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为什么瞒着我!
在差不多养好身体的这天, 尚千栖该出国了。
韩江遇刚刚去上课,于凡也出去了,宿舍里只剩下尚千栖和柳柯两人。
尚千栖简单整理了两套衣服, 以及一些必需品,放进行李箱。
那件浅黄色的羽绒外套被他放进了衣橱最底层, 他最近都不想再看到, 不想再穿了。
拉起行李箱,背上书包, 尚千栖准备出门。
一直注意着他又欲言又止的柳柯终于忍不住说:“小栖,你这是……要去哪呀?”
尚千栖将手机最后放进口袋,转身面对柳柯:“柳柯, 我跟导师出国参加学术交流会,一星期后回来。”
“等于凡和韩江遇回来了, 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 ”他微笑着, 语气平静, “下周见。”
韩江遇这天下午是满课, 等他回宿舍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柳柯震惊地看着他走出宿舍,关上了门。
出国?一星期?不是, 怎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且, 让他告诉韩江遇?韩江遇不知道他出国这件事?
柳柯立刻就想到了什么, 朝自己的书桌看了一眼,微微蜷起掌心,心底一片纠结。
该现在告诉韩江遇吗?
告诉韩江遇的结果显而易见,他肯定会追过去,就算来不及一个航班, 坐下一次航班也肯定要跟到尚千栖去的地方。
但是,问题的关键是,
尚千栖没有把自己要出国这件事告诉韩江遇,还要由他来转述。
“下周见。”
柳柯大步走到阳台,低头一找,果然发现了尚千栖的身影。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柳柯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辨认出来,是和尚千栖一个导师的林子清。
林子清似乎是想要接过尚千栖的行李箱帮他一起拉,但被尚千栖拒绝了。
两人一起走在宿舍楼前的宽阔道路右侧边,看上去有说有笑,气氛格外和谐。
这场面要是被韩江遇看到,不得又气炸了。
柳柯紧握着拳头,犹豫不定。到最后,尚千栖和林子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外。
他拍了拍脑袋,回到宿舍里。
算了,就按小栖的意思来吧。
*
这次活动的负责人预定了一辆校车,载着他们一行人到了机场。
检票,候机,登机……
他们这一行人有三名教授,五名学生,还有一位活动负责人。
教授的位置在前排,他们五个学生和负责人在后排,尚千栖路过姜程的位置时,向他的导师和其他教授打了个招呼。
姜程见他带着口罩,眼睛也有些微红,关心道:“病还没好吗?”
尚千栖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头疼不流鼻涕不发烧,只是出门前洗了个澡,虽然路上裹得很严实,但感觉身上还是进了些冷风。
又坐了长途客车,车里虽然暖和,但很闷,他有点晕车,下车到登机的时候便感觉身体有些轻飘飘的,头也有点晕眩。
幸好他留了个心眼,带上了感冒和退烧药。
如果又病了,吃药就行了。他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尚千栖说:“老师,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影响参加活动。”
姜程似乎有些无奈,笑了笑,没有再说些什么,让他去找座位坐下休息。
来到靠后的位置,尚千栖摘下书包,将书包举起来,准备放上去,身体却突然晃了一下。
林子清伸手扶住他的腰,温声说:“小心一点。”
他用另一只手帮忙把尚千栖的书包推进去,又将自己的书包同时放上去。
尚千栖回过神来时,林子清已经将他推到座位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上。
“……谢谢。”尚千栖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小事。”
尚千栖微微垂眸。
林子清又说:“千栖,以后可以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我们未来相处的时间会更多,随手帮个忙不是很正常吗?难道次次都要跟我道谢。”
尚千栖读出他的意思,微笑,“好,我明白。未来还要学长多多指教。”
林子清:“我很期待。”
和他说完,尚千栖拿出手机,有几条消息提醒,但他没有看,直接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半个小时后,飞机开始起飞。
尚千栖原本已经昏昏欲睡,却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他默默抓住了扶手。
他很害怕坐飞机,因为每次坐飞机前的一两个晚上,他都会坐与飞机失事有关的噩梦,带给他不好的感觉。
上了飞机后,他又很容易睡着,睡着后更是各种噩梦轮番轰炸,整个航程中,无法平静醒着,更无法安宁入睡。
此刻,飞机上升加速带来的超重感以及中间反复出现的倾斜和失重感,令他心脏狂跳,不安地抓紧了手掌下的布料。
他闭上眼睛,急促地喘息着。
如果韩江遇也在就好了。
他突然涌起这样的想法,狂跳的心脏又被紧揪了一下。
因为过分用力,抓着扶手的手指指骨都泛了白。
林子清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温和:“千栖,放轻松。”
“不要害怕,这只是普通的起飞过程。”
尚千栖咬住苍白的唇,朝林子清点了点头,但他的话并没有安慰到他。
他闭上眼睛,耳边不受控制地回荡起以往他害怕时韩江遇对他说过的那些话语。
“栖栖,来,慢慢吸气、呼气。”
“我在这呢,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会陪着你。”
“害怕就靠紧我,来,握住我的手,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栖栖。”
啊……好想哭。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胆小,为什么,他总是依靠韩江遇。
是他一直以来,都太自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了,放纵自己喜欢他,放纵自己依恋他的存在。
所以,到了这种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韩江遇。
是他自己选择不告诉韩江遇,不让他一起来的。
怎么能这么不争气。
飞机进入平流层,开始平稳地飞行。
尚千栖终于勉强松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睛。
“千栖……”
尚千栖听到林子清和平时有些区别的声音,偏头一看,发现自己惊慌之中无意识抓住了林子清的手,他顿时抽了回来,艰声道:“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呼……”林子清仰头,捂住了眼睛,“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不小心抓到我的。”
他放下手,睁眼看向尚千栖,视线微微一凝。
林子清从口袋里翻出一袋小包纸巾,递给尚千栖:“给。”
尚千栖疑惑抬眼,林子清的视线落在他唇上,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唇上同样的位置。
一股铁锈的腥味漫入唇齿,在林子清的提醒下,尚千栖才发现自己紧张之中咬破了嘴唇。
他接过纸巾,正想说谢谢,又把话收了回去。
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唇角的血迹,纸巾是干的,擦完后有点刺痛。
尚千栖没在意这点疼痛,他状态不太好,紧张的情绪过后,带来的是精神的疲惫。
他很快就趴着睡着了,梦境凌乱恐怖,尚千栖屡次惊醒又睡下,身心疲惫不堪,连中间的飞机餐也没胃口吃。
直到快要降落了,尚千栖被林子清叫醒,身上凉意越发深重。
经过又一次的提心吊胆,飞机终于降落。
下了飞机,走出机场,负责人领着路带他们去预定好的酒店吃晚餐和休息。
直到这时候,尚千栖才想起来查看消息,他退出飞行模式,连接网络。
一连串的消息通知如轰炸一般接连出现在屏幕上,令尚千栖一阵头皮发麻。
尚千栖随便点开一条,没想到正好点到了韩江遇发给他的,界面拉到最上面。
也难怪他碰巧点到的是韩江遇的消息,因为韩江遇发了几十条,比别人加起来发给他的数量都多。
已经是晚上了,韩江遇应该知道他出国的事情了。
但一直瞒着他,尚千栖心里难免有些羞愧。
他一条条翻看着。
【栖栖,你晚上想吃什么?】
【看你胃口好像好点了,要不要吃糖醋里脊?酸菜鱼片?或者红烧肉?】
【几天没怎么碰荤腥了,是不是有点想念肉味了?[偷笑.jpg]】
【睡着了吗?小睡神。】
【这个老师讲课有口音,听得真费劲。】
【好无聊,好想栖栖,好想和栖栖一起睡觉。】
……
【妈的,真想翘了这节课!】
……
【好耶!下课了!去给尚同学买饭喽!】
【栖栖,你去哪了?怎么不在宿舍。】
【通话未应答】
【通话未应答】
【柳柯跟我说你出国了?你要出国怎么没告诉我?】
【为什么出国?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没跟我说?】
【我问了你同学,他说你导师带你去D国参加学术交流会了?好,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就我最后知道是吧?】
【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
【尚千栖!】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为什么瞒着我!】
【我做错了什么吗?】
【栖栖,你跟我说我哪里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一定改!】
【为什么丢下我!】
看到这里,尚千栖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他有些后悔。
韩江遇什么也没错。
他却瞒着他自己要出国这件事,平白让他陷入猜测和慌张中,现在肯定伤害了韩江遇。
应该有更温和的处理方式的。
他看向韩江遇发过来的最新一条消息:
【栖栖,我很担心你。】
第25章 第 25 章 韩江遇,我难受
【栖栖, 我很担心你。】
尚千栖愣生生地看着这句话,心里百感交集。
他走到角落,调整了下状态, 给韩江遇回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
但尚千栖没等韩江遇说话,他就率先开口:“对不起。”
“……”
电话那边的呼吸声明显加重了许多。
“栖栖, 你……你身体怎么样了?”
这下轮到尚千栖失语了, 韩江遇的第一句话,不是质问不是追究, 反倒是关心他的身体情况。
尚千栖:“我没事。”
“姜导带我来D国参加为期五天的学术交流会,柳柯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是,”韩江遇压抑着那股莫名的焦虑, 勉强维持着平静的声音,“栖栖, 我不明白,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尚千栖抿直了唇角。
他很不想对韩江遇说谎, 但无可奈何的是, 因为他心中掩埋的这个秘密, 他必须要对他说谎。
今后,他和韩江遇之间,也还会有更多谎言产生。
“对不起。”
这声道歉即为了今天, 也为了未来。
“让你担心了, 是我的不对。”
韩江遇屏住了呼吸。
他感觉很焦躁, 很烦闷。
尚千栖为什么要向他道歉?明明没做错什么,即使做错了,也不用向他道歉的。
尚千栖向他说出的话语里,不应该有“谢谢”、“对不起”、“抱歉”这样的词汇。
不知道是不是现实中远隔重洋,距离远了, 以至于他产生了这样的感觉,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硬生生扯开他和尚千栖。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韩江遇很想现在就飞到尚千栖身边,他受不了这种莫名出现的距离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尚千栖继续说:“我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是因为告诉你之后,你肯定要坚持跟我一起来。但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期末学业任务繁重,还有竞赛项目,我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你的正事。”
“这怎么就叫耽误呢!”韩江遇急了,“那些事跟你比算得了什么,你告诉我你现在住的地址,我马上订票过去找你。”
果然会是这样。
“韩江遇,别这样说。”
“我们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应该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现在作为大学生,就应该以学业为重,以后工作了,应该以事业家庭为重。”
虽然说出这些话时,他的心脏也跟着不断地下坠,但尚千栖还是竭力维持着冷静。
“其他的,都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而已。”
韩江遇握紧掌心,声音紧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现在应该在这里继续参加学术交流会,而你,也应该待在学校里正常学习。”
韩江遇扯了扯嘴角,声音发干,“一个星期而已,我请个假的功夫,影响不了什么。”
“我打算读研读博,以后这样的活动,可能经常参加。难道你次次都陪我吗?”
“为什么不能!”
“我不希望这样。”尚千栖这么说。
“……”韩江遇突然沉默了,呼吸沉重。
“栖栖,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吧?你告诉我,我一定改正,一定不会再犯,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韩江遇的语气里带了明显的哀求。
尚千栖压抑着对他的心疼,以及心里的刺痛。
“韩江遇,你别多想。我只是最近思考了下,我们已经到了该承担责任的年纪,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漫无目的地整天在一起厮混玩乐下去了。”
“我们应该为未来的人生做打算,早点明确人生方向,这样即使走错了,也有试错改正的机会不是。”
“我希望你未来能够顶天立地,创造一番事业,我希望韩江遇的人生能够璀璨不凡。”
他的声音缓慢而平静,有股娓娓道来而又温和坚定的感染力。
韩江遇沉默了片刻,说:“你想看到的,我都可以做到。但这和陪你这件事,并不冲突,我可以兼顾。”
“我也想自己独立做些事情。”尚千栖轻笑着,可脸上表情却像在哭一般,“所以不要把过多精力放在我身上,你总是这样,我会被你养废的。”
韩江遇:“我只是想看着你,你不在我身边,我怕你照顾不好自己,怕你吃不好、睡不好。”
“异国他乡的,我怕你会害怕。”
尚千栖:“那就先尝试这一次,如果我没办法做到,以后,哪怕你不想陪我,我也会求着你一起的。”
尚千栖做了让步,如果逼的太紧,不知道韩江遇会做出什么事,这样循序渐进,以退为进,或许才能有效果。
“……”韩江遇犹豫了很久,看样子很纠结,好大一会儿才不太情愿地说,“那好吧。”
“你现在回酒店了吗?”
“还没有,在准备吃饭。”
“好,等你回去,给我打个视频。不准拒绝!”
“知道了。”
尚千栖挂断电话,长出了口气。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又是讲大道理,又是妥协让步,绕了这么久,感觉力气都被耗尽了。
好在勉强说服了韩江遇,他不会过来了。
事情在按照他的意愿发展。
尚千栖晃了晃脑袋,不知道是不是话说了太多缺氧了,大脑有些晕眩发懵。
*
晚餐就安排在他们入住酒店的自助餐厅。
林子清显然很熟悉这边的餐饮风格,见尚千栖一直没有挑选好,主动推荐了几种当地的美食。
这边的饮食和国内的确差距巨大,尚千栖不知道吃什么,而且胃口也不太好,便按林子清的推荐,拿了几样。
两人对面相坐。
因为是林子清推荐的,尚千栖尝了后,虽然感觉不太合自己的口味,但还是都吃了下去。
他拿的东西并不多,但吃完后却有种吃撑了的反胃感。
就餐结束后,一行人回到酒店。
林子清和尚千栖的房间紧挨着,尚千栖硬撑着浑身上下的不适感,跟林子清道了声“再见”,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林子清叫住他:“千栖。”
“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看你脸上不太好。”
尚千栖:“啊,可能是有点晕机,问题不大,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林子清看着他:“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是自由活动时间,也不用早起。”
“嗯。”
“那明天见。”
“明天见。”
尚千栖走进酒店套房,关上了房门,他也顾不得检查房间里的设施,直接仰头栽倒在了床上。
身体体温越发滚烫,大脑也逐渐晕眩,这熟悉的症状让尚千栖意识到,根本不是什么晕机,而是他前几天的感冒反复了。
他忍着越发不适的反应,从书包里找出自己带过来的药,就着矿泉水吃掉。
脱了外套后,就直接把自己卷进了被子里。
反正不过是常见的感冒发烧而已,吃药、休息、再吃药、再休息,要做的事左右也不过这些。
他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让自己好起来。
尚千栖缩在被窝里,打开手机,韩江遇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但他没精神去看,只回他:
【我回酒店了,太困了,先睡了,明天再给你回视频。】
敲完字发过去后,尚千栖就把手机丢在了床头,用枕头压住逐渐变痛的脑袋。
总之,只是小小的病情反复,他都吃过药了,再睡一觉,明天总归会好的。
尚千栖很快就睡了过去。
但当他醒来时,他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轻松。
他是被发烧烧醒的。
醒来时的第一反应,就是热。
很热。
全身都很热,脑袋热得发烫,脸颊被烧红了,躯体被热出了汗,连呼出的气体也带着滚烫的温度。
而且,因为发烧,他的头也很痛,很难受,稍稍一动都觉得疼痛难忍。
但明明全身温度都很高,他却莫名觉得冷。
他将被子踢掉,又很快拿回来,缩进去,裹紧身体。
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发现才睡了一个小时不到。
间隔这么短,不能再吃药了。
尚千栖试图通过睡觉来熬过这段时间,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睡不着了。
因为发烧和头痛的折磨,他根本无法入睡。
他翻了几回身,却觉越发难捱,身体每一处好像都在疼。
尤其是脑袋,和那种被划伤伤口的疼痛全然不同,找不到具体疼在哪一处,怎么揉怎么按都缓解不了的疼痛,攻击和摧残着人的精神。
尚千栖头疼得难受,他将被角压在身体下面,用被子裹住了整个身体,只露出半张脸。
啊……难受得他想哭。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他自己。
韩江遇,他的家人,和自己熟悉的那些人,都在另一片土地上,和他远隔万里。
明明白天里还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觉,但此刻,或许是身体的疼痛让他的精神也变得格外脆弱,他感觉到了那股身处异国他乡的孤寂感。
越来越想哭了。
尚千栖强忍着难受,他闭上眼睛,试图催眠自己。
没关系。
只要熬过这一晚,肯定就好了。
发烧就是这样的,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
头疼,大脑昏昏沉沉,尚千栖哽咽了一声,差点哭出来。
难受又委屈。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慌乱又急切地拿过手机,就着模糊的视线拨出那个熟悉的电话。
已经很晚了。
“……”
“栖栖。”
那道熟悉的声线终于映入耳际,并不算沉稳厚重,带着些年轻人的清澈和明亮,声音有些低哑,有些急切,仿佛近在咫尺。
尚千栖蜷起了身体,他捂住眼睛,但滚烫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很快就浸湿了枕头。
仿佛在那一瞬间,他所有的难受,所有的委屈,以及从那个傍晚开始,一直压抑着、累积着,不得释放的所有情绪,都找到了一个倾泻的出口。
尚千栖浑身颤抖着,面颊紧紧贴着手机屏幕,仿佛这样,韩江遇就在他身边。
他哽咽地说:“韩江遇,我难受。”
第26章 第 26 章 不要耽误他了
那之后的事情, 大概是烧到糊涂,再加上哭到缺氧,尚千栖记不太真切了。
他只隐约感觉, 似乎在发烧烧得意识模糊的中途,有人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
那人身上味道干净, 却不是尚千栖熟悉的气息, 他下意识躲开这样的触碰后,那人就不再碰他。
过了一会儿, 他的胳膊被人从被窝里拿出来,摆弄着放好,腕间落下冰凉的触感, 紧接着是一点微弱的刺痛。
然后,又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 他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那人呼吸紧促沉重, 衣服坠着湿气, 热烫的指腹缓缓抚摸过他的额头、眼睛和侧颈, 触感有些粗糙, 力道也有些失控的模样。
但终于是那令尚千栖感到熟悉和安心的怀抱。
尚千栖轻轻蹭着他温热的掌心,精神慢慢放松下来,终于沉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中午。
尚千栖醒了过来。
他有种如梦方醒的奇异感觉,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这么久, 终于睡了个饱觉一般, 醒来时精神异常放松,身体里堆积的湿气燥气也仿佛一下子被清空了。
身上也没有发烧中的痛感,黏腻的湿热也被清爽干净取而代之。
他走下床,甚至有种轻飘飘如置云端的轻松感觉。
像是大病初愈,病痛像是潮水一般, 连带着所有低落的情绪也一并裹挟褪去了。
宛若焕然新生,心境格外清净宁和。
或许是因为长期压抑,昨天一下子将负面情绪宣泄了出去,病痛也一起消失了……
尚千栖想起夜里他因为难受,精神脆弱到一听到韩江遇的声音就崩溃到哭了起来的画面。
他有些恍惚,不太相信自己能干出这么丢人的事,拿出手机翻了一下,果然看到了发生在昨夜的和韩江遇的通话记录。
尚千栖忍不住捂住了脸。
坚持一个人出国拒绝韩江遇同行的是他,一个人出来半天不到就崩溃到给韩江遇打电话哭诉的也是他。
怎么能这么不坚定。
太丢人了。
尚千栖将捂住脸的手指露出一条细缝,透过那条窄缝小心确认了一遍那通通话记录。
通话时长竟然有两个小时。
他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韩江遇说了些什么。
幸好现在韩江遇还在国内,不能马上见到,尚千栖都不知道该怎么给韩江遇解释这件事。
这么想着,余光之中,穿在身上的棉质睡衣的浅粉色衣角落入他的视线之中。
尚千栖顿时一愣。
来的时候,他好像并没有带这套睡衣。
尚千栖心跳停了一拍,他收回手仔细观察了一遍,确认这套睡衣是他临走前才洗干净挂在阳台上没收回来的那套。
他又往周围一看,果然发现了挂在床尾的一件黑色外套,以及放在不远处的行李箱。
都是韩江遇的。
尚千栖无声张了张唇,心里难掩震惊。
难道韩江遇来了?
怎么可能……
尚千栖抓起手机,又确认了一遍时间。
没错,是他来这的第二天上午。
他指尖颤了颤。
而很快,那道有些模糊却熟悉的声线在隔墙的位置处响起,抹消了最后一点点不可能性。
学院给他们订的酒店配置不低,客厅连接着卧室,中间有一道门,此刻门虚掩着,客厅内的交谈声缓缓飘入耳际。
尚千栖光着脚,踩下了床,慢腾腾地走到门边。
交谈声来自韩江遇和林子清。
尚千栖本来是无意偷听他们的对话,但还没等他走出去,他就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韩江遇,你喜欢千栖吗?”
尚千栖顿时被钉在了原地。
韩江遇原本是绝对不可能和林子清面对面平静地对话的,但他昨天因为没办法立即赶到,只能拜托和尚千栖同行的林子清过来查看尚千栖的身体情况。
林子清对这件事的确格外上心,请了医生过来给尚千栖扎了针,还整夜没睡,陪床陪到了他来到的那一刻。
虽然林子清对尚千栖的居心令韩江遇颇为警惕反感,但对方却在尚千栖情况最糟糕的时候救了急,韩江遇也不好对他甩脸子。
只是,林子清的问题却依旧令他感到不适。
他皱着眉,直觉回道:“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尚千栖?”
林子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平静,“我说的喜欢不是朋友间的喜欢,而是爱情,对恋人的喜欢。”
“韩江遇,你爱尚千栖吗?”
韩江遇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林子清微微笑了下。
说实话,因为得知尚千栖身体不适,韩江遇便不远万里深夜飞过来这件事,给林子清带来了不小的震惊。
平心而论,如果他是韩江遇,他做不到。
或许是他的朋友不多,友谊也不够深?如果是他身在异国的朋友感冒发烧,他或许会担心,或许会表达关怀,但怎么也做不到韩江遇这种程度。
如果只是“朋友”的关系,韩江遇对尚千栖的关心程度是不是太超过了点。
林子清深知自己对尚千栖存有的感情,他还不至于主动给自己潜在的情敌做嫁衣裳。但是,莫名的,因为韩江遇这出行径给他带来的震惊,他有些想搞清楚韩江遇内心真实的想法。
而且,回想起尚千栖昨晚那副难捱苦困的反应,尚千栖好像还是第一次对他露出脆弱的模样,让他不可抑制地心疼了起来。
他并不想尚千栖在与他人的关系中受到伤害。
看着韩江遇那副明显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甚至对他的问题感到反感的表情,林子清淡定地说:“我问你,你是如何定义你和千栖的关系的?”
韩江遇拧眉道:“我们是朋友。”
再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尚千栖心里的抽痛感已然淡了很多,或许是糟糕的情绪已经发泄过了,心情如冬日的湖面般无波无澜,很是平静。
尚千栖靠在墙上,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林子清说:“既然是朋友,我以后追求千栖的时候,还请你不要过多阻拦。”
“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林子清昨天照顾过尚千栖,韩江遇根本不会压制自己翻涌的怒火。此刻,他紧拧着眉,沉声道,“你要追求谁?”
林子清很是坦然:“我喜欢千栖。”
韩江遇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焦灼无比,心脏像是被丢进油锅里翻炸了一遍,又像是被一根根木刺扎穿了。
喜欢尚千栖的,喜欢尚千栖的男性。
这是韩江遇最讨厌的存在。
他阴沉着脸,气势有些骇人。
“尚千栖没时间谈恋爱,也不可能跟你谈,你死了这条心吧。”
林子清:“你这是在替千栖拒绝我吗?连千栖的想法都没有问过,是不是太不尊重他了?”
韩江遇冷眼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这就是栖栖自己的想法。”
林子清忍不住笑了,“我之前就有所耳闻,看来事实没有被夸大。”
“韩江遇,我看你也不是喜欢弯弯绕绕的人,那我就直说了。既然你只是作为千栖的朋友,那就不要耽误他,让千栖错失了寻求幸福的机会。”
“他有自主选择谈不谈恋爱、跟谁谈恋爱的权利。”
林子清的话令韩江遇感到很不舒服,什么不尊重,什么耽误,什么权利,说的好像他在压迫在禁锢尚千栖一般。
这意思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尚千栖去跟别人谈恋爱,什么都不做?
怎么可能?
他不能接受他和尚千栖之间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不能接受尚千栖的精力和时间被另一个人占去。甚至尚千栖的目光多落在别人身上一会儿,他都容忍不了。
他怎么可能接受尚千栖跟别人谈恋爱?!
太荒唐了。
“不是谈了恋爱,就会幸福。也不是不谈恋爱,就不能幸福。”韩江遇终于想到了反驳的方式。
没错,尚千栖只要待在他身边,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都会一一做到,他会给尚千栖创造幸福。
“你说的也没错。不过,能陪伴他走完一生的,不是父母,不是朋友,只能是爱人,不是吗?”
“当然,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韩江遇冷声道:“为什么不会是我?我可以陪他一辈子。”
林子清笑了声,他并不相信韩江遇的这番话。
“你只是现在这样说说而已,未来你也会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你早晚会把放在千栖身上的精力收回来。”
韩江遇根本没有思考过自己未来会结婚这件事,哪怕父母催他找女朋友,催他早点安定下来,他也没想过自己要组建一个家庭的画面。
他未来的规划里,只有尚千栖的存在。
难道尚千栖那天突然跟他说,以后要以家庭为重,也是出于这样的担心吗?
他怎么会这么想?
心情突然有些混乱,韩江遇敛眉,沉声说:“无论如何,我都会一如既往。”
“我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坚持。”
林子清挑了下眉,他问了个更极端尖锐的问题:“你的意思是,即使你未来有了家庭,在昨晚那种情况下,你也会抛下自己的家人,跑来另一个国家,只为照顾自己的朋友吗?”
“你这样,即是对家人的不负责,也是对千栖的不负责。”
说到底,林子清一直觉得,韩江遇和尚千栖的关系是不健康的。
作为朋友,韩江遇对尚千栖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已经强到不正常的地步,他没有给尚千栖留有发展任何其他关系的空间和余地。
他的话音落下,客厅里一片寂静。
隔墙靠着的尚千栖也是沉默着。
他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眉间缓缓蕴出星点笑意。
心情格外平静。
他好像已经能够接受韩江遇不会喜欢他这件事了。
韩江遇突然不想再跟林子清争执。
根本没有意义,林子清根本不理解他和尚千栖的友情有多么深厚,多么排他,多么坚固。
他为什么要让这种心术不正的人对着他和尚千栖的感情指手画脚。
“你懂什么?”
留下这句垃圾话,韩江遇转头就走。
尚千栖没来得及挪动身子,迎面撞上了跨步迈进房间的韩江遇。
两人四目相对。
第27章 第 27 章 想咬上去,想舔一口
两人四目相对。
尚千栖沉默地看着他, 无声眨了眨眼。
韩江遇呼吸微沉,视线由上及下,扫过他略显单薄的身躯, 修长笔直的双腿,最后落在那没穿鞋便踩在地上的双脚上。
目光微微定格。
韩江遇矮下身, 双臂圈住尚千栖的腿弯, 整个把人抱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
尚千栖的身体刚一接触床, 脚腕便被韩江遇的手掌钳住,随手抽出放在一旁的湿巾,覆在他的脚心, 将沾上的几粒灰尘擦拭干净。
湿巾有些凉,尚千栖缩了缩脚趾, 韩江遇已经利落地结束了动作, 将他按在床上躺下, 拎过一旁的被子裹住他的身体, 同时也将他的脚塞进了留有余温的被子里。
还没等尚千栖说什么, 韩江遇便起身出了卧室一趟,回来时拿了一只体温计和散发着热气的湿毛巾。
他径直甩了甩体温计,放在眼前观察好刻度, 拉开一边被角, 手指落在尚千栖睡衣的领口。
他凑了过来, 尚千栖却稍稍往后一撤,伸出掌心放在韩江遇面前,说:“我自己来吧。”
韩江遇不知道是没理解还是故意在那装傻,没有将体温计给他,反而伸手搭在了尚千栖的手掌上, 掌心一缩,将更显纤细的那只手裹进了掌中。
尚千栖用力抽了抽,没抽回来。
韩江遇贴了上去,压着他半边胳膊,解开他胸前的衣扣,小心将体温计放好,脸上绽放的笑容带着点邪气,“这么点小事,就让我来为栖栖效劳吧。”
尚千栖胳膊夹着体温计,也不好做大幅度的动作,况且还被韩江遇压制着,只得任由韩江遇将脸贴过来,蹭在他的侧脸上。
尚千栖脸上的软肉都被挤了出来。
韩江遇贴着他的脸,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精神这才稍稍松懈,脑袋耷拉着靠在尚千栖肩膀上,低声道:“终于退烧了。”
尚千栖微怔,对抗他的力度瞬间弱了下去,不自然地错开视线,生怕暴露了自己的情绪。
他不敢提及昨晚在电话里情绪失控的事,但韩江遇连夜飞到他身边,这样大的事情,他也无法忽略。
尚千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什么时候到这的,休息了没有?”
韩江遇这才侧躺下来,搂住他的腰,用热毛巾裹住他被扎过针的手背,闭上眼睛:“休息过了。”
尚千栖看过来,瞥见他眼底的青色,一看就是没怎么休息过的模样,十有八九是在闭着眼睛说瞎话。
“你就在这睡一会儿吧,我感觉身体已经好了,起来去收拾行李。”
尚千栖正打算起身将位置让给他,刚刚抬起的腰就被韩江遇揽了过去,韩江遇从后面贴着他:“我都给你收拾好了。”
“……那我出去逛逛。”
下飞机之后,好像就直奔酒店了,这里是旅游胜地,来了之后却丝毫没感受过当地的风土人情,似乎有些浪费了。
韩江遇依旧抱着他的腰不放,“我要休息,你也要再休息至少半天。”
“等晚上,或者接下来几天抽空,我带你出去玩,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随便提,这附近的攻略我都做好了。”
尚千栖:“接下来几天?……你也要留这?”
韩江遇顿时感到了不满,板起脸来:“怎么?之前就不想我来,现在我人都在这了,你还要赶我走吗?”
尚千栖:“我没有要赶你走。”
说到底,韩江遇会来还是因为他昨天那通电话的原因,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韩江遇现在因为他来到这了,于情于理,他怎么也不能把人赶回去。
只是,他原本的计划算是都泡汤了。
“但是你请好假了吗?学校那边的课程怎么办?”
韩江遇将手探进他的睡衣里,指腹摩挲着他的腰窝,语气压低,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我自有安排,你别给我转移话题。”
“尚千栖,说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怎么着,见不得我跟你一起出来啊?”
“我就偏要待在这里,偏要跟着你,在你眼前晃,你能拿我怎么办?”
腰窝是尚千栖很敏感的部位,尚千栖缩了缩身体,想要躲开,但被韩江遇压住双腿,桎住双手,钳制在了怀里,根本无从躲起。
尚千栖被他蹭得浑身发痒,雪白的肌肤上笼上一层烟云般的红色。
身体本就虚弱,在这样的攻势下,他节节败退,根本无力抵抗,只得退让道:“我没有,没有,你想在这待多久,就待多久。”
“这样行了吧?”
韩江遇冷哼了一声,并不怎么满意尚千栖的这个回答。
实际上,对于尚千栖瞒着他自己出国这件事,他本身就没有释怀。
得知和尚千栖一起出来的还有林子清后,那时候他就差点买票飞过来,刚刚林子清又跟他挑明了他喜欢尚千栖的事实,这让韩江遇心中的警钟响到快要爆炸。
难道栖栖他……是因为要和林子清一起出国,才瞒着他吗?
上次爬山已经有了这么苗头。
韩江遇这么一联想,心里的疑窦便越堆越高,他就像犯了疑妻病的丈夫一般,心中思绪万千,怀疑不断。
但尚千栖现在大病初愈,韩江遇不忍心多闹他惹他,便压着这桩心事,又照着他的腰窝揉了两下,才说:“算你识相,这次先放过你。”
尚千栖被他的指腹按得快要弹起来,又痒又麻的感觉令人无法忍耐,但他又被困着,躲不开,凌乱之中,他往后撤了撤腰,撞上韩江遇的小腹。
“你……别捏了!”
韩江遇身体突然僵硬,面色微微一变,松开手,从床上跳了起来。
尚千栖骤然被他放开,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有些疑惑地朝韩江遇看过去。
韩江遇跳下床,没有看他,囫囵道:“你先休息,别乱跑。我去洗个澡。”
尚千栖:“……”
韩江遇大步迈出卧室,冲进浴室,打开花洒,任由还未调好的凉水冲刷着身体。
他撑着墙面,低头往下一看,脸色微微发青。
太奇怪了。
最近这东西活跃的频率高到有些不正常了。
如果是平常也就罢了,但他对着病还没好透的栖栖,突然发.情,是不是有点禽兽不如了?
而且,有种脱离控制的感觉。
韩江遇又想起林子清的那番话。
他喜欢栖栖吗?
不对,栖栖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怎么能跟那些他看不上眼的恶臭男性一样,对着栖栖有那样阴暗龌龊的想法。
如果栖栖知道了,一定会厌恶他。
这是对栖栖的背叛。
韩江遇将裤绳扯开,右掌握起砸在墙面上。
可是越这样提醒自己,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便越旖.旎,越香.艳,混乱的场景中,咫尺之隔的是尚千栖毫无防备地,对着他露出的颈间白嫩的肌肤。
想咬上去,想舔一口。
韩江遇闭上眼睛。
半个小时候。
韩江遇才睁开眼睛,拳头又狠狠砸向墙面,满是热气的浴室将人影蒸腾得模糊不清,水流快速冲过他脚下,带走了一切痕迹。
韩江遇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重新来到卧室。
果然如他所料,尚千栖虽然烧退下去了,但身体还很弱,这么一会儿便睡沉了。
韩江遇小心翻过他的身体,把体温计拿出来,查看了一遍,才在他身边躺下,搂住他的腰,将人敛进怀里。
韩江遇埋头在他颈后,猛吸了一口。
好香,是熟悉的味道。
嗯,一定是一天没有见面,他太想念尚千栖的味道了,才会被蹭了一下就那样了。
韩江遇已经接近二十四个小时没睡觉,此刻一沾床,又闻着熟悉的味道,很快就睡了过去。
但他睡得并不安生。
梦境纷乱。
他先是梦到尚千栖缩在角落里,身形单薄而孤单,他跑过去,却被一扇无形的玻璃门挡住。
尚千栖抬起脸来,哭得满脸泪痕,却像看不到他一般,眼中无神。
他望着虚空,哽咽地说:
“韩江遇,我难受。”
韩江遇急得团团转,心脏皱成一团,往下沉坠,身体也突然下坠,跌至另一处空间。
尚千栖又出现在他面前,这次他挽着林子清的胳膊,对他露出甜甜的笑意。
“韩江遇,我要和林学长谈恋爱了。”
“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
韩江遇猛地睁开眼,接连的两个噩梦让他惊醒后依旧惊疑不定,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直到确认尚千栖依旧躺在他怀里睡着,他才勉强卸下一口气。
韩江遇撑起身体,俯视着尚千栖的侧脸。
原本残留的泪痕已经被他擦干净了,那被浸湿了大半的枕巾也被他丢进了衣篓里,唯有那段记忆依旧停留在他的脑海中,难以磨灭。
他哭得委屈又难受,和梦中一样。
韩江遇一想到那阵压抑的哭声,心脏便抽痛个不停。
那种隔着电话不能拥抱他、无法安慰他的无能为力感,韩江遇绝对不想再体验一次。
什么尝试,什么实验,无论尚千栖是怎么想的,他以后绝对不允许尚千栖单独出行这种事情再发生。
还有林子清,还有那些围在尚千栖身边的烂桃花。
他会一个一个碾碎。
尚千栖是他的。
他们应该是,彼此的唯一。
无论是谁,都别想插足进他和尚千栖之间。
第28章 第 28 章 “不要眨眼。”
虽然计划被打乱, 但在D国的这几天,过得倒是十分平静。
大部分时间都在参会,偶有一些集体观光活动, 韩江遇便寸步不离地跟在尚千栖身边。
姜程对此表示了宽容。
等回国的时候,尚千栖的病也算彻底好了。
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试周, 大家忙碌起来, 连于凡和柳柯也在为毕业论文的开题问题焦头烂额。
时光稍纵即逝,很快, 考试周便结束了。
尚千栖和韩江遇坐上了回家的高铁。
韩江遇一家和尚千栖一家住在同一个小区里。
韩江遇的妈妈和他妈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而两家的爸爸也早有交情,两家分别结婚后, 更是亲上加亲,感情十分深厚, 于是早些年便分别从老家独立出来, 一起商量着在市中心的小区里买了房。
如今这座城市的地域资源被发掘, 经过多年城市发展后, 已经从二三线城市一跃成为新一线大城市, 房价自然水涨船高,他们两家也算吃到了一波城市发展红利。
如今韩江遇家从商,经营一家外贸公司, 而他父母则一个是大学教授, 一个是高级教师, 两家都颇有家底,小有资产。
尚千栖刚推开门,他妈妈便闻风而动,从厨房里跑出来,迎面扑了上来。
“啊, 宝宝终于回家了。”
尚千栖接住她,被她紧紧环住,抱着不放。
“妈妈。”
尚爸爸也从厨房里走出来,那双握惯了笔杆的手和眼镜上都沾了白色的面粉,隔空望过来的眼神中充满了对自己妻子和儿子的宠爱。
“小栖,回来啦。”
“嗯,爸爸。”
尚千栖被尚妈妈抱了两分钟,尚妈妈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微微抹着眼泪朝门外看去,“诶,江遇怎么没一起来?”
尚千栖动作一顿,随后自然地把行李箱拖进来,又关了上门。
“他当然是回自己家了。”
尚爸爸拍掉身上的面粉,走过来接过尚千栖手中的行李箱,帮他拖到卧室里。
尚妈妈亦步亦趋地跟着,有些奇怪地说:“以前江遇不都是先把宝宝送上来,才回去嘛。”
尚千栖看着自己已经被提前整理过的卧室,冬日的斜阳透过窗户,光芒撒落在柔软的雾蓝色床面上。
他淡定地说:“我让他回去的。”
“我都长大了,这点行李一个人就可以拿上来。”
尚妈妈和尚爸爸对视了一眼。
尚爸爸:“你先在房间里休息休息,饭菜再半个小时就做好了。”
“好。”
尚千栖关上卧室门,将行李箱靠在墙边,他放下书包,走到卧室里,目光落在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框中。
是和韩江遇的合照。
和韩江遇的朋友圈背景是同一张。
自从那个傍晚起,尚千栖就再也没点进韩江遇的朋友圈看过。
如今看到这张照片,一下子就勾起了尚千栖的回忆。
虽然是温暖的配色,画面中的两人也是神色明媚、笑容灿烂,可尚千栖看着,只觉身体微微发冷。
他走过去,将相框翻了个身,压在了柜面上。
再环顾卧室,衣柜里夹杂着韩江遇的衣服,书桌上放着韩江遇买来的毛绒玩具,连角落里也有韩江遇落在这里的篮球。
处处都是韩江遇的影子。
尚千栖闭了闭眼。
他翻出一个纸箱,将这些物件衣服一一收纳进去,合上后,放到了专门收纳杂物的杂物间。
终于去除掉韩江遇在他卧室里留下的印记,尚千栖才松了口气,躺到洒满了日光的床上,他望着窗外。
这里的冬天不像冬天,窗外的景观树还生着翠绿的枝叶,被玻璃窗隔绝了冷气后,一时便分辨不清与春夏的区别。
过了年,也就到春天了。
可惜,不是他曾经期待过的那个春天。
但是,春天总归会要到来。
他会尽快适应,这样的春天。
*
饭桌上,尚爸爸做了十几个菜,菜式看上去十分丰盛。
但尚千栖看了一眼,就发现是和去年一模一样的菜品。
尚爸爸就只会这几道菜,其中大半当然都是尚妈妈爱吃的,还是在尚妈妈的督促下,才学了几个尚千栖爱吃的菜。
他平时不怎么下厨,一般都是带着尚妈妈一起出去吃,只有节假日才会在家里做。
厨艺不温不火,做的菜也是中规中矩,比不上大厨,但作为家常菜,已经是合格了。
但尚千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家里的饭菜,吃起来自然觉得很香,还夸了尚爸爸几句。
尚爸爸摸了摸下巴,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谦虚道:“也就那样吧。”
“比不上江遇的厨艺,”他啧了一声,“正好你们回来了,等过两天,让江遇过来,我再请教请教他。”
尚妈妈噗呲笑了一声,“得了吧。你跟江遇差的可不是技术。”
她点点尚爸爸的胸口,继续说:“而是用心。”
“人家江遇想着要让宝宝吃得开心,天天钻研,当然能做出一桌好菜啦。你平时都不上心,临时抱个佛脚有什么用?”
“你让江遇过来教你,还不如直接请他过来直接给宝宝做菜呢。”
尚爸爸被她说了一顿,却也不恼,点点头,“说的也是,那一会儿给江遇打个电话吧。”
尚千栖放下了筷子:“爸爸。”
“不用叫韩江遇过来,我打算这两天自己学做菜。”
尚爸爸和尚妈妈齐齐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宝宝,你说什么,要学做菜?”
面对两人的不可置信,尚千栖淡定地表示:“是的。”
“而且你们也不要想着把韩江遇叫过来教我,我要自己学。”
尚妈妈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巴,尚千栖这么认真,她不忍心打击他的自信心,合起手掌鼓鼓掌,“好呀,妈妈支持你。”
她看了尚爸爸一眼。
尚爸爸得到她的暗示,也僵硬地鼓了下掌,“爸爸也支持你。”
饭后,尚千栖又主动接过了刷碗的活,还把饭桌收拾干净了。
听着厨房呯呤嗙啷的动静,尚爸爸和尚妈妈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折腾了半个小时,尚千栖才收拾好,尚妈妈嘱咐他今天路途奔波,让他早点睡。
尚千栖擦干净被水浸得发白的手,躺在床上,拿出手机。
韩江遇已经给他发了不少消息。
他简单看了一遍,回:
【刚吃完饭。】
韩江遇秒回了一个摇头晃脑的表情包。
紧接着,一个视频电话拨了进来。
尚千栖做了下心理建设,才接通电话。
屏幕里,韩江遇的脸被浸在黑色的夜幕里,有棉衣折动和微微的风声响起。
尚千栖今天废了很大功夫,才让韩江遇放弃了跟他一起上楼的念头。当时离开时,他并不是怎么开心,可此刻再打电话,尽管夜色深沉,他脸上的笑意却格外浓烈。
尚千栖想问他这是在哪。
韩江遇却率先开口,“栖栖,快看楼下。”
尚千栖心尖一颤,他没来得及穿鞋,跑到卧室的窗户前,打开玻璃窗,往下探出脑袋。
凛冽的冬风立刻刮进了衣领里,尚千栖却恍若未察,呆呆地看着正站在他家楼下的韩江遇。
韩江遇瞧见他,脸上绽放出笑容,朝他扬了扬手。
他穿着厚实的棉衣,但露出的手和脸已经冻得有些发红,发出的声音却仿佛带着无边暖意。
“不要眨眼。”
视野中,韩江遇往旁边一侧身,露出了放在身后的烟花箱,他掏出打火机,点燃烟花的引线。
随着一阵刺啦的燃烧声,一瞬的寂静过后,一株明亮的光束朝着深黑色的天空中射去。
尚千栖的目光追逐着那抹光亮,直到那株光停在半空中,闪烁,消失。
一秒。
两秒。
嘭!
烟花在夜空中绽开,彩色的光将那片黑色的天空蓦地照亮,隐于夜色中的云一瞬间露出了原本的形状。
在一片如梦似幻的背景下,烟花如流星一般,向四周散开,勾勒出完美的弧线。
直到一切归于寂静。
尚千栖还看着那片天空。
这是这个冬天他看到的第一束烟花。
韩江遇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喜欢吗?”
“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尚千栖垂下眼。
是他把韩江遇赶走,该生气的应该是韩江遇,现在却是韩江遇过来哄他。
尚爸爸的声音从隔壁的房间传出来:“原来是江遇放的烟花。”
“小栖,去开个门。快让江遇上来坐坐。”
因为是开着窗,尚爸爸的声音自然也传到了楼下。
韩江遇立刻大声道:“谢谢叔叔!我马上上来!”
这样的情况,尚千栖不忍心也没理由不让韩江遇进门了,他只好穿上鞋,出来给韩江遇开门。
他一开门,就被韩江遇扑了个满怀,被他不容抗拒地搂住腰,直奔卧室。
尚爸爸和尚妈妈休息得很早,现在穿着睡衣,探出个头,招呼道:“江遇,我和你晴姨休息了,让小栖招待你。”
“好嘞,叔叔阿姨晚安。”
韩江遇热情地回应后,就不容分说地把尚千栖拖进了卧室。
尚千栖感觉这家伙今天激动得不正常,正想扯开他的手,就被韩江遇扑倒到了床上。
下一秒,韩江遇压倒在尚千栖身上,照着他的肩膀猛吸了两口。
“栖栖,你知道我多想你吗?”
第29章 第 29 章 “好兄弟就该大被同眠”……
被压着蹭了一会儿脖子, 尚千栖才勉强推开韩江遇的脑袋。
他皱着鼻子,故意做出嫌弃的表情:“赶紧起来,身上都是硝石味。”
韩江遇这才掀开衣领闻了闻, “是吗?那我去洗个澡。”
“回家去洗。”
“我就在你这洗。”韩江遇伸手双手捏了捏尚千栖的脸颊,用威胁的语气说, “啊, 叔叔可是说了让你好好招待我,你现在赶我走, 我就去向他告状。”
“混蛋。”尚千栖扒拉下他的手,眼睁睁看着韩江遇从床上下来,得意洋洋又熟门熟路地钻进了浴室。
尚千栖听他一边洗澡一边哼歌, 等他出来时,这人腰间只挂了一条毛巾, 洗透的黑发坠着水珠, 大摇大摆地走到衣橱前。
“唉?我衣服呢?”
韩江遇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衣柜, 就差半个身子都埋进里面, 翻找过后, 终于确认他放在衣柜里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栖栖,你见我衣服了吗?”
尚千栖没有递给他视线,淡定地表示:“应该是都收起来了。”
“那我只能穿你的了。”韩江遇非但没有感到失望, 反而语气中还透着抹异常的兴奋, 他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尚千栖穿过的睡衣, 套到自己身上,走到镜子面前欣赏了一番,又跑到尚千栖面前,张开双臂。
“怎么样,很合身吧?”
尚千栖眼皮跳了跳。
哪里合身了。他的睡衣都是宽松型的, 被韩江遇穿上,贴着皮肤不说,还紧绷绷的,胳膊和腰腹的肌肉线条都被绷在身上的衣服衬得清清楚楚。
胯部及以下更是清晰。
尚千栖快速移开视线,“你干嘛穿睡衣?不会是要在我家睡觉吧?”
“当然了。我不在这睡在哪睡?”韩江遇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往床上一坐,张开双臂撑在床上,一双大长腿也展开。
“栖栖,我给你暖床呀。”
他眉宇间浸透笑意,看在尚千栖眼里,像是在邀请和勾引一般。
但坐在那的是个直男,这样的行为不过是出于雄性在同类面前彰显资本的本能而已,只是为了炫耀身材。
他不会再解读错了。
尚千栖低头看着韩江遇不断蹭着他的小腿,冷漠无情地表示:“回你家睡去。”
韩江遇立刻往床上一躺,掀过一旁的被子裹住自己,“不要,大冷天的出去,你想冻死我啊。”
尚千栖:“五分钟的路,你光着出去都冻不坏。”
韩江遇将头埋在枕头里,闷声道:“我就不走!”
尚千栖看着那颗大脑袋,“好吧,那你在这睡吧。”
韩江遇立刻在床上滚了半圈,让出半张床,得意地笑了两声,拍拍旁边的位置,“栖栖真好。”
“快过来。”
尚千栖:“我睡对面的房间。”
他必须让自己,让韩江遇戒掉两人睡一张床的习惯。
“什么?”韩江遇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尚千栖抱着另一颗枕头要走了,他才猛地回神,抓住了尚千栖的手腕。
“不行。”
“你睡哪我睡哪,我要跟你一起睡。”
尚千栖默默吸了口气。
他已经决定要远离韩江遇,但韩江遇个性强硬又执拗,如果直接说断绝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也不想跟韩江遇撕破脸皮,闹得大家难看,他希望能够潜移默化地转变他和韩江遇的关系。
于是,他歪了下脑袋,心平气和地说:“你干嘛一定要跟我睡一张床啊?”
韩江遇好似不理解他竟然会有这样的疑问,不加思考地快速说:“我们一直都睡一起啊。”
“怎么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原来是习惯。
习惯,只是习惯,那就还好,因为习惯是可以改变的。
尚千栖摇了摇头:“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想跟我一起睡?”
尚千栖摸了摸侧脸,“这很正常啊,其实我觉得我们早就应该分床睡了。小时候也就算了,现在我们都长这么大了,天天挤在一张床上,多不舒服。”
韩江遇疑惑地摸了摸床,“哦,你是嫌床小了。”
“宿舍那张确实有点挤,不过你这张很大呀,我觉得三个人都睡得开。”
“你要真觉得小,我们明天去挑张大的回来,今天就先凑合凑合。”
尚千栖:“我的意思是,两个成年男性,睡在一张床上,不正常。”
韩江遇:“哪里不正常了?”
“我觉得正常男性,没有特殊情况,一般都不能接受和男的睡一张床,还抱在一起吧。”
“就比如柳柯和于凡,他们关系再好,也没睡一张床上。于凡还说,打死他他都不会和男的睡一起。”
韩江遇一把将尚千栖的腰搂了过来,“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他将尚千栖放倒在床上,用被子将两人裹在了一起,“那是他们的友谊还不够深厚。”
“我就觉得,好兄弟就该大被同眠,同床共枕,怎么了?做不到的,还叫什么朋友,还叫什么兄弟?”
他紧紧抱着尚千栖,因为衣服单薄又贴在身上,火热的胸膛贴着尚千栖的后背,腰腹的肌肉也硌着尚千栖的肌肤。
尚千栖微微咬牙,抵触着这种近乎肌肤相贴给他带来的刺激。
“……”
他正思考怎么才能说服韩江遇,韩江遇却慢慢挤进尚千栖的双腿之间,手掌按压着尚千栖的指节,声音陡然变得低哑,“栖栖,我都好久没……你帮帮我吧。”
尚千栖立刻就感到了抵在他后腰处的不同寻常的触感。
这样的接触,在他和韩江遇之间发生的次数不算少。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隐隐发现,韩江遇这方面的欲.望十分强盛,如他旺盛的精力一般,几乎轻易就能点燃。
以前,他虽然也不太能接受,但心里有亲近他的念头,即使反抗也不太坚定,几乎算是默认了这家伙“互帮互助”的行径。
他会觉得是韩江遇故意撩拨他,是因为潜意识里喜欢他才这么容易有反应。
但现在,他明白了,韩江遇不喜欢他,就只是在发.情而已。
就是青春期的荷尔蒙太多了,总要发泄,因为他们亲密,所以才……或许换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真是太过分了……
随着韩江遇拉着他的手往下,尚千栖越想越来气,这种踩在他底线上的事,以前还能赋予点朦胧暧昧的意味,现在对他来说,就只剩下反感和厌恶。
“够了!”
尚千栖压着声音,突然开口。
他蜷着指节,用力对抗着韩江遇的力道。
“韩江遇,我不喜欢这样。”
韩江遇听见他声音压抑着的怒气和颤抖,一时惊讶,下意识松开了手。
“栖栖,我们不是说好……”
是,是他之前默认了他的提议,才导致韩江遇今天这么理所当然地做出这种事。
但他偏要食言,偏要耍赖。
尚千栖不想快过年了,还惹得大家不开心,他尽力克制着怒火,平复自己的心情,片刻后,他才冷静地开口:
“韩江遇,我想了想,可能是我们理念不同,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我个人接受不了这样的行为。”
“所有跟性有关的,我只会和未来的爱人一起做。”
韩江遇的呼吸变得沉重。
尚千栖没有去看他的表情,他握着手腕,垂着眸子,选择先退一步:“你如果还想跟我睡一起,就别做这种事了。”
他背过身去,熄灭了灯,声音变得轻淡:“你的烟花我很喜欢。”
“我没有生你的气,现在也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才拒绝你,只是我个人的选择。”
“你别多想。早点睡,晚安。”
韩江遇被晾在一片黑暗中,他跪坐在尚千栖身后,沉默了一会儿后,小声唤尚千栖的名字。
“栖栖……”
尚千栖没有回应,呼吸平稳,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但肯定是不想理他。
“……”韩江遇长吸了口气,又吐出来,趴在尚千栖身边的位置,出神地看着尚千栖的后脑勺。
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以前尚千栖也拒绝过他,但那显然是出于羞涩。
而现在,这么明晃晃地抵触他。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真的像他说的,理念不同吗?
只和未来的爱人做这种事……韩江遇大脑有些发懵,爱人这个概念离他格外遥远,他从来没有思考过、想象过、描绘过这样的形象。
他的世界里只有尚千栖。
尚千栖未来的爱人。
韩江遇仅是想象了一下那个模糊的形象,头皮便一阵发紧,身体也瞬间绷紧。
拥有这个身份的人,将取代他,成为与尚千栖关系更亲密的存在。
他绝对不能接受!
尚千栖一反常态拒绝他,还抛出这个说法,难道是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个人?能被尚千栖视为“未来的爱人”?
联想到这一个月来尚千栖的言论,韩江遇不由得咬紧了牙根。
这该死的混蛋,他决不能让这个混蛋占据了他本来应有的位置。
身侧是尚千栖轻微的呼吸声,韩江遇不敢闹出大的动静,只能将那口闷气憋在胸口,克制着情绪闭上眼睛。
浅眠之中,他仿佛感知到身侧睡着的尚千栖慢慢坐起来,慢慢爬到他腰间,一边摇晃着身体,一边趴在他耳边,吐气诱惑:
“韩江遇,你愿意成为我的爱人吗?”
“如果愿意的话,我就答应你,让你为所欲为。”
他在黑暗之中抬起腰,坐了下去,声音起伏不定,“这样的,也可以。”
韩江遇猛地睁开眼,身侧,尚千栖依旧背对着他,呼吸轻浅。
这让他清醒意识到,刚刚的,只是他的梦。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韩江遇身体滚烫,呼吸火热,他爬起来,小心跪坐在尚千栖身后,又轻声唤他:“栖栖……你睡着了吗?”
尚千栖自然毫无回应。
韩江遇缓慢地拱起脊背,握起的手掌掌背青筋鼓动,他贴近尚千栖睡衣衣角露出的小块白皙的腰窝,额头逐渐冒出了汗。
闭上眼睛,脑海中皆是刚刚梦到的那副画面。
心里、眼睛里、脑海里……处处都是尚千栖。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擦过尚千栖的腰,尚千栖闭着眼睛,在寂静深夜里,韩江遇粗重的呼吸声是如此清晰分明。
他小幅度地蜷起了指节。
好吧。
就当是韩江遇刚刚没有继续闹他的奖励。
现在,就装没看到吧。
第30章 第 30 章 “这个玩笑不好笑”……
虽然是寒假期间, 但受生物钟的影响,韩江遇还是七点不到就醒了。
昨夜入睡时还背对着他的尚千栖此刻却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韩江遇心满意足地看着尚千栖垂顺的眉眼, 所有糟糕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他环抱住尚千栖的腰,无意识张开手掌, 用手指丈量着掌中那节细窄的腰身。
量完后, 手掌又伸进他的睡裤里,揉了揉他臀部的软肉。
他对尚千栖的尺寸了如指掌, 以至于买衣服时即使不试穿,也能确定最合他身的码数。
这么想着,韩江遇抬起头, 环顾了一圈卧室。
他很快就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说,放在床头柜上的两个相框消失了一个, 属于他和尚千栖的合照不见了, 只剩下尚家的全家福。
再比如说, 放在书桌上的, 他抓给尚千栖的狐狸玩偶, 买给尚千栖的卡通瓷杯、笔筒也不见了。
这个卧室,属于他的痕迹,像是都被刻意抹除了一般。
韩江遇起来将卧室的每一处都翻看了一遍, 确认这样的事实后, 他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黑。
他小心走出房间, 试探着向早起的尚爸爸打听了情报,终于在杂物间,看到了被摆放在角落里的木箱。
木箱被锁锁住,韩江遇找不到钥匙,弄了根铁丝过来捣鼓了一阵, 才打开箱子。
箱子打开的瞬间,所有消失在尚千栖卧室里的东西如数映入眼帘。
韩江遇蹲在旁边,找出了放在箱子底部的相框。
相框用软布仔细裹好,还特意收进了一个硬质纸盒里。
韩江遇盯着被小心收好的相框,露出沉思的神情。
他将近期发生的事情一一串联在一起,确信在尚千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好像有什么,是他应该抓住,却没有抓住的。
尚千栖的卧室里传来一些微弱的响动,应该是他起床了,韩江遇快速将相框放回去,合上箱子放回原处。
等尚千栖走出卧室时,韩江遇已经钻进厨房里,和尚爸爸一起做着早餐。
尚千栖没有发现异常,他还没彻底睡醒,脑袋贴在餐桌前,听着厨房里的声响,渐渐地,差点又进入梦乡。
韩江遇很想问问尚千栖为什么要把他们的东西收起来,但他想到尚千栖最近情绪总是不对劲,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端出两杯牛奶,一杯放在尚千栖的位置,一杯放在尚妈妈的位置。
然后从后面搂住尚千栖的肩膀,把他贴在餐桌上的脑袋抬起来,声音含着笑意,轻声哄道:“醒啦。”
尚千栖揉了揉眼睛,“嗯。”
“困得话,先吃点东西,再回去补个觉。”
尚妈妈走过来,提议道:“宝宝别睡啦,一会儿跟你江遇哥哥去趟超市。”
“我看你房间的一些日用品旧了,你爸爸说我买的不合你的喜好,让你回来自己去买。”
尚千栖睁开眼睛。
还没等他说话,韩江遇便爽快地应道:“好嘞,我们吃完就去。”
“晴姨和叔叔有什么需要买的吗?我一起捎带回来。”
尚爸爸将早餐端出来,“我们没什么要买的。”
“你们两个半年没回来,想家了吧?这几天多逛逛,旁边有新开的商场……”
尚千栖听着你来我往的热络谈话,顿觉心灰意冷。
他差点忘了,韩江遇已经成了他家的一分子,彻底融入了这个家。
吃完早餐后,尚千栖和韩江遇在尚爸爸尚妈妈的催促下出了家门,沿着小区周围逛了一遍,发现确实变化不小。
倒闭的理发店被健身房替代,小商铺换成快递站点,新开的商场、KTV……
两人来到以前常逛的大型超市,超市没变,但里面的布置都换了一遍,再加上新年将至,搞了很多活动,超市里格外热闹喜庆。
韩江遇弄了个小推车推着,尚千栖跟在一边,他们没什么特别的目的性,走到哪里逛到哪里。
走着走着,韩江遇突然眼前一亮,大步往前一迈。
尚千栖看过去时,韩江遇手里拿了两双成对的袜子。
袜子一长一短,都是粉色的,而且上面的图案是情侣款,袜口那里还缀了耳朵一样的毛绒饰坠,仔细一看,也是成对的。
韩江遇雀跃地说:“栖栖,这两双袜子怎么样?”
他指了指那双尺码更小一点的袜子,“这双你穿一定很合适。”
尚千栖不知道韩江遇这是什么口味,喜欢给他买东西也就算了,还总是喜欢买粉色的。
现在好了,成对的,都是粉色。
尚千栖无法想象韩江遇也穿一双粉袜子的画面,和他个人形象太不符了。
他自己虽然穿过不少韩江遇给他买的粉色衣服,不算违和,就算穿粉袜子,倒也没什么。
但现在关键的是,他并不想和韩江遇一起穿情侣袜子。
他立刻板起脸,将韩江遇手中的两双袜子抢过来放回原处,“不好看。”
韩江遇讶异道:“不好看吗?”
尚千栖点点头。
韩江遇倒也没纠结,但还是继续待在袜子区,很快就重新挑出了两双袜子。
还是情侣款。
“这双呢?这双怎么样?”
被尚千栖否决了之后,韩江遇又挑了一对情侣袜子出来。
尚千栖见他坚持要挑成双成对的,便放弃了否定他。
他趁韩江遇把最终挑好的袜子放进小推车的时候,拿了两双不是成对但也很好看的袜子,找机会把韩江遇挑好的替换了出来。
随后,两人又来到日用品区,选了两份一样的洗发液、沐浴露。
韩江遇又挑选起牙刷和牙刷杯来。
他依旧挑了情侣款,两个牙刷杯是不规则形状,却可以严丝合缝地合在一起。
选好后,他又来询问尚千栖的意见。
实际上,韩江遇的审美水平并不差,并且,十几年的磨合,使得他选的东西几乎都能弥合尚千栖的喜好。
尚千栖看着那两个很漂亮的瓷杯,经过袜子那一遭,他知道他现在就算否定了,韩江遇还会再找出另一对情侣杯来。
于是,他便表示了喜欢。
韩江遇的喜悦立刻展于眉头,弯腰将瓷杯放进小推车,余光却悄然瞥见被尚千栖替换掉的那两双袜子。
他动作一顿,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郁,却很快收敛起来,起身时依旧是喜悦模样,没让尚千栖发现丝毫异常。
但韩江遇还是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尚千栖为什么换掉他的袜子?不喜欢?
不可能,如果不喜欢,尚千栖会直说。而且,他很自信,自己挑选的东西百分之九十都能合尚千栖的心意。
那就是不想和他穿情侣袜子?
为什么?
难道又是因为那狗屁“爱人”?
韩江遇压住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揽着尚千栖的肩膀,依旧是没事人一样,和颜悦色地说:“一会儿去商场逛逛吧,新年穿新衣,给栖栖买新衣服。”
尚千栖没有拒绝。
两人逛完超市,将小推车推到地下车库,买了两大袋东西,堆放在了车的后座。
尚千栖坐在副驾驶上,韩江遇开车。
他们在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就一起考了驾照,家里也都给他们买了车,不过尚千栖的驾照几乎没有用上过,出行一律都是韩江遇开车。
来到商场,尚千栖很快就头疼地发现,韩江遇挑的又是情侣装。
他被韩江遇拉到试衣间试衣服,韩江遇精力十足,又积极异常,帮他换上衣服后,自己也换上了那套精心挑选出的情侣装。
他把尚千栖按到落地镜前,自己站在尚千栖身侧。
镜中的两人穿着同色系同版型的长款大衣,长相又一个赛一个的出众,人衬衣服,衣服更衬人,看着养眼又登对。
韩江遇满意地俯下身,用大衣裹住身前的尚千栖,“怎么样,喜欢吗?”
尚千栖看着镜子中的韩江遇,肩宽腿长,身材一绝,气质凌冽独特,长款大衣穿在他身上,更添了份成熟男人的韵味。
尚千栖终于忍不住说:“韩江遇,你为什么……要挑情侣装?”
“啊?”韩江遇仿佛对他的疑问感到不理解,揉着他的脸颊,笑呵呵地说,“我们这么般配,当然要穿情侣装啊。”
他将掌心贴在尚千栖的胸口,“这么走出去,大家一看就知道,我们关系有多好。”
“也免得一些不长眼的,总是往我们中间挤。”
尚千栖:“你这样,会被别人误解为你和我是同性恋。”
“那又怎么了?我管他们怎么想。”
“但你不是直男吗?我看你对同性恋很抵触,之前于凡在宿舍里问你是不是男同,你好像还发火了。”
韩江遇挠了挠头,提及此事,他有些烦躁。
“那是因为,我一想到有男的用那种有色目光臆想我,我就犯恶心。”
尚千栖指尖发凉,“我也是男的。”
“你不一样。”
“……”尚千栖很想问,哪里不一样了。
要是韩江遇知道,他也曾用有色目光看过他,会怎么想?
肯定也是一样恶心。
尚千栖只是想了想,便觉得心里难受。
“我觉得……”
尚千栖还想说什么,韩江遇已经绕到他面前,上上下下帮他整理过衣袖、衣领。
“就定这套怎么样?”韩江遇满意又期待地看着他,“老婆大人~”
尚千栖定定看着他。
又叫他“老婆”这样让他误会的称呼了。
情窦初开时,总是以为韩江遇怀着和他一样的心情,他为之心动,为之忐忑,又一次次失望、失落。
到了现在,他已经不会失望了。
他厌恶这个称呼。
明明不喜欢他。
韩江遇看着尚千栖没有像以往一样因他的逗弄露出或羞恼或慌乱的神色,反而目光平静,几近冷漠。
那双漂亮的眼眸仿若蒙尘的玉石一般,灰蒙蒙的。
他不含丝毫情绪地说:“这个玩笑不好笑,以后不要这么叫我了。”
韩江遇的心脏猛地咯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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