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你侧过头去, 看向驻足在快餐店门口，一动不动的布拉姆。
顺着他的视线，你也看向快餐店里的电视机。
“这么在意吸血鬼灾难吗？”你仔细看了看电视里播放的新闻, 没什么异常。
现在欧洲这边绝大多数新闻频道都在紧急播送关于吸血鬼的动态，当前的电视屏幕上是无人机监视受灾城市的画面。
“拥有俯瞰各地权能之机械怪骸，竟然埋没于此等街巷之中，何等的暴殄天物。”布拉姆神色凝重。
你用了数秒的时间反应过来, 他不是在意吸血鬼灾难，他是在意电视机。
“那个是电视机……倒不是什么罕见的物品。”
事实上，在互联网越来越风靡的现在, 电视机不仅不罕见，反而有使用人数越来越少的趋势。
你准备离开，但布拉姆依然站在电视机前，如脚底下扎根了一般。
“别站在这里了，我带你去买手机。”你说。
“何为手机？”布拉姆问。
这个在棺材里不知道睡了多少年的家伙, 似乎丝毫不知晓世上的变迁。
“手机就是……一种比电视机拥有更多功能的电子设备。”你很难去和向一个没有见过手机的人解释什么是手机。
“更厉害的未来机器。”布拉姆说。
“非要这样说……也不是不行。”
防止他再傻傻站在电视或者电子广告屏前面，你给布拉姆买了一个手机。
布拉姆对这个手机爱不释手，虽然他还没有学会使用手机的办法, 但你在网络上给他找了一个老年人使用手机的教程，布拉姆看得津津有味, 想必很快就能够熟练使用电子设备了。
值得一提的是，购买了手机后, 布拉姆对你的态度肉眼可见地更友善，或者说, 更虔诚了……
此前, 即使他相信了你神明的身份，却也不能让你收获他的信仰, 而手机却奇妙地做到了这一点。
“神明不如手机……罢了，换到很多人身上也是如此，可以没有神，但不能没有手机。”
你有些无奈，但不得不承认，布拉姆挺好哄的，而且很容易相信人，或者说他懒得去怀疑些什么——这样也不错。
你找了个旅馆，虽然你和布拉姆都是黑户，但你拥有自问自答的异能，不管是催眠老板还是入住，都是非常轻松的事。
“要不要趁吸血鬼动乱，在欧洲传播来苏的信仰？”你想了想，没有轻举妄动。
夜幕快要降临了，横滨的你又将陷入副作用中，你需要分出心神同时控制多个分身，防止横滨的太宰朔出现意外，这时候若是要做些什么，还是多加考虑为妙。
布拉姆端坐在旅馆的一张床上，神情凝重地注视着手机，知道的会明白他只是在玩紧张刺激的电子游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进行什么神圣的工作。
你坐在另一张床上，日常揉了揉小猫作为安抚，将小猫放在枕头边，旋即，从背包中取出了圣剑和死灵之书。
圣剑触摸起来是金属的感觉，也许是异能材料的特殊作用，并不冰冷，反而有些温热。
小猫碰了碰圣剑，你没有阻止，低下头好奇地看着它。
拉莱耶见你没有阻止，发出了娇气的声音，试着蚕食圣剑。
过去了好一段时间，拉莱耶终于把圣剑吃出了一个缺口，你将小猫提起来，仔细地看它有没有出现异常的反应。
“死灵之书都能吃，吃把剑应该也不会吃坏肚子……”
拉莱耶在你手中扭来扭去，依然很有活力，你这才放下了心，看向圣剑。
这时你发现，圣剑上的缺口竟然缓慢地消失了。
“嗯？什么原理？”你一愣，拿起圣剑观察，什么也没能观察出来，只好作罢。
放下圣剑，你又拿起了死灵之书。
“这次是原版的书，不是抄本，会不会发生更强大的影响？”
怀抱着期待的心情，你翻开了死灵之书。
即使翻开书本的是分身，你也能感到，一种怪异的被注视的感觉，降临在你的身上。
一幕幕往昔的画面出现在你的眼前——
你与恶魔交易、被太宰治抱出教堂，来到Mafia……
只是后面的发展，与你历经的发展截然不同。
画面中的你远比现在的你温柔爱笑，另一个你与很多人成为了朋友，而不是用神明或者神子的身份与力量去驯服他人。
你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太宰治从高楼跳了下去。如果说死灵之书在播放一场平行世界的电影，那么这是一个毫无疑问的转折。
世界都染上了血色。
再后来，画面中的你知晓了“书”的秘密，知晓了费奥多尔的异能。
画面的最后，是你和中原中也抓住了费奥多尔，但你在知道费奥多尔能够取代杀死他的人的情况下，依然对他开枪了——你主动放走了他。
——做一个交易吧。
你隐约听见有什么存在正蛊惑着你。
——这个世界上知道书的人类太多，世界已经危在旦夕了。将你的异能交给我，我去杀死陀思妥耶夫斯基，拯救这个世界。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没怎么犹豫地合上了死灵之书。
合上的瞬间, 那些零碎的画面与蛊惑的声音全部消失不见，世界都为之一清。
再翻开死灵之书后，除去若有若无的无法形容的怪异感觉, 没有别的异常。
羊皮纸上写着奇异的字符，那是不属于人类文明的拉莱耶语，如同黑色的蚯蚓一般，潦草扭曲地排列在纸面上, 注视得久了，会有种这字符正在呼吸的错觉。
你慢慢地翻着书，就好像你看得懂这文字。
布拉姆戴着耳机, 专注地看着手机，而你专心地翻着书，互不打扰，相处得十分和谐。
好一会儿后，你合上了书。
“这里面记载了很多隐秘的知识, 并且是可以被人类的大脑所承载的知识……这种程度的知识，哪怕只泄露一小点儿给衔尾蛇的信徒，那些追寻超自然力量的人们, 想必也会疯狂起来吧……”
你凝视着死灵之书的封皮，封皮没有文字, 只是羊皮纸，但漫长的岁月没有使羊皮纸损坏, 反而令其越加神秘。
“与我非常契合，可以作为增幅异能的武器, 并且, 只要这本书还在，我就能够拥有‘再来第三次’的可能性。”
“而如果将这本书献祭, 世界就能恢复稳定，这个世界甚至有可能从‘书’中独立出来，不受‘书’的影响。”
“太宰先生之所以要实施计划再死去，就是因为他不希望‘书’落在别的组织手中，他想保护这个世界。”
“而假如世界与‘书’的联系断开，其他‘组织’拿到书也无法对世界造成直接威胁的话，等太宰先生发现，他就没有了实施计划的理由。他会放弃计划，安心当首领，或者直接……”
你停顿了下来，像是安慰自己般摇了摇头，“来苏还没有解决，他不会那么决绝的……”
其实他可以“来苏”甩给中原中也解决，这种事情太宰治完全干得出来。
“‘来苏’不是中也先生能解决的……也许需要让‘来苏’与太宰先生见一面，加深印象，让他意识到衔尾蛇这个组织的危险性。”
你又想到了什么，陷入纠结，“但是如果见面的话，太宰先生那么敏锐，有可能被他识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你短时间内做不出决定，将死灵之书收了起来。
窗外时常有警笛声响起，你打开酒店中的电视，吸血鬼灾难还未平息。
欧洲警察机构的成员想来已经发现布拉姆离开了棺材，但新闻上并没有播报，只是告诉民众是新的异能者引起的灾难。
英国那边控制吸血鬼的速度很快，钟塔侍从的阿加莎女爵亲自带队清扫，大量潜伏于人群中的吸血鬼被火焰焚烧一空。
欧洲警察机构的大本营在法国，剿灭吸血鬼也没什么问题。
但其他的国家，尤其是一些异能者较少的国度，初期没能迅速反应过来。后果就是吸血鬼的增长速度进入了一个爆发期，这些国家开始向能力强大的国家求援。
你将视线从分身中抽离，全部心神集中在了梦境中。
你的心念一动，下一刻，你的门徒们便进入了梦境会议。
条野、萨沙、安吾、涩泽，以及新加入的布拉姆，五个门徒，加上太宰朔这位神子。
你让圆桌扩大了范围，新添了一把椅子。
“明明布拉姆还没有进入梦境中……小猫吃掉第三本书之后，连没有进入睡眠状态的门徒也能够直接拉入了吗？”你有点意外，但并未表现出来。
来苏依然高坐在圆桌后方柱子顶端的神座上，俯瞰着众生。
四个门徒，除了涩泽以外，其他人对布拉姆的出现都传达出警惕的情绪。
你立即明白过来，无论是军警还是特务科，亦或是鼠，在布拉姆出现的一瞬间，就认出了这位便是吸血鬼的灾祸之源。
你简单介绍了一下布拉姆第五门徒的身份，并向布拉姆介绍了神子以及其余四位门徒后，就不再说话，听着几位门徒自由讨论。
不出意外，四位原有的门徒都对布拉姆非常感兴趣。
在吸血鬼灾祸爆发的当下，特务科的安吾有意无意地打听布拉姆的脱困与加入衔尾蛇的缘由，条野则对布拉姆的能力更好奇，涩泽眯眼盯着布拉姆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而萨沙笑眯眯地对布拉姆释放友善信号，似乎在尝试与其拉近关系。
布拉姆哪个都没怎么理，像是不太适应成为众人焦点一样，惜字如金。
他的视线一直在神子与来苏的身上流转，梦境中的来苏难以长久注视，最后只能一直盯着身为神子的太宰朔瞧。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心思各异的门徒们在进行诸多对布拉姆的试探后, 讨论的焦点逐渐转向了吸血鬼本身。
“军警这边派了援兵过去，如果衔尾蛇一同过去，扮演救世主的角色, 想必能取得不错的名望。”条野说。
安吾想到当初那震撼人心的消灭“龙”的太阳，“可以用小型太阳，对吸血鬼应该会起到不错的作用。”
他还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 你已经失去了那个异能。
你不置可否，望向其他人。
“收割信仰不一定要扮演救世主。”萨沙看了一眼布拉姆，嘴角噙着笑, “会有很多人希望成为吸血鬼，或者吸血鬼眷族的……”
“吾不希望增加眷属。”布拉姆说。
闻言，萨沙顿了顿，摊手笑道，“即使不改变他们人类的身份……只要我们表露出衔尾蛇就是吸血鬼灾难幕后黑手, 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依然会自发地受到吸引，前仆后继地想要加入我们。”
“我说……那些作乱的吸血鬼不能直接收服吗。吸血鬼若是能够收服，无论是能力还是忠诚, 都会比人类好得多，毕竟人心嘛……”涩泽平淡地看了一眼布拉姆, “难道你控制不了他们？”
“沉入黑暗中的罪徒已失去灵敏的神思……”布拉姆说的话非常晦涩。
“伯爵还没有恢复全盛状态。”你简洁地说。
涩泽沉默着轻轻地点了点头，移开了视线, 不知道又在思考些什么。
思考片刻后，你拍板道, “就利用这次混乱, 趁势将组织往欧洲这边渗透。此事由萨沙负责。”
念头流转，门徒们都脱离了梦境。
由于夜晚无法行动的副作用依然存在, 你的意识留在梦境里，远程操纵着分身。
布拉姆从梦境中脱离后，才后知后觉地露出茫然与惊讶的神色，他连手机都不看了，盯着你的分身。
他在震撼于神灵的梦境。
也许他此前对神灵的身份还有怀疑，或对神灵其实没有太多敬畏，但在这场梦境之后，布拉姆对神的印象会迎来一个毫无疑问的刷新。
红发青年分身抱着死灵之书，平静地朝他看去。
布拉姆的表情隐隐变得肃穆起来，他站起来朝你行了一礼。
他自请出门，想要与萨沙一起，为组织的壮大做贡献。你否决了他的请求，毕竟欧洲警察此时一定在寻找布拉姆，布拉姆还未融入现代社会，若是被抓住只会更麻烦，还是与你呆在一起更好。
没有想到自己会添麻烦的可能，布拉姆有些懊恼沮丧，呆呆地拿着手机坐在床边，似是在绞尽脑汁地想能够为你做些什么。
你莞尔地笑了笑，就在这时，横滨那边的太宰朔本体有了动静。
是费奥多尔发来了信息。
你将注意力转到横滨。
从前的旧手机被太宰没收了，离开Mafia时还没有拿回来，你换了新的手机。由于新手机联系过费奥多尔以及几个门徒，出于谨慎，你没有将手机带到欧洲，采取每个分身之间尽可能减少联系的策略。
你点开了费奥多尔的聊天窗口。
诺亚的家属：【朔君想必拿到死灵之书了吧。】
你：【费多多早就知道死灵之书在欧洲这边？怎么不告诉我，让我到处找。】
顺便发了个委屈的表情包，表达对费奥多尔的控诉。
诺亚的家属：【朔君跑来跑去找书，锻炼了身体，有利于身心健康。】
“？”你接连发过去猫猫疑惑、猫猫呆滞、猫猫眼冒怒火的表情包。
诺亚的家属：【其实我对这本书很好奇呢。】
你：【费多多好奇，又知道死灵之书在哪，为什么不将它拿走？】
诺亚的家属：【朔君与它更为契合。朔君难道没想过，为什么它会在棺材里，而不是古堡的收藏室？】
你：【费多多——莫非这是你放进去的？】
费奥多尔发了个微笑的表情，仿佛在说“顺手的事。”
诺亚的家属：【现在是合适的时候。】
你：【什么合适的时候？】
诺亚的家属：【朔君拿到死灵之书，时空也没有发生变化，一切依然井然有序，这很好。】
你：【是的……但是我不明白？是合适什么……】
诺亚的家属：【合适的让朔君变成我的时候。】
你一愣，全心神都投到了这条信息上，默然半晌，敲出信息，【费多多终于要对我这个无辜的少年动手了吗？】
诺亚的家属：【朔君，你明白——知道“那条信息”的人数太多了。】
你：【但是我知道费多多的异能，这就注定不会让你得逞，费多多，你没有解决我的能力。】
诺亚的家属：【可是朔君，你还记得吗，你已经杀死过我一次了。】
你盯着屏幕上的消息。
诺亚的家属：【我的异能的条件已经达成了哦。只不过，由于朔君以及那本死灵之书，它发生了一点变化，在朔君身上，它成为了主动的而非被动的异能呢。】
你依然没有想到合适的回复。
诺亚的家属：【朔君犯下了杀人的罪行，杀死我的“罪”，从开始到现在，都附在朔君的身上呢。】
你的内心忽然出现了一种悚然的感觉，你缓缓地敲下字符。
你：【但是你现在还没有动手……是因为有什么阻隔了吧？】
诺亚的家属：【朔君，你不能一直是来苏。】
你：【那么，为什么在现在告诉我呢？在我是且只是太宰朔之时，直接取代我，攥取我的一切，不是更好吗？】
你：【唉……我还以为以自己为代价放走费多多，至少能让你心中有一点触动，而你是因这触动才一直对我这样好，现在看来，原来是对“未来的自己”好啊。费多多，我好难过，我的心真的会碎成一片一片的喔。】
诺亚的家属：【我想与朔君告别。我想，假如我即将死亡，朔君也会想与我告别的吧？】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这次我不想死亡, 我还有不能死去的理由。】
诺亚的家属：【因为那位首领吗。】
你：【是因为他，也是因为费多多，更是因为星空中注视着我的眼睛们。】
你：【费多多, 你才不会有因为将要死亡而不得不提前与我告别的那一天，毕竟费多多的异能实在是太强大了……你是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非自然死亡的家伙。你会一直活着，我当然也要一直活下去……】
诺亚的家属：【我还以为无所不能的来苏，或者——你应该也有接触的“天使”, 祂有能力剥离我这罪恶的身躯，将我彻底的杀死呢。】
你：【假如费多多执意要取代我，我就请祂这样做。】
诺亚的家属：【喔……这么说来, 我的“罚”要如影子般一直与朔君相伴了。】
你：【费多多，把你那随时会发动的异能的一部分永远留在我身上吧，就好像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就好像，无论我的身份、我的身躯、甚至是我的目标与理想如何变幻, 你也会想要在分别前与我告别一样。永远怀抱着、永远记住这样的、只要想到分别，心脏里就渗出不舍与悲哀的忧愁心情吧。】
过去了好一段时间，费奥多尔都没有回复。
也许即使是他这样的人, 也会因你的话语而怔然。
你也不介意他的沉默，继续道：【我已经找到了让这个脆弱的世界延续下去的办法, 不需要死亡，不需要杀戮, 也不需要分别。】
费奥多尔这次倒是回得很快：【您的办法总是很多的，即使是绝境也能找出一条路来, 但是代价是什么呢？】
你：【不需要多么惨烈或昂贵的代价, 只需要献祭这本死灵之书。】
诺亚的家属：【假如失去这本书，朔君还有再来一次的能力吗？】
你：【没有了。假如失去这本书, 就没有后悔药了。】
诺亚的家属：【不仅没有后悔药，“天使”降临的道路也会被阻断，您也会失去防备我的最后办法。】
你：【我当然知道。】
聊天界面停滞了几分钟后，费奥多尔发来了消息：【您总是令我惊讶万分。】
你将心神从横滨的分身处移转，重新拿起了死灵之书。
献祭这本书的办法就记载在死灵之书里面，这就好像一个极端危险的武器的配套说明书里，记载了如何销毁武器本身。也许，数百年前那位怪异的阿拉伯人在写下这本书的时刻，就已经看见了今天将要发生的一切。
主持献祭死灵之书的仪式需要合适的场地与材料，那些材料无一不是神秘怪异、难以找寻。
好在，你有衔尾蛇和组合的帮助，虽然要耗费一些时间，但找齐材料不算困难。
几周之后，在布拉姆以及人类各组织的努力下，吸血鬼的灾难逐渐平息，而衔尾蛇也成功渗透欧洲，在此开疆拓土，发展势力。
黎明时分，半个太阳出现在海平面上，夜色还未尽皆褪去，天色带着点朦胧亮光的时刻，你将各种材料收集完毕，来到海边，坐在沙滩上举行了仪式。
收集材料复杂，但仪式本身不算复杂，过程中除了环绕着的怪异感觉，也没有特别大的动静，你的举动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仪式的最后，你将死灵之书放在了海面上。
旋即你便看见，漫长的时光里也没能被腐蚀的死灵之书，如同雪花一般缓缓地消融在了海水中。
似是仪式的完成带来了反应，下一刻，整个天空都发生了变化。
你抬起头，太阳是亮眼的橙红色，像是咸鸭蛋里的蛋黄，而天空则莫名地变得惨白一片。
不多时，光芒大放，那本来只有浅淡光亮的天空迸发出绚烂的光彩，如同肥皂泡的表面，流淌着奇幻的色彩。
海水倒映着橙红色的太阳，就像倒映着一颗澄亮又古怪的眼珠。
这一变幻，恐怕所有人都会注意到天空的异样，不同于吸血鬼灾难，此次的异样几乎无人知道原因，更无可能猜测到背后是你引发了这场异常。
在世人陷入惊慌恐惧的时候，你已然抱着小拉莱耶离开了海边。
也就在这时，你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小鸟先生？”
你讶异地看着面前的果戈里，很快就想到他是费奥多尔派来的——或许，在你带着布拉姆走在城市中时，果戈里就已经跟在了你的身后。
“费佳说，如果仪式出现危险，就立即打断你。”果戈里朝你笑着眨了眨眼，“整个过程都风平浪静，一点儿也猜不到这个仪式完成后，竟然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愧是朔君呢！不过比起你现在这个形象，我还是更喜欢‘太宰朔’一点。”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费奥多尔知道关于你的太多信息了, 至少从目前来看，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有费奥多尔提供情报，果戈里能顺利在异国他乡找到你, 并且笃定这个与太宰朔毫不相似的分身是你，也不足为奇。
“小鸟先生来的正好。”在果戈里面前，你没有遮掩或否认自己的身份，朝他微微笑着。
“咦,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笑容，朔君是有事需要我帮忙？”果戈里坐在沙滩旁边公园的一棵树上, 低头望着你，拖长了音调，“可是我帮过朔君许多次，每一次朔君都弃我而去——”
“这一次我会与你一直在一起，即使是我被抓到, 也绝对不会让小鸟先生被抓到！”你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保证道。
果戈里的脖颈上挂着一个银白的飞鸟吊坠，是此前你送给他的吊坠, 在扭曲的天幕下闪着光。
他屈起手指，一下一下地将银白飞鸟弹起来, “朔君又在空口套我的帮助了……费佳说，像朔君这样长得好看的少年, 最会骗人。”
“费多多不也长得很好看么。”你小声地说，“你听好看魔人的话, 不听我的。”
“我只是来调查吸血鬼, ‘顺便’听费佳的话，保护一下朔君。”果戈里晃了晃手指, “可不是专门来保护你、帮助你的，朔君不要搞错了。既然朔君没事，也不准备与我回横滨，那我就要走了。”
你眨了眨眼。
果戈里提起斗篷。
你盯着他。
已经是白天了，你将意识降临在分身里，分身的僵硬感顿时如冰雪般消融，如同傀儡骤然长出血肉、真正地活过来了一般。
你的眼中带着鲜活的笑意。
“我真的要走了。”果戈里说。
“我知道，尼古莱，我正注视着你呢，我会一直一直看着你，这个就是礼仪中的目送。”你说。
“……看着有什么用呢，你一点儿都不挽留我。”果戈里翘起的嘴角向下撇去，他沮丧地谴责道，“连挽留我的办法都不愿意想，朔君，你的心真的是小冰块！”
“那我想想——”你做出一副思考状，“唔、这样如何？小鸟先生，你跟我走，我给你买冰淇淋。”
你的逗弄人的水平堪称炉火纯青。
“难道在朔君心中，我是一支冰淇淋就能拐走的吗？”果戈里不满地叫道。
“一支不行，那……两支？”
“什么呀，怎么我在朔君那里只值两支冰淇淋呀？朔君一点儿也不看重我，我真的要走了，这次真的不是假装的……”
“等等，小鸟先生！”
你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连忙真挚道，“小鸟先生想要什么，我都会应允的。若是小鸟先生向我提出某个特定的请求，我一定会答应，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想不出该主动交给你什么，才能表示我对你的重视——”
你顿了顿，试探道，“小鸟先生，你帮我的忙，我把费多多的异能是什么告诉你，怎么样？”
听到你的解释，果戈里这才重新露出笑容。
他从树上轻巧地跃下来，如一只灵活的麻雀，“一言为定！既然朔君都这样说了，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咯。走吧，让我带着你……”
果戈里大笑着，斗篷飘扬起来笼住了你，“一起飞往蓝天吧！”
……
有果戈里在，你甚至敢在白天闯入欧洲警察机构。
这次你去的就不是行政办公的楼区，而是专门的机密档案管理的地方了。
果戈里的空间异能让你们轻易地潜入了楼房内部，而自问自答异能则让你们从职员那里拿到了复杂的密钥。
也许是因为吸血鬼事件，以及献祭仪式完成所造就的天空异象，异能者守卫并不多，大多都被派往各城区管控吸血鬼、或是调查异象出现的原因。
在外界因异象人心惶惶，各种传言频出的时候，你已经找到了关于魏尔伦的档案。
果戈里百无聊赖地翻着异能者通缉名单，你与他一起看着通缉名单——
他本来是想找欧洲警察机构内部成员的异能者名单的，但没能找到完整的名单，毕竟异能者太过重要。完整的内部异能者名单要么被高级成员随身携带，要么放在更隐秘的地方，需要更复杂的密码与认证识别。
魏尔伦的名字在一份旧的通缉名单上，照片与名字上被打上了“已死亡”的标签。
“欧洲的暗杀王……”你看着魏尔伦过往的功绩，为其杀死的人数与强大的破坏力感到震惊。
更令人惊讶的是，资料上显示，魏尔伦竟然不是人类！
你想起魏尔伦提到过的他的好友，念出了资料上的名字，“阿尔蒂尔·兰波？”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打开了欧洲警察机构内部的计算机, 看了看魏尔伦资料中关于兰波的信息，发现在欧洲警察机构的档案里，兰波和魏尔伦一样处于已死亡的状态。
你继续查找资料, 关于兰波的资料不太多，只提到了名字，没有照片。
关于魏尔伦的档案就很多了，从他犯下的案子, 再到他的来历，都详细地记载在纸页上。
魏尔伦是人造异能生命体，代号黑之十二号, 曾被英国王室和钟塔侍从通缉了数年，赏金高达上千万，直到他死亡，英国王室才撤除对他的通缉。
你本来只是对魏尔伦的过往感到好奇，但在一份从异能研究所发来的报告上, 你意外地看见了中原中也的名字。
“中也先生也是人造异能生命体……”
你看着关于“荒神”的描述，在欧洲警察机构的记载中，魏尔伦和兰波在多年前潜入横滨, 执行将横滨异能研究所中的“甲二五八号”带走的任务，而所谓的“甲二五八号”, 正是如今在Mafia中担任干部一职的中原中也！
你接着往下看，报告上说, 兰波与魏尔伦因为“甲二五八号”发生了内讧，兰波敬职敬业地希望将中原中也带回欧洲, 但魏尔伦背叛了欧洲警察机构, 只想独自带走中原中也。
双方的打斗让中原中也体内的“兽”从沉睡中苏醒，引发了大爆炸, 致使擂钵街出现，也致使了兰波死亡。
后来魏尔伦再次去往横滨，希望带走中原中也，他与中也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在战斗中落败身死。
“兰波的异能……”
你找了很久，总算找到兰波的异能名叫彩画集，可以将死去的人转化为异能生命体。
“和我的操纵尸骸的异能有点相似。总觉得，魏尔伦老师被断定死亡，却还能活着，和这位兰波先生脱不了干系呢……”你眯了眯眼睛，“兰波先生真的死去了吗？”
“时间不多了，朔君，想查找什么的话，还是尽快比较好哦。”果戈里靠着椅背，抬手将一缕银白碎发别到耳后，“有人用密钥登录秘密计算机的行为，肯定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他们只是还没发现登录者不是他们的管理员。”
你点了点头，“要是能有费多多那样的计算机技术就好了……”
“其实我和费佳经常这样做，我带着他潜入，他获取信息。他那神奇的计算机技术说不定就是这样锻炼来的呢——”果戈里笑道，“有时候，费佳还会在他们的计算机里故意留下丑丑的卡通小鼠。我跟他说卡通小鸟也很可爱，他假装听不懂，特别可恶。”
“诶，所以这些信息，费多多其实都有……”你一愣。
“他手里的情报信息可多啦。”果戈里说，“比他的坏心思还多。”
“我倒觉得他的坏心思才是最多的……”你想了想，“他有弥赛亚的信息吗？”
“弥赛亚？”
“来苏神的一条小白蛇。”你说。
“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有一个异能者的异能是一条白色的蛇——或许你可以调取莫里亚克的资料。”
“这个名字我听过，是那个死去的欧洲调查员……弥赛亚真的是他的异能？”你听果戈里的话，调取了莫里亚克的档案。
照片里的莫里亚克是个有着深褐色卷发的青年，神情阴郁，体型瘦削。
其异能名字是“蛇结”，有着命令异能白蛇吞噬他人心中混沌与恶念的能力。
莫里亚克的父母时常吵架，在一次争吵中，少年莫里亚克将异能作用在了他的父母身上，白蛇吃掉了他的父母的全部恶念。
起初并没有发生特别大的变化，他的父母全都变成了纯善无比的人，没有再争吵过，从表面上看，这也是一件好事。
但没过多久，莫里亚克的父母就因为“无止尽的善良”将积蓄几乎全部捐赠了出去，少年莫里亚克一家变得穷困潦倒，几乎吃不上饭。
这时的莫里亚克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有人盯上了莫里亚克父母这对慷慨大方的慈善夫妇，取走了他们剩下的所有财产，外加这对慈善夫妇的生命——他们已经善良到能够自愿献出生命，让自己的遗体帮助世界上的其他人，暴徒们自然也不会推辞，直接笑纳了慈善夫妇的一切。
而在这之后，失去了一切的莫里亚克才被欧洲警察机构发现，并被教导管理自身异能的办法，成为了一名异能搜查官。
但多年过去，莫里亚克依然没有与自己的异能和解。
他用这个异能审讯罪犯堪称无往不利，但在使用异能的同时，莫里亚克还在痛恨着间接杀死自己父母的异能，并同等地痛恨着自己。
欧洲警察机构多次对其进行心理上的诊疗，但这份痛恨始终无法彻底消解。
也就致使了当莫里亚克遇到涩泽龙彦，他放弃了击败自己的异能，而其异能也没有正面的杀伤力，二者僵持不下。
最终莫里亚克在龙彦之间中选择自己了结了自己，而“蛇结”失去了异能者载体，疑似成为了涩泽龙彦的收藏品之一。
“不，它没有变成涩泽先生收藏的宝石，因为涩泽先生收藏的宝石需要是异能击败异能者，而莫里亚克并没有被蛇结击败，他是自己击败了自己……”
你陷入了思索，“但是涩泽先生撤除异能后，蛇结就应该消失，它是怎么变成弥赛亚的呢？或许中途有异能干预了涩泽先生的龙彦之间，形成了特异点……等等，彩画集？”
空气一片安静，你一时无言。这个猜测十分匪夷所思，毕竟兰波已经死亡，你只是因为刚刚看见了彩画集，才会将二者联系起来。
你缓缓呼出一口气。
在认真查找资料的同时，横滨的太宰朔打开了与太宰治的聊天框。
对话框中的字打了又删，好一会儿后，你才发出一条信息。
【今天的天空特别好看，有点想念你。】
太宰很快发来了回复。
【为什么天空好看，出现在朔君脑海里的却是我？】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因为这样的天空很适合与太宰先生殉情！】
太宰：【这种话……真是意外啊。即使是从朔君口中说出来, 也好恶心哦。朔君的意思是想毁灭世界，以此把所有的、包括我在内的人一锅端了吗？】
你发了个笑呵呵的表情：【也不是不可以啦。】
太宰：【既然会特意提起，朔君想必知道这天空上出现的异常是怎么回事吧。】
你：【嗯……可能是世界毁灭的前兆吧。唉, 等等，我有特意提起吗？】
太宰：【吸血鬼事件以及此次天空的异变与朔君和衔尾蛇有关，这一点还是非常明显的。】
你：【骗人，明明毫无关联, 太宰先生不可能这样去猜——从我这里套话是没有用的！】
太宰：【是吗。听说衔尾蛇在欧洲那边也弄出了风浪，这种掌控之外的组织，果然还是早日剿灭比较好啊。】
你：【横滨那边有什么针对衔尾蛇的计划吗？】
太宰：【没有哦。】
你：【骗人……】
太宰：【这一段时间, 魔人君和组合针对Mafia针对得很厉害呢，是朔君的授意吗？】
你：【没有，我对此完全不知情！而且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对付太宰先生嘛。】
太宰：【从我知晓的信息来看，朔君可是相当热衷于给Mafia找麻烦呢……不知情的话，看来朔君不在横滨啊。是怎么突破封锁跑出去的呢？】
你：【我在横滨呀, 一直在，只不过太宰先生找不到我而已。】
太宰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包：【是这样吗？】
你：【当然！】
太宰没有再回应，倒是组合发来了信息, 他们希望你实现承诺，与他们联手抓住太宰治。
前几分钟还信誓旦旦地说着“怎么可能让他们对付太宰先生”的你, 没怎么犹豫地派出了涩泽和条野协助他们的行动。
欧洲这边，警察机构终于发现了你的潜入, 虽然以你与果戈里的异能，相互配合也能击败几个异能者, 但你没有久留, 果断地离开了，和果戈里一同回到了布拉姆居住的酒店。
布拉姆沉迷于手机, 只是抬头看了你和果戈里一眼，朝果戈里打了个招呼，便继续低头望向屏幕。
你凑过去看，屏幕上是非常简单的像素单机游戏贪吃蛇，布拉姆的分数不高，贪吃蛇总是因为种种原因死亡。
“小鸟先生认识伯爵。”你想了想，“费多多、小鸟先生、伯爵，都是天五成员……原来如此，天人五衰在现在以及更早以前就已经彼此接触了。只不过，似乎这一次，费多多还没有实施计划的打算，竟然放任我带走了伯爵……”
你本来还想带着果戈里去欧洲的异能研究所转一圈，但异能研究所的防卫等级比档案室高出许多，单拎出一个时间异能者就是十分棘手的存在，你和果戈里小作尝试后，放弃了强闯异能研究所的打算。
“谁会让时间异能者当守卫啊……”你深深地叹了口气。
横滨那边，组合、鼠与Mafia正面开战了，你将红发分身留在了欧洲主持衔尾蛇的工作，让果戈里带着布拉姆和拉莱耶回到了横滨。
萨沙向你汇报情况。
不知道坡是如何做到的，他收服了魏尔伦，让魏尔伦拖住了中原中也。
而鼠则拖住了首领直属的队伍，Mafia的干部与组合成员僵持不下，再加上衔尾蛇的涩泽和条野时不时就会出现在战场中作为变数出现，Mafia竟是节节败退。
“菲茨杰拉德还没有出手……”你有点诧异，“从目前的情况看，Mafia竟然陷入了下风？”
“他们的确陷入了下风。原因不止在于组合是个强大的盟友，也在于他们派了一大批精锐异能者出去，支援欧洲清剿吸血鬼。”萨沙说，“这支队伍还没有回来的打算。”
“吸血鬼那边起到了帮助啊……费多多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在这时候发起袭击的吧。”你思索着。
“Mafia的全面溃败已成定局。”萨沙说。
“不，Mafia不会溃败，至少侦探社和特务科就不会放任他们消亡，这尊庞然大物若是在现在倒下，给横滨带来的负面影响将是巨大的，横滨高层的共识是Mafia只能削弱，而不能消失。”
“也许吧。”萨沙耸了耸肩，“目前唯一问题就是，找不到他们的首领。他们的首领很会躲藏。若是让他们一直拖下去，说不准会发生什么变化。组合那边要求我们找到Mafia的首领，他们说，这是此前就答应过的事。”
你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太宰先生会在什么地方……”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太宰先生有可能在任何地方……”
谁也不知道太宰治的真实想法, 即使是熟悉的人也很难勘破他的心思。
也许寻求费奥多尔的帮助会是一个好的办法，费奥多尔拥有大量的信息与足够的技术手段，或许可以找到太宰治的藏身处。
“鼠在暗地支持组合, 假如费多多知道，且他愿意说的话，组合也不必来求助衔尾蛇了……”
念及于此，你轻轻摇了摇头, “不……不去找他，让太宰先生过来见我，这样不论他在何方, 都等同于找到他了。”
你将小猫和诺亚轻轻放在床的两边，让弥赛亚和夏伊诺守在门口，自己躺在床上，双手平放在身前。
意识下沉着，疯狂细碎的低语涌入你的脑海。
这是在献祭死灵之书、世界发生巨变后, 你第一次进入深海梦境。
梦境似乎发生了变化，变得更难以理解、更违背普世的规则，但这变化只是一种冥冥中的感觉。从表面上看, 海水中存在的依然是黑色的无规则建筑、猩红蕨类植物，以及代表人类灵魂体的海量发光小鱼。
你、来自高维的神祇“来苏”, 坐在神座之上，念头变化之间, 以手机上与太宰治的聊天记录为媒介，耗费了一段时间, 锁定了一只发光小鱼。
代表太宰意识体的小鱼所散发出的光芒并不强盛, 其本身也不活跃，安静地混在鱼群之中。当你望向它时, 它不像其他小鱼受惊般游开，也许只有这一点能够表现出它的特殊。
你将视线定在其上，小鱼传达出一种像阴雨天般潮湿的感觉，一种难以呼吸的、仿佛脖颈被绳索勒住的感觉。
你没有再犹豫，轻轻握住了那条小鱼。
海水激荡，太宰的意识在你的有意牵引与保护之下，穿过疯狂的低语，穿过此世与彼世的壁障，终于降临于梦境之中。
整个过程中，太宰没有太多主观上的反抗，致使你的牵引顺利非常。
黑色的建筑伸展延长，一条近似于丝带的黑长条在海洋中横过去，就仿佛纸页被人凭空添了一笔无意义的黑划线。
太宰坐在那黑色的长条上，对于在横滨曾广泛传播的深海梦境，他也有些许的好奇，很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后，太宰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你的身上。
梦境中来苏的神明本质令你的门徒们难以长久地去注视，但太宰对杂乱的低语恍若未闻，又仿佛不受神明带来的迷幻与狂乱所限，直直地盯着你，如同没有受到影响一般。
但你心知，他只是在以绝对的决心在坚持而已，太宰再聪明强大也只是人类，只要是人类，就会受到神的影响，这是梦境中的规则，是这片属于你的世界的规则。
太宰迟迟没有说话，于是来苏先开口了。
“听说你想见我。”
“的确想看看能够拐走朔君、还在世界范围内作乱的神明，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太宰浅浅地笑了笑，“如今一看，也仅仅是这样的，带点神秘的家伙而已……”
“‘仅仅是这样’吗……”来苏饶有兴趣地问，“怎样才会是让你大吃一惊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太宰爽朗地说，“我猜想这世上已不会有这样的存在了，真正的吃惊与震悚已是我无法奢求的事情，所以到现在，我只能寻求一点新奇，而您——啊，算是勉强做到了吧。”
“一个神还不够新奇吗？”
“高维的生命也不过那样的东西，我早已见识过了。”太宰说，“只不过没有真正看见过这样绮丽的本体而已——我想，我大概不是用眼睛看见的您吧？是什么样的原理呢？不论怎样，能够去感知到这种迷幻的感觉，反而比‘一个神将我拉入了祂的神域’更新奇一点呢。”
“到现在还没有陷入混乱疯狂之中，你有着在人类里面也算顶尖的理性意志。”
“真是过奖了。”太宰笑道。
“说来……你是如何‘早已见识过’的？”
“神也有不知道的东西么？”
“我知晓你是从‘书’中见的。”你说。
“是如此。”太宰承认了，“我见过……有异能者仅仅凭借人类的身躯与智慧，能够驱使高维的生命，而那高维生命最终还是败在了……”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没有说那高维生命败在了何人之手，只是脸上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高维生命之间自然是不同的，但时至今日，即使是你，也很容易落败于人类之手。”
“这么说，你是有击败我的办法了？”你好奇地问。
这好奇中没有任何的担心恐惧，异能者想击败来苏，就像一只蚂蚁妄图战胜人类，听到的人不会去考虑可能性，只会觉得荒谬。
“这办法还是朔君提供的呢。”太宰的神情变得空茫起来，他没有再看来苏，而是仿佛透过来苏去看不知名的地方，你完全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思考什么。
“什么？”
“朔君是唯一能够读懂死灵之书的‘人类’，虽然我不知道他具体是怎样做到的，但他让世界提高了一个等级。”
太宰微微笑着，“这样就很好办了，一切都很好办了……这个原本的书中世界拥有了与书外世界一样的强度，书中的内容变成了单独的一本完善的书，这样一来，我手中的那本书，就可以动用了。”
“原来如此……”你明白了。
“即使是你，也会受限被禁锢于梦境之中，说明即使是神祇也会受到这个世界本身的限制。”太宰说，“只要在书中写下内容，编个理由抹除衔尾蛇和来苏的存在，再强的神祇也会完蛋呢。”
“简直是作弊啊。”你说。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得到这本书呢。”太宰说。
“但你还没有动用那本书。”
“因为，我觉得……”太宰笑了笑，“假如是神明的话，应该会有毫无痛苦、干脆利落的死法吧？超过现实中可以想象到的所有死法的、独一无二的新奇死法——啊啊，如果说如今还有期待的事情，恐怕也只有这件事了。来苏，你是传说中的神明，如果连这都做不到的话，就不能称作神明了吧？所以，这件事你一定能够做到——杀死我吧。”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问。
“为什么决定赴往死亡？有太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 每次听到，我都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你能回答出为什么人类一定非得活着吗？”太宰说。
“人们活着自然各有活着的理由, 而死去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说。
“所谓的活着的理由，究竟是出于理性思考得出的结论，还是被人类的本能所驱使，找出的一个继续在这世上受苦受难的借口？”太宰说。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我不明白，也没有兴趣探讨活着的意义这种属于人类的话题。”你说，“我只知道, 其他人类总是愿意活着，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活着，为什么唯独你会有希望死去的想法呢？”
发光的鱼群在远方游荡，深暗的海水荡起繁杂的低语声，而你们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唉, 神明君，你要知道，世界上的未解之谜总是很多。”
太宰眯了眯眼睛, “我也想问呢，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会一边表现得对我十分信任依赖、对Mafia成员友善以待，一边作为衔尾蛇的神, 不停地针对Mafia，甚至不惜联合组合与鼠呢？朔君。”
他突兀地唤出你的名字, 你顿时无法说出完整的话。
也许他只是在试探, 并没有真正地确定，但毫无疑问他已经往这方面想, 且他揭穿你的身份的语气也十分笃定，在这件事上，他已有很大的把握。
太宰平静得让你感到冷酷，你一点儿也猜不到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怎么，在思考如何否认，如何继续装模作样么？”太宰浅浅地笑了。
“会这样猜，真是出乎我的预料啊。”你说。依然没有直接承认。
“朔君。”太宰说，“你与来苏之间的关联是很明显的，你们有着相同的本质，相同的出现时间。”
“这不能证明什么。”你说。
“破绽有许多，比如来苏初次出现，也是唯一一次出现‘确切地降临在世界上’的那天，朔君正好消失在擂钵街。比如后来梦境与衔尾蛇出现，来苏就不再出现在现实的世人眼中了，太宰朔和来苏从未同时出现在现世中。再比如我去试探过费奥多尔君，那位魔人虽然在为你打掩护，但掩护正是说明了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朔君的‘新异能’说是来苏赐予，但实际上……”
“那都不是决定性的证据。”你苍白地说。
“然而现在你的态度与口吻已经说明了一切，不是吗。”太宰轻轻地笑道，“假如我的猜测错误，神灵可不会辩解什么，大概会在知晓我能够威胁到祂的生命的时候，就将我杀死了吧。从你的问题上就能够知晓你很重视生命，没有立即抹除生命威胁，就说明……哪怕是自己有着死亡的可能，你也不愿意杀死我。”
你想不到该如何解释，没有说话。
“朔君这样的行为是背叛啊。”太宰温声道，“朔君与来苏神是同一个存在，所有针对Mafia的举动都是出于朔君的本意，这是我最厌恶的背叛行径。”
“是的，我知道那是背叛……”你低声说。
到这里，你只能承认了，太宰朔与来苏是同一个存在。
“然而，这也与朔君在Mafia内的表现自相矛盾。我能够知晓朔君一定要背叛我的原因吗？或者说，在Mafia里的一切都是欺骗与伪装？朔君为了拿到我手中的那本书，不惜扮成乖巧的角色，潜伏在我身边？”
“没有欺骗，也不是伪装……”
“不是神灵的胁迫，不是欺骗，也不是伪装——”太宰偏了偏头，“真是难以理解啊，堪称最近碰到的最怪异的谜题呢。让我来进行猜一猜吧……”
他望着你，就像透过来苏的形象去看少年朔，又好像透过少年朔的形象，看更深处的灵魂与复杂意志。
“首先呢，朔君应该是在我见到你之前，就已经认识过我了吧——我曾想过，难道是我遗失了一段记忆吗？可是无论如何回想，都想不出在哪里见过朔君。”
“后来我发现，朔君不止是对我，似乎对其他人，也十分了解、极其熟悉呢。于是我再想，难道说，朔君是从其他的世界来的人，在其他的世界已经见过我了？虽然穿梭世界的可能性不大，但在朔君这样的奇异的存在身上，也不算稀奇。”
“所以我用了一些手段去问，去查，朔君原先是哪个世界的，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是否有在其他世界降临在死去的二叶亭君身上——结果是没有，其他的任何一个世界，都没有出现过朔君的身影。”
“这就非常奇怪了，直到有一个世界的‘我’，提到了朔君……”
太宰笑了笑，“他说，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提起过朔君了。我总算了解，不是我或者某个人类出现了问题，而是整个世界都受到未知影响，让旧的时间覆盖了新的时间，达成了表面上的时间倒流——但时间没有真的倒流，因为其他世界没有受到影响，有其他的世界的‘我’，还记得朔君呢。”
“可是，即使知道了这个世界出现过这样的异常现象，我依然无法理解，朔君做出矛盾行为，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无论是怎样的猜测，都在最后被推翻。我去见费奥多尔，他好像知道答案，设了个陷阱差点杀死我，却到最后也没有看在我冒了大风险的份上告诉我答案——啊啊，真是令人烦躁，敌人都知晓原因，我却依然被蒙在鼓里……”
“所以，朔君，告诉我吧——”太宰说，“你这颗复杂的心，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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