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现代言情 > 我的妖鬼他有病 > 80-90
    第81章 第 81 章 那笑笑得古怪。


    王求谙从容地走?到?谢只南面前, 朝她伸出手。


    被推开的?晏听霁神情迷惘,望向谢只南的?一双眼里满是疑色,可她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 她站起来,将婴珠递到?王求谙手里。


    “我找到?婴珠了, 可以进内门了。”


    这话不仅是对着?他说的?, 还是对着?圈外围观的?弟子说的?。


    这下,那些非议之人再?不敢发出声音。


    记忆里,她是在替张文渊斩杀了那只婴女后,发现婴珠缓缓从婴女的?断首处跳出悬浮于半空中。婴珠并未受到?任何污血的?沾染, 仍是澄澈透亮,她心下大喜便?将婴珠收于自己?的?纪宝袋中。


    好在是找到?了, 不然这次可算是亏大了。


    王求谙略微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朝着?地上的?晏听霁讥笑一声, 道:“你这弟子, 若是并未寻到?婴珠,便?到?外门去吧。念在你能到?第三层, 我可拨些内门弟子前来教导你。”


    晏听霁从容起身, 冷冷看?了他一眼,掌心便?浮现出一颗同谢只南相?差无几的?婴珠来, 展示给众位弟子长老看?:“我也寻到?了,真是让你失望了,我也会进内门。”


    嘈杂声再?次响起。


    “晏听霁也拿到?了?”


    “这赌注不算数了吧,就两人拿到?了,还都是外门弟子,要不是有邪魔侵扰,咱们内门弟子肯定?能拿满十?颗婴珠的?。”


    “得了吧, 想赖账就直说。”


    站在一侧的?谢只南眉头微蹙,看?着?晏听霁,总觉得似曾相?识,可又脑子里根本没有他的?任何记忆。回想起方才他看?着?自己?紧张的?神情,难不成她和他认识?


    可怎么可能?她根本不知道他,连名字也不知道。


    她大脑混沌,后知后觉的?疼痛直搅着?她的?神经?,她痛苦地捂着?脑袋,踉跄两步倒在一人怀中。疼痛感忽而消失,她抬首向上看?,发现是那个不认识的?男弟子。


    晏听霁垂下眼,看?向她的?神色满是委屈。


    谢只南更困惑了。


    他委屈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站稳脚。调整内息时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修为突涨,似乎快要突破了。压下欣喜之色,她面色平静地站在原地。


    王求谙的?手僵滞在半空,他忍着?这口?气,笑着?对众人说:“好在有惊无险,快将受伤弟子送往方药阁去。这次试炼就此结束,我们会严查此次试炼中侵入的?邪魔并诛杀干净,各位弟子切莫恐慌。”


    隔着?圈外弟子的?那条屏障瞬然消失,崔九兆和微生劲微生银三人当?即冲来,先?是看?了眼平安无事的?谢只南和晏听霁,旋即跑到?崔琼玉跟前。


    崔九兆背起崔琼玉,朝着?微生劲道:“你去背于昭吧。”


    微生银:“你不是让我背张文渊吧?我不要。”


    崔九兆无奈笑道:“当?然不是让你背了,喂那边来个人背张文渊去方药阁!”


    将这几个昏迷不醒的?弟子背走?后,长老们遣散了那些看?热闹的?弟子。


    只留下谢只南三人。


    王求谙心安理得地走?向谢只南,却被晏听霁挡住不让前行。


    他语气狠戾,“你耍什么花招?”


    王求谙眼中浮起一抹嗤意,淡声道:“阿邈,过来。”


    谢只南莫名其妙地走?过去,面色古怪地盯着?晏听霁看?。


    五堰派弟子都这么大胆了吗?


    她只匆匆扫了晏听霁一眼,随即朝王求谙笑道:“哥掌门,我厉害吧!”


    王求谙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温笑一声,“阿邈真是厉害。”


    谢只南小声嘟囔:“别暴露我们的?关系,还有别人在。”


    王求谙眉眼弯得更深,“好。”


    晏听霁拳头紧握。


    以他现在的?修为实力不足以将人带走?,更不能直面冲撞王求谙。


    分明试炼前一夜王求谙被自己?打成重伤,如今这副模样看?来,不仅好了彻底,而且修为要比前几日更加精益许多。


    他忽然想起离塔前那团黑气。


    王求谙并未理会迟迟不走?的?晏听霁,只是神色忧虑地看?着?谢只南,“你可有受伤?我见你的?修为似乎精进许多,可是要突破了?”


    谢只南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快又要突破,她笑道:“我倒没什么事,就是与我同行的?几名弟子受了伤,诶?”她看?向晏听霁,皱眉问道:“你还不去方药阁吗?我看?你伤得还挺重的?。”


    晏听霁垂眼望向自己那身被刮得破烂的?衣裳,满是血痕,倏地笑了一声。


    听着?他这一声笑,谢只南心口蓦地抽疼一瞬,她眉头紧锁,收回了放在他身上的?视线,随后朝王求谙道:“我们走?吧。”


    王求谙轻声道:“好。”


    看?着?二?人将要离去的?背影,晏听霁只能站在原地,让那双满是可怜的眼睛里装有的绯色倒影越来越小。他喊了一声,原以为是用了很大力气的声音,说出口?却像是能被风一吹就散,连他自己?都没听清自己说的是什么。


    她并没有回头。


    她又忘了自己?。


    她为什么又忘了自己!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她又要忘记自己?!


    眉目间戾气横生,晏听霁眼眸微眯,面色稍稍扭曲一瞬,旋即发出一声笑。


    那笑笑得古怪。


    “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他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的?。”


    他将这些字碾碎了咬着?,带着?极重的?恶煞之气。


    而正朝前迈步的?谢只南正同王求谙说着?自己?在奎山阴阵中经?历到?的?事情,耳边忽而落下一声呼唤,极其微小,她顿了顿想要回头看?,却被王求谙继续追问的?话语引了过去,见他好像并没有听到?这声叫唤,谢只南便?以为是风声带来的?错觉,只好忽略了去。


    今日王求谙似乎格外安静,还什么都顺着?自己?,不管她说什么,都笑着?跟她说好,虽然以前也差不多,可今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王求谙并未急着?回无昇殿,而是与她一起进到?了天玑殿中。


    坐下后,二?人像往常那般说笑着?。


    王求谙侧眸望了一眼她的?床榻,说:“过会儿我让鱼伶过来给你这重新打扫一遍。”


    谢只南疑惑:“为什么?我这不是挺干净的?吗?哥哥,这又不是虞宫,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了。”


    王求谙语气冷了些:“不可以么?”


    他突然转变的?情绪让谢只南微微怔愣,像是意识到?什么,王求谙温然笑道:“哥哥只是想让你住的?舒服些,不好么?”


    谢只南淡淡道:“嗯”


    王求谙眉眼间满是温润,他弯起唇角,略带歉意地摸了摸她的?脸,沉默半晌。


    心中隐隐生出的?抗拒让谢只南不知所?措。


    “哥哥是不是吓到?你了?”王求谙轻声道:“若是气了,打哥哥一拳也是好的?。”


    谢只南轻哼一声:“我才懒得打你。”


    王求谙将人揽过怀,满足地低叹一声:“阿邈不生气就好。”


    谢只南感受着?他越收越紧的?手,起了些挣扎之意,却不想被他锢得更紧,头顶上蓦地传来一声“别动”,带着?几分少?见的?警告,她想着?以前也是这样被抱着?,只好撇撇嘴,由他去了。


    只是今日王求谙抱她的?时间太过长了些。


    久到?谢只南以为王求谙是不是睡着?了,话也不说,只能听见二?人平稳的?呼吸声,周围安静得掉根针她都能知道,刚想抬头看?看?他是不是真睡着?了,又被他按住。


    “别动。”


    不知过了多久,上方的?呼吸声忽然急促起来,王求谙猛地将她推开,那张如玉似的?面庞竟起了一丝薄薄的?红晕。


    谢只南狼狈倒在地上,惊异地看?着?他。


    王求谙没有看?她,而是迅速起身离开,留下一句:“我还有事,鱼伶马上便?来。”


    谢只南望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脑子里竟回想起方才在紫阙山口?时的?情形,她忽然记起晏听霁,记起临走?前他那不知其意的?笑。


    她原本是认识他的?吗?


    可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捂着?脑袋,痛苦不已。


    为什么一想有关那男弟子的?事情,她的?头就剧痛无比?


    进殿后的?鱼伶见状,迅即前来将人扶起,为其施了些安神的?灵术后,问道:“公主可还好?”


    谢只南慢慢平静下来,她微微喘息:“伶姑,那个叫什么晏听霁的?,我来五堰派后和他认识吗?”


    鱼伶微惊,她敛下眸中情绪:“不知。”


    想想也是,都来了五堰派,不像在洧王宫里,鱼伶几乎不怎么管束自己?,更别说知道她和谁认识,和谁不认识了。


    鱼伶隐隐联想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也算有了猜测。


    但她不敢说。她只能做个哑巴,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混在其中。


    鱼伶将人扶坐下后,召出傀来清扫天玑殿。


    看?着?那几只小傀勤勤恳恳地打扫着?,谢只南有些郁闷。


    也不知是为何郁闷,就是郁闷。


    看?什么都不顺眼。


    等到?鱼伶走?了以后,谢只南更郁闷了。


    *


    王求谙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回到?无昇殿内,回到?那座离天玑殿仅隔着?一座庭院距离远的?宫殿。


    慌乱、恐惧,无一不在他心口?处蔓延开来。


    他怕自己?的?卑劣被如今的?谢只南瞧见。


    怕她再?次厌弃自己?,憎恨自己?。


    王求谙闭锁殿门,将自己?关了起来。


    那团黑气幽幽出现,围绕在他身侧,吐露着?毫不掩饰的?邪气。


    “你这是做什么?我都替你消除了她的?记忆,你怎么还是这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王求谙靠在门壁上,神情冷然。


    “你多虑了。”


    这团黑气是王求谙特意唤醒的?魔,也是死于千年?之前的?魔。他本无需同这样的?邪物苟同,可就是因为晏听霁的?再?次出现,他再?次将人带离了自己?的?身边!让他不得不忧惧起来。


    他耗费了自己?精养百年?的?魂气,一一渡给了这只魔头。


    养着?这么些时日,也算是有了起色。


    那夜他被王求谙困锁在瓷瓶当?中后,虽是愤恨,可又无可奈何,只能蛊惑着?王求谙的?神智,诱导出他说出心中最希望的?出现的?事。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把我放出去,虽然现在我不能解决了那只妖鬼,但是我可以帮你。”他轻声哄骗道。


    王求谙冷笑:“你能帮我什么?”


    魔说:“我帮你,改变她的?记忆,让她忘记那只妖鬼。”


    此言一出,王求谙的?确变了神色。


    他淡声问道:“怎么帮?”


    魔吃吃笑着?,知道他这是对自己?的?提议心动了,于是加大马力,冲着?瓷瓶道:“她不是马上就要进你们那所?谓的?试炼了么?你将我放进去,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好了。”


    王求谙质疑:“放你出去?”


    魔:“哎呀呀,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你怎么做事?婆婆妈妈的?。我马上就能成形了,不会忘记你的?,到?时候我还能帮你,帮你完成你这几百年?来唯一的?心愿。”


    思虑许久,王求谙同意了。


    奎山阴阵一开启,魔就顺势进入隐藏起来,他观望着?这群内门弟子,想从中挑出一个来做自己?日后的?出路。毕竟死过一次,他也长心眼了。


    太傻的?不要,他看?了眼张文渊,便?提前操控着?悬棂鬼塔里的?婴女出来,试图通过他来引诱谢只南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设下的?陷阱里。


    直接消除她的?记忆,这不太好下手。


    这女子的?心魔根本没能困住她,到?了第二?层,也是不好下手的?。


    趁着?那几人都还停留在第一层的?间隙,找到?了于昭。


    于昭的?心魔,他看?了一眼,一时沉默。


    这男弟子虽说比张文渊聪明些,可是他的?心魔是不是正气太盛了?


    等于昭突破了第一层,魔把那幻魇猼兽给一脚踢开,自己?代替了这段幻阵,勾出一些最美妙的?场景来引诱他。


    魔指着?那群衣裳破烂的?凡人说:“你瞧,这些人是不是很可怜?”


    于昭诚恳点头:“好可怜,我要去帮助他们。”


    魔笑道:“我可以替你帮他们,只要你帮我做事,成为我最忠心的?下属,我会让他们每个人都吃上最好的?食物,穿上最好的?衣裳,开心快乐地活着?。”


    于昭疑惑一瞬,点头:“好。”


    魔没想到?他能答应得这么快,旋即放声大笑。


    “那你现在是不是该帮帮我这个可怜的?魔,救我出来呢?”


    于昭听到?“魔”这个字眼后,当?即变了语气。


    “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


    飘散在半空中的?黑雾本该是看?不见有什么变化的?,可就是有那么一瞬间,它十?分明显地散裂开许多。


    魔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于昭:“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


    魔气得破口?大骂:“我做错什么了!都来杀我!”


    于昭:“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诛杀邪魔。”


    魔:“”


    他决定?放弃这个比张文渊还要愚蠢的?弟子。


    将人全部引到?悬棂鬼塔后,魔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下谢只南和晏听霁。


    倒是聪明,只是那妖鬼怎么总是同谢只南腻歪着?。


    看?的?魔对此很是不解。


    男女间的?情感便?是如此么?也难怪王求谙求而不得,瞧着?确实美好。


    他冷哼一声,一切都在照着?自己?的?计划进行。


    果不其然。


    其实他本就是冲着?谢只南去的?,谁知道那晏听霁老挡着?,他本来想着?绕过晏听霁顺势给谢只南更换记忆,可这女子竟生生扭转方位,接下这一击。


    他其实很奇怪,也愕然。


    但这都不是他该管的?事,他做好这件事后,王求谙应当?会给予他更多灵力,让他早日成形冲破枷锁。


    *


    谢只南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空落落的?,又觉得有哪些记忆是对不上的?,不过那些对不上的?记忆都很模糊。她搜寻了一下记忆里的?人,似乎在五堰派里,她和好几个弟子相?识,可又不是很熟,平日自己?也是独来独往,并未同谁人交好。


    想来也是,自己?在洧王宫的?时候,那些婢侍都不敢靠近自己?。


    她们只会惧怕自己?。


    这么想着?,挂在床檐上的?角铃“叮当?——”响着?,窗外秋风掠过,卷着?落叶沙沙作响,谢只南看?向那只角铃。


    这是鱼伶走?之前挂上的?,说是王求谙寻来的?,撞风的?时候声音特别清脆,比那些普通铃铛听起来更月悦耳些。


    既然他都这么说,谢只南也没好拒绝。


    挂就挂吧。


    反正明日她就能进内门了,到?时候就能正常地进到?学宫上课,谅那些多嘴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原以为到?了五堰派,她会认识很多新朋友,可照现在看?来,还是没有人能受得了她的?脾气。


    只有那晏听霁,他好像在自己?睁眼时就在了。


    那关切不似作假。


    总不能是平时不敢上前同她搭话,只躲在暗处偷窥她的?同门?


    她这样优秀,有如此仰慕者也是应该的?。


    谢只南倚躺在摇椅上,渐渐起了困意。


    迷糊间,自己?面前的?光倏然暗下,她闭眼嘟囔着?:“怎么天黑这么快?”


    才说完这句话,摇椅猛然向后倾倒,谢只南被惊得睁眼,黑眸中多出了一个倒影,正是先?前在紫阙山口?的?晏听霁。


    他面色冷得可怕,琥珀色眼中满是凶狠之意,身上还穿着?那染满鲜血的?衣裳,把谢只南吓得睡意全无。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我”


    话没说完,晏听霁伸手揽住她的?腰肢,生硬地抗在肩上往外走?。


    谢只南不断挣扎,拍打着?他,“你做什么!你疯了吗!来人啊!救命啊!”


    可这附近除了王求谙离她近一点,没人能靠近这里。


    她下意识施出术法攻击,没想到?还真成功了。


    晏听霁僵硬了一瞬,将人放下。


    谢只南愣愣看?着?他,警惕地退后两步。他的?面色古怪,望向自己?的?那双眼似乎有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谢只南讪讪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害怕才打了你的?。”


    晏听霁眉头紧皱:“你说什么?”


    谢只南重复:“对不起?”


    晏听霁猛地攥住她的?手,将她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又探了她的?神魂,探清是本人后松了口?气。


    他威胁似地靠近,“不许跟我说对不起。”


    还有这要求。


    谢只南点点头,答应他这离谱的?要求,“那你能松开我么?你力气太大了。”


    晏听霁神色愈发复杂起来,他并未松手,而是继续胁迫:“跟我走?。”


    谢只南摇头:“不走?。我跟你去哪?”


    晏听霁:“离开这,去哪都行。”


    谢只南:“凭什么?”


    晏听霁沉默了。


    等不到?他开口?,谢只南只好问道:“我们,认识吗?”


    晏听霁似乎变得委屈不少?,他正要回答,一阵金色光印遽然朝他冲来,晏听霁将人推开挨下这一掌,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王求谙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这弟子,擅闯他人寝宫,意欲何为?”


    第82章 第 82 章 疑惑并未解答。


    晏听霁抹了把唇角的?鲜血, 恶笑着抬手捏碎那?悬挂在床檐处的?角铃。


    才挂上不久的?角铃便被他生生震碎,化为齑粉湮灭在半空中。


    刺眼的?血色霎时淹没入那?双乌色瞳眸,谢只南额角上的?青筋直跳, 光洁白皙的?额头上渗出密密汗珠,那?颗始终不得安稳的?心脏此刻仿佛被刺入尖刃狠狠拧绞, 几乎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欲上前, 可又被王求谙一记眼神?止步于此。


    “阿邈,你可有被他伤到?”


    他的?声音是柔的?,可那?双黑眸中似浮有一层淡淡的?薄霜,冷硬无常。


    晏听霁咽下这口血, 笑道:“王求谙,你倒是聪明?了不少。”


    可是那?又怎样?


    他想做什?么, 任谁来了都?挡不住。


    面对两人之间?的?冲锋,谢只南愈发困惑不解, 她的?困惑被王求谙尽收眼底, 也为她当即解惑。


    “此人心术不正,早在入派时就一直尾随于你, 哥哥知道你善良, 便暗中训诫过他几回,谁知他不仅不放弃, 反而还变本加厉,如今更是直接闯入你的?寝殿。”王求谙义正言辞道:“现在,哥哥帮你收拾这条臭虫,让他永远消失。”


    晏听霁呵笑道:“你有这个本事?吗?”


    凌空落下的?罩子将谢只南笼到旁处,别?人近不得她身,她也出不去帮忙。


    王求谙收回手,冷笑一声, “你伤得很重?啊,看来是要?死了。”


    晏听霁不怒反笑:“那?就试试啊,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杀我。你就是再怎么耗费功夫,搞出那?些邪门歪道,我也始终压你一头。”


    两人的?对话让谢只南听的?云里雾里。她想出去阻拦,可是这屏罩是王求谙下的?禁制,自己根本出不去。


    这晏听霁分明?已是强弩之末,若是再和王求谙打起来,怕是要?命。


    “哥哥!”谢只南喊道:“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你别?跟他计较了!”


    这话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王求谙抬手凝气,金光源源不断聚拢自他掌心处,他的?动作很慢,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十足的?自信,仿佛已然预料到晏听霁的?结局。


    待他拍掌出击之时,这道灵光急剧前冲,袭着劲烈的?风声势如破竹。谢只南为之一惊,却见晏听霁只一挥手便拍散他那?看似强悍的?灵力。


    晏听霁低低发出笑声。


    “废物。”


    王求谙瞳孔一震。


    怎么可能


    为什?么?他不是受了伤么?他不是损了大半修为么?!


    晏听霁眼带讥讽,微抬手指,囚困住谢只南的?那?顶空罩发出一声细微的?摩挲声,顿时化作同那?只角铃一样的?下场,缀着微红色暗光,碎为齑粉消散于空中。


    谢只南有些怔然。


    晏听霁看着仍在保持镇定的?王求谙,微弯眼眸中浮起一丝红雾,旋即这点红雾占满他的?眼,斥着四溢的?杀气,变作阵阵疾风利刃如洪水般猛冲向前。


    王求谙身躯陡震,已然有倾倒之意,他强撑着双膝,眼睁睁看着晏听霁再次将人给带走。


    “阿邈!”


    晏听霁闪身至王求谙面前,五指攥压在他肩头施力,琥珀色眸戾意横生,只见王求谙在自己的?视线下一点一点下移,晏听霁弯起一抹恶劣到极致的?笑容,“怕死么?”


    王求谙单膝跪倒在地,面容几近扭曲,“晏听霁!”


    谢只南被他锢在怀里反抗不得,“哥哥!”


    “砰”。


    鱼伶冲进了天玑殿。


    这里不是洧王宫,动起手来也只能背着人,不能大动干戈。她召出一众傀儡朝晏听霁的?方向攻击,却像是蚂蚁撞树,根本对他不起任何伤害。


    他浑身释出腾腾杀意,冲撞开靠近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除了谢只南。


    鱼伶同那?些傀儡一并齐齐倒地。


    “公主?!”


    谢只南又看向鱼伶,满脸愠色,“你要?做什?么?我跟你走行了吧,你别?伤他们。”


    晏听霁语气生冷,将人横抱在怀便离开了五堰派。


    “不许看他。”


    谢只南被他摁着脑袋,连回头都?不能回,她扫了一眼脚下的?万丈高空,不禁瑟缩一瞬,同他贴得更紧了些。


    “你要?带我去哪?”


    晏听霁不理她,她也不敢松手,只好默默等着他带自己落地。


    怀中人不再反抗,晏听霁垂眸凝了一眼,见她乖巧安静,似乎并无任何害怕之意,反倒安然。他抿抿唇,想要?低声问她,却见她闭了眼,呼吸平稳,像是睡了过去


    强忍着身上焚裂之苦,晏听霁将人带回了原来那处隐蔽于世的?居所?。


    他施下清洁术,将屋里屋外都打扫过一遍后,抱着人进了屋。


    还睡着。也不害怕。


    晏听霁涩然一笑,抱着人小心翼翼地放到床榻上躺着。他跪在床侧,垂首默然无言,随后抬眼凝向的?,仍是她那?截白皙的?脖颈。


    他伸指触及,暖意如流水般蔓延至他指尖,消缓不少内心带来的苦痛感。


    谢只南眉头蹙起,只感自己的?脖子似乎被什?么冰霜捆着,冷得很,让她快速清醒。她睁开眼,入目便是陌生的?帘帐。


    太丢人了!她居然被吓昏过去了!


    羞赧之意拂上她两颊,晕着微薄的?红晕,叫她又气又恼。


    晏听霁并未急着收回手,只是安静地望着她。


    寻着冷意过望,她偏头对上那?双无波无澜的?琥珀色眼,呼吸一滞。


    她眨眨眼,余光瞥见他的?指覆压在自己的?脖颈上,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只好打破此刻的?寂静。


    脖子上的?冷意如刃,抵着她不敢乱动,谢只南大着胆子伸手去握住他的?指,这才惊觉他的?手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冷,像是冻了层霜的?木棍,冷意涟涟。


    克服自己下意识的?退缩,谢只南完全握住他的?手,带着点不确定的?口吻,随即坐了起来。


    “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


    琥珀色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黯淡的?眼眸中倏忽泛起一丝光亮,像是期待。


    “你是那?个要?杀我的?刺客。”


    晏听霁:“?!”


    被握住的?手指猝然收紧,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整个身子往前带去。黑白分明?的?眼珠陡然睁大,这分明?是被吓到的?反应。若是论之前的?谢只南,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表情来,可她现在的?模样、神?态,与在凡间?的?谢只南几乎无异。


    无非就是多?了些自信。


    “你”晏听霁眼神?迟疑,“你还记得什?么?”


    谢只南见状,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就因为我是公主??你想拿我来威胁王求谙什?么?钱?权?还是你因为见到本公主?真颜被惊艳到了,一见钟情于我?”


    晏听霁:“”


    虽然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对他曾要?杀过自己的?记忆模糊不已,可照现今情形来看,他压根没有要?杀了自己的?意思。


    要?是想杀,早就在天玑殿就动手了,何必大费周章地推开王求谙和鱼伶将自己带走呢?


    可唯一与他有关的?记忆,就是他拿剑对准自己。


    至于为什?么


    嘶。头好疼。想不起来了。


    她捂着脑袋,难以忍受这样的?剧痛,意识模糊着一下子便栽到他拿坚硬的?胸膛上,撞得鼻尖通红,泪意直涌。


    晏听霁忙抚住她的?头,为其安神?,过片刻后,轻声道:“对不起。”


    谢只南恢复了些,听到他的?道歉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杀她还会?跟她道歉?好矛盾。


    记忆里,这厮是准备杀了自己的?,但?是后面他把自己带走,困在他所?住的?宅院里,不得自由。为了安抚他,她似乎用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办法。


    自己这么窝囊吗?


    晏听霁陡然松开手,朝外吐出一大口鲜血。


    浓重?的?血腥气霎时弥漫在这间?屋子内,潮湿黏腻地萦绕在二人之间?。


    “你伤得很重?,快去找个医修来救你吧。”谢只南建议道:“你送我回去,我让张寿来给你治伤,好不好?”


    晏听霁轻轻拭去唇边沾染的?鲜血,古怪地笑了一声,“你连他都?记得,就是忘了我?”


    谢只南不解:“我不是已经记起来你是谁了吗?”


    疑惑并未解答。


    只见他手掌狠狠扣住自己的?后脑,粗暴地吻上自己的?唇。


    铺天盖地的?血气渡到了她的?口,她抬手挣扎拼命抗拒,紧闭的?唇瓣被他毫不怜惜地撬开,纳入吐息,被迫完全吃下他唇齿间?留有的?鲜血。


    谢只南抽身不得,只好借力反咬,二人相缠间?血气愈发浓重?,对方却并未有停下之意,直至她眼角落下一滴泪,晏听霁这才松开。


    晏听霁眸色阴郁,他施下洁净术,弄干净血污后,起身往外走。


    谢只南淡然地擦去那?滴泪。


    *


    倒地的?傀儡瞬间?化散开来,消匿于无形。


    鱼伶伤得不是很重?,晏听霁并未对她下死手,可王求谙不一样,等她走去搀扶他时,发现王求谙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被晏听霁打散了半生修为,留下一半是为了确保他死不掉。


    若是死了,晏听霁不好交待。


    王求谙跪倒在地上,竟发笑一声。


    鱼伶不解他的?笑,以为他是恼极了。她将人搀坐到一旁,清扫干净大殿后,问:“可要?去追?”


    王求谙咽下这口血,眉目温润:“不用。”


    鱼伶:“可是”


    他斜睨一眼,鱼伶立即噤声。


    只消片刻,他便化作云雾消失于天玑殿内,鱼伶漠然收拾一切,随后关上殿门离开。


    回到无昇殿的?王求谙终是撑不住力,几欲倾倒,好几次撑在壁上的?手要?下滑了去,被那?躲在暗处的?魔救了起来。


    王求谙捏着一颗药丸,缓慢服下。


    这是张寿做的?药,他这人有一点好,便是医术高明?,凡是受了伤,只被他看过一眼,便是将死也能给生生救回来。


    王求谙受得伤并不致死,所?以张寿也好医治。


    只是三番两次的?受伤,便是再厉害,张寿的?药也不能当作糖丸来吃。


    王求谙只跟他说,这是最后一次。


    不会?再有下次。


    张寿不懂。


    是人便会?受伤,怎会?有最后一次之说?


    除非将死。


    可王求谙并未明?说。在五堰派,二人乃上下普通关系,可在洧王宫,他们便是君臣关系。这层关系让张寿总是会?对他带着一点敬意。


    不敢冒犯。


    服用下这颗药后,魔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人都?被他带走了,那?我不是白费功夫?”


    王求谙淡声道:“我已确定赢魂灯还在晏听霁手上,他没有交还给阿邈。她从往生池出来以后,赢魂灯便不在她身,之后更是不见其佩戴。这样的?东西,她尝到过甜头,自然是知晓其中重?要?性,可她发现这东西没了,第一时间?问了鱼伶,之后却迟迟不来问我。”他恢复些许,掸了掸衣上褶皱,“晏听霁没有给她,想来是有什?么别?的?想法。阿邈既不知赢魂灯去了何处,后续也未见她催动赢魂灯的?力量。所?以不来问我的?原因只有一个。”


    魔:“什?么?”


    王求谙:“她认为是我拿走的?。不问我,已是对我有了隔阂。”


    魔:“就这个?”


    王求谙:“不然你以为,晏听霁这样少了大半修为,又被重?伤,如何能这般快速痊愈?赢魂灯本就是他的?东西,他知道怎么用。”


    他又叹一声,坐下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魔:“你们人真是复杂。”


    说这么多?,他也没听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求谙平静地煮着桌案上摆好的?茶,炉底小火烈烈,炙烤出炉内茶香,白雾四溢,袅袅升起,他慢条斯理地倒着茶,喝下那?口滚烫的?茶水,面不改色。


    人带走便是,总归是会?回来的?。


    照谢只南的?脾性,并不会?给一个陌生人好脸色,他也定然讨不得半点好。更何况她失忆了,只忘记了晏听霁。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快意的?呢?暂时的?也好,被他想办法唤醒也罢,谢只南总是会?回来的?。


    王求谙知道她。就算再怎么厌恶这里,她也是会?回到自己身边的?。


    哪怕是厌恶他。


    两人立过死誓,若有违背,一方不得好死。


    虽说当时哄骗之意居多?,可这誓言就是立下了,逃,也逃不远。


    谢只南当下惜命得紧,这点王求谙根本不担心。


    而且,晏听霁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


    看来她也不是很信任他啊。


    自从晏听霁回来后,谢只南便愈发不受管控。不受控的?妹妹,他不喜。


    筹谋一切,以身做局,不过是为了探探晏听霁的?真实?实?力到底如何。至于方才说的?那?些,都?是他的?猜测,就算说的?毫无逻辑,并不重?要?,搪塞过去这只单纯的?魔便罢了。


    他没有办法不信。


    方才,晏听霁终于露底。


    知道他的?底,王求谙之后也放心许多?。


    王求谙放下茶盏,抑制不住地发出笑来。带动着胸腔起伏,不知笑了多?久,笑得连一旁观望的?魔都?以为他是被气疯了。


    “倒是强了不少。”


    又听他念着:“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会?让我们重?归于好的?,我们是最亲的?兄妹啊。”


    *


    谢只南抿了抿唇,蹙眉为自己口中施下洁净术,觉得清爽许多?后,翻身下床。


    不知道晏听霁去了何处。


    他走了,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是想困死她?


    若是真的?走了,那?她也能走了。


    于是她走出门外,瞥见那?漆黑的?树下坐靠着方才离去的?晏听霁。


    他蜷缩在树旁,瞧着怪可怜的?。


    谢只南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去,发现他双眼紧闭,面色苍白,似是晕了过去。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趁着这会?子功夫,慢慢挪步至院外,还未触及院门时,忽然折返。


    她冷哼一声,将蜷缩着的?晏听霁用力扛了起来,扶进了屋里。


    现在虽是不冷,但?也入秋。他还受了伤,若是再受寒,就是再怎么强健的?身体,也遭不住。


    “也不知道你倔什?么。”谢只南骂道:“多?大的?人了,还跑到外面去挨冻。”


    晏听霁头低靠在她肩上,看不见神?色。


    好不容易将人放到床上了,谢只南是累得不行。她本意是想将人放下就走,可又见他伤得这么重?,只好在屋子里翻翻找找,找到了一些较为常用的?疗伤药材。她捣鼓许久,简单地熬了一壶药,随即给他喂下。


    晏听霁这会?子倒是听话,昏迷不醒竟也全部喝进去了。


    给他盖了被子,谢只南也心安不少,正欲离开,那?扇敞开的?屋门骤然紧闭,发出一声剧烈的?撞响。她还没从惊吓中回神?,背后突然涌现出强劲的?吸力,仿佛有很多?只手,吸卷住她的?身子,使?她被迫躺倒在身后那?张床上。


    更是直接躺到了晏听霁的?怀里。


    “飒——”。


    烛火熄灭,光线暗下。


    一手圈住谢只南的?腰,蛮横地撞进身后之人怀中,冷意直从她的?腹部蔓延至脊背,带着霸道的?狠戾,压得她身子轻微颤栗。


    “我让你走了吗?”


    第83章 第 83 章 令人头疼的小狗。


    谢只南终是放弃抵抗, 无奈道:“那你要如何?”


    圈在腰间的手蓦然收紧,她?僵硬地动了动身?子,又被他按住, 心中憋闷不已,气得只想咬他。


    又没了声。


    谢只南掐着他的手, 揪着、扯着、拽着, 他都无甚反应。


    反而?还让他的力气更大了些。


    这哪里?是像受伤的样?


    谢只南忍道:“你到底要干嘛?你这样我?没法安心。”


    晏听霁忽声道:“有何不安?”


    谢只南:“我?跟你还没熟到可以睡一张床,你要是强迫我?,我?就会睡不着,睡不着就会休息不够, 休息不够我?就会烦,烦了我?就会发脾气。你受得了吗?”


    晏听霁轻轻贴在她?颈窝处, 莫名乖巧:“我?受得了。”


    谢只南:“”


    她?才不信。


    晏听霁方才还冷得要命,现在倒是像一壶热汤紧贴着自己, 屋子里?本来就不凉爽, 被他这么一挨着,自己倒快要成了被热汤熬着的骨头了。


    谢只南其实还有些惊讶, 惊讶自己竟不排斥他这般亲昵。


    想来也?是, 那段模糊的记忆里?,晏听霁也?总是会在夜里?这样抱着她?睡觉。


    既不排斥, 也?就算了。


    她?正?好困了。


    随他。


    晏听霁细数着怀中人的呼吸声,听她?逐渐平稳下?来,面上?浮跃出些许喜色。


    她?还是信任自己的。


    这一夜,晏听霁并未安眠,他尝试进到谢只南识海当中,探查是哪出了问题,可就是有一层破不开的壁阻拦着他。


    不过?倒也?并不是没有收获。


    他发现了她?识海被那一缕恶心的黑雾勾缠, 晏听霁只能观望,用尽了一切手段也?无法灭除,直至天亮,也?不得果?。


    晏听霁这一日耗费太多?精力,他倚靠在谢只南怀中,沉沉睡去。


    *


    辕邈很头疼。


    对于辕赢千辛万苦给她?寻来的那只妖鬼很是头疼。


    自从他有了名字,每日都要让辕邈叫上?他上?百回?才满意。若是不理他,他就要闹。一闹起来,整座宫殿都要被他掀得鸡飞狗跳。


    将这妖鬼送来后,辕邈将他放在偏殿养着。


    本该是这样的,他这妖鬼倒是恃宠而?骄,夜里?准时准点地溜进正?殿,还知?道避过?那些宫人的眼,悄无声息地躺在辕邈的床榻上?。


    赶也?赶不走。


    让他有了一次机会,之后便次如此。


    见他也?只是个灵智不全的妖鬼,夜里?只会睡觉,做不出其他事情,辕邈便顺着他去了。


    但也?有一点私心。辕邈并未显明。


    辕赢每日都会来看她?,顺便询问近日有关这妖鬼的事情。辕邈没有如实回?答,只是搪塞了过?去。若是叫辕赢知?道这妖鬼不服管教成日夜里?爬床,怕是早死了。


    毕竟她?还蛮喜欢这只漂亮妖鬼的。


    不过?身?侧人多?眼杂,众口难调,辕邈只能让自己从小养到大的一只鱼妖对下?施压,让她?们看了也?不敢乱说?。


    这只鱼妖也?很可爱,她?给她?取了个名字——鱼伶。


    鱼伶作为自己的贴身?侍女,替自己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


    当然,不是什?么恶到极致的事情。


    至于今日为什?么头疼,是因为鱼伶在带人打扫偏殿的时候,发现了蹲在角落的晏听霁。偏殿弥漫着一股极重的血腥气,带着人进偏殿时,望见一路的血迹,有不少宫婢被吓个半死。她?们看见那只平日做事跳脱非凡的妖鬼此刻正?缩在角落抱着一只鸡生啃,是一口被咬断了喉管的鸡,掉下?的鸡头还血淋淋地被甩在他脚旁。


    跟在鱼伶身?后的宫婢见状,纷纷惊叫起来,有的直接晕厥倒地。


    鱼伶对此也?甚是头疼,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若是打了,这妖鬼怕是又要缠着辕邈不得安宁。若是骂了,他更是要闹。


    只能哄着。也?不知?辕赢将这东西送来的目的是什?么。公主也?不叫人去说?,谁要是说?漏嘴,谁就死。鱼伶自然是站在公主这边的,那旁的无人撑腰的宫婢本就在此做事,要是背叛主子,死也?是死有余辜。


    鱼伶听着身?后倒地的声音,立即回?头警告,说?:“谁要是再敢发出声音叫外头听见,杖毙。”


    宫婢们接连捂嘴。


    鱼伶又道:“去叫公主来,再用水把这几人泼醒,不许昏着出去,谁若问起,你们只说?进了野物?,我?在收拾。敢说?别的,我?听得见,不想要舌头和脑袋的,大可去说?。”


    宫婢们哪敢,从一旁取了水,跌跌撞撞地泼在几名倒地宫婢的脸上。待她们醒转,又捂住她?们的嘴以作警告。


    蹲在角落的晏听霁没了动静,他捧着手里?的尸体,并未回?头。


    听到要将辕邈叫来,更是有些发疯之意,想要冲出去威胁她?们,但这些都是她?的人,他还受着金印囚锁,什?么也?做不得。


    等他听到辕邈的脚步声渐近时,他捧着鸡的两只手有些紧绷起来。


    “把这清扫干净。”


    宫婢们见她似乎并未受到任何惊吓,还是颇为佩服,忍着恶心和害怕清扫干净地上?血渍后,鱼伶领着这群宫婢退出了偏殿。


    辕邈随意坐了下?来,盯着那蜷缩起来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


    她?方才只不过?出去办了些事情,才离了这么一会儿,他就给自己闹事。


    “晏听霁。”辕邈叫了一声。


    晏听霁身?体微微松动,他想回?头,可又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会吓到她?,还会脏了她?的眼,于是仍旧抱着那只没了头的鸡,一动不动。


    辕邈无奈笑着,又叫:“晏听霁晏听霁晏听霁,你是聋了吗?”


    “晏听霁晏听霁晏听霁晏听霁晏听霁晏听霁!我?要是过?去的话,弄脏我?裙子我?就要生气了。”


    听她?一下?子叫了自己这么多?遍,晏听霁早就耐不住性子了,差点飞奔过?去,但他只是慢慢起身?,转过?来看着她?。


    辕邈这下?终于看清他是什?么模样了。


    满嘴的血,蓬乱的头发,那身?月白色长袍浑是血红污色,脏得不行。


    爱玩,又爱穿白色,每次收拾起来都要吓倒一排宫婢。


    晏听霁站在那,脸上?倒没什?么心虚的表情,只用那双眼直勾勾盯着正?坐着看他的辕邈,似要看出些什?么来才罢休。


    辕邈又笑了一声。


    真可爱。


    她?勾勾手指,“过?来。”


    晏听霁走了过?去。


    她?又道:“把那鸡扔了。”


    晏听霁抱得紧紧的,没有听。


    辕邈倏然皱眉,“扔了。”


    晏听霁将鸡甩到一旁,似有不甘。


    辕邈终于站了起来,抓着他那两只脏污污的手,摁到鱼伶唤人端进来的水盆里?。


    今日这衣裳碍事,是宽袖,不好帮他洗,不过?辕邈不甚在意,脏了再换就是。她?耐心仔细地洗着晏听霁手上?的血污,替他搓干净后,又拿来方帕擦干。


    晏听霁时不时侧眼看她?。


    她?怎么不生气?


    在他想着辕邈为什?么不生气的时候,那湿了水的方帕骤然贴在了自己的嘴上?,他警惕地看过?去,忍住动手的冲动,发现是辕邈将那洗过?手的帕子又用在自己嘴上?擦着。


    他倒是不在意,只是辕邈笑得很开心。


    辕邈的动作很轻,擦在他嘴上?的时候痒痒的,弄得他全身?都痒。他都想抓住她?的手狠狠擦去,但是看她?这么认真,就算了吧。


    “好了好了。”辕邈扔下?帕子,拿起桌上?摆着的干净衣裳,递给晏听霁:“去换上?。”


    晏听霁眨着眼看她?。


    “还想要我?给你换?”辕邈笑道。


    晏听霁点头。


    遭来的是脸皮子被扯。他不明所以地被她?用力揪着脸,骂了一声脸皮厚,然后就被赶去屏风后换衣服。


    晏听霁委屈地捧着衣服走到屏风后。


    辕邈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过?去,又看着他很是不拘地将换下?来的脏衣随手乱扔,不知?道穿了多?久,他披着一身?歪歪扭扭的衣袍走了出来


    “那些宫婢是服侍你太好了,没教你规矩吗?”辕邈气笑道。


    晏听霁眼神轻蔑,对她?的话不以为然。


    因着他什?么都不懂,所以在教会他说?话之后,成日乱跑乱跳闹来闹去,辕邈就叫人教他宫规。


    每日都会上?报情况。每日情况都不同。


    譬如前日,是晏听霁撕烂了好几本书册,不肯读书。


    昨日是晏听霁推倒了烛台,险些失火。


    今日野了些,直接生啃活物?了


    辕邈叹气一声,走过?去替他敛好衣襟,替他周正?衣冠。晏听霁看着她?帮自己穿好衣服,唇角不自觉勾起。


    “今日怎么这么安静,不会说?话了?”辕邈扯扯他的衣领,抬眼看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晏听霁凑近些许,同她?间距不过?几厘,“不知?道。”


    辕邈眼眸微眯,“你为什?么要生吃禽物??你哪发现的?吃成这样,下?次想吃可以叫宫婢给你做,煮熟的更好吃。”


    晏听霁问:“你不害怕?”


    这话问的奇怪。妖鬼一类本非凡物?,生性如此倒也?能理解,要是怕,那可真是把她?的胆子看得太小了些。


    从那双黑眸里?,确实没看出惧意。她?和那些宫婢的反应都不一样,为什?么?


    “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辕邈将人推开些许。


    她?回?身?坐下?,晏听霁也?跟着一起坐下?。


    这只鸡是晏听霁今早在园子里?发现的活物?,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身?上?的腥味诱惑得很,晏听霁便抓住藏了起来,带回?到偏殿里?。


    辕邈说?过?,偏殿是给他住的,相当于他的家,所以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所以他把这鸡带了回?去。


    抵不住这诱惑,虽然中午吃了好多?食物?,可这生食来的吸引更大些。


    晏听霁便抱着它躲起来,一口咬断它的脖子,吮吸着那新鲜的血液。可当他吮吸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辕邈的规矩,他愣愣地看着自己一身?被血弄脏的衣裳,有些无措。


    后来又听到鱼伶等人的脚步声,更是慌乱起来。


    可他怕什?么?他本就是这样的。


    在还没被带回?王宫前,他一直都是这样生活。


    晏听霁满脸不服气地看着她?。辕邈不理他,他就一直盯着她?看,看到她?还是不理自己,越想越气,直接钻到她?怀里?,问她?:“你为什?么不理我??”


    辕邈推开他,小口饮着茶,仍是不理。


    晏听霁又靠过?去,“为什?么不理我?!”


    辕邈还是面色平淡地推开人,这回?把眼睛闭上?了。


    晏听霁气极,直接将人扑倒在地,强迫她?睁开眼看自己,恶狠狠道:“理我?。”


    辕邈冷静地看着他,就是不跟他说?话。


    最后僵持不到半刻钟,晏听霁就服了软,他耷拉着眼角坐起来,背对着辕邈不说?话。


    辕邈慢悠悠扶着桌案起来,微微弯唇,随后拍了拍他的肩,“晏听霁。”


    旋即一双亮晶晶的琥珀色眼就转了过?来,朝她?露出委屈,“我?就是想吃,这也?有错吗?你不是说?偏殿都是我?的,我?想做什?么做什?么,那我?想要的东西,自然也?要带到偏殿藏起来。为什?么我?错了?”


    对于他这番认错的态度,辕邈还是很意外的。


    看来这段时日的教导还是有些用处的,也?算是没白费,还是很听话的。


    辕邈摸摸他的头,道:“你现在在凡人这里?生存,就得遵守凡人的规矩,在你那确实无错,可在我?们这里?,就是错的。你若是以后还想留在这,就要好好听话。你还想留在这吗?若是不想”


    若是不想,我?再想办法将你送走。


    也?就不用学?这些繁杂的宫规了。


    晏听霁抓住她?的手道:“想。”


    辕邈怔然。


    晏听霁又道:“我?喜欢留在你身?边。”


    这话直白,说?的人无意,听的人有心。


    辕邈面色一热,僵硬地抽回?手,又是沉默。


    晏听霁没注意她?的不自在,而?后又凑近说?道:“你今夜可以睡在偏殿吗?这是我?家。”


    辕邈:“”这是把她?也?当成自己的东西了吗?


    她?拒绝:“不可以。”


    晏听霁:“为什?么?这是我?家。”


    辕邈:“我?又不是你的东西,你要把我?也?藏起来吗?像那只鸡一样?”


    晏听霁:“你干嘛和它比,我?更喜欢你。”


    辕邈:“”


    在他的强势痴缠下?,辕邈终于妥协。睡哪不是睡?在寝殿的时候他就总是偷偷溜进来,今夜大不了自己溜过?去。


    后来辕邈叫了鱼伶进来收拾,躲在角落的晏听霁偷摸看着。


    鱼伶问:“公主,这是不是太过?闹了些?还是不用叫太子给他加些束缚吗?”


    辕邈摆摆手,笑道:“无妨,好好教便是,他会好的。”


    *


    谢只南醒来的时候,晏听霁还在睡着。


    这不是好机会?


    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但又想起昨夜的情形,还是心软,折返回?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果?然是烧了。


    也?不知?道在逞什?么能,受伤了还不安分。


    昨日那些药材少得可怜,能被她?凑齐都是撞了运了,现在这样,她?只能出去采药。还好她?读过?医书,不然遇到这样的情况,怕是不知?死了多?少回?。


    谢只南拾掇干净后出了门?,巡视一圈,皆是四面环山,又有灵气萦绕,应当有药草生长。她?抓着一只筐子出了门?,心想着将他医好再走。


    等她?回?来后,发现那屋子里?被砸得一通乱糟。


    谢只南错愕地看着床上?的晏听霁,见他那双满是愠色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无措,他望向那只装满药草的筐子,一时沉默。


    她?放下?药筐,叹息一声。


    召出几个小傀整理后,她?提起药筐往外走,晏听霁蓦地现至她?跟前,抓着她?的手问道:“你要去哪?”


    谢只南指了指筐子里?的药,语气不善:“我?倒霉,给你熬药!”


    晏听霁默了片刻,道:“在这熬。”


    才被小傀整理出来的空地上?倏地出现几只锅炉,他垂眼看去,无声胜有声。


    谢只南被他弄得烦了,只好坐下?来给他熬药。


    怕是还走不了。


    她?给他喂完药后,脑子里?想的都是昨夜的画面。


    晏听霁很是安静地喝完整碗药,既不喊痛,也?不喊苦,应是知?道他说?了这些她?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便安安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


    这就让喜欢热闹的谢只南烦闷不少。


    他不说?话,不出去,也?不让自己出去,只盯着自己看。两个人就一直坐在屋子里?,连饭也?吃不上?。她?确实没怎么饿,想必是修为进阶了,达到了辟谷的程度。


    闲着无聊,她?只好打坐静心,调节体内混动的灵力。


    就这样一直坐到了晚上?。


    谢只南忽而?觉得丹田处暖流膨胀,若是流通还好,可它不断凝聚,多?了便隐有烈火钻腹之势,她?冷静调息着,试图将这暖流分散到四肢百骸处。


    晏听霁神色紧张起来。


    屋外轰然劈下?一声惊雷,破穿云霄,白光骤显,静坐调息之人额上?密密细汗,待到第二声惊雷过?后,霹雳电光席卷着道道山风猝然破窗直冲向仍在调息的谢只南。


    微蓝白光带着忽闪的电意从她?头顶自上?而?下?迅即流转,环绕住她?整个身?体。


    意识被剥离开来,整个身?子弗若轻盈的羽毛腾空而?起,底下?由一层蓝白色的柔光平铺着,雷声又响,携着接连无数的雷电灌冲到她?体内。


    她?头顶上?悬浮着一道四分五裂的闪电,“噼啪”作响,直至完全没入。


    没入完毕后,雷声陡消,谢只南缓缓归位。


    除却这电炸响声,谢只南耳边似乎还有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挟着冷意的黑眸猝然抬起。


    那缕一直缠绕在她?识海中的黑气瞬即焚灭,余下?空明清澈。


    谢只南垂眼动了动手指。


    她?突破了。


    似乎是于昭所说?的化神期。


    这也?太快了些。


    忽而?想起什?么,谢只南兀地起身?走向晏听霁身?前。


    他面色苍白地望着自己,似乎比以前疲倦许多?,肉眼可见的颓然,她?伸手摸向他的眼角,道:“晏听霁。”


    晏听霁眼神漠然,偏头回?避。


    谢只南:?


    她?蹙眉收手时,又被他猛然抓住,琥珀色眼中突生光亮。


    “你想起来了!”


    第84章 第 84 章 这可真难哄啊。


    抓着谢只南的那?只手陡然发紧, 用尽了全身力气似要?在印证什么,捏的她腕骨生疼。


    晏听霁抱住她,将头抵在她颈窝处沉默不语, 表面上情绪稳定,可暗使的力气几?乎要?把她骨头揉碎, 让她难以呼吸。


    谢只南知道他现在情绪低落, 便也不去推他,只将空下的两只手也攀在他背上,安静地与他相依相靠着。


    从悬棂鬼塔出来的最后一刻,谢只南被那?团横冲直撞的黑雾撞得?发昏, 谁知道醒来后就记忆混乱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 她记起了在凡间那?段时日的过往。


    其?实没什么,也不是真的死?了, 无非就是苦了些?。


    不过一想起自己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出来的样子, 她就觉得?很奇妙。


    她最初对生死?是没有概念的,哪怕是自己。


    所?以她有时做事很极端的不计后果?, 只为达到当下的目的,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很极端,很偏执, 可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做任何事只凭着自己喜好来。


    生死?不论。


    可是好像除了她,其?它分散出去的魂魄都拼了命地想活着,崔琼玉也是一样。


    王求谙不希望她死?,晏听霁也不希望她死?。这也让她很纳闷、疑惑、惊讶。所?有人都在求生,欲望极其?强烈。柳盛是,春绯是,崔琼玉是, 桑容是,见春也是。


    在凡间的谢只南更是。


    可当她遇到绝境时,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她脑海中第一反应不是求生,而是拼命也要?让自己体面些?。她不知道死?亡的冲击力有多大,只知道自己本性如此。


    死?亡而已,人都会死?。


    王求谙跟她立过死?誓,谁若是离开对方,便神魂消陨不得?好死?。


    谢只南答应他不是因为害怕,只是觉得?有趣,至于后来为何要?回?去,回?到他身边,也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哥哥。他把自己捡回?去,照顾了十年。


    她会回?去,也是因为本性。


    本性告诉她,王求谙对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人。


    可当她发现二人之?间的关?系变了质,谢只南是恐慌的,没来由的恐慌占据了她全部?身心,让她变得?痛苦,困惑。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不明白。


    可一切又似乎有迹可循。


    其?实王求谙没必要?抹去她的记忆的,就算是他亲手喂下那?颗毒药,谢只南醒来后也不会为此而韫恼。


    这没什么好纠结的。


    但是晏听霁对自己太?不一样了些?。他所?考虑的每一点,每一方面,全部?都是为了她,为了她能?有好的结果?。


    谢只南也不明白他的好。


    晏听霁对自己的好太?过突然,他的出现,靠近,都是突然降临的。像是贫瘠的土地上忽而降下了大片雨霖,滋润出丛丛新芽。


    在他之?前,谢只南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孤独的。


    没有朋友,没有自由,只有一座偌大的王宫困锁着她的躯体。


    她有时候还会在想,要?是当初将她带回?去的人是晏听霁,会怎么样?


    他会以什么身份同自己相处?他也会像王求谙那?样困着她无有自由吗?还是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尊重她的意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谢只南不知道,她也不会去问。


    这个问题太?傻了。


    温热的液体滴入她颈窝,不算滚烫,可也让她微微一惊。


    “晏听霁?”


    晏听霁轻“嗯”了一声,仍未松手。


    谢只南道:“你伤得?很重,先躺下休息。”


    晏听霁又沉默下声,刚松下的一点力道倏尔回?紧,全身都在拒绝她的提议。


    “方才雷劫你替我挡了不少吧,”谢只南凑到他耳边,道:“双修可以让你好些?吗?”


    埋在自己颈窝处的脑袋微有动作,谢只南又哄着:“我不走,也不离开你,你可以好好养伤吗?”


    话毕,仍是沉寂。


    谢只南想着。


    这可真难哄啊。


    双修都不行的话,她似乎还真是没有什么办法哄他了。


    片刻,晏听霁缓缓松手,露出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安静地盯着她看。


    谢只南蓦地笑了。


    还是有用的。


    普通的灵草对他已经没什么疗效了,他也不愿谢只南将灵力渡还给他,倔得?很,在她想着是否要?将人带回?去给张寿看时,晏听霁拿出了赢魂灯。


    谢只南有些?讶异,她盯着晏听霁手里的东西,问:“怎么在你这?”


    晏听霁知道她全都想起来了,便也不再瞒她,“此物落入王陵之?中,我本想寻来让你归位,可还是晚了。”


    谢只南道:“那你之后怎么不拿出来给我?”


    晏听霁:“我知你好进,若是一直依赖赢魂灯给你的灵力,怕会心智受损。这并非善物,里面积攒了许多怨念,使用过多易生邪乱,等你将最后一缕魂魄寻回?,我们?便毁了它罢。”


    谢只南细细思忖着他的话。


    这些?年确实太?过依赖赢魂灯了,能?施出的术法都不尽然是她本身的实力,再说她现在已经能?修习了,速度也快,不需要?便不需要?了。


    她点头:“好。”


    晏听霁反问:“你不问我为什么吗?你不好奇吗?”


    谢只南推着他坐下,“这有什么好问的,你说是这样,那?我就信你,还有什么为什么?”


    晏听霁听着“信你”两字,唇角弯起一丝弧度,“好。”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晏听霁心情愉悦不少,他抬手勾住谢只南束着的腰带,准备将赢魂灯给挂上去,但他看起来手笨得?很,挂了半天也没挂上。


    谢只南发出一声轻笑,握住他那?只手,道:“不用了,先放你这罢。”


    晏听霁手掌一捏,赢魂灯便消失在他手上。


    疾风掠过,室内烛火瞬灭,只留下床榻前的一盏油烛灯幽幽照明。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卷着微凉的山风穿过屋堂,肆意歪曲着二人相叠的倒影。


    天旋地转间,一只手牢牢扶住她的腰,谢只南瞬间躺倒在软榻上,灼热滚烫之?意流连于上,激得?她阵阵颤栗。


    谢只南问:“你受这么重的伤,能?行吗?”


    晏听霁咬下她腰间束带,不轻不重地落下一道吻:“我行。”


    腰腹之?地太?过敏感,就算是隔着一层衣物,也能?清晰感受到。谢只南觉得?这样看着他太?过羞耻,便灭去屋内最后一点明亮。


    黑暗中,她听见身上之?人发出了一声轻笑。


    随即那?光又亮了起来。


    晏听霁的脸忽而凑近许多,唇瓣贴住她欲开的口,不给她半分喘息机会。


    直至后半夜,油烛燃尽,只剩余光时,谢只南疲软地靠在晏听霁身上,骂了一句。


    “骗子。”


    晏听霁又喊冤枉,他给人换了个姿势,哑声道:“骗你是小狗。”


    谢只南气得?想踹死?他。


    *


    哄过了人,就该带回?去给张寿看病。


    再说了,她还剩下最后一魂一魄未归位,崔琼玉是仅剩的那?缕魂魄,虽说不知道该如何让她回?到主魂,但起码她是在内门的,谢只南和晏听霁也能?进内门了,有的是机会。


    可以尝试用赢魂灯将她牵引回?位。


    昨夜商议时,谢只南就问:“若是不让她回?来,我会怎么样?”


    晏听霁神色严肃,“你会死?。我不想让你死?。”


    这么严重么?


    她道:“那?崔琼玉呢?她也会死?吗?”


    晏听霁说:“她只是回?到你体内,算不得?死?于不死?,顶多是没了自主意识,她现在便是有了自主意识,所?以才会与主魂产生割裂。她若不归位,你死?了,她自然也会随之?而死?。所?以她是一定要?回?来的。”


    若是放在以前,谢只南会认为这崔琼玉就是自己跑出去的东西,抢回?来便是。可是现在,她觉得?崔琼玉并没有什么错处,她也只是一缕分散出去的魂魄而已,生了灵智,才会与主魂割裂。


    晏听霁温声道:“我们?先试试。”


    谢只南沉默许久,也未见其?应声。见她如此,晏听霁心中不免起了强制崔琼玉归位的想法,即便那?是她的魂,可若是会害了她,他便要?不择手段了。


    临走前,晏听霁扯了扯谢只南的衣角,问:“可不可以待两天再走?这是我家。”


    谢只南毫不留情地摇头拒绝:“不可以。”


    然后就被“面冷心硬”的谢只南给带回?到方药阁中,把他扔给了张寿。


    谢只南是悄无声息地回?来的,因为她知道,肯定会有人替她瞒着她的行踪,所?以当她将晏听霁交给张寿后,出了方药阁便碰上了鱼伶。


    鱼伶低声唤她:“公主。”


    谢只南淡然看她:“他呢?”


    鱼伶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而后道:“掌门闭关?了。”


    谢只南问:“那?他有给我留什么话没有?”


    鱼伶道:“不曾。”


    谢只南沉默良久,说了声“我知道了”便转身进了方药阁。


    *


    “王上,公主回?来了。”


    隔着一道屏风,鱼伶躬身禀报着。屏风后的人跪坐着煮茶,氤氲出的袅袅茶香从屏风口透出,模糊着本就朦胧的身影。


    “我知道了,之?后两个月,这里外的事都交由你来管理,我要?闭关?了。”王求谙淡声道。


    鱼伶有些?疑惑:“王上不去看看公主吗?”


    王求谙笑了一声:“他也一起回?来了吧。”


    “他的确跟着,”鱼伶声量渐小,“他似乎又恢复了许多,他的力量实在太?过诡异,属下方才暗处观望,已被他发现。”


    王求谙倒是不在意,只是“噢”了一声。


    他慢条斯理地碾着茶,将茶叶一点一点泡进沸水中,漫出的热雾拍浪似地拍在他脸上,连带着他的眉头也跟着微微蹙起。


    “你去吧。”他道。


    “不和公主说些?什么吗?”鱼伶问。


    “她,”王求谙手上动作一顿,低叹一声,“她此刻若是已经记起来,怕是厌极了我,我又何必此时去寻她不快?你去便是。”


    鱼伶欲要?替谢只南辩解些?什么,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她应是后便出了殿。


    *


    晏听霁被扔进方药阁后,在内室看见了于昭几?人。


    按理说这三人只是在塔炸之?时被震了震,受了轻伤,没想到还昏了一夜,都住在方药阁里,早上喝了一大碗苦药。


    于昭看见晏听霁来,很是兴奋,“晏听霁!你来看我了吗?”


    晏听霁找了个地方坐下,冷声道:“不是。”


    于昭尴尬一声:“那?好吧,你是不是也受伤了?谢只南呢?她没和你一起来吗?我吃了张医修的药,已经好多了,那?药也没别?的弟子说的那?么难喝嘛。”


    崔琼玉咳了一声,提醒道:“慎言。”


    于昭急忙捂嘴,“我什么都没说。”


    张寿蹙眉凝着晏听霁,他伤得?算重,但也不算特别?重,死?不了的那?种,对于张寿来说,无非是开几?副药方就能?治好的内伤。只不过,用的药有些?复杂。


    他走到晏听霁跟前,垂眼?道:“伸手。”


    晏听霁没理他,只是朝他笑笑。


    张寿忍下翻白眼?的冲动,重复道:“伸手。”


    晏听霁仍是不为所?动,内室外忽而响起脚步声,张寿递来的手反被晏听霁抓住,将早该搭在他脉上的指抵在上方,随后听他很是诚恳地问:“张医修,请问我的伤是不是很严重?”


    张寿被他这么用力一抓,险些?倒在一旁,还好扶住那?桌首,可整个人也几?乎弯下大半截腰,像是给晏听霁鞠了一躬。


    抬首便对上那?张笑得?让人讨厌的脸。


    躺着的于昭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敢说话。


    原来当时崔九兆他们?躺在这看戏的时候,是这种感觉啊。


    太?奇妙了。


    张寿深吸一口气,直起背来,搭在晏听霁脉上的手指缓了些?许,随即紧紧摁了摁,笑道:“快死?了吧。”


    谢只南掀开帘子,问:“谁快死?了?”


    晏听霁目露委屈地指着自己,“他说我。”


    张寿:“”


    张寿冷哼一声松开手,从药屉中挑拣许久,终于堆出一叠药来吩咐小童去熬制。他看着毫发无损的谢只南,倒也没说什么,便留下一张行药忌事离开了。


    谢只南捻着那?张纸,认真看着。


    晏听霁凑到一旁盯着瞧,面色一黑。


    上面写着——


    不宜生事。


    不宜拱火。


    不宜过度阴阳调和。


    “”


    谢只南指着这最后一句问:“这是什么意思?”


    晏听霁直接烧了这张纸,气声道:“阿邈你看他,他针对我。”


    谢只南:“”


    第85章 第 85 章 奋斗喵喵


    试炼进?了魔物, 这两日紫阙山都被封锁搜查,连带着整个五堰派都不得出入,翻了个底朝天, 看是否有遗漏之处。


    结果显然?,并未搜寻到任何有关魔物的踪迹。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恐慌, 鱼伶吩咐下恢复一切正?常。


    掌门闭关, 派内一切事务皆由?鱼伶代管。


    五堰派再次恢复到原先?融洽平和的生活之中。


    内门有两则重大消息。


    一是新进?来了两名外门弟子。二是派门关前,倒下了一只受伤的鸟妖。


    听守门关的弟子说,他似乎是来求救的。


    这也稀奇。像东濛岛这种?尽是修习正?气一道的仙士,普通妖物避之不及, 高阶妖物也不敢贸然?踏入,怎会有一只能?力平平的鸟妖跑来此地求救?


    胆子忒大。


    见他身上并无?任何残害过人的邪气, 守在门关的弟子心善,念着不该歧视妖物的本心, 便将这鸟妖给抬了进?去。


    据张寿的描述来看, 他不是因为受到其它妖物的攻击而受伤,而是因为擅闯东濛岛被那?层层禁制的反噬而受伤。


    这就更奇了。


    此事传了出去, 鱼伶前来看过, 也趁其昏迷时探查过这鸟妖的底,之后便全权交由?张寿来处理, 对外宣称:只是一只普通的鸟妖,误闯了此地,待他伤好送走便是。


    来方?药阁凑热闹的弟子有很多,大多是新进?派的弟子,他们涉世未深,都想看看那?鸟妖到底什么样。


    不过全被张寿喝令退回。


    张寿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也不敢招惹。之后回去不仅被教?习师者给臭骂了一顿, 还被高一级的师兄师姐作以提醒。年轻气盛的弟子们便老实许多,再不生事。


    方?药阁门前唯有才好不久的崔琼玉站着不走。她没有因张寿的喝令吓退,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阁前的石凳上等着。


    等着张寿看见她,然?后她在想办法进?去。


    她想确定那?只妖是不是他。


    阁内的两个小童见了,进?去同张寿提了一嘴,张寿正?分拣着新采来的灵草,头也不抬地说:“她伤好了。跟她说,要是也是来这凑热闹的,叫她趁早回去。”


    两小童点着头应道:“是。”


    崔琼玉看着阁内那?两名小童出来,还以为是张寿让人进?去了,才起身,就见那?两小童摇头,告诉她赶紧回去吧。


    她问:“我便是看一眼也不得行吗?”


    小童摇头:“张医修说了,不行。”


    说完,他们就回到阁内,留下崔琼玉一人站在原地。


    照常来说,那?些?弟子被骂、被赶之后就灰溜溜离开了,可这崔琼玉非但不走,还一直坐在那?石凳上,也不知在较什么劲,熬着里头的人。


    两小童进?回到阁内,趴在那?窗框上悄悄看着,看她还是不走,两人左一句右一句地聊着,也没注意到身后突然?出现的张寿。


    “你?说,她为什么一定要看这鸟妖?”左边扎着小揪的小童道。


    “我怎么知道?”右边佩着红绸带的小童道,“她要坐到什么时候?以前这里都没什么人来的,今日好不容易热闹一回,又被通通赶走了。”


    左边小童锤了捶窗:“张医修喜静,方?药阁单只有我们两个他就受不了了,我也快受不了啦!”


    忽而一道沉声落入二人的耳。


    “你?受不了?”


    两人不约而同点头,可听着又不像是对方?声音,抓着窗的手?陡然?一紧,无?声斜视一眼,干笑?着回过身去,不料一个没抓稳,齐齐倒在地上,发出“哎哟”叫唤。


    他们也顾不得痛,边捂着屁股边笑?着说:“没有没有!哪有的事!我们愿意跟随张先?生一辈子!”


    张寿冷眼看着两人,伸手?递去:“鬼话?连篇。”


    二人见他没有生气,笑?嘻嘻地抓住他的手?站起来,拍拍屁股,而后紧忙跑进?内室去。


    “我们替先?生制药!”


    张寿敛眸,支开些?许窗子望了一眼,见崔琼玉仍是没有要走的心,便开了窗,朝外喊道:“进?来罢。”


    崔琼玉闻见声音,猝然?抬眼。


    她快步走进?方?药阁中,一进?去,就对上张寿那?双审问的眼。


    崔琼玉如实道:“我只是想确认他是不是我认识的朋友,若不是,我马上走。”


    张寿略微讶异地看着她,挥袖撩开帘子带她进?去。


    崔琼玉紧跟上前。


    内室被打扫过,这些?时日不断有弟子进来治伤,打破了原先?的整洁干净,现在空荡下来,却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整理过的床铺上现只躺着一个男人。


    便是那?只鸟妖。


    鸟妖的面容素雅,眉眼间带着一点妖气,五官端正?,闭眼安静时也倒有几分少年气。最初穿在身上的衣物被那两小童换下扔进火盆焚烧,又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蓝绿色长衫,张寿才允得他能上床躺下。


    不然?就要被扔在那药炉旁直接针灸治伤了。


    “这可是你?认识的朋友?”张寿问道。


    崔琼玉望着那?张脸,试图从上面找出一点熟悉的感觉来,哪怕是半分,可她看了个仔细,都没有。


    失落之意浮现于她下垂的眉眼间。


    张寿倒不意外,他轻声道:“我理解你?的情绪,远在异乡,若是能?见到熟识之人,心中定然?欣喜。换做我,也是一样的。你?也不必太过纠结,说不定下次就会碰见了。”


    崔琼玉有些?愕然?地看着他,“先?生”


    张寿摆手?,“好了,我这不能?太吵,你?也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崔琼玉压下心中异样,道:“是。”


    *


    王求谙闭关时,那?团总是绕在他身侧的黑雾也跟了去。


    闭关的地方?是一座崖洞,里面仅有一盏鲛人烛照明。鲛人烛是宝物,是用?鲛人尸体一点一点溢出的油脂凝化?而成,烛芯点燃,明光四射,便可保千年不灭。


    崖洞隐蔽,又设有灵禁,一般人或物都不会发现此地。


    这是王求谙特意筑造的地方?。


    崖洞内设有一张红黑纹饰的长形方?榻,方?榻左右两侧摆着两顶高柱一般的装饰物,似是在宫殿之中,陈设摆列都极有规制。


    方?榻上之人静息凝神,周身渡着的金色灵光与一团格外扎眼的黑雾相撞相成。


    悄然?间,肆意游动着的黑雾悄然?分散出一缕,飘散崖洞之外。


    *


    内门的课程有很多,不同类型的修士学的东西也不同。


    譬如符修就要去符修老师那?上课,剑修就去剑修老师那?上课


    当然?,这仅仅只是选择一门主要的课程,若是有喜爱的,便可通过关牌抢课。


    关牌是内门弟子人手?一只的法宝,其形若牌,手?掌大小,色泽通透似玉。别看它小,作用?却大,这里头关联着门派内所有课程的节点。


    每日发放的课程数量有限,上课人数有限,但绝不会有空闲。


    除了在学宫里的大课是分阶来上的,其余的课程都需要抢。若没抢到,便自行寻个地方?修炼,勿要打扰他人。


    每日的课程都不一样,但若选了,会根据弟子修为程度不同进?行划分,分开的弟子由?不同师者教?习,可能?这堂课是长老教?,也可能?是师兄师姐教?。课堂相应内容皆是按照弟子的等级来以类分教?。自然?而然?,这样的课程也就有趣许多,不会觉得繁复无?聊。


    谢只南今日第一次上课。


    大课都是由?各位长老来教?习,偶尔还会上到几节张寿的医术课程。


    换上弟子服时,她对着那?镜子照了又照,觉得丑想要换下,可想想还是算了。不过一旁的晏听霁就不一样了,他神采奕奕地穿上弟子服,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一个劲地问她好不好看。


    谢只南难以理解他的兴奋,但还是尊重他此刻高昂的兴致。


    她便点头,夸着:“太好看了。”


    得了夸奖的晏听霁笑?容开朗,等谢只南不再照镜子了,他自己跑过去照了起来。


    又是拨弄头发的,又是整理衣裳的,蓝白色弟子袍被他穿得像花孔雀一样,扎眼得很。


    他现在也无?需躲着谁了,反正?挑明了,谢只南也没拘着他。


    但就是不知他是怎么说服于昭替他遮掩的。


    *


    灵朝宫内,于昭对着晏听霁做出的傀儡催促着:“快些?!今日你?头回上课,切莫迟到给老师留下坏印象。”


    傀儡晏听霁点头。


    *


    “咚——”


    这是大课的上课前铃。


    大课的钟声有四响,响声过后,弟子必须落座到相应课室的位子上,否则记迟到一次,扣除学分警告。


    学宫很大,分为东西南北四座,每一座里又有二十?四间课室,一间课室里有三十?名弟子,分为不同课班。而玉牌上会显示弟子应到的地方?上课,既不会混乱,也不会让人迷糊。


    谢只南催促一声,晏听霁便跟了去。


    他抓着手?里的关牌,看着上面的西壹九,又瞥向谢只南手?里的西壹七,漾起的唇角倏尔垂了下去,他两指微并,生生将关牌上的西壹九改成了西壹七。


    进?到学宫时,第三声钟已敲响。


    谢只南看着关牌上的字,看着正?前方?赫然?写着東字,略微满意地调转了一个方?向,朝西走去。一直到了西壹七,谢只南在走进?了课室。


    晏听霁紧跟着她。


    谢只南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晏听霁则挨着她旁边的空位坐下。


    里面大多数都是已经上过几月课程的新弟子,看见这在奎山阴阵中的有名人物,不得不纷纷将视线投以到两人身上。


    但很快,不管是女修还是男修都盯着谢只南看。


    谢只南不由?皱眉。


    随后她旁边挨坐着的女修小声提醒道:“这是张文渊的位子,你?敢坐他的地方?,他要是来了,肯定要和你?吵了。”


    张文渊?


    他不早就进?内门了吗?怎么还是和这群新弟子一起上课?


    那?女修猜出她的困惑,解释道:“张文渊是我们的师兄,但是他的理论知识常年不及格,除了主修课程,他一直在留级。”


    谢只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女修怔然?。


    谢只南朝她笑?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女修见她性子好,难免软和,想起自己之前跟张文渊做同桌时受的气,又涌上一股气,恨不得将他桌子掀翻,到最后却也只是拍了拍自己的桌子。


    谢只南被她的举动惊了一跳。


    女修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讨厌的事情。对了,我知道你?叫谢只南,在试炼里很有名气,内门都传开了!”她伸出手?,笑?道:“对了,我叫秋琰。”


    谢只南回握住她的手?,回笑?道:“我叫谢只南。”


    在一旁的晏听霁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他单手?支在桌子上,侧身看着谢只南与别人交谈,眼中悄然?生出几分怨念。


    坐他旁边的男修拍拍他:“喂!晏听霁!我叫钟契生,这位子一直空着,以后咱俩就是同桌了!”


    晏听霁“嗯”了一声,也没转过去。


    钟契生又拍拍他,“晏听霁,你?们在奎山阴阵里到底碰见什么了?真的是魔物吗?你?们出来的时候看见什么了?你?的伤好了吗?”


    晏听霁被他拍的烦了,放下手?转过去看他。


    见他终于搭理自己,忽略他眼中的冷意,钟契生露出几颗白牙,笑?嘻嘻道:“我叫钟契生。”


    晏听霁眼眸微眯,两指并拢对着钟契生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闭。”


    钟契生笑?着的一张嘴瞬间闭拢,似是被什么黏性极强的东西粘住,两片唇瓣都不自然?地贴合在一起。一旁的弟子见状,皆哈哈大笑?起来。


    很快这笑?声就停了下来。


    一道拽里拽气的声音蓦地从课室门前传来,听声音就知道,是张文渊来了。


    “我又回来了!”


    弟子们嫌弃不已,坐回到原位去,似乎都不大爱搭理张文渊。


    只有少数几名弟子奉承着他,顺着他的话?回答。


    谢只南抬眼望去,张文渊高昂着头,也不看那?些?弟子,只对着拍自己马屁的弟子点头问好,而后朝他自己的位子走来,可当他看见自己位子上坐了人时,神情瞬然?崩裂。


    是谁都好,偏偏是谢只南。旁边还有个晏听霁。


    这么看去,三十?人座的课室座无?虚席,哪里还有空位?


    张文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第四声钟响,进?课室上课的老师来了。


    今日是冯长老。


    “张文渊!又是你?!为什么还不坐下!”


    对于张文渊这种?理论知识总是过不了的学生,冯长老很是头疼。


    怎么就会有人连最简单的基础都过不了?


    上次校验,冯长老恐吓他说:“若是再过不了,别说将你?爹娘叫来,就是把你?祖宗搬过来,你?也给我滚到外门去扫地!”


    张文渊深信不疑,也自然?恐慌,便点头承诺:“我今年肯定能?过。”


    冯长老希望如此。


    张文渊哆嗦着看他,整个派里,他最怕的就是冯长老这个臭老头,脾气又臭又硬,总是威胁他。要不是看在他年纪大,张文渊早就打他了。


    他指着一圈满座,道:“冯长老,我的位子没了,怎么坐?”


    冯长老眉头皱起,眯着眼道:“怎么可能?没座位!我都安排好的,一人一”他看着自己安排的空位上坐着晏听霁,愣了一会儿:“个。”


    张文渊抓到机会就喊:“那?我的位置去哪了!”


    冯长老咳了两声,道:“再搬一张桌来就是了,吵什么吵!”


    有眼力见的弟子急忙跑到外面搬来一张长桌,四处都没了空地,只剩下长老教?习前的一小块地方?,若是放在这,坐着的人就要日日跟进?课室的老师头对头,眼对眼,小差都不能?打。


    冯长老很满意,就指着这:“放这放这。张文渊,我不想在西学宫看到你?了。”


    张文渊愤愤坐下,顶着一股子气闹出不小动静。


    冯长老不理他,直接开始上课。


    确实都是些?很基础的东西,晏听霁听也没听就趴下睡觉,谢只南斜了他一眼,而后再专心听着冯长老所讲的东西。


    等他讲到一半,谢只南敲了敲秋琰的桌子,问:“我能?跳级吗?”


    秋琰:?


    这不是才来吗?就想着跳级的事了。


    但倒也不是不能?,秋琰点头,小声道:“若是能?力够了,是可以跳级同师兄师姐一起上课的。他们都在东学宫里,学的东西也要复杂很多。”


    谢只南“噢”了一声,“那?怎么跳?”


    秋琰思索片刻,道:“你?的关牌上有等级显示,好比说你?是剑修,若是你?的剑术排名高过西学宫内所有弟子,便可领着关牌去找剑术老师,让他给你?跳级。”


    谢只南明白了:“就是打过去,对吧?”


    秋琰点头:“对,就是这样。”


    谢只南将关牌放到桌子上,看着牌上的第两千八百八的数字,一阵头疼。


    这得打到什么时候?


    她看了眼还在睡的晏听霁,自己也跟着趴下闭眼。


    秋琰:?


    不是刚刚还说要跳级的吗?这会就放弃了?


    没想她刚趴下,又腾地起来。秋琰替她担忧地看向冯长老,毕竟他的课是出了名的难上,不过冯长老今日的眼睛似乎有些?歪了,怎么也看不到这里的动静。


    谢只南拍拍晏听霁,道:“不许睡了。”


    晏听霁眼睛兀地睁开,瞧不出半分惺忪,“那?好,我不睡了。”


    谢只南抓着关牌:“我们得赶紧跳级,不能?一直待在这,不然?连崔琼玉的面都见不到。”


    晏听霁听见“跳级”二字,笑?道:“好啊。”


    快要下课时,秋琰提醒着谢只南。


    “等下就要抢课了,速度要快些?,不然?没课上,容易留级,”她睨了眼坐在前头昏昏欲睡的张文渊,“他留级,也有这个原因。”


    张文渊突然?打了个喷嚏。


    冯长老又骂了他一声:“睡睡睡!张文渊,再睡你?就给我出去!”


    张文渊:“我没睡!”


    秋琰哼了一声,“瞧见没,报应。”


    谢只南笑?而不语。


    “咚——”


    下课的钟声响起,所有弟子都抓着自己的关牌,死死盯着上面的符文。


    这个谢只南了解过的。


    在关牌里抢课,抢到便会被关牌传送到下一节课的地点。


    午休过后,便会上到自己的主修课程。


    那?时候就不需要抢了。也不用?担心没有位置。


    一天只上三堂课,多了弟子们也吃不消,每上完第一节课,便要准备抢下午的课,这样紧张刺激的抢课环节,很大程度带给了门派内弟子的不一样的兴奋感。


    崔琼玉是修剑的,谢只南也是修剑的,虽然?她本来就要去上剑术课,但她下一堂课仍是要抢剑术课。


    符、丹、剑、阵、器、医六字快速在关牌上悬浮于半空旋转起来,每个字上泛着淡淡的微金色灵光,开始慢慢旋转,随着时间流逝,它的速度越转越快,这便是弟子们口中说的抢课了。


    要在这些?飞速旋转的字眼当中抓住自己想要去的那?门课,这只能?靠运气和眼力,不会是强行使用?灵力就能?抓住的东西。


    但也有巧劲。


    主要考验的是抓字者的耐心和坚定力。若是耐心不足,一手?抓过去,很可能?就会落空,落空心态便会崩掉,自然?也就没有太过强大的坚定力了。


    谢只南手?心微微冒汗。


    黑色瞳眸中倒映着金色残影,眉眼间不自觉浮现出些?许躁意。很快,这点躁意被后铺上来的冷静席卷干净,只剩下平静的肃穆之意。


    谢只南盯着那?只剩下一个点的剑字残影,旋即一握,便见那?道字形从她手?心钻离,悠悠躺在关牌上。


    上面显示着——剑场,新阶弟子剑术课。


    代课老师——于昭。


    谢只南微微挑眉。


    一旁的秋琰传来兴奋的喊叫:“耶!我又抢到张医修的课了!”


    谢只南侧眼望去:“他的课也很难抢吗?”


    秋琰神秘笑?道:“你?有所不知,可能?都认为派内弟子都不喜欢他,可是我们女弟子都很喜欢他,他长得好看,医术又高,说话?虽然?冷了些?,但功大于过。你?应该见过他的吧。”


    谢只南笑?笑?,刚想问晏听霁抢到了什么,关牌便将她传送到了剑场当中。


    算了,反正?晚上还会见的。


    剑场类似于有摆设的马场一样,剑场四处设有擂台,但最大的一座擂台是在正?北方?向上,授课老师会在那?里传授剑术,而被传送到剑场的弟子都会排列有序地站在擂台下,先?是观看一遍老师所教?导的动作,然?后找个擂台自己跟别人练。


    就是对打。


    一般新阶弟子都是从砍树开始。


    放眼望去,这个剑场上的树,粗糙的树干上多多少少都会有新旧不一的剑痕。新阶弟子的力气大多达不到能?将树砍倒,但又为了让这些?树循环利用?,派内会专门挑选出几名剑修弟子在此养树。


    所以谢只南被关牌传送到剑场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好几个背着剑的弟子围着一棵树在那?涂涂抹抹着什么,动作温柔,生怕弄伤了那?糙得不行的树皮。


    周围都是新面孔。


    谢只南莫名兴奋起来。这跟翻一座座山去打妖一样有趣,就是她得收敛些?,不能?伤了别人。


    来之前,她就藏了自己的修为。


    毕竟一下子越级至化?神期,传出去别人不会认为她是天才,很可能?认为她是修了什么邪术。谁叫她当初进?派验灵力的时候,早就传出去她的实力了。


    短短时日,连破三境,感觉比邪修还要可怕。


    她将自己的修为隐匿到了金丹初期。


    大家水平都差不多,也不会出现谁强过谁的情景。


    谢只南了解过,新阶弟子里,修为最高的也不过金丹中期,她能?到初期,已是顶尖人物了。


    自然?在这群新阶弟子中,为剑道一术中的佼佼者。


    之前拿了剑,晏听霁教?过她剑术,她也认真学了。之后进?到五堰派,又有于昭给她开小灶,自然?学得更精进?了些?。


    而且她发现,晏听霁的剑术和于昭教?的,两者没有任何差异,像是同一道的。


    可是晏听霁怎么会五堰派的剑术?


    他不是妖鬼吗?


    于昭的声音拉回了她飞远的思绪,她握着剑,朝擂台方?向走去。


    他在擂台上从头到尾展示了一遍由?浅入深的初期剑术,并且到后期速度越来越快,看得人眼花缭乱。若不是谢只南有些?底子,都要被看晕了去。


    台下弟子能?领会的便自行寻个地方?练习去了,若是不能?领会,只能?用?幻影石记录下于昭的动作,然?后握剑走到树下,练习剑风剑势。


    谢只南是会了的。


    也有学会的弟子拎着人到擂台上切磋。


    这是一个好机会。


    若是能?在这里提升排名,也是好的。


    切磋,是无?需用?修为压制的。


    纯靠自己对剑道一术的领悟力,若是领悟了,剑意便自在心中,无?需旁物干扰便可迎风之上,破刃而出。


    谢只南并未跟人实在对打过,但她对自己的剑术很自信,认为这么些?时日的学习,她总该是有些?实力的。但又怕自己太过自信,丢了面子,便想着挑选一个看起来不是很能?打的人跟她先?比试比试。


    权当练手?了。


    于是,她选中了站在擂台旁观望的一名男修。


    那?男修身高八尺,身量修长,白皙的皮肤在日光照耀下极为显现,他此时正?对着擂台上切磋的人发笑?,唇红齿白的。单从他的气度,谢只南就能?看出此人自己应当能?对付得住。


    不,是肯定能?对付得住。


    她走过去,弯起一双笑?眼,拍拍他的肩。


    那?男修回头,惊讶地看着她:“何事?”


    谢只南举起手?中剑,晃了晃:“我要跟你?对打。”


    男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迟疑道:“你?确定?”


    谢只南十?分确定地点头道:“不可以吗?”


    对面的人似乎还在犹豫,沉默了一会儿,飞身至一处正?好空出来的擂台上,遥遥望着她。


    谢只南自然?紧跟上前。


    周围的弟子突然?停下了手?里动作,纷纷将目光投视到谢只南和那?名男修的身上。


    看了一会儿,他们又将目光收回,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像是对这样的事多见不怪了。


    于昭也被这动静吸引过去,他走近去看,诧然?一声:“她怎么跑去和同南荣辰对打了?”


    看了一圈,也没瞧见晏听霁的身影。想必是他不想来学剑,选了别的课程。


    毕竟于昭也没见他使过剑。


    他专注地盯着这座擂台,看看自己教?出来的半个徒弟有没有进?步。


    谢只南凌厉地拔出剑,剑鞘自她左手?缓缓消失,右手?剑尖低垂,与地面保持着相当平稳的距离。


    男修持剑揖了一礼:“南荣辰。”


    谢只南学着他的动作:“谢只南。”


    南荣辰听到她的名字后,不自觉地多看了她两眼。


    不过谢只南可没这个心思看他长什么样,脑中只想着跳级这件事,对剑时自然?也就突进?许多。她的剑势偏冲,好进?之意全都显露无?遗,但又在每次冲进?时,给自己留有几分回旋的余地。


    南荣辰握紧手?中剑,劈挡下她层层递进?的剑招。


    见他只躲不攻,谢只南倒也有几分松懈,不料就是这片刻的松懈,被对方?给钻了空子,反攻前来。现在反倒成了谢只南不断接招。


    南荣辰的速度很快,比自己要快上许多,且每挥来的一剑,都携着冷冽的剑势直冲她来,谢只南最开始还能?游刃有余地避开回挡,可越到后面,她的动作便慢了许多。


    她开始变得吃力。


    正?逢深秋,吹来的凉风穿过二人对剑时所挥散而出的凛冽剑势,也吹的谢只南背上发凉。


    她的额头,脊背,皆浸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汗意沾湿她的弟子服,带着些?黏意贴在她身上。


    电光火石间,对方?的剑锋已然?抵在她眉心处。


    抬眼,对上他那?双略有歉意的笑?眼,他收回剑,道:“抱歉,我赢了。”


    谢只南第一次被人驳了面子,心中难免不爽,可又的确是自己输了,她挥下一剑,带着几分不服的气意,东北方?的那?棵高树轰然?断裂,险些?砸到正?对树练习的弟子。


    半晌,她冷静道:“是我输了,我认。”


    谢只南很是不甘地下了擂台。


    这堂课还未结束,她寻了一处僻静地方?,默默挥剑练气。


    南荣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倏地笑?了一声。


    他走下擂台,便有人跑来搂着他的肩说:“这个月第几个了?都是你?这张脸,用?着切磋的名号来找你?,好多些?相处时间,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


    南荣辰又看了一眼仍在挥剑练习的谢只南,反驳道:“她不一样。”


    搂着他的人嘲笑?道:“不一样不一样。”


    于昭看完全程,也不能?说她不好,就是太过冒进?了些?,这也能?改。


    她才刚来,从她方?才在擂台上表现的程度来看,已经是很厉害了。于昭其实很满意,就是不知道她挑人怎么挑了个新阶弟子里最厉害的打。


    南荣辰可是这届新弟子里的第一。


    直至这堂剑术课结束,谢只南也未曾离去。


    她脑中一直在复盘着当时同南荣辰过招的片段,也在想着若是在某一招那?样出击,是不是会好些??


    想着想着,便也忘了午休这回事。


    而没抢到课的晏听霁,还是从于昭口中得知谢只南所在之地,才闷着气赶来。


    他看着站在树下勤奋练习的谢只南,心中那?股气突然?少了许多。


    *


    晏听霁其实对抢课这件事很自信,他不需要问都知道谢只南会选剑术课,所以他也盯着剑字好久,可这关牌像是非要跟他作对似的,他抓了第一次落了空,第二次第三次依旧落空。


    直到第四次,抢课已经结束了。


    他有些?慌张地看向谢只南,却发现她已经被关牌传送走了。


    整间课室里,除了依旧没抢到课的张文渊还在,便是他了。


    张文渊回头扫了一圈,发现晏听霁也没走,一个没忍住就喷笑?出了声,他几乎躺倒在桌子上,捧着肚子大笑?:“哈哈哈哈!晏听霁!你?怎么也抢不到!”


    晏听霁将桌上的书?猛然?砸去,正?中张文渊脑袋上,他立即没了笑?,晕了过去。


    他气得不行,想要去找人,可他根本不知道谢只南在哪一个剑场。


    关牌会为传送到地的弟子设下保护屏障,若是没有抢到课的,或是不在这堂课上的弟子,在没有下课前,是找不到这些?地方?的。这也免去有人想偷溜进?来的心思。


    晏听霁只能?守在各处剑场的中心地段,等着人出来。


    没等到谢只南,等来的是于昭。


    于昭看见他,很是兴奋地问:“晏听霁!你?今日学了哪门课?”


    晏听霁只问他:“谢只南呢?”


    于昭坦然?道:“你?不知道吗?她在我那?堂剑术课练习呢,你?都不知道,她今日跟别人对打”


    他还没说完,就朝着于昭出来的剑场方?向去了。


    于昭:“”


    *


    右手?酸软无?力,越发沉重。


    谢只南隐隐有些?挥不动剑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树下挥砍了多少剑,只知道自己被打了脸,很生气。


    挥剑时浸出的汗水已经将她的里衣浸湿,才停下来这么一会儿,那?风便吹来,吹得她不禁激起一阵颤栗。


    她打了个哆嗦。


    一只手?蓦地搭在了她那?只握剑的手?上,身上的汗水骤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暖意。她缓缓抬眼,对上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眼。


    “我教?你?。”


    第86章 第 86 章 无趣


    在这些年?里, 晏听霁所教授给她?的剑术都是藏着杀意的。


    对于攻进?一道,每挥下的剑势当中都携着剑主?毫不掩饰的突进?冲意,也会逼得对方对这剑气所惧所怕, 而握剑人只要?留有几分?回旋的余地收手便可。


    面?对不需要?手下留情的对手来说,谢只南定然不会处于落败一方。


    所以这些年?的毫无败绩, 给她?造就了盲目的自信。


    她?轻敌了, 这是一点。


    可她?现身处五堰派,有所顾虑的多?了,自然也就会消下几分?挥剑时的杀意。


    这是第二点。


    于昭现在所教授的剑术太过基础,并不适用?于已有一定基础的谢只南身上。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突破自己, 如何敛锋蓄力,柔刚并济。


    晏听霁带着她?朝正西处的三棵树挥下一剑, 青红色的剑芒化为柔而韧的淡色弯刀俯冲前行?,齐齐排列的三棵树落叶震落满天?, 却并未在树皮表面?见到任何剑痕。


    柔和的灵力顺着谢只南的手腕处逐渐蔓延, 她?能感受到这股剑气并未如表面?这般杀气冲冲,内里反倒柔和。


    他贴到谢只南耳侧低声道:“这是一剑, 剑势凌而柔, 吓吓别人用?的。”


    晏听霁带着她?又挥斩出下一剑,只见那罡风迫近, 撞在三棵树干中心点,震下少许落叶。可落满一地的残叶随着这道罡风而起,窄小的叶片倏然竖起锋利锯齿,似道道短剑利刃以雷霆之势遽然飞冲,钉在三棵树上。


    这一剑势,刚大于柔,手腕处挥使而出的剑气陡然转变, 不似方才柔和,是以蓄力藏杀,剑指一处,目之所及皆受其伤。


    他又道:“这是一剑,可以用?作比试的最后一招,不留余地。”


    随后晏听霁又带着她?挥下第三剑、第四剑


    他并未教她?太多?,若是一下教太多?了,怕她?还没零领悟就混杂起来,二是想她?之后能多?来找自己教她?剑术。


    “我知道了。”谢只南同他道。


    晏听霁坐在树下看?着她?练,只要?能跟她?待在一处,在哪都一样。


    谢只南专心致志地挥剑练势,也明白自己早上的比试当中犯了什么错误。她?借着早上的气,一直练习,直到下午的课要?开?始了,她?才停下。


    下午的剑术课是由新?阶弟子的剑修老师邹云教习。


    这是一堂大课,这堂剑术课是云集了所有剑修弟子一同上课,不论新?高阶弟子,凡是主?修习剑道一术,便都会被关牌传送到五堰派中最大的练习场地——寂秋场。


    寂秋场并非实地,而乃一处空间。


    空间内可容纳上千之人,面?积广泛,利用?率高。


    而进?到寂秋场的剑修弟子们,会被关牌根据排名所分?类,分?到一处的弟子,便是这堂课要?一起的同门。


    谢只南看?着寂秋场众多?团聚在一处的弟子,不由皱眉。


    就一个老师吗?


    这怎么教?


    当她?疑惑之际,一名年?轻男子的魂灵半飘在自己面?前,约莫二三十?岁,身后背着五把剑,表情肃穆,整个人悬空在地面?上。谢只南四周打量,似乎别处弟子面?前都有他这样的魂灵浮荡。


    谢只南:“”原来是这样。


    怪偷懒的。


    大课钟声响停,谢只南看?着身侧只有一个晏听霁,没有别的弟子,纳闷了一会儿。


    邹云的声音兀地在头顶响起。


    “别看?了,就只有你们两个。”


    谢只南的纳闷只停留了一瞬,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这确实只能只有她?和晏听霁两个人。不然若是还有人能和他们同上一堂课,怕是这些时日在内门都在躲懒耍滑。


    要?这样的弟子也没什么用?了。


    邹云盯着这两人看?,实在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然后又看?向晏听霁,斥责一声:“你的剑呢?”


    晏听霁回道:“我没有剑。”


    “你没有剑?”邹云半个身子探了过来:“那你学什么剑!”


    晏听霁手掌微翻,一根粗细适中的木棍握自他手,他挥了挥,冲邹云道:“那这是我的剑。”


    邹云的身子又缩了回去,他点点头,脸上的怒气荡然无存。


    当下谢只南也反应过来,晏听霁是没有剑的。当初提议去漠酆的是他,为自己寻剑的也是他,教自己剑术的更是他。


    这让谢只南潜意识里认为他是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的,只是从未见他用?过。


    可现在她?才发现,晏听霁根本?没有剑。


    没有剑,怎么会剑?


    “别发呆,赶紧在这给我挥剑一千下。”邹云喝道。


    “一千下?”谢只南看着他,似乎有些惊讶。


    “很难吗?”邹云脑袋伸出来些许,“很难就滚去外门,不用?学剑。”


    谢只南摇头,她?上堂课被人打丢了面?子后,在角落里挥剑都不止一千下了,虽然没数,但她?一直在挥剑,挥到下午的课开?始才停下。现在握剑的那只手,似乎都有些麻木。


    思索片刻,她?将剑从右手换到左手去。


    这回轮到邹云疑惑了。


    “你看?着就是右撇子,怎么要?练左手?”


    谢只南动?了动?左手手腕,还是有些生疏,见他废话这么多?,反问道:“不可以吗?”


    邹云也没想到这年?轻女修看?起来没什么本?事?,脾气倒不小,“可以可以,能练起来,你用?脚拿剑都行?。”


    谢只南:“”


    晏听霁没这么听话,他只挥了一剑,还是冲着邹云的那道魂灵的,剑气横劈,一下便将那道魂灵给劈成两半,打散成雾,邹云的声音也随着他的剑气波荡起伏。


    过了好半晌,邹云的魂灵才重新?聚集起来。


    只是声音还并未恢复,仍是波荡起伏着。


    “你~这~弟子~”这声音歇了会儿,“你~竿劲啼声派命!”


    晏听霁神色困惑,看?着谢只南问道:“他在说什么?”


    谢只南仔细回想了一遍,恍然大悟道:“他叫你快去提升排名。”


    晏听霁淡淡“噢”了一声,“你再朝他挥一剑,这样这堂课你就可以不用?听他的了。”


    谢只南:“可他是老师。”


    晏听霁:“我可以教你。”


    谢只南:“好吧。”


    邹云道:“腻蒙不咬卵赖!”


    谢只南慎重地将剑放回到右手上,朝那道被打散许多?的魂灵又挥斩一剑。


    再没了邹云的声音。


    不过谢只南还是照着他的话,用?左手挥了一千下的剑。


    先前都是依靠蛮力挥剑,若没有灵力加持,她?的手估计挥到现在已经废了。现在有了技巧,左手挥起剑来,要?比右手灵敏轻便得多?。


    挥完这一千下,谢只南开?始练习剑招。


    习惯了右手,她?还是在练完最基础的挥剑后,将剑换回到了右手。


    她?一直在练着,没空搭理一旁无所事?事?的晏听霁。


    晏听霁闲得无聊,提着一根木棍便出去寻人对打。


    她?练了多?久剑,晏听霁就揪着人打了多?久。虽然每次都是点到为止,可他给那些练习许久的内门弟子造成的伤害实属不小。


    他只带着一根木棍,而且还是才来的内门新?弟子,就打下这么多?苦练已久的剑修。


    被打下排名的弟子,不论是男修女修,面?上不显,心中却早已开?始怀疑自我,是否真是学剑的料?


    四处分?散的魂灵逐渐汇聚成了实形,邹云站在阴凉地看?着关牌上的实时排名,也看?到了晏听霁在同人对打时的情形,不禁感慨一句——后生有望。


    这是天?才。剑修的好料子。


    他没有剑肯定是穷,但穷成这样也能将剑练的这么好,大材,大材。


    邹云决定用?自己积攒起的一点零碎给晏听霁买把好剑。


    同面?前落败弟子揖礼后,晏听霁看?着关牌上自己的排名,已经提升到了第两千一百名。


    除去一些高阶弟子没找,还有那些排名不稳定的躲着他不打,晏听霁还是很满意现在的进?度。他回到谢只南所在之地,见她?还是仍在闭目过招,只好压下眉眼间的喜色,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她?。


    不过这安静只稳定了一会儿。


    不远处缓缓走来几名女修,她?们先是站在某处地方停顿着,围着一圈低声私语着什么,然后朝晏听霁的方向走去。


    晏听霁敏锐地察觉到外人的靠近,抬眼望去,对上那几名女修的眼。


    “他,他看?见我们了!”


    “看?起来真养眼啊。”


    “快走。”


    听着这对话,晏听霁眉头微蹙,警惕地回靠近谢只南身侧。


    “晏师弟!听闻你剑术很好,能不能教教我们?”其中一名女修道。


    “不能。”晏听霁拒绝道。


    “为什么不能?”一名女修道:“你剑术这么好,别这么小气嘛。”


    晏听霁又后退几步。


    “晏师弟,你”


    那女修话未说完,脚下的土地瞬然迸起一道屏障,带着霜雪冻意屏退开?几人靠近。黄黑的土地上骤然覆上一层厚厚的冰晶,蔓延的速度快到几人连忙退后缩脚,若是不及时,很可能就被冻住。


    她?们显然不想丢这样的脸。


    还以为她?们会生气,谁知道几人见状也只是淡然转身离开?。


    “我就说他和张寿是一类的吧,长得好看?,性子还冷。给钱给钱。”


    “我感觉他和张寿还是有区别的,要?我说,现在在我心目中,最厉害的人还是南荣辰。”


    “少来。那谢师妹是怎么受得了他的?天?天?跟他待在一起,不会觉得无趣吗?”


    “”


    几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晏听霁:“”他看?起来很无趣吗?


    谢只南缓缓睁眼,她?看?着那几名女修远去的背影,随后看?了一眼陷入自我怀疑的晏听霁,不由皱眉。


    方才她?在识海中练习多?遍,只是那些剑招都还是很生涩。


    跟之前晏听霁教的是有些不一样了。


    正好下课钟声响起,众弟子皆离散开?了寂秋场。


    晏听霁见她?睁眼,笑道:“累不累?”


    谢只南扫了他一眼,道:“你先回去吧,我还不走。”


    晏听霁:“那我跟你一起。”


    谢只南:“你总跟我待在一处做什么?你找点事?情做,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想起方才那女修说的“无趣”,晏听霁沉默了片刻,随后道:“那我回去等你。”


    离去的背影满是落寞,谢只南心中微顿,但很快被跳级这件事?盖了过去。


    谢只南随便找了一处安静无人的剑场,自顾自练习着。


    她?练到很晚,回到天?玑殿的时候,眼皮和她?的手脚一样沉重得快要?抬不起来。殿内烛火熄了大半,想必里面?的人已经睡下了,她?也没时间去沐浴,随便施了个洁净术便瘫倒在床上。


    累得很,自然睡得也快。


    也没注意到床上的人根本?没睡着。


    晏听霁收起手里拿着的书,默默将人捞进?怀中。他垂眸低叹一声,小心翼翼地贴在她?耳侧,道:“我不无趣,别烦我好不好?”


    谢只南哼哼唧唧道:“我好困,你也快睡觉。”


    晏听霁又蹭了蹭她?的脸:“那你不要?厌我。”


    谢只南实在困得不行?,闭着眼胡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烦你。快睡。”


    晏听霁眉眼间的阴郁骤然消散。


    淡红色灵力旋聚在他掌心处,他坐了起来,替谢只南慢慢揉捏着泛酸劳累的手脚。睡梦中的人最开?始睡得并不安稳,但困大于痛,还是睡了过去。


    现在有灵力缓解,她?那微蹙起的眉头渐渐松解。


    白净的面?容恬静乖巧,身上的疲累消散开?来后,她?下意识地抱住面?前的暖意。


    晏听霁垂眸凝着自己被抱住的那只手,蓦地弯唇笑了一声。


    只要?她?别厌烦自己,怎么样都好。


    他顺势躺下,两手悄然环紧她?的身体,满足地闭眼。


    月光稀微,二人身影相叠。


    *


    接连几日,谢只南都是早出晚归。她?并不讶异自己身上的疲累是如何消散的,想想也都知道是谁。


    反正她?想好了,再练今日最后一日,谢只南就准备去同人对打。


    这次她?可是做足了准备。


    谁能想到,自己在剑场上随便挑的一个人,竟是这届新?阶弟子的第一。


    要?不是她?问了秋琰这人的来历,还真是什么都不知。


    谢只南觉得自己真是有点背,随便挑一个就挑到了最大难度的。


    为了让自己下次体面?些,她?做足了准备。


    在上今日的第一堂大课前,西壹七的课室门前闹出不小动?静。


    谢只南疲倦地趴在桌子上睡觉,根本?不想理外面?发生了什么。晏听霁自然也是一样,他和谢只南两人很是同步地趴睡在桌子上,看?得一旁的秋琰和钟契生疑惑不已。


    “这两人是被谁折磨了吗?”钟契生问,“为什么每天?看?起来都很困的样子?”


    秋琰道:“晏听霁我不知道,但是谢只南我知道,她?这几日都在为了跳级而勤奋练习,没日没夜的,不累都难。”


    钟契生道:“噢。”


    两人的交谈声忽地戛然而止,他们的视线全都转向课室外那道身影上,盯着他一步一步走近,随即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南荣辰?”


    南荣辰迎着众人目光往里走,时不时看?几眼仍在睡觉的谢只南,而后停在晏听霁的桌子前,俯身扣了扣桌。


    晏听霁没理他。


    南荣辰好脾气地再次敲桌:“晏师弟。”


    晏听霁终于有了反应,他淡然从桌子上坐起,冷眼看?着来人。


    南荣辰咧嘴一笑,一张桃花脸唇红齿白,“请问我可以跟你换个位置吗?”


    晏听霁嗤笑道:“滚。”


    第87章 第 87 章 “你说谁弱?”


    哄闹的课室瞬然寂静。


    那些围观看热闹的弟子面面相觑, 有的偷着看乐子,有的则是为南荣辰打抱不平。


    人家南荣辰只是温柔的一声询问,怎么?就被晏听霁给骂了。


    还这么?冲。


    南荣辰被驳了面子, 一时怔然。


    在五堰派里,根本没有人敢这般对他说话, 也没有人会对他的请求说不。


    他是剑道?世家南荣家的独子, 也是这新?阶弟子中的魁首,实力地位都明摆着,身上难免有些傲气。


    晏听霁目色淡如薄水,近乎透明的琥珀瞳眸里暗暗涌现出些许杀意。


    南荣辰。


    他听过这人的名号。


    于昭也提起?过他——正是那日同谢只南对打的弟子。


    不过就是个有些天赋的少年罢了。


    装什么??


    南荣辰很快反应过来, 只是笑笑:“对不住,是我?太过冒犯了。”


    可面前?之人的杀意仍未消散。


    未知的杀意对于剑修来说是极其敏感?的, 南荣辰不知道?自己哪句惹到他了,只好先赔礼道?歉。他打听过这个晏听霁, 除去三年前?的那件事, 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从?哪来,家住何方。


    只知道?他是跟着谢只南一同入派的。


    前?些时日的奎山阴阵, 也见到他对昏迷不醒的谢只南极为关怀。


    而今又有他拿着一根木棍将排名快速打上去的事。


    也从?几位女修口中得知, 此?人不好相处。


    结合这些事,南荣辰也能将此?人猜了个大概。


    没钱, 来路不明,脾气差,但有天赋。


    道?歉过后,周围的弟子议论声更是嘈杂起?来。


    大多都是在议论晏听霁态度怎的如此?恶劣,往日想要跟南荣辰说上几句话的人都排成一条长?龙了,今天倒好,晏听霁居然能受到南荣辰的道?歉。


    一旁的秋琰和钟契生看不过去, 替他解释着。


    说晏听霁也没有什么?错,平白无故来个不认识的人叫他换座,换谁谁都不干。


    不过这解释在下一秒就变得苍白起?来。


    晏听霁敛了敛眸中暗藏的杀意,殷红唇瓣微微弯起?一丝弧度,随即轻轻吐出一个字来。


    “装。”


    秋琰、钟契生:“”


    这是赤-裸-裸的敌意。


    晏听霁侧眸望向仍在熟睡的谢只南,冷意褪散,凝了片刻,他又看向南荣辰,淡色瞳眸中满是不屑。


    南荣辰满不在乎,他解释道?:“前?些时日谢师妹同我?对打败了,我?这个做师兄的也没怎么?让着她?,现是想同她?说声抱歉。”


    晏听霁打断他:“不需要。”


    南荣辰困惑:“你又不是谢师妹,为何知道?她?不需要?再说,我?瞧出了她?对剑时有些错误的地方,这几日听闻她?一直在勤奋苦练,就怕她?照着错误的学,现在过来,也是想指导指导她?。毕竟我?未先挑明,跟她?对打也算是以强欺弱了。”


    趴在桌上的人稍稍有了反应。


    睡梦中就迷迷糊糊感?受到旁边人的杀气,谢只南抬起?惺忪的眼睛,看向站在晏听霁面前?的南荣辰。


    南荣辰见状,扬唇笑道?:“谢师妹,又见面了。”


    那双惺忪的眼睛里缓缓泛起?一点冷意,她?看着来人,嗓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


    “你说谁弱?”


    南荣辰的笑容突然僵硬,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地道?。”


    毕竟在她?之前?,确实有很多在她?之下的女修来找他切磋。一开始的时候,南荣辰还有些不好意思,他会认为这是在同比自己能力低的修士里找存在感?。


    可后来次数多了,那些女修的脸上没有任何落败的羞意,反而都是兴奋。


    他这才知道?,她?们来找自己并不是真的想切磋,只是单纯地想和自己相处。


    哪怕是剑对剑。


    那日被谢只南找上来的时候,南荣辰也以为她?和那些女修是一样的目的。


    便想着,出剑狠快些,将人打得下次再不敢来就行?了。


    谁想这谢只南出招根本不似之前?那些女修,她?的剑里没有任何挑逗之意,反而裹挟着一层淡淡的杀意。


    南荣辰当时还有些惊,以为她?和自己有什么?仇,要借着切磋名义杀了自己。


    她?的剑很快,快中藏杀,过招之际他便发现她?是有些本事的。


    南荣辰最开始的时候其实也有些吃不住,算是轻敌了,他开始认真起?来。


    对方略有松懈时,南荣辰找准时机便反攻回去。


    反攻回去时,南荣辰也发现了她的问题。


    太过冒进。


    结束后,谢只南面有不甘,似乎认为输给自己是件很丢脸的事情。南荣辰觉得有趣,便打听了一下。


    对于谢只南,他知道?的和其他弟子口中知道的并没有差多少。


    现在只知道?谢只南在西?壹七上课。


    后又时不时在剑场见到她默默练习,南荣辰心中有愧。


    他是新?阶弟子中的第一,若是指导谢只南,定然绰绰有余。


    可谢只南并不领情,“你凭什么?能指导我??”


    南荣辰哑然:“我?”


    谢只南又道?:“上次不过是我?大意落败,输你便输你了,为何还要找上门来?”


    若是换平常的弟子,不管是男修还是女修,听见南荣辰要来指导自己,早就兴奋得将此?消息遍布门派上下。


    可谢只南不是寻常弟子。


    南荣辰却也只是一笑:“抱歉,是我?唐突了。”


    大课钟声响起?,南荣辰的身影随着一群围拥着的弟子逐渐远去。


    晏听霁盯着那道?背影,目光不善。


    谢只南拍拍他,意思叫他差不多得了。她?伸了个懒腰,还是没睡够,不过这几日的精神气要比前?几日好上许多。


    但她?的起?床气还没消。


    本来就没睡饱,挤着这么?点时间睡还要被南荣辰打搅,她?没骂人都算好的。


    课毕,谢只南又赶往剑场。


    这几回晏听霁倒是抢到课了。他也学聪明了,只躲在远处偷偷看着,不近距离打扰,免得烦到她?让她?生气。


    在谢只南不跟他同待一处的时间里,晏听霁已经将排名打到了第仅次于南荣辰的地步。现在只要等着谢只南将排名打上去,二人就可以一起?跳级到东学宫去,也不必再看到什么?南荣北荣的人在眼前?晃。


    他靠在一棵树上,垂眼看了眼自己手里握着的关牌。


    关牌上,排名的旁边还有一栏。


    那是学分?。


    学分?越高,对排名更加有利。


    一般可以通过上课、修习来提高自己的学分?。但还有一个更快的方法,就是到紫阙山里设下的灵阵里猎灵。


    猎灵是个既考验脑力又考验实力的地方。


    弟子每每进到灵阵猎灵,下一次便会升级难度,没有尽头。


    灵阵里集齐了妖、鬼、精、怪四种类别?的东西?,全都是在外边做了恶事被抓来此?地当靶子的,等什么?时候赎够了自己的功德,什么?时候才放它们走。


    有的很听话,想攒着功德赶紧出去。也有不听话的,不在意那点功德,只想着怎么?反扑进到灵阵内的弟子。


    设下灵阵的人做了防护措施,也确保了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事。


    晏听霁的学分?已经是新?阶弟子中的断层第一了。


    说来实在恐怖。


    灵阵里的东西?见到他,不论强弱,全都躲起?来或直接装死。


    一般弟子就是普通猎灵,但落到他手里,就没那么?好过了。


    也不知这弟子哪里来这么?大的怒气,每回到灵阵时,那些东西?恨不得当场跪下来求他离开。


    可在灵阵里逃脱是它们的任务,不跑就得不到功德,得不到功德就不能出去。而对于那些不想攒功德的东西?来说,它们纯粹是害怕。


    晏听霁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威压实在太过霸道?强悍。


    不得不臣服。


    它们在这里待了几百年,也几百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弟子。


    要说有,似乎几百年前?还真有一个。


    *


    谢只南苦练几日,终于将晏听霁教的那几招剑给熟记于心。


    她?将这几道?剑招一点一点给拆开来,学得是有些慢了,不过胜在精细。


    但就是晏听霁竟在自己练习的时候,将排名打上去不少,现在在剑术课的大课里,只有她?一个人在上。


    她?还想问呢,这厮见到她?就一副闷着气的样子。


    谢只南才不管他。反正没一会儿他就自己好了。


    晏听霁说,只要将这几道?剑招学会,同这门派内任意弟子切磋都是不成问题的。


    看他噌噌往上涨的排名,谢只南觉得可信度很高。


    不过防患于未然,谢只南还将邹云教授的剑招一并拆解,学了过去。


    多总比没有好。


    等她?将排名打上去,再去把?学分?也给打上去,跳级的事情也便是水到渠成。


    没人敢说不字。


    这几天光顾着练剑,连崔琼玉的影子都没见到。


    噢。


    好像有一回看到她?了。


    在大课里,她?躲在树下不知道?在干什么?。


    似乎是在跟谁说话。


    谢只南当时有些纳闷。


    这里的树也想天玑殿的那棵树一样成精了吗?


    *


    崔琼玉从?方药阁离开后,心下虽失落,但也仅止于此?。


    想想都不可能。


    乌莘怎么?可能跨过凡界这条界限跑到东濛岛来寻她??


    在凡间的时候,崔琼玉或可能将他当作很厉害的妖物。


    可当她?自己修习之后,才发现这鸟妖根本没什么?厉害的本事,平日里那些样子都是装装出来吓唬人用的。


    说明白点,就是个小孩。


    东濛岛是座仙岛,他这样的修为是进不了这里的。


    可当她?回到灵朝宫时,正要褪衣歇息,殿外山风掠过,拍开了那扇紧闭着的窗户。


    崔琼玉顿了顿,前?去关窗。


    谁知刚关完窗转身,两只手蓦地揽住她?的身子,紧紧抱着她?。


    “琼玉”


    崔琼玉心中一惊。


    她?眉头微皱,藏于袖中的剑隐隐蓄力,只待身后之人有所动作,她?便劈剑挥力。


    就是不知哪个弟子这么?大胆,敢闯入她?的寝殿行?如此?之事。


    可是,这声音听着又莫名熟悉。


    崔琼玉迟疑道?:“乌莘?”


    身后之人低笑一声,贴着她?的耳:“是我?。”


    袖中剑气兀然止消。


    崔琼玉连忙转回身去,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眼眶微涩。


    几年不见,他似乎长?开了许多。


    少了几分?浪荡气,多了几分?沉稳。


    乌莘抓着她?的手,肃声道?:“快跑吧,不要待在这里了。”


    崔琼玉僵硬地收回手,对于他的这番话很是不赞同,“你要我?走去哪?”


    “去哪都可以!”乌莘并未给她?收回手的机会,反而愈抓愈紧,“他想杀你!我?听到他说的话了,你要是继续留在这,只有死!”


    崔琼玉沉默了。


    面对她?的沉默,乌莘很是不能理解。


    他牢牢抓着她?的手,步步紧逼,就是不给她?退路。


    “你在犹豫什么??这地方有什么?好值得你留恋的?!我?为了找你,跑遍了所有地方,终于打听到了东濛岛这个地方。你知不知道?,你当初一声不吭走了,我?找你找疯了!你爹娘见了我?就躲,甚至连夜搬走都不肯告诉我?你在哪!凭什么?为什么??”他的声音倏地颓然下来,“我?难道?连知道?你去哪的权利,都没有吗?”


    崔琼玉兀地抬眼,她?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我?爹娘搬走的原因是因为你?”


    乌莘苦笑一声:“是啊,你不觉得我?很好笑吗?在你身边这么?多年,除了你,没人知道?我?的存在。”


    突如其来的答案砸在崔琼玉的心口上,犹如流星撞地,力量庞大。


    冷静过后,崔琼玉结合利弊,仍是摇头。


    “对不起?乌莘,当初是我?不对,没告知你一声。我?现在很好,有很多朋友,身体也比以前?康健不少,我?知道?有代价,但我?愿意留在这。我?喜欢这里。”


    乌莘本想反驳她?的话,可又听见她?说“知道?有代价”“但我?愿意”,乌色的瞳眸中满是惑意。


    怎么?会有人知道?自己会死却还要坚持?


    他是只妖,本就对凡人复杂情绪不解,现在他更是疑惑。


    “你不要你的爹娘了吗?”


    崔琼玉摇头:“他们可以正常生活是我?最期望见到的事。我?回不去的,我?不想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乌莘低喝:“可你在这会死!”


    崔琼玉淡然道?:“我?回去也是会死。”


    乌莘愣住了。


    他渐渐松开了抓住她?的那两只手,浓黑的睫羽轻轻颤着,整个脑袋都随着他的讶异而微微偏移。


    崔琼玉道?:“他既然有能力找到我?,给我?施下幻术让我?痛苦地做出选择,那就肯定会在我?逃回去的时候,再次找上来杀了我?。”


    “乌莘,我?知道?你担心我?。我?很感?谢除我?爹娘以外,还有人惦念着我?。我?们没有能力与?他抗争,我?只能活在当下。你回去吧,替我?跟我?爹娘问声好,就说,我?在这过得很开心,身体也好全了,让他们二人好好生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乌莘冷笑一声,“我?不会走。”


    他用力抱住了崔琼玉,似将这几年的思念尽数倾泻在这个拥抱当中,不得人挣扎。


    “我?跟你一起?,这次你不许扔下我?。”


    *


    谢只南练得差不多时,肩上忽地落下一点力。


    有人拍了拍她?。


    “谢师妹。”


    谢只南回过身,正对上南荣辰那张笑靥如花的脸。


    “我?看你练得挺不错的,这些剑招我?都没见过,你是从?哪本书?册上看到过的?”


    谢只南眉头一皱。


    不好。


    他肯定是被自己早上的话刺激到了,害怕排名掉落。


    现在这是来偷取自己的剑招了。


    *


    晏听霁将关牌收起?来后,正要抬眼,于昭走来叫了他一声。


    “晏听霁!你也太强了吧!”于昭快步跑到他身边,“这才几日啊?你的排名这么?靠前?了!到时候你跳级来我?们東壹壹!看来我?们很快就能做同桌了。”


    晏听霁得意地弯弯眉眼,抬头看向谢只南时,发现她?身侧多了个人,带笑的脸骤然微沉,靠在树上的身子顷刻挺立,声音狠戾,“你算什么?东西??”


    于昭:?


    晏听霁蓦地跟现至谢只南和南荣辰中间,他撞开南荣辰,将两人隔开一段距离。


    “晏师弟?”南荣辰惊讶道?:“你这是做什么??”


    晏听霁面向南荣辰,琥珀色眼中冷意陡升,浅淡的眸光里渐渐浮起?微薄的霜雪,似有冰锋刺骨的透意不断穿行?在南荣辰身上,可眼下看,什么?都没有。


    他忽而弯起?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一字一句道?:“离、她?、远、点!”


    第88章 第 88 章 有病


    说是这样说, 南荣辰却隐隐从他这句话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像是在跟他宣告什么,又像是在证实什么。


    但从晏听霁满是戾气的口吻里,这话更近似于有声的霸占。


    如此反应, 南荣辰想不到别?的。


    只有一件。


    晏听霁用自己的方式在警告南荣辰,也在提醒着他:她、是、我、的!


    南荣辰觉得可笑。


    谢只南不过是和他关系近了些, 为何就认定谢只南只能跟他在一处?


    “晏师弟未免管得多了些, ”南荣辰微笑道:“我和谢师妹正常交流都不行么?”


    晏听霁阴恻恻道:“不行。”


    谢只南又有些头疼起来。


    可晏听霁才不管这些。之前王求谙拦在二人中间?的时候,他就不爽,现在王求谙暂时不在,又来了个南荣辰。


    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的人都围着谢只南一个人转!


    尽管现在南荣辰的意图并不是很明显, 可晏听霁就是不愿看到这样场景,不愿看到谢只南跟除他以?外的任何一名男子说话。


    他不同意!


    “晏听霁。”


    谢只南无奈唤了他一声。


    正好下课钟响了, 晏听霁眼睫微垂,回过身去便抓住她的手?朝外走, 可还没走出半步, 他发现突然有道力在另一处同他较劲。


    他抬眸望去,发现南荣辰的手?也抓住了谢只南另一只空下来的手?。


    南荣辰紧紧扣住谢只南的手?腕, 正对上那双满是恼意的琥珀色眼睛。


    “晏师弟, ”他道:“你这样是不是太不尊重?她了些?”


    未等晏听霁开口,谢只南便蓄了些力, 生生震开南荣辰那只手?。


    南荣辰微顿,被?震开的那只手?带着几分?麻意,他默默收回,似乎对她这番举措有些讶异。


    谢只南同他道:“我的剑术都是他教?的我,你要是想要,自己去问吧。”


    南荣辰:?


    晏听霁没了耐心,抓着人一路朝剑场外走。


    他走得快, 步子迈的也大,谢只南几乎是被?他拽着小跑起来。这样的走路方式引起了一旁路过的弟子的注意,她有些恼,空下来的那只手?一直在扯着晏听霁试图让他慢下来。


    效果甚微。


    “晏听霁!”谢只南喊了一句。


    晏听霁步子慢了下来,抓着她的那只手?略有松动?,不过仍是暗暗扣着她朝天?玑殿方向走。


    琥珀色眸光微暗。


    南荣辰竟还在后面跟来!


    谢只南也察觉到了,毕竟修为在南荣辰之上,对于他的脚步,落到二人耳里根本就是自暴行踪。


    途径隔开天?玑殿的那座庭院时,晏听霁将人扯了进去,狠狠抵摁在石壁上,淡色瞳眸里尽是浓浓的欲色和毫不掩饰的占有之意。


    谢只南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忙道:“有人啊!”


    “那又怎样?你很在乎他?”晏听霁恨声道:“不行!你是我的!”


    说罢,他的唇吻贴下来。


    谢只南两只手?都被?他锢着不得动?弹,乌黑的目珠里满是惊色,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他什么屏障都没设下,且此处遮挡物极少,即使不是南荣辰,也有其他弟子会靠近,一旦走近此处半分?,便会有人发现在这里的两人。


    不远处的脚步声在二人耳里愈发清晰,谢只南气炸了。


    她狠狠咬了一口,血气四溢,晏听霁淡然地松开手?,舔了舔唇边的血珠。


    可他不是因为吃痛而放手?,他默默凝视着谢只南那微红的唇,恬不知耻地笑了一下。


    “有病。”谢只南骂了一句。


    不过,当下的脚步声停了,似乎并未继续靠近。


    晏听霁笑着再?次攥紧她的手?,朝天?玑殿走。


    *


    对于方才晏听霁的神色,南荣辰并不放心他带走谢只南。


    就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南荣辰知道谢只南住在天?玑殿内,也发现了晏听霁拉着人走的方向是天?玑殿。


    心中猜测愈发明显。


    哪有男弟子孤身闯入女修寝殿的?


    就算关系再?好,也不能扯着人去她自己的寝殿。


    南荣辰也没看出这两人关系有多好。


    方才谢只南能靠灵力生生震开自己的手?时,他其实非常惊讶。瞧着不过是金丹初期,他自己已经到了金丹中期,为何会被?一个初期的修为压制?


    他有些想不明白。


    但又觉得是晏听霁从中作梗。


    可他追到众弟子平日歇息的庭园时,晏听霁竟带着人进去了。


    他追了过去,还没走近几步,晏听霁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南荣辰怔然一瞬,没想到自己的行踪能被他反侦察到。


    没看见谢只南。


    想必是已经回去了。


    既如此,也没有必要过去。


    转身欲走时,晏听霁叫住了他。


    “你不是想问我的剑术么?”晏听霁讥笑一声,“来跟我打。”


    南荣辰眉心微挑,唤出自己的佩剑。


    “打就打。”


    *


    闲得无聊的树精看到回来的两人时,很是高兴。


    “你们今天?回来这么早!”


    可两人没有一个人停下来跟它打招呼,树精忙地捂嘴。


    “怎么像是吵架了?看起来脸色都很不爽的样子。”


    随着殿门一闭,树精也看不到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了。


    晏听霁将人横抱起来,冲着床的方向就走。


    谢只南被?他狠狠摔在床上,虽有软褥铺垫在下,可她还是觉得生气。


    他怎么敢!


    晏听霁倾身前来,粗暴地扯开她身上的弟子服,堵住她未发泄而出的怒气,朝着她的唇瓣不断吮咬着。


    “这几日?你都很少跟我说话,”他恨声道:“都是因为他?他哪里比我好?他比我好看?比我厉害?还是比我有趣?”


    他每说一句话,谢只南就要呜咽一声。


    谢只南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心思去想他的话有什么问题。


    攀紧在他肩上的手?死死扣着,淡粉色的指尖微微泛白,几乎要陷入他的皮肉中。谢只南闷着气不跟他讲话,可又被?他无尽止的索求弄哭了声。


    “你”她微微颤栗,“停下”


    晏听霁贴着她的耳,恶笑一声:“不,行。”


    实在是被?磨得没有办法,谢只南说道:“我下午还有剑术课。”


    “不去。”晏听霁吻住她,不给她说话,“我有办法。”


    乌润的瞳眸渐渐有些涣散


    *


    内门今日?又出了一件大事。


    新阶弟子排名第一的南荣辰掉到第二了。


    第一名被?晏听霁给挤上去了。


    还有他在灵阵里猎灵积攒的学分?远超南荣辰好几百分?,算是断层第一。


    现在好了,要是南荣辰下次找他切磋没能赢过他,回到第一的位置怕是难了。


    能打过天?才的,众弟子根本不敢想象晏听霁实力到底如何。


    还有传言说晏听霁在灵阵里时,那相当于回家了一样。


    灵阵内所有的东西都怕他,哪有这样的事?


    可现在还真有这样的事。


    最先发现的还是那些一直盯着自己关牌上排名的弟子。


    关牌上有任何异动?他们都能率先得知。


    就是没人看见这两人是在哪切磋对打的。


    要是看见了,这得记在门派史?册上了。


    *


    一直到入夜,谢只南疲累地倒在晏听霁身上睡着。


    她将怨气全都发泄在他肩上,可这牙齿早就跟着她的身体?一起没了力气,咬在晏听霁身上,更倒像是在磨牙。


    晏听霁略有歉意地笑了笑,为其施下洁净术。


    谢只南身上清爽不少,也才想起他之前说的话。


    根本就是狗屁不通!


    “我这几日?都在练剑,”她气道:“闲下来的时间?除了睡觉就是跟你说话,哪里少跟你说话了!?”


    晏听霁淡淡“噢”了一声,“这样,那是我记错了罢。”


    谢只南:?


    “你故意的!”谢只南骂道:“是不是有病?”


    晏听霁搂住她的腰,将头靠在她肩上,垂眼道:“可你这段时日?同我说话的次数就是比以?前少,我数过。”


    谢只南:“那你也不能这样发疯!”


    “我就要这样。”晏听霁贴近她,戾声道:“谁靠近你,我就要赶走他。你只能是我的,我看见你了,你就是我的。”


    谢只南没心思跟他争辩谁是谁的,冷哼一声,闭眼睡去。


    晏听霁轻轻握着她垂下的长发,在指尖反复摩挲着,擦出一点热意来又微微松开,等这温度冷下,他又去握住那缕发。


    好香。好喜欢。


    自从那次以?后,晏听霁食髓知味,愈发没了节制。


    只要有机会,他就会顺着杆子一直往上爬,爬到顶端都不能够满足。


    她每次都会哭。


    哭起来更想。


    晏听霁又去吻她,磨磨蹭蹭的将人闹醒。


    谢只南气得直扯他的头发,“晏师弟!我都还没找你算账!”


    她在勤勤恳恳练剑,晏听霁倒好,闲得不行还跟别?人说话,还在她面前说。


    吵得她心烦。


    晏听霁闻言愣了愣。


    他忽然想起来,吻在她颊侧的唇瓣微微漾起一点弧度,“你在为我吃醋吗?”


    谢只南想推开他,力气却不够,“谁为你吃醋?”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告诉谢只南那几名女修来找他是为了赌注的。


    多没面子。


    “阿邈,”他低笑一声,“你该叫我师兄的。”


    还师兄!


    真不害臊!


    谢只南才不叫他。


    直至后半夜,晏听霁轻声哄着身下之人,“叫叫我。”


    谢只南骂道:“坏狗!”


    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弯下,淡色的瞳眸中蕴着疯狂的欲色,是以?目光中又带着近乎虔诚的光色,他缓缓凑近,舌尖轻抵着她微红的耳垂。


    “汪。”


    谢只南羞耻得快要遁地逃跑,她抓着被?褥就想套在燥热不已的脸上,可又被?他抓去。


    他又贴来:“叫我师兄。”


    谢只南骂道:“有病。”


    晏听霁根本不恼,笑容愈发灿烂,吻在她颈侧的唇瓣忽而加重?了力道,二人呼吸同步沉重?起来,谢只南不禁与?他的距离挨进几分?。


    好汉不吃眼前亏。


    谢只南做了好久的心理?,终于在他耳边低声唤了一句:“师兄。”


    晏听霁眸色微暗。


    第89章 第 89 章 理理我


    喊了还不?如不?喊。


    后来还是因为谢只南不?理他, 他才有所收敛。


    晏听霁委屈地抱着她,求她:“理理我。”


    可她就是不?搭理,任凭晏听霁怎么求怎么闹, 她也沉默不?理。


    她既不?说话,也不?闭眼, 就纯纯不?理人。


    最后晏听霁湿着眼睛看她, 道:“我错了。”


    他落下泪来,眼底泛起一片红意,颤着湿润的眼睫靠在她身上。


    谢只南气笑了。


    每次都来这一招,次次重?样都不?带换的。


    但她还真是只吃他这一招。


    谢只南抱住他, “可以睡了吗?”


    晏听霁并未抬头,只是稍微动了动, 靠在她肩上的脑袋微微点?着,身子同她挨得更近了些。


    谢只南困倦地灭了烛, 倒下后很快便睡着了。


    晏听霁慢慢挪动着身体, 心满意足地抱着她入睡。


    *


    谢只南是卡着点?到课室的,她困得不?行, 早上起来也难。


    没睡够她就想发脾气, 早上迷糊睁眼时就对着已?经醒来的晏听霁一顿臭骂。


    晏听霁默默挨了这顿骂。


    她进到课室时,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可又似乎不?像。


    等她坐下后,她才发现这群人的眼睛都盯在自己身后跟着的晏听霁身上


    寂静片刻,整间课室开?始哄闹起来。


    “晏听霁晏听霁!你也太强了!一下就把南荣辰的第一给打下去了!”


    “对啊!你到底什么实力啊?天哪!”


    “南荣辰这会估计郁闷死了。”


    “嘘。”晏听霁将指抵在唇间,淡笑道:“不?要吵她睡觉。”


    众人:“!?”


    谢只南闭眼趴在桌子上,无语一瞬。


    也从这些弟子口中得知?他们为什么都一直看着晏听霁了。


    只是昨日南荣辰不?还在第一吗?晏听霁什么时候将人排名打下去的?


    他不?是一直都和自己待在一块吗?


    想了一会儿,她记起在庭院时那突然消失的脚步声。


    原是这样。


    她冷哼一声,恼意渐渐被困意取代。


    今日是冯长老的课, 谢只南挣扎着起来准备听课,被晏听霁一只手摁了回去。


    谢只南:?


    晏听霁很是善解人意地笑道:“你且睡着,今日我听课,有什么不?会都可以来问?我。”


    谢只南扫了他一眼,从桌子上缓缓挺直脊背,晏听霁也不?讶异。只是今日少见的听课了,让在上头讲课的冯长老很是欣慰。


    不?过谢只南有些扛不?住了。


    冯长老嗓门大,落入她耳里却像是催眠的符咒。


    她还是觉得方才那提议不?错,便倒在桌上闭了眼。


    晏听霁唇角微弯。


    冯长老欣慰地看了眼旁处,发现今日睡的只是变了一个人而?已?:“”


    他装作没看见,继续讲自己的。


    这一觉睡得深,比在天玑殿睡得还要深。等谢只南醒来的时候,抢课已?经结束了。她环顾了四周,发现除了晏听霁,就是那还是没抢到课正气得不?行的张文渊


    真是够蠢的。


    “怎么不?叫我?”她伸了个拦懒腰问?道。


    晏听霁道:“你睡得深,不?想看你太累,我就让他们都闭嘴了,没人吵你。”


    谢只南恍然大悟。


    难怪张文渊只张着口大骂,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那走吧。”她道。


    “去哪?”晏听霁问?。


    “天玑殿啊。”谢只南哼道:“没抢到课,我要回去睡觉。等我睡够了,下午就去打排名。”


    晏听霁笑着跟来,“好。”


    *


    谢只南到寂秋场的时候,自己还是一个人面对着邹云。


    听晏听霁说,他已?经在和于?昭那些高阶弟子一起上课了。


    邹云皱眉看她:“你为什么还是在这?”


    “你管我。”谢只南淡声道。


    邹云一噎,魂灵在她身边飘来飘去,在她耳边念个不?停。不?是念她快去练剑,就是念她快去对打。


    谢只南被他念得烦了,剑锋直指他的魂灵:“明天我就会换地方。”


    邹云眉头微挑,止了声便悄然离开?。


    这几日邹云对她的指导并不?比晏听霁少,他似乎看出了谢只南是有两下子的,又见她如此勤奋努力,不?禁对她产生?几分对于?好徒弟的怜惜之情?。


    但有一点?,就是太啰嗦了。


    谢只南烦得要死,他比晏听霁还要烦。


    这不?对那不?对,稍微有一点?不?对他就要念,生?怕谢只南学错了去。要不是魂灵限制,他怕是能直接冲出来抓着她的手来练。


    他还说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来五堰派,好好的苗子生?生?耽误到现在。又问她家里是不是有困难,要是有一定要跟他讲,他会倾囊相助。


    谢只南很平静地婉拒了他的好意。


    虽然面上一直显得烦他,不?过她内心还是很接受他对自己的指导的。


    不?然邹云想教都没处教。


    谢只南拎着剑,略过那些还在对着树挥砍的弟子,径直走向?那些凝息聚气的剑修弟子面前,笑容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请君一剑。”


    这剑修见到来人都略微有些讶异。


    他们的生?活除了练剑就是养剑,生?活枯燥单一,唯一的乐趣便是听听内门外门哪个弟子或哪个长老的新鲜事。


    一般长老都是背着说,弟子就不?一样了。


    明着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毕竟大家都是同门。


    谢只南算是近日人人相传的一名弟子。


    当初这些剑修被晏听霁找上门来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


    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次对打之中会受到多大的重?创。


    更不?知?道自己在谢只南这会再?次受到重?创。


    谢只南这次学聪明了。


    关牌上会显示在她之上的弟子名称和所在位置,寻着目标一个一个打上去,若是胜了那最好,若是卡在谁那败了,便是她还是太过心急,认了再?练。


    打败这正凝息静气的剑修,她的排名便会一跃上前。


    剑修只讶异片刻,便起身抱剑揖礼:“梁散,接剑。”


    谢只南回礼道:“谢只南。”


    淡金色印罩笼住二人,淡蓝色的天空被寸寸黑幕侵染,脚下实地蓦地变换为擂台场,周围空寂无人,唯有寒冽风声。


    谢只南横剑在前,乌黑瞳眸淡如秋水,渡在剑身上的凛凛气意缓缓从她握剑之手蔓延至她的水蓝色的弟子服上下。


    梁散握剑的手微微收紧,竟对面前排名倒数第一的人产生?出了畏惧之意。


    “出剑吧。”她道。


    脆亮的嗓音裹挟着秋冷霜意淡然传入他耳,梁散平复着狂跳不?止的心脏,沉声回应。


    他并未急着快速出剑,因为他总感觉对面的人实力远在他之上,若是贸然进攻,怕会被对方发现自己的漏洞。


    谢只南见他剑势绵柔,蓄力存气,心下叹息一声。


    难道在这个阶层的弟子就已?经不?好对付了吗?


    谢只南接下他的来剑,开?始反攻。


    梁散暗叫一声不?好,被对方逼得连连后退躲避,这才没一会儿,就已?经大汗淋漓,喘气不?止。


    对方的剑气纯粹,出剑时干净利落,又卷着淡淡杀意,有如千层拍浪滚向?他来。


    最初梁散还能有空暇去寻对方的破绽,可她才出剑没一会儿,自己便再?无暇顾及她的破绽,心下只想着怎么躲她的剑。


    梁散愈发吃力,旋即银光闪目,他被逼停,后知?后觉的眼睛望见那指在自己脖颈处的冷锋银意,才得余力喘息。


    谢只南收回剑,抱拳明媚笑道:“承让。”


    梁散捂着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喉口干涩,“师妹厉害,我梁散认了。”


    谢只南看着自己关牌上一路直上的排名,满意地弯弯眼,去找下一人。


    如此,打到天黑,那些弟子都回灵朝宫歇息了,谢只南才回天玑殿。


    天玑殿内没有点?烛,唯有门前一点?光源照亮。


    晏听霁站在殿门前等着她。


    植在角落里的银杏树叶子快要掉光,连带着那树精说话时也有几分有气无力,不?过仍是兴致盎然地迎接她回来。


    “你回来了!”


    谢只南特意看了它一眼,还对它笑笑。


    银杏树干上掉落的叶子更多了些。


    她朝殿门走去,清润的黑眸里满是殿前人的影子,带着几分意外。


    晏听霁弯着一双笑眼,身姿长立于?那道宽敞的高门前。


    他换了衣裳,乌发披垂,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屹立在殿门前与她遥遥相望,手里提着一盏精致的水铜灯照明。


    唯一的光源分散出的稀微光芒打照在他精致眉眼间,柔和了平日的几分冷冽之意。


    走进了看,才发现垂在他颈侧的一缕乌发还沾着水意,晶莹饱满的水珠顺着发丝缓缓滴落入他的颈骨上。


    谢只南眨眨眼。


    怎么沐浴了还不?擦干站在这受冻?


    她握住那缕湿发,耐心替他烘干着,“你这是做什么?”


    晏听霁收回手中提灯,唯一光源消失,琥珀色眼中顿时浮现几分惘然之意,他感受着近身的一点?暖意,轻轻拥住她。


    秋风寒凉,他衣裳单薄,透出的湿热气息被这凉风卷去,散着幽幽冷意。


    可他身上却暖。


    “我在等你。”他说。


    烘去他身上的湿意后,谢只南放下手,抱住他,声音里满是喜意,“我今天排名提升了好多,一下午都是赢过来的,他们都没我厉害,我也从来没有这么快”


    晏听霁缓缓凑到她唇边,将她的话吻进口中,“快什么?”


    “你”谢只南被他亲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哪里能说话,“晏听霁”


    晏听霁唇角微弯,“我什么?”他再?次贴来:“我伤又疼了,阿邈疼疼我罢”


    树精猛地捂眼,又掉落下好多残叶。


    谢只南被他推进殿内,最后怎么到榻上的,她不?知?道。她更好奇晏听霁这么黑也能找到榻在哪这个问?题。


    “我在外打了一天,都是汗。”她有些无奈。


    晏听霁忽地抱起人,走向?屏风内早已?放好的浴桶前。


    热气氤氲,扑面而?来的水汽萦绕在谢只南身上,她气笑一声,扯了扯他的头发。


    原来在这等着呢。


    说起来,她也有好几天没沐浴了。


    每次都是用洁净术草草了事,感觉像是干净了,可她还是隐隐觉得身上脏。


    多年养的习惯一时是改不?掉的。


    晏听霁替她褪去外衣,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进水里。


    今日的疲累都消融在这片热水之中,不?过也只持续了片刻,晏听霁也跟着进到了浴桶之中,他与自己面对面,借着微末的月光能看到他那笑意正浓的面庞。


    谢只南:“”


    “你不?是已?经沐浴过了吗?”她这番话说出口又显得有些无力,“你真是”


    晏听霁抱住她,“我真是什么?”


    谢只南骂道:“狗。”


    耳边落入一声轻笑,带着热意的指腹不?断流连于?她那满是香瘢的颈骨上,谢只南反握住他的手,润着热气的黑眸静静地凝着他。


    不?能总是这样。


    总是让他处于?上方。


    晏听霁的眼眸里有些许迷惘,“阿邈?”


    灯下黑,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受到面前之人的视线是停留在自己身上的,也能感受到她的靠近。


    谢只南身上只贴了里衣,再?没穿别?的,同他贴近时,温度热得惊人。


    他看不?清,可谢只南能看清。


    能看清他脸上任何的反应。


    谢只南轻轻咬了下他的唇,她也不?急,就是慢慢磨着他。听着耳边加重?的呼吸声,谢只南就更要放慢。


    “阿邈”晏听霁声音哑极了,“阿邈”


    谢只南长睫微垂,缓缓将唇瓣移至他颈侧,学着他的模样吮咬着。平日他怎么弄的自己,今日都要还回去给他。


    她学的速度虽慢,但各个都是精髓。


    不?仅学的慢,做的也慢。


    她像是一只青涩的石磨盘,谨慎又小心地碾磨着盘口处的磨物,将那磨物反复碾压着。谢只南再?次吻向?他的唇,他似乎变得敏感许多,吐息间都带着潮湿的热气。


    平静的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


    谢只南得意地哼哼两声。


    “你洗好了吗?”晏听霁哑声问?道。


    谢只南想摇头,整个人已?经被抱上了榻。晏听霁将她身上的水渍烘干,为她披穿上一件薄衣,暖意迅即包围着她的身子。也是这几日来,谢只南终于?感觉到些许久违的干净之意。


    晏听霁将她换了个方向?,他从后俯身揽住她,凸出的寸寸脊骨紧贴在他身前,晏听霁低笑一声,吻向?她仍沾着些许水意的脖颈。


    他最喜欢这样。


    从身后抱住她,圈住她。


    每次这样,谢只南就毫无招架之力。


    她只能任由着他来。


    可今日她就是要反着来,她的挣扎让晏听霁有片刻的怔愣,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压在她的身下。


    淡的近乎透明的眼珠里有些困惑。


    谢只南坐在他身上,压着他不?让他动。


    他的呼吸开?始凌乱起来,如玉般的脸庞带着几分潮红色的热意。


    谢只南便更是慢。


    二人交错的呼吸声愈发清晰,谢只南垂眼望去,竟发现他眼角挂着微湿的泪意,显然是哭着。


    他伸手扯扯她的衣袖:“阿邈疼。”


    谢只南笑道:“忍忍啊。”


    晏听霁眼睫上的湿意更多了些。


    窗外风声萧萧,开?始下起秋日里的最后一场雨。


    雨声淅淅沥沥敲落在地,落入那满地黄叶上,在细微的夜色下泛起微黄的光亮。


    第90章 第 90 章 她好喜欢这个冬天。……


    雨雪交杂, 落满了水意的黄叶上早早堆起一层白。


    这是五堰派今年下?的第?一场雪。


    谢只?南还是透过那扇微开的窗柩才发现外面正飘雪,她觉得新奇,走?到窗前推开看。


    察觉到身侧之人的动静, 晏听霁缓缓睁眼,坐起来安安静静地盯着她看。


    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着满片白, 她惘然地眨眼。


    原来只?有洧王宫是不下?雪的。


    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雪的时候, 是在漠酆。


    新奇得很?。


    *


    冬雪封了路,整座王宫内禁止夜行?。


    这是太子发下?的命令。


    虽是如此,可夜里的王宫却也明亮如昼。


    缘由是凫音公主?在五岁的时候,一个人贪玩跑去找太子, 可太子那时正在殿内习读,不得任何人打扰, 自然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怜小小的凫音公主?,身边没个婢侍陪伴, 身上也没穿几件衣裳, 从摆满银炭的暖殿溜出去之后,摸着黑靠记忆寻路, 眼下?没留神便摔在了冰碴中。


    她走?的小路, 也是极为隐秘的通道,一般不会有宫婢发现。


    白皙稚嫩的脸蛋瞬间?破了皮, 渗出些许血色。


    凫音公主?呜的一声,黝黑的目珠霎时溢出盈盈水色。


    掌心火辣辣的疼意让她想起来,自己?那件最喜爱的红色毛氅还挂在木架子上没拿,身上冷得很?,她的牙齿开始打颤,发出“咯咯”声。


    等她完全站起来的时候,膝盖、手肘、衣裙上全是地上的冰水渍。


    寒风一吹, 便更是凉意入骨。


    她还是没决定回去换衣裳,而?是继续按着记忆去找太子辕赢的宫殿。


    两?人宫殿距离很?近,不过对?于?幼小的辕邈来说,也是一段艰长的路径。


    等走?到辕赢的宫殿门前时,辕邈身上已覆满了雪色,冰凉的湿意渐渐浸透她的衣裳,冷得她直哆嗦。


    守在殿门前的宫婢看见?来人,不禁讶异一声,连忙放下?手里的宫灯跑去将人抱起来。


    “王姬怎得一个人跑出来了?”抱着她的宫婢被她身上的温度吓了一跳,“这么冷!”


    辕邈靠着她,汲取微末的暖意。


    白皙的脸蛋上冻得通红,她两?只?手都僵硬得跟木棍似的,话也说不清。


    正坐在桌案前的辕赢闻声,不禁皱眉。


    他?方要?出去,就看见?那宫婢怀里抱着辕邈急匆匆跑了进来。


    “太子恕罪,婢子见?公主?孤身而?来,身上穿得又少,一时情急才吵到太子的!”她跪在地上,惶遽道:“公主?身上冷得惊人。”


    辕赢猛地朝前跑去,将人接过抱在怀里,“阿邈?阿邈?”


    辕邈有些迷糊,看着那张与自己?十分相像的脸,轻声喊着:“王兄?”


    “愣着做什么!还要?孤亲自教你们做事吗!”辕赢喝道,随即看向辕邈,“这么晚跑出来做什么!”


    进殿的宫婢都被此景吓了一跳,也是被这一声喝才反应过来,连忙去准备干衣热水。


    被凶了一声的辕邈有些怔然,她动了动略微缓过来的指,慢声道:“王兄好久没来找我玩了,阿邈好无聊,今日想找王兄一起打雪仗。”


    辕赢一愣,也慢慢软下?声来:“是我不对?,王兄错了。”


    他?是太子,年龄也到了适中的时段,自然要?忙于?政事。忙了,便会空不出时间?来陪伴自己?的亲妹妹。


    于?此,辕赢有些自责。


    他?又何尝不想一直陪着她呢?


    只?是近年战事吃紧,若是他?能变得强大些,父王母后、辕邈、乃至于?天下?百姓,都不会受陷于?苦难之中。


    他?见?过前朝败落的遗子,很?惨淡,迷茫。


    辕赢不愿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变成那样,他?要?变得强大。


    唯有强大,做任何事才能畅行?无阻。


    辕邈见?他?难过,就笑着安慰:“王兄有什么错呀?这回就算是阿邈错了吧。”


    那双同她并无二致的黑眸毫无波澜,只?是静静地凝着她。


    将热水干衣准备好的宫婢们为辕邈暖身,过了好一会儿,辕邈感觉自己?好像化了,又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等她被宫婢们抱出去的时候,便看见?辕赢站在屏风外一直等着,看见?她出来,辕赢伸手将人抱走?。


    “你们下?去罢,今夜公主?同孤睡。”


    宫婢们见?他?也没有过多责罚,暗暗松了口气后便退出殿外。


    辕邈被他抱去桌案前坐下?,她有些抗议地抓着他?的衣裳,道:“王兄,你不累吗?阿邈有点冷。”


    “冷?”辕赢将她抱紧了些,“现在呢?”


    她还是摇头,挣扎从他?身上站起来,然后飞快跑向他的床榻钻进那厚实的被褥里咯咯笑着。


    “王兄快来,这里暖。”


    辕赢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轻笑一声便吹灭桌案上的灯烛,缓步走?向前。


    想起来,也是很?久没有跟她一起同眠了。


    辕邈很是自觉地往里挪了挪,也是知道今夜打不了雪仗,乖巧许多,她拍拍褥子,道:“王兄快来给我讲故事。”


    辕赢无奈笑着说:“好好好。”


    等到辕邈沉沉睡去,辕赢蹑手蹑脚地提着灯走?向案桌前坐下?,他?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床上之人的动静,等到坐下?后,才放心许多。


    父王身体不好,有很?多事都是由他?代劳的。今日还有很?多公事未看,朝堂上的烦心事让他?这几日心情烦躁不已。


    可现在看着她宁静的睡容,辕赢不免平静许多。


    连带着看奏章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可当他?看完后,回到床上准备歇息时,惊慌地发现辕邈身上烧了起来。


    灯烛照近看,那张小脸上满是病态的潮红。


    这一病,就病了足足七日。


    辕赢很?是自责,也对?此下?令宫中禁止夜行?,更是增派了许多宫人看管公主?,不许她随处乱跑,哪怕是要?来寻他?。


    一直到现在,辕邈已值少女年纪,还是被禁令夜行?。


    甚至白日都不许她出门,除非有诏令,若是出去传到太子耳朵里,看管的宫婢便会拉去杖毙,作以警示。


    辕邈为了手底下?的宫婢们能平安些,自然也就老实待在自己?的宫殿里。


    不过今年多了个人陪她,倒也有趣。


    晏听霁总是比辕邈醒得快些,他?睁眼后望见?殿外的白意,先是困惑地眨了眨眼,旋即晃醒还在睡懒觉的辕邈,嗓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那是什么东西?”


    辕邈掀了掀眼皮,只?能瞥见?一点白,而?后转了个身,继续睡着,“不知道。”


    “你不知道?”晏听霁坐直了身子,喃喃道:“那等我知道我就告诉你。”


    说着,他?便赤脚下?了榻。


    倒也聪明,知道先跑回偏殿再出门。候在殿外的宫婢们见?到他?都跟见?到煞星一样,连连低着头不看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晏听霁确实也没看她们。


    赤着一双脚就踩进雪地里,也是被冷意侵骨,他?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穿鞋。


    可他?不想管这么多,只?想着弄清楚这是什么然后告诉辕邈。


    他?先前一直在昏暗的环境下?生存,所以他?的一双眼极为明亮凌厉,对?于?这样的光色,自然第?一时间?便能捕捉。


    毫无杂质的白。


    像辕邈一样。


    他?想着。


    晏听霁用手戳了戳堆积在地上掺着冷意的白,微微蹙眉。


    不行?。不能让辕邈躺在地上。


    他?便开始慢慢地捧着地上的白,带进了偏殿。


    不知跑了多少趟,他?终于?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而?后捧着东西走?到那几名一直垂首的宫婢跟前,狠声道:“这是什么?”


    几名宫婢被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地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有些不确定道:“雪?”


    “雪。”晏听霁若有所思着,而?后继续将地上的雪带进偏殿,“雪雪雪雪雪。”


    可他?发现这些雪带进偏殿没多久就不见?了许多,他?疑惑地望着地上不知从何流出的积水,小心捧起一点雪走?回辕邈床前。


    她还在睡着。


    晏听霁将这些雪小心放到她旁边,盖上被子,得意地弯唇笑着。


    忽而?感受到脊背一片寒凉的辕邈惊得睁眼,她摸着自己?身旁空铺,湿意透入到她的指上,辕邈惊恐地坐起来掀开被子,发现那湿了一片的地方还沾着些许晶莹的冰晶?


    晏听霁有些意外,摇头道:“你化掉了。”


    辕邈:?


    她也顾不得穿鞋,下?了床就抓着他?那双通红的手看,乌黑的目珠里带着几分恼意,“你是傻子吗?”


    晏听霁道:“我不是。我是晏听霁。”


    听着还有些得意。


    “我告诉你这是什么。”他?指着那早已消失干净只?剩水渍的地方,道:“是雪。”


    忽然想起来朦胧睡觉之际,她胡乱扯着告诉他?自己?不知道那是什么。她也确实没注意,现在看向窗外,才知道今日落了雪。


    “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问?。


    “因为它只?能待在冰冷的地方,稍微暖和一点,就会化掉。”辕邈告诉他?。


    “那,”他?抱住人,“你也会化掉?不行?。”


    到底是谁告诉她自己?跟雪一样的?


    辕邈推开他?,告诉他?不会,他?这才松了些力道。


    而?后又注意到他?被冻得通红的双足,不禁叹息一声。


    真是什么都不懂。


    晏听霁绕过她,捧起摆着的鞋履再回到她面前,认真道:“要?穿鞋。”


    辕邈听得想笑。


    还教训起自己?来了。


    等他?为自己?穿好鞋,辕邈反问?道:“那你呢?手脚冻得跟猪蹄子一样,丑死了。”


    听着前话,晏听霁还准备反驳她。


    自己?跟凡人不一样,是不会觉得冷的。


    可听到后面说“丑”这个字眼时,他?急了,晃着一双手在她眼前,直问?着她哪里丑?辕邈就是不告诉他?。


    后面他?气得不行?,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辕邈才蹲下?来告诉他?:“不丑不丑,你最好看了。”


    晏听霁眨着一双湿眼望着她:“真的?”


    “嗯嗯嗯。”辕邈诚恳道:“你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妖鬼。”


    等到了偏殿,辕邈望着满地的积水,脸上有些沉不住气。


    晏听霁拉着她叫她不要?过去,说:“都是水。会湿了的。”


    辕邈:“”


    叫来宫婢打扫时,那几名宫婢也是惊讶不已,却不敢多问?里头的事,只?能老老实实打扫着,又给辕邈的床铺重新打理一遍,这才歇下?一会儿。


    自这以后,晏听霁看见?雪都要?穿得严严实实才会出去碰雪。


    他?似乎很?喜欢雪,还在院子里堆了两?个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辕邈。


    这两?个雪人,光是堆形,他?就堆了好久。


    既要?像,又要?好看。


    精雕细琢许久,终于?堆好了两?个挨在一起的雪人。


    辕邈也很?喜欢这两?个雪人。每每看到它们,她的心情就会好上许多,有时候晏听霁还会在夜里偷偷拉着她出去打雪仗。她嘴上说着会被人发现,可被晏听霁强行?拉出去时,她却兴奋得不行?。


    她好喜欢这个冬天。


图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