣,朝生暮死,都已?经?司空见惯了。那时?候在寻找不得下,也?就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李远说起这个长吁短叹,“内子和我说起这孩子还在人世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毕竟血脉至关重要,不敢轻举妄动。万一真的有错的话,丢掉脸面事?小,有愧于?先祖事?大。”


    “还望司马能体谅我的苦心。”


    杨之简早已?经?领教?过这些士族的脸皮,高傲的时?候,十足的高傲,似乎他们生来就是高人一等。但是若是舍得出这张脸皮,那也?是真的能睁着眼胡说八道。


    杨之简面不改色,依然是方?才的神色,“府君所言甚是,我怎么?会不明白府君的苦心。”


    “只是知善自小性情有些倔强,好些认定了的事?,除非她自己改变主意,否则旁人再劝说也?是白费力气。”


    李远一时?语塞,心下后悔自己怎么?没把妻子一块带来。怎么?和侄女说话,他除却教?诲之外,不会说其他的话。更别说,要将自己曾经?的所为说成迫不得已?。


    “我知道,这些年?这孩子受委屈了。”


    李远看了一眼四周,府邸是新修缮的,堂屋内雪白的墙面平平整整,柱子的朱漆都是鲜亮的。可以?看出齐昀对他不薄。


    他心下有些微妙,“这些年?有劳司马一直在照料,这次前来也?带来些微薄谢礼,还请司马不要嫌弃。”


    “府君言重了。”杨之简当然已?经?知道了,这礼是不好退回去的,退回去了反而和李远结仇,收下就是,彼此都皆大欢喜。


    垂下来的竹簾上映出一个少女的影子。


    李远见到,“是知善吗?”


    晏南镜在竹簾后蹙眉。齐昀说的和杨之简说的,她全都已?经?听进?去了。


    这个亲她不认都不行。李家有自己的用意没关系,只要能有利于?她就可以?。


    她在竹簾后停留了下,听到竹簾内传来李远的一声,径直撩开竹簾进?去。


    这算是两?人第?一次正?式相见。


    李远之前也?只是听妻子谈起过,现如今一见面,果然眉目里有当年?弟弟的影子。一时?间李远老泪纵横,也?顾不上杨之简还在一旁了。


    “孩子,是你吧?”李远泪流满面问。


    晏南镜和杨之简说好,他们说话的中途她过去,谁知道一打照面,李远竟然掩面痛哭,简直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原先准备好的话语,在此刻几乎已?经?派不上用场。她望着李远那双流泪的老眼,只能无措道,“我也?不知道。”


    李远起身,到她跟前,仔仔细细的打量她。面貌上,是真的可以见到弟弟和弟妇的影子。


    心里顿时又一股悲痛涌上来,“孩子你受苦了,伯父当年?听到你父母被害,人在北凉,根本无法抽身,等回到家中。听到的就是父母已经?下葬,你下落不明。”


    “当时全家都以为你也?没了。没想到,老天垂怜,你竟然还活着。”


    “侄女不孝,明明一年?前就已?经?和伯母见过,却一直没能亲自去拜见两位长辈。”


    晏南镜在最初的慌乱过后,满是陈恳说出这话。


    李远的哭声都因?为这话在喉咙里哽了下,险些没有放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只要她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另外一个。


    李远一抹脸,连连点头,“不说那些了,好不容易骨肉团聚,说那些只能叫人平白无故的伤心。”


    晏南镜是真心实意的佩服李远的脸皮。可能这是士族的必修,不然但凡脸皮薄点的,方?才那话下面,都得羞愧。


    “司马把你照料的很好。”


    李远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见着她头上戴着金华胜,身上绣衣鲜亮。十指纤细白皙。知道她一直都被照料的很好,没有他预料里那样。


    李远说完,转头看向杨之简,满脸感激,“多谢司马。”


    杨之简早已?经?做好决定,让妹妹回李家。


    百年?簪缨之家,不管如何?,都比他要更能承受时?局的冲击。


    他弯腰“我也?只是尽我所能而已?。”


    “既然如此……”


    李远想要干脆顺势把人带回去,才开口就被杨之简截断。


    “到时?候还请褚夫人过来接知善比较好,毕竟现如今还未认祖归宗。外面的人若是看见,也?不知道会说什么?。人言可畏啊。”


    被他这么?一说,李远僵在那儿,也?不好动作。


    “那等个日子,我让内子上门。”


    杨之简微笑颔首,算是应下了。


    等李远走后,晏南镜坐在榻上,抓起一边的葵扇用力的扇了好几下,耳边垂下的发髫被葵扇扇出来的风,吹得飞起。


    “脸皮比我想象力的要厚多了。”晏南镜嗤笑,“我还以?为被我那么?点出来,他好歹会羞愧一下,没有想到竟然竟然就这么?把话题挑过去了。”


    “哭得那么?伤心,要不是我早就知道他之前的打算,还真的以?为他们兄弟情深。”


    杨之简笑了笑,“这也?是他的长处,他为官日久,脸面有时?候重要,但有时?候也?不重要。”


    “那我还要多学学他了。”


    杨之简睨她,“知善要学吗,的确学了他这个,也?是有好处。”


    晏南镜没好气的回头过去,手里的葵扇扇得更用力了。


    “他这样也?有好处,不轻易和人撕破脸,既然这样,那么?事?情就好办的多。”


    “我让褚夫人过来接你,不让他自己来。除了褚夫人脾性温和,更好说话之外。也?让你顺顺心。”


    毕竟她一对上李远,就气不打一处来。若真的被李远就这么?接走,恐怕能记好久。


    杨之简知道她这性子,干脆让褚夫人来。褚夫人过来的话,必定是郑重其事?。到时?候场面小不了,她也?好顺心些。


    “我知道阿兄都是为了我好。”晏南镜低头下来,“就是我这心里。”


    她摇摇头,“算了,都已?经?决定好。再想多了,反而对自己不好。”


    “我就是舍不得。”


    她望着杨之简红了眼圈,“这么?多年?了,突然就这么?分开。我哪里舍得。”


    他们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现如今要分开,如同?刀刃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


    杨之简缄默好会,“已?经?如此了。”


    “我只希望,以?后你一切平安顺遂。”


    晏南镜扭头过去。


    褚夫人前来,的确是阵势不小,除却她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姑嫂,另外还有自己女儿与其他同?辈的女孩。


    前前后后,光是仆妇就已?经?前后乌泱泱一片。


    褚夫人被人引进?来,见到庭院里的晏南镜,顿时?抱住她痛哭。那些姑嫂以?及一块来的族中女孩子也?一同?哭起来。


    晏南镜只觉得耳朵被哭声震得发疼,她用力的挤了挤眼睛,勉强的挤出一点眼泪出来。


    褚夫人抱住她哭了一场,“好孩子,让你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伯母带你回家。”


    说着褚夫人看着伫立在一旁的杨之简,“多谢司马,这么?多年?一直照顾她。”


    “夫人言重了。”杨之简对着这场声势浩大的认亲,没有太多的神情,脸上看上去淡淡的。


    褚夫人拉住晏南镜和杨之简道谢,晏南镜被拉着,望向他。


    杨之简摇摇头,“只要女郎好就行了,夫人不必太过自责。”


    他是不好去搀扶褚夫人的,只能看着褚夫人拉住晏南镜起身,跟在她们的身后往外走。


    褚夫人来的时?候,准备好了给晏南镜辎车。杨之简看着她被褚夫人送上辎车里之后,伫立在门口,目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远去。


    “舍不得?”


    杨之简往后看去,见到齐昀站在那里。


    为了以?防万一,杨之简同?意齐昀留在府邸里,倘若有什么?变故,也?好压阵。


    “让中郎将笑话了。她自小脾性算不上好,脾性好的时?候,对人有求必应。若是动怒了,不管是谁,都不会从她那儿得到好脸。这么?去到李家,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


    齐昀背着手望着那浩浩荡荡远去的人,好会无言。


    “若是她真的适应不了,我把她带出来。”


    “说笑了。”杨之简回眸。“婚约还在,做这事?未免太过。”


    说完,杨之简转身回到门内。


    晏南镜到了李远府上,之前褚夫人领着李氏一门的诸女哭过,回到府中不哭了,改为笑。在内堂上,让她和诸多亲戚相认,褚夫人指着自己女儿李伯姜,“这是你堂妹,以?后你们会一块儿生活,平常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找她。”


    说着李伯姜笑盈盈的上来,“见过阿姊,以?后我就和阿姊一块。”


    晏南镜笑着对她点点头,接下来就是诸位姑嫂,还有同?辈的姊妹们。


    幸好这会在邺城的姑嫂姊妹们不多,所以?没多久的功夫就认完了。


    “认祖归宗是大事?,今日只是让知善和诸位姑嫂姊妹们互相认识。还要另外选日子,让你和诸位叔伯们相见。”


    “和叔伯们见过之后,才算是真正?的回来了。”


    晏南镜点点头,“一切都听伯母的。”


    褚夫人有些爱怜的给她顺了下发鬓那边落下的碎发。


    姑嫂们早两?天已?经?听说了这事?,再加上之前邺城里的那些传闻,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等到用了午膳之后,姑嫂们各回各家,李伯姜陪着她回自己住的院子。


    “我刚才见到不少姑嫂盯着我看,是不是我今日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晏南镜问道。


    李伯姜闻言就笑了,“阿姊怎么?这么?想?”


    她说着压低声量,“其实就是姑嫂们对阿姊很好奇,”


    晏南镜看过去,“不会因?为之前我和中郎将的那些传闻吧。说起来,我有那些传闻,伯父会不高兴么??”


    李伯姜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这又有什么?要紧,男女饮食人之大欲。都是很平常的事?。族中的其他几位姊姊,也?有相好的儿郎,没什么?大不了。若是家世合适,成婚就是了。父亲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不高兴呢。”


    “要是早点把阿姊找回来,也?不知道许将军还能不能顺利从君侯那儿求得那门亲事?。”


    说着已?经?到了晏南镜住的院子,李伯姜看出她面上的疲惫,柔声叮嘱她好生休息之后离开了。


    阿元迎了上来,晏南镜被褚夫人带过来,阿元也?跟着一块来了。


    阿元见着晏南镜满脸疲惫坐在那儿,她和那些李氏女眷没有什么?亲近的,偏偏还要装出亲近出来。一日下来,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去掉了大半。


    “女郎累着了。”阿元给她洁面之后,解了衣裳,搀扶在卧榻上,把薄薄的锦被盖好。“赶紧好好睡,毕竟后面还有事?呢。”


    阿元说的没错,的确后面还有事?。和女眷见面之后,过了两?日,李远就请了族中长辈,让她过去拜见。见过之后,就算是真正?的回归李氏了。


    整个过程极其繁缛,结束之后,晏南镜以?为可以?好好歇息一日。谁知道褚夫人那儿派人来请她,说是有客人想要见她。


    晏南镜过去,见着许堇在那儿。许堇一看到她,面上可见的几许尴尬。


    褚夫人笑着把地方?留给她们,自己离开了,好让她们可以?说话。


    等晏南镜坐下之后,听到许堇开口,“女郎可以?——不要和我争中郎将吗?”


    第118章 第 118 章


    李远认下侄女的动静不小,整个邺城都知道别驾司马的那个异姓妹妹竟然是赵郡李氏丢失了?的女郎。


    消息从李远亲自找到杨之简那日开始,当天就传的到处都是。赵郡李氏的门第可是多少人抬头就见不到的。突然来了?这么个消息,一时间邺城无人不知。


    当有?好事者把?消息送到许倏跟前,一面?面?上故作惊奇,一面?幸灾乐祸的和许倏父女说,“认回来都这么大了?,恐怕李家的那位府君,应该很快就要给?认回来的侄女相看郎君了?吧?”


    虽然说士族女子也有?终身不嫁的,不过少,也还是父亲在世,愿意包容。这伯父在,恐怕就没那么逍遥自在了?。


    “这——怕不是认错人了?吧?”


    许倏脸色是一言难尽的难看,惨白?里泛着一股青黑。


    对?面?的姑嫂听到这话就笑了?,“这话说的,赵郡李氏,就算是在士族里也是数一数二。这种门第,对?血统何其看重,怎么可能随意从外面?认回一个人来,肯定是再三?确定了?,才如此大张旗鼓的把?人认回来。更别说,李府君还特?意去衙署,专程寻杨别驾。将?军也知道,他们这出身的人,眼睛生在头顶上,自命不凡的厉害。如果不是真的是他们家的人,怎么可能肯纡尊降贵,和他们看不起的寒门说话。”


    许倏知道面?前姑嫂说的是真的,他家中几代武将?,不是赵郡李氏那样的士族。即使军功赫赫,李远对?他也只是不冷不淡。除却几次拜见齐侯的时候遇见颔首示意之外,从未见过李远对?他有?任何的亲近之意。


    士族有?士族狂傲的资本?,他这个武将?和他们比起来,倒是显得太?过粗鄙。


    “现如今这门第上去了?,不知道到时候李府君对?这位女郎的婚事会怎么办看。毕竟才认回来,人又在外面?吃了?那么多的苦,这认回来,恐怕是舍不得让人受苦的。”


    许倏儿?子废了?之后,族中曾经暗暗高兴了?许久。觉得许倏独子已经成了?残废,甚至连传宗接代都不成。必须是要从族中子侄里挑选一个嗣子来继承家业。谁知道许倏竟然毫无此意,自己从齐侯那儿?求来了?婚事,把?儿?女全都一股脑的托付出去了?。


    看的族人们暗恨不已。


    长公子和别驾司马的那个妹妹纠缠不清,族人们多的是看笑话的。现如今这简直成乐子了?,还不得上门好好的告诉这对?父女,好让他们心里也难受难受。


    姑嫂话下的意思?,哪里听不出来,顿时父女俩齐齐变色。


    等送走姑嫂,许倏见到女儿?坐在那儿?,伸手捂住胸口?,满脸苍白?,“你不要担忧。谁知道李远认下的这个,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话实在是太?虚,说出来都没有?什么底气。


    许堇不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脸色比方才更加惨白?了?。


    “无事,你和长公子已经纳彩问名,除非是君侯想要悔婚,不然是动不了?的。”


    然而?许倏自己都没有?几分?底气,齐巽是个什么人,他当年早已经领教过了?。看上去义薄云天,可也是自私自利。娶自家女儿?,并没有?实质上的好处可言,只是挣得一个善待旧部的名声罢了?。


    他也没有?那个把?握,在齐巽那儿?就一定能坚持婚事。


    许堇见着许倏紧皱的眉头,垂头下去。


    过了?两日,许堇亲自上门拜见。她门第不如李家,但父亲的功勋还在,褚夫人还是请她进来,听说要见侄女,立即让婢女把?人给?请来。


    许堇抬头见到晏南镜,不知道是不是又长开了?,还是喜事养人。不过是一段时日不见,她总觉得眼前更加容光靓丽。


    晏南镜见到她一愣,而?后露出笑容坐下来,让婢女送上新?鲜的果物。


    “这是从西域来的葡萄,”晏南镜把?面?前的果盏往许堇面?前推了?推,“女郎尝尝。”


    葡萄才从西域传来没有?太?久,水土不同,种植结出来的果口?味也不太?一样。胡商们就用当地特?有?的手法,用特?质的泥壳包裹隔绝内外,千里迢迢带到中原。


    “这是砀山的蜜桃,是太?夫人赐下的。”她示意许堇看另外一个果盏拜访的桃子,“都是甘甜可口?,女郎多吃点?。”


    许堇坐在她跟前,颇为坐立不安。当初她对?着人,可以有?几分?可怜。可现如今,她只求对?面?的人,能对?她有?几许怜悯。


    她没有?去碰面?前的葡萄和桃子,只是抓紧了?袖口?,“女郎可以——不要和我争中郎将吗?”


    此言一出,晏南镜瞬间有?些发懵,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坐起身来,看向旁边,只见着内堂上的婢女们垂首侍立,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不由得问了?一句,“许女郎方才说什么?”


    许堇涨红了?脸,有?些难堪,但还是望着她,“女郎可不可以不要和中郎将再有往来了?”


    “我知道,以前是女郎和中郎将?相识在先。但婚事是父母之命,子女不可自专。现如今我和中郎将?已经过了?纳彩和问名,马上就要卜期进行纳吉。”


    许堇可怜的瞅着她,“即使还没有?到亲迎,我也是他的新?妇了?。”


    她知道跟前人今非昔比,万万不能拿以前的姿态和人说话。但她自幼被人簇拥捧着,也实在不知道如何放低姿态。


    许堇小心的觑她,只见着晏南镜神色愣怔,定定的望着她。


    “女郎,我原先想要前来拜访女郎说这话的,只是一直拖到如今。我和中郎将?自幼一起长大,我年幼丧母,父亲又常年东征西讨不在府中。是虞夫人将?我接到侯府里照料,那时候我就已经和中郎将?时常见到了?。”


    “中郎将?于我而?言,是兄长,也是心上的良人。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实在不知道今后要怎么办了?。”


    “你——真的这么想的吗?”


    晏南镜想起端午在侯府里无意撞见的那幕,她当时被齐昀挡住了?,没有?看清那个男人是谁,但也知道许堇心有?所属。


    许堇毫不犹豫颔首,“自然!”


    的确,中郎将?就是她的良人,换了?别人,他们兄妹所处的境地只会艰难。只有?中郎将?,才有?平安无事,甚至更好的可能。


    她不爱齐昀,半点?都没有?。不但不爱,相反见着他,心下就忍不住发慌。似乎与他对?多对?视小会,就会被他整个都看透。


    但是只有?齐昀才能保她和兄长的富贵平安。


    父亲这步是没有?错的。现如今她已经感觉到有?几分?难过了?,如果不是和齐昀成婚,那么父亲百年之后,她没有?任何依靠,兄长还要反过来靠她。到那时候,就算没有?人愿意落井下石,她也是生不如死。


    “中郎将?是我认定了?的夫君。”


    晏南镜越发的一言难尽了?,许堇见状,心下揣摩以为是她不愿,咬咬牙“现如今已经到了?这这步,倘若女郎执意,那么府君那儿?要怎么办?”


    “士族最重声名,若是宣扬开了?,不仅仅对?女郎不好,恐怕府君对?女郎也多有?抱怨。”


    许堇掌心里全都是汗水,见着晏南镜面?上的愕然褪去,满是似笑非笑,觉得自己方才那话怕是触怒她了?。


    她是第一回劝退人,都是从虞夫人那儿?学来的本?领。刚开始的时候是恳求,若是恳求不成那就带点?威胁,而?且威胁必须要带上父兄长辈,不然没有?什么作用。


    谁知道第一回用,竟然直接铩羽。


    晏南镜眼神微妙的望着她,一时半会的不知道该用什么面?色来应对?许堇。


    许堇被她这似笑非笑的神情盯的忍不住咬牙,“难道女郎真的半点?都不在乎吗?”


    “你觉得他会在乎吗?”


    晏南镜反问。


    “男女的那些事,其实对?于公务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晏南镜说着,挑了?一个砀山蜜桃,交给?婢女,婢女双手接过,不多时就已经去皮去核,切成小块送了?上来。


    晏南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见她不动。干脆自己用放在一旁的小巧竹签插了?一小块慢慢吃起来。


    “男女之事,其实只是茶余饭后的一些笑谈罢了?,只要不涉及伦理,那么就是无伤大雅。不管是男是女,连上台面?的必要都没有?。难道以前士族里就没有?这种事吗?”


    “既然不会上台面?,伯父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对?我有?什么问责,倒是你,之前许将?军来我家里过。我曾经和他说过一些话,看来许将?军应该是没有?把?那些话转告给?许女郎,要不然,许女郎也用不着,上我这儿?继续说。”


    “你以为是我纠缠他不放吗?”


    晏南镜见到许堇面?上一哽,眼睛睁得大望着她,显然被问得无话可说。


    许堇哑口?无言,望着面?前的美人又插了?一块蜜桃,优雅的放入口?中。


    许堇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女,男人的秉性已经有?所领教。


    “我……”许堇张了?几下口?,好半会无言以对?,过了?两息的功夫,就见到她眼圈发红,泪眼朦胧的望着她。这架势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像是晏南镜在欺负人。


    这时候褚夫人赶到了?。


    许堇语出惊人,外面?守着的婢女听着内里女郎们的谈话越听越不对?劲,不敢耽误,立即就去禀报褚夫人。


    褚夫人听说之后,一面?叫人赶紧去盯着,一面?自己处理好手头上的事,赶紧赶来。


    “这是怎么了??”褚夫人见着许堇那红了?的眼圈,口?中关切,面?上却笑意不改,“许女郎眼怎么红了??”


    不等许堇回答,她顿时满脸大悟,“应该是天太?过炎热了?,所以这一路过来,中了?暑气,所以肝火上涌,以至于双目发赤。”


    晏南镜在一旁听着褚夫人这一本?正经的话,一下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她笑完,就见着许堇泪眼婆娑的望着她,估摸是她那笑的一声让许堇更难堪了?。晏南镜赶紧的用袖口?掩口?,装作不小心被呛着了?,连连咳嗽了?几声。


    “怎么呛住了??”褚夫人说着,让左右过来,搀扶着晏南镜往侧厢去。


    到了?侧厢,婢女送上来温热的蜜水,小会之后褚夫人过来了?。


    “伯母,许女郎走了??”


    褚夫人点?点?头,“她的这脾性和许倏还挺像的。一样的欺软怕硬,一样的词不达意。”


    说完,褚夫人看她,“知善没事吧?”


    见到晏南镜摇头,“那就好,这女子真的是,自己夫婿如何,不去管男人。反而?跑到你面?前胡说八道。我听说之前她父亲也做过差不多的事?”


    晏南镜点?点?头,“许将?军之间到我这儿?给?他一个三?十八的部将?说媒。”


    “那个不知羞耻的老匹夫!”褚夫人怒发冲冠,“看来这么多年,真的是光顾着长年岁和脸上的褶子了?。如此行事,真是恬不知耻!”


    褚夫人稳了?稳心神,脸上还有?一层薄怒,“怨我,我把?这对?父女想的太?好,没料到他们父女行事,竟然一个比一个无状。”


    说着她叹口?气,看向晏南镜的眸光里有?些愧疚,“知善无事就好。”


    晏南镜摇头,“伯母不必在意,我真的无事。”


    褚夫人担心她脸皮薄,和她说这些生分?客套的话语,仔细看她脸上,见着她面?上的确没有?半点?言不由衷,这才放心。


    “以后她若是再上门,我会直接让她回去。”


    晏南镜却说不用,“让许女郎来也没事,毕竟日后还会有?见面?的时候。”


    说着她突然笑了?,“不过经过了?这次,说不定也不敢来了?吧?”


    “毕竟上回之后,许将?军也再没有?上门了?。”


    褚夫人冷笑一声,“谁知道他们父女的德行。现如今落魄了?,把?以前风光时候的脾气一块带来。现如今看来,许女郎还更不知所谓。”


    “算了?,日后还是不让她上门了?。这次是我疏忽,才有?了?这么一次。日后相见,点?头即可,没有?什么要紧的。”


    褚夫人又看了?晏南镜一回,见着她的确没有?因为许堇这话有?什么难受。这才放心下来。


    晏南镜并没有?将?许堇的这一出放在心上,她心下琢磨着,到时候如何去问问杨之简过得如何。


    正犯愁的时候,一个婢女过来,双手送上一只竹筒。然后和她过来时的悄无声息一样,安静的下去了?。


    晏南镜平日里私下并不喜欢有?婢女在身侧,所以多是让婢女在门外守候,只留那么一个在门内听吩咐。


    她看着婢女双手呈送的那支竹筒,忍不住蹙眉。


    又是齐昀?


    第119章 第 119 章


    晏南镜看着手里的竹筒,竹筒口还有封泥封住了开口处,上面盖着一枚方正的私印印记。做的这么光明正大,倒也真的不怕被人发现他?在别人府里埋眼线。


    她心?底觉得可恨,在侯府里也就罢了,毕竟那原本就是他?的地方。在太夫人身?边有他?的人并不奇怪,在她家里,只能算她自?己根基上尚浅,所以叫他?钻了空子。现如今都已经到李家来了。结果这里竟然也还有他?的人!


    齐昀难道是蚯蚓,不到处乱钻,他?就浑身?不自?在的吗?


    她咬咬牙,气得厉害。这手里的竹筒她也不想看了。抬手一甩,竹筒飞了出去,径直撞到了坐榻的曲足上,发出嘭的一声径直滚到了坐榻底下去。


    阿元进来,就听到这一声动静。


    “女郎方才是什么动静?”


    晏南镜摇头,“没什么。”


    阿元哦了一声,随即满面笑容的把?手里的漆盘端过来,“夫人送来蔗浆,女郎快喝,否则过会就变味了。”


    甘蔗原产交趾,后面传到了楚地。在荆州的时?候她也喝过,让人把?甘蔗条用石条把?汁水榨出来,入口甘甜滋阴解渴。只是这东西在北方还很少见,哪怕是邺城也没怎么见过。


    “怎么来的?”


    晏南镜有些稀奇,她伸手接过,“是侯府里赏赐下来的,说是好不容易从楚地那边运来了一些。侯府里照着君侯吩咐,给?亲近的臣僚们?分了些。府君也得了一切,拿回来夫人就立即让人榨汁给?诸位郎君女郎们?分了。”


    阿元看着晏南镜捧着漆卮小口小口的喝。


    “这个天最是适合喝这个,就是运来的也不多。”说着阿元端详了下晏南镜面上,见着她此刻面色已经好了许多,“方才许女郎来是为了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要我别纠缠中郎将,说中郎将是她认定了的良人。”


    阿元听了一时?间满面莫名,“这种事找女郎做什么,真要担心?。难道不应该赶紧去拉拢中郎将,跑到女郎这里做什么。男人的腿长他?自?己身?上,管不住他?。来找女郎又有什么用处。”


    晏南镜慢慢的享受蔗浆的甘甜,“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过了会,阿元悄声道,“女郎真的没想过这事?”


    她看过去,阿元搓了搓手,显得有些为难,“原先我不敢说,是因为门?第?相差太大,现如今女郎何不试试?”


    “中郎将不管是出身?还是相貌,都是极其出众。而且中郎将三番两次救了女郎。这份情?谊说实在的,就算是放在亲属身?上,都不一定能做到。”


    阿元轻声细语的,“这世?上好儿?郎难得,若是他?无心?也就罢了。偏偏中郎将对?女郎一往情?深,若是就这么错过了,实在太可惜。”


    这天下男人多,可是出色的少之又少。既然遇上了,现如今又有能力一搏,何不争一争呢。


    “女郎现如今今非昔比,君侯那儿?也未必不会改变主意。”


    晏南镜笑了一声,“阿元想多了。齐侯才不会做这事,阿元难道以为齐侯真的会因为我换了个士族出身?,就会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把?这桩婚事给?否了?”


    阿元满是无措的望着她,晏南镜摇摇头,“才不会呢。齐侯之所以答应许倏,就是要用这桩婚事,来向世?人彰显他?念旧情?。千金买马骨,收拢人心?。多难得的机会。怎么可能就因为我换了身?份,就草草作废。到时?候传出去,齐侯原先做的那些功夫就全白费了,还不仅白费,落得一个言而无信的名声。”


    “到时?候天下英才谁还敢真正给?他?卖命为他?所用?”


    阿元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她嘴翕张了几下,“这里头竟然还有这个缘故?”


    晏南镜无奈的笑了一声,“不然呢,齐侯那样的人,真会简单为了一个许女郎,就把?自?己长子给?打成那样?”


    阿元听后满是震惊,她想到了什么,“那岂不是——”


    “是啊,就靠着中郎将的情?爱,想要把?这事给?推翻,简直痴人说梦。士族女可比不得引得天下英雄来归呢。”


    两厢比较,齐侯自?然是不会管齐昀到底喜欢谁了。


    “这——”阿元的话?到底没能说下去,她脸上悲怆,“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有个好儿?郎,什么都好,却?偏偏遇上了这事。


    “没什么。”和阿元的哀戚不同,晏南镜根本没太多的悲伤,所有的不甘早已经在齐昀面前?给?发泄完了,再提起的时?候,心?里翻不起大的波澜了。


    已经知道难以改变,哪怕是悲伤,都已经吝于花力气。


    阿元长久的沉默下来,给?她收拾完漆卮,“原还以为会有转机,没想到……”


    “不用放在心?上。”晏南镜见阿元满面的颓然,忍不住安抚她起来,“这其实说白了也没有什么,而且否极泰来,我这不也是遇上好事了吗?”


    这话让阿元勉强笑了。


    “说起来,夫人对?女郎真心?不错。看得出来,是真心?疼爱女郎的。”


    即使晏南镜明白李远认回她,有自?己的打算,可褚夫人对?她的的确确是疼爱的。虽说是侄女,可两人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能做到这个地步,也是难得。


    晏南镜点点头,“她是个好人。”


    “伯母可能也不想我和中郎将继续纠缠吧。即使我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出什么状况。但?也会让人操心?。”


    她说着,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经过了之前?那遭,她干脆把?守在屋子里的那个婢女都给?遣出去了。


    阿元想了想,叹口气点头。


    酉时?时?分,李远从衙署里回府,更衣稍作休整之后,令人把?晏南镜叫来。


    “伯父让我来可是有什么教诲?”


    少女的嗓音传来。


    不知道是不是曾经在楚地生活过很长一段时?日,她说话?总是柔声细语,再面上带笑,令人如面春风。


    李远望见她来了,脸上摆出笑容,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说实在话?,李远不怎么知道如何和她相处。


    平常的晚辈还好,偏偏自?己有有愧于她。这愧疚开始的时?候不显,在见着她和早逝的弟弟有几分相似的长相。那愧疚一日比一日浓厚,连带着对?晏南镜也不知道要如何相处。


    “这几日在府中还习惯?”


    李远让她坐下问道。


    晏南镜点点头,“伯母还有诸位兄弟姊妹对?我都好。”


    “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李远注视她面上小会,点了点头,“那就好。”


    对?下面这话?,他?有些难以开口。


    把?侄女给?认回来,当然有她的用处。可是这才回来没多久,就要开口提这事,显得自?己当初更加心?怀叵测。


    晏南镜望着李远蹙眉,几分纠结的望着她,颇为善解人意的开口,“伯父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这话?让李远很是尴尬,他?早应该炼得没什么脸皮了。何况她父母已经不在,那么决定她婚事的,就是自?己了。


    “你年方十六了吧?”


    晏南镜颔首嗯了一声,只看着李远捋着胡须继续道,“也是到年纪了。”


    “过两日,你伯母会带你去崔家庄园上拜访。”


    晏南镜飞快的眨了两下眼睛,“崔家?”


    “是崔别驾。和杨司马一样,只是崔别驾效命于君侯。”


    “他?有个幼子,”李远仔细的斟酌言语,“名崔倓,今年十七。样貌俊美出众,学识过人。”


    他?见到晏南镜微微抬眼,干脆一鼓作气说下去,“到那时?候,你伯母会带你和他?见上一面。”


    晏南镜满面的了然,“儿?知道了。”


    她这番表态,倒是让李远准备好的那些话?一时?间全都没派上用场。


    李远迟疑了下,“都是门?当户对?的儿?郎,到时?候你伯母还有那些堂姊妹们?要陪你一起去,没必要怕什么。”


    晏南镜浅笑又道了一声是。


    李远见状,终于是憋不住了,“你没有什么话?要问伯父的吗?”


    晏南镜笑了一声,“伯父将我认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儿?多问,也没有什么意思。”


    这侄女总是在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出其不意的来上一招。


    和人曲曲绕绕习惯了,她突然来了这么一记单刀直入,让李远完全的戳手不及。


    “这又是什么话?!”


    李远微微提高了声量,已经有了些许呵斥的意味。晏南镜故作慌张,可是看上去整个躯体放松的很,没有半点绷紧恐惧的姿态。


    她越是如此,李远越是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这个孩子很聪明,不过到底是因为自?小生长在外。聪明有余而圆滑不足。


    她这样,到底能不能把?事给?办成,李远也没有多少把?握。


    “不要多想。”李远缓和了语调,一改方才严厉的做派,“伯父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你好。你父母去的早,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的孩子。我打算到时?候从其他?叔伯家里,挑选一个可靠合适的孩子,作为你父母的嗣子。到时?候也有人祭祀,上供血食。”


    晏南镜俯首听着,并不表态,也没有李远意料里的感激涕流。


    “伯父,如果那位崔郎君没看上我,要怎么办?”


    晏南镜开口。


    “我听说,那位崔郎君不管是样貌还是学识,都很出众,这样的郎君,自?然会有不少人相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定下,那必定就是眼光很高。”


    “如此的话?,恐怕崔郎君不一定会看得上我。”


    李远摇头,“婚事是两家的事,和他?关系说大也不大,你们?两人相看,其实也是让双方父母长辈看看。不要想太多。”


    晏南镜道是。


    话?语说完了,李远一时?间不知道还要说什么,看着她的背脊,“你只当是和诸位姊妹一起去游玩了。”


    晏南镜继续道是。


    夜里,李远和妻子相见,不由得感叹,“知善这孩子,对?我还是抵触的很。”


    之前?不打算相认,也没有见过。对?于这个侄女所有的认知都是来自?于妻子,后面见着了,看着和亲弟弟几分相似的脸。多少动了点真情?。


    可是现如今这孩子对?他?那真是恭敬里头透着刺,时?不时?就刺他?一下。


    褚夫人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之前?丈夫的用意,全都叫人给?看出来了。就算再给?自?己找借口,也不过是白白的给?小辈看笑话?罢了。


    “这孩子是个知好歹的人,只能再等等。毕竟人心?也都是肉长的。你对?她好,她都是知道的。”


    李远点头,“你说的也是,”


    “那孩子以为我把?她接回来,纯粹就是拿她来联姻。但?是我也是为了她好,若是放任她在外面,那个杨之简,能给?她寻什么样的人家?”


    “听说知善之前?不想要嫁人,杨司马就特意到君侯那儿?,给?她求了哪怕不嫁人,也不用被官府责怪的恩典。”


    李远听后脸上有瞬间的僵硬。


    “胡来!”过了好会,李远怒斥道,“简直就是胡来,看来将人带回来是做对?了,要是继续留在那儿?,还不知道被杨之简那小儿?胡作非为成什么样子。”


    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也不愿意见到侄女和养兄明明没有半点血缘,却?能比亲兄妹都还要亲近。


    褚夫人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一拍他?后颈,“就不要说杨司马了,杨司马再如何,也将知善照顾得这么好。不管如何,都要记得这份人情?的。”


    这话?说的没错,李远一时?间没了动静。


    “现如今对?知善多好些,那孩子会知道的。”


    出门?的那日,褚夫人特意亲自?过来,好好给?晏南镜装扮了一番。


    虽然说前?去相看,但?是也不能将人打扮的太过花枝招展,否则难免叫人心?下不屑。所以褚夫人只是点到为止就好。


    领着人出来,正好见到李远的几个女儿?。


    李远的几个女儿?,除却?年岁太小的,其余的都已经和其他?士族已经定下婚事,所以这次把?晏南镜找回来,也是因为实在是找不出合适的人了。


    “知善。”李伯姜领着下面的两个妹妹等在庭院里,见着晏南镜跟着褚夫人过来。眼前?一亮,“今日知善装扮好看。”


    尚未嫁娶的女郎,是不好在脸上涂脂抹粉的,所以只是在衣饰上下功夫,褚夫人给?她换上了略有些老气的长锦袍。而不是年轻女郎们?喜欢的襦裙。不过就是如此反而凸显出她身?材修长的好处,外笼罩着薄如蝉翼的素纱襌衣,锦衣上的三足金乌在薄雾一样的襌衣下若隐若现。


    “我还怕这样是不是太显眼了点。”


    晏南镜不由得看了眼头顶上的步摇,人走一步,步摇上的花叶就会随着步子簌簌抖动。


    “显眼才好啊。”李伯姜笑了,“大好年纪,就是要出彩出众。”


    “那个崔倓听说,最是目中无人,要是知善能拿下他?,也好好挫了他?的锐气。”


    褚夫人不赞同的止住她的话?语,“这是什么话?。”


    李伯姜噗嗤一笑,冲晏南镜眨眨眼。


    “你们?姊妹俩坐一辆车。”褚夫人安排晏南镜和李伯姜坐一辆辎车,其余几个年岁小的,另外安排马车。


    车上,李伯姜轻声细语的和晏南镜说,“知善不要紧张,反正崔倓的名声即使外面说的再响。现如今他?也不过一介白身?。而且就只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没什么好担忧的。”


    晏南镜摇头,“我没有担忧什么,反正就是去看看,又不是真的要怎么样。”


    李伯姜听后一愣,仔细的打量她,见到晏南镜说的是真的,这才又笑了,“那就好,听说有女郎曾经在崔倓面前?,紧张到口不能言。之后传出来成了笑柄。”


    晏南镜啊了一声,“崔倓很吓人吗?”


    李伯姜摇头,“不吓人,就是好些女郎听到他?在外的名声,就紧张过头了。”


    “反正到时?候知善不要怯场就是,母亲和我还有几个姊妹都在,若论家世?,我们?也不差什么。就和平常一样就好。”


    辎车一路到了崔家的庄园前?,早就候在门?口的仆妇婢女们?上前?,搀扶着车内的人下来。


    晏南镜跟着褚夫人去拜见了崔家的夫人。崔夫人是个明眸善睐的人,见到晏南镜就说“这就是那个孩子吧?”


    听到褚夫人说是,就掉了眼泪,说受苦了。


    不过很快就擦了擦眼泪,说了一些话?,请晏南镜进了一些蜜水休憩一会补充体力之后,就请婢女带着晏南镜出去走走。


    晏南镜知道这是安排两人见面了。


    怕年轻女郎不好意思,所以也不直接摆明用意,只说是外面散散心?。到时?候“无意”间就遇上了。


    她起身?跟着婢女出去。这庄园,说是庄园,除却?供主人住的亭台楼榭之外,其余的都是大片的林地。


    婢女领着她到一处水榭,水榭临着挖出来的湖,和侯府里一样,水面上修建有栈道。里头养着鱼。


    她往水面下一看,就见到清澈的水下有鱼优哉游哉的游来游去。


    晏南镜抬眼的时?候,那边竹林的入口处有一个少年出来。少年人面容婉秀,身?着毫无绣纹的素袍,手里持着塵尾。


    他?肌肤玉白,持在塵尾玉柄上的手,手上的肤色几乎已经和玉柄融为一体。


    第120章 第 120 章


    那少年想来?就是崔倓了。


    原先引路的婢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退开了,所以这一片地?方竟然?只?有他们两个在这。


    那少年从竹林里出来?,撞见站在不远处的晏南镜。面上一愣,和她对望。


    两人默默对视小会,晏南镜垂首,“郎君安好。”


    虽然?没有明说,但也已经表明身份了。崔倓回神过来?,也抱袖回之一礼,“方才冒犯女郎了。”


    崔倓容貌上乘,不过到底还?只?有十七岁,嗓音里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


    晏南镜摇摇头,她抬头大方的打量崔倓,从头到尾全都一一细看过。


    崔倓是没有被人这么打量过的,之前父母也安排过几次女郎相看,不过那些女郎多是羞敛,最多只?是一眼,随后垂首不敢再看,好些连话语都说不完全。更别?提别?的。


    她的端详里带着点儿好奇,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的。至少不叫人难受。


    “女郎在看什?么?”崔倓笑问。


    “看郎君啊。”晏南镜答得坦荡,“如果?我不看,那才是对不住郎君吧?”


    这番话听?得对面的少年愣了下,他而后笑起来?,妍丽的面容有了笑的妆点,更加动人心弦。


    “女郎这话倒是新鲜。听?着很有趣。”


    崔倓说着,摇动手里的塵尾。


    晏南镜见过那些士族手里持塵尾,这东西还?不如葵扇好用,甚至连风都不怎么能扇得起来?。不过是拿在手里增添几分风雅罢了,尤其是几句在一起谈玄或者辩经,抬手塵尾点拨两下,不管话说得有没有道?理,气势上就有了几许高深莫测。


    她平日?里见着都是那些成年男子持着,现如今见着崔倓手里持着这东西。他秀致清丽的面庞却和塵尾看上去不搭,莫名多了点老气横秋。


    “先不说有趣不有趣,郎君说说,我这话有没有道?理?”


    崔倓挑了挑眉,颔首承认,“女郎这话的确有道?理。”


    说着他又笑了,大步走过来?。“方才多有失礼,还?望女郎海涵。”


    他往旁边后退半步,抬手往竹林入口做出个请的手势,“女郎这边请。”


    和陌生男子单独钻林子,这是犯了大忌。不过在崔家,她倒是不怕,清河崔氏的门第和教养摆在这儿,不会乱来?。


    她点点头,顺着他手上的方向和他一道?步入竹林里。竹林里有专人打理,林子里的竹子错落有致,可?见当初种下的时候,就已经规划好了。竹林里修筑有小巧的楼阁,虽然?不甚宽敞,但胜在小巧精致。


    守在门前的家仆见到两人过来?,把门推开。随后又赶紧的摆上了茵席。


    晏南镜看着放在地?上的茵席有些稀奇,这东西都是先秦时候用的了。现如今几乎已经很少见到了。


    她见到那边堆放着不少的竹简,在墙角那儿堆得简直和个小山似的。


    “这些都是叔伯们收集来?的经典。其中有些可?以追溯到先汉了。”


    说着他拿了一卷递给她。


    崔倓除却美姿容之外,在外的名声有一个便是熟读经典。


    简牍拿在手里很有几分重量,晏南镜抽开来?看。她对这些没太多的兴趣,随意看了两眼,“是大学?。”


    她还?给他,“郎君平日?里经常在这儿看书赏景?”


    崔倓点点头,又笑着摇摇头,“时常赏景陶冶性情,不过这些倒是不怎么常看。”


    见她略带些许不解,笑着点了点额头,“已经全都在这里了。”


    “我十四岁上,就已经都记住了。只?是偶尔翻阅一下。温故而知新。”


    “郎君博闻强记,令人敬佩。”


    美人的夸奖,格外令人振奋,不比师长们的赞叹小上多少。


    崔倓面上的笑意浓烈几分,但是该谦虚的还?是要谦虚,他在旁人面前自傲,但在眼前人跟前,还?是要收敛一二。


    “女郎谬赞了,听?说中郎将少年时,才是真正的博闻强记。而且擅长书道?。曾经有人特意去请中郎将的字迹做成摩崖石刻。只?是后来?时常征战,除却必要的往来?之外,很少见到他专门写赋了。”


    晏南镜有些惊讶,“他还?能写赋?”


    关于晏南镜和齐昀那些传闻,崔倓也听?说过,他听?她这么说,也是有些讶异,“难道?女郎不知道??”


    她眨眼,“不知道?,毕竟我和他相处不多,平日?就算见到也没见到他作赋的。”


    “看来?,传闻还是有谬误。”


    崔倓面上的笑容更深浓了些。


    晏南镜蹙眉睨他。崔倓见状立即道歉,“是我言语有失,还?望女郎恕罪。”


    “郎君言重了,我知道?现如今外面都说我什么。之前只是中郎将的风流韵事,后面恐怕就颇有些幸灾乐祸。已经传得更广了吧?”


    “有什?么好怕的?”


    崔倓这反问让她一愣,崔倓见她面上的愣怔,不由得笑得更浓,“这些流言,只?要自持身正,嘴长在旁人脸上,何必以他人妄言自扰。”


    说着,他请晏南镜坐到茵席上。


    在茵席上坐着和在坐榻上也没什?么差别?,家仆恰到好处的端上瓜果?,内里除却夏日?里常有的瓜果?之外,还?有切好的砀山蜜桃。


    “听?说女郎对砀山出产的蜜桃情有独钟,所以特意准备一些。”


    晏南镜也不和崔倓客气,用放置在一旁的小竹签,插了一块蜜桃送到嘴里。


    果?肉香甜柔软,正是她最喜欢的口感?。她抬眼就见到崔倓正望着她。


    “郎君有心了。”


    “只?要女郎开心就好。”


    说罢,他突然?坐直了脊背,和方才的闲适完全不同,“我出身清河崔氏,从祖上算下来?,能追溯到前汉。高祖大父曾经为?朝廷司空。现如今我父亲在君侯麾下任职,我是家中的幼子。”


    这算是正经开始介绍了。晏南镜在李远家的这几日?也没闲着,褚夫人让她背了赵郡李氏的谱系,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她把这几日?背的挑着和李远有关的先说了,说完一笑,“不过郎君也知道?,伯父才认回我没有多久,我生父早逝,没有崔府君那样的事迹。”


    崔倓摇头,“这又有什?么要紧,何况这种事谁又想呢。世?道?纷乱,就算是我们这等出身的人,也不知道?明日?会如何。能保全性命在这世?间,已经是足够庆幸了。”


    两人坐着,面面相觑,好会都没有说话。


    晏南镜动了动,“郎君自在一些,就和刚才一样。毕竟这么坐着也是挺难受的。”


    主要是她难受,但主人家正襟危坐,她在对面坐没坐相很不行。干脆一把把崔倓也拉下来?。到时候客随主便就好说多了。


    崔倓闻言一愣,而后笑出声,原本端正的姿态瞬间放松下来?。


    “平日?里女郎喜欢做什?么?”崔倓问,“我平日?里喜欢骑射,或是收集一些没有见过的典籍,时常也喜欢投壶蹴鞠。”


    “骑射?”晏南镜有些惊奇,忍不住多看了崔倓几眼,崔倓宽衣博带,一眼看上去有些少年人特有的清瘦修长,没有武将的健壮。


    崔倓从她话语下听?出她的意思,“女郎不要以貌取人,父母生我的时候,年纪已经大了,所以我自幼身体?也并不健壮,所以父亲为?了让我强身健体?,让我学?习骑射,虽然?比不得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军,但也勉强能过得去。”


    崔倓特意在她面前谈起他会骑射,也有和齐昀相比的私心。


    “我觉得依照郎君的性情,郎君的骑射应该不仅仅只?是过得去而已吧?”


    这是士族惯常的手法。


    崔倓笑了,“那也要看女郎怎么想。”


    晏南镜听?了,并不接他这话,而是故作稀奇道?,“我来?之前,曾经听?说有女郎见到郎君,紧张到口不能言,我还?以为?郎君是个极其严肃的人。”


    崔倓满是无奈,“这真的不是在下的错,也没料到那位女郎会那样。当时还?以为?那位女郎是发了急病,立即叫人去请疾医过来?救治,后面才知道?不是我所想。”


    “幸好郎君不是严肃的人,要不然?我就坐不住了。”


    正说着,家仆在外面叩门。


    崔倓让人进来?,家仆禀报说是中郎将来?了,现在主母让他过去迎接。


    崔倓闻言一惊,而后飞快的暼了眼晏南镜。


    “我先去,女郎先留在这里,若是我半个时辰后还?没有回来?,女郎自便。”


    说罢,崔倓对晏南镜点了点头,随后起身跟着家仆往外走去。


    中郎将这个人,其实对臣僚们十分的礼贤下士。往日?里也会到臣僚府中,不过今日?来?的实在是太过凑巧,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别?有目的。


    前堂那儿,崔倓的母亲荀夫人已经将齐昀迎接入门了。


    “拜见中郎将,”崔倓见到齐昀低头拜下见礼。


    齐昀垂眸看了少年人清瘦的脊背一眼,“快起来?吧,原本也是我不告而来?,”


    说着他垂头下来?,明知故问,“我这次前来?,没有妨碍到什?么事吧?”


    崔倓浅笑,“当然?没有。长公子驾临蓬荜生辉。”


    说着就请齐昀到堂上去。


    褚夫人听?说齐昀来?了,自己?过去拜见,齐昀见到褚夫人身后的几个人,暼了一眼,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夫人怎么也在这?”


    褚夫人对上齐昀万分小心,不敢有半点疏忽,“今日?带孩子们过来?拜访,不知道?中郎将降临,还?请恕罪。”


    齐昀摇头,让褚夫人等人都起来?,“我也只?是突然?起了兴致,想要过来?看看,并没有打扰诸位的意思。”


    说着又请人坐下,“夫人们回去做自己?的事就好。”


    他看向崔倓,“不知道?名满邺城的崔家玉郎可?否愿意和我一游?”


    此言一出,霎时间众人的脸上都有些古怪。不过到底都是士族,眨眼的功夫再看的时候,脸上已经不见有任何异常。


    崔倓容貌和才情在邺城很是有名,所以有人唤他做崔玉郎。


    崔倓笑道?,“敢不承命。”


    说着,两人就一同往外面去了。崔家的庄园经营两三代,处处风景秀丽,值得一观。


    等他们走后,荀夫人和褚夫人两人面面相觑,好会相对无言。李伯姜带着下面几个年岁小的妹妹,不敢说话。


    “没想到中郎将既然?来?了。”还?是荀夫人先开口,她笑着看向褚夫人,像是无事发生。


    褚夫人把话接过来?,“可?不是,不过幸好两个孩子应该见上面了吧?”


    李伯姜知道?母亲心下怀疑中郎将这趟来?,怕不是过来?捣乱的。


    “看看时辰,应该是见过了。说不定都已经聊了好会呢。”


    荀夫人点点头,“两个孩子应该是聊了一会的。”


    之前和那些女郎相见,没过多少时辰,不是女郎借故离开,就是幼子提前回来?。和以前那些相见相比,这次已经是长了不少了。


    褚夫人听?后笑了笑,面上在笑,知道?崔倓会把侄女安排妥当,但还?是忍不住担忧侄女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孤单。


    晏南镜没在阁楼里停留太久,毕竟才见面,也不好在人家的地?方乱转悠的。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守在林子里的家仆怕她闷着,特意让个小婢女过来?,带着在四处走走散心。


    这一片地?方绿树成荫,有树荫竹林,其实也不热。不但不热,反而很凉爽。


    小婢女年纪小,性情活泼,见到晏南镜性情宽和,就一路上蹦蹦跳跳的,时不时停下来?给她说说这里头种了什?么。


    “那里有莲池,结好大莲蓬,里头的莲子剥出来?很甜。我带女郎过去看看。现在正好在开花呢。”


    晏南镜听?了,就笑,“好啊,你带我过去看看。”


    小婢女马上振奋精神,跑在前头带路。这一片林子多不热,所以多走写路也不觉得热。


    小婢女手里握着一把路上摘的话,蹦蹦跳跳往前面走,突然?回头道?,“女郎,到了。”


    她闻言看过去,见着面前开辟有一片的池子,内里有荷花荷叶,在日?光下尽情舒展。不过除了那些荷花荷叶之外,还?有两个人从另外一头过来?。


    其中一个抬头和她遥遥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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