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在观众席持续不断的喝彩和掌声中落幕。
康岚寻赶得挺巧的，这一场演出是该剧目在整个o洲巡演的最后一场，演员们一路走来诸多不易，一直盼着演出能完美结束，真结束了又万分不舍，泪洒当场。
从主演开始，每个人都做了一段很长的演说和告别。
康岚寻全程跟随鼓掌，到后面时手心都略有些发烫。
一切都完事，已是深夜。
大剧团里人都挺累的，但精神高度亢奋，招呼着要去酒吧庆祝，叫到鱼绒云时，鱼绒云只带着康岚寻和众人打了个招呼，酒没去喝，同时把正式的庆功宴暂时延后了。
倒不是为了康岚寻，鱼绒云身上除了这边，还有下个场子要赶。
这不这头一收尾，那头定好的车就来接了。
康岚寻自然跟着鱼绒云走，上了车，两人才总算是得了机会独处。
康岚寻没吃晚饭，鱼绒云上一顿也早消耗光了，两个人非常将就地分啃了一个冷面包，一边啃，一边还同时上手七手八脚地给鱼绒云卸妆。
鱼绒云对此怪过意不去的，“真没想到你来……连顿热乎饭都没吃上，还连累你跟着我跑。”
康岚寻哪里会在乎这些，“跟你跑就当玩了，比我在a国干别的有意思多了。”
鱼绒云：“还有人来a国是为了这么玩儿的？”
他以为康岚寻是说走就走出来散心的。
康岚寻很认真，“a国出来取景来过不知多少次了，那几个有名的景点建筑早看腻了，现在还赶上下雪，走到哪儿都堵车，现在这样正好。”
不过安慰了鱼绒云，康岚寻倒也没忘记问：“你行程怎么安排的这么紧？之前没听说你还有另一桩剧。”
鱼绒云用湿纸巾擦好了脸，梳好头发，露出了一张见了就让人心生好感的清俊真容，解释：
“最近刚说定的，是个小剧团，新建的，团里许多都是新人，又缺人手又缺经验没几个老人镇场子，刚来这边儿站脚。”
“在国外把一出戏弄起来挺不容易的，团长找到我这里，能帮就帮一下。”
“正好我这边大剧演了很多场滚瓜烂熟，今天也结束了，参加他们的排练陪他们演几场也没什么。”
原来是外援，鱼绒云这人好说话又热心肠，当年给康岚寻指路时就是这样，康岚寻知道他，点点头又问：“演出是什么时候？”
鱼绒云：“明天晚上第一场首秀，今天晚上做最后的调整和彩排。”
“你是男几？”
“男二，要是让我两头挑大梁我能力也不足。”
鱼绒云说着轻轻笑了下，问康岚寻：“累吗？那边剧团虽然小，但还是有几个休息间，累的话我给你找个房间，你正常睡。”
“等你睡醒了我估计也排完了，到时候好好请你吃个饭。”
康岚寻刚睡醒没多久，此时正是活动时间，而且比起睡觉，对彩排也更有兴趣，摇头拒绝了，“不用，我不困。”
可他不困，适应了a国时差的鱼绒云却是困了。
车子又开一阵，鱼绒云眼皮向下垂，疲倦地打起瞌睡来。
这边的车不比国内的车，没什么舒适休息的空间，康岚寻示意一下自己的肩膀，“你别撑了，到了我叫你。”
鱼绒云睁开眼睛看他一眼，看着看着，笑了下。
康岚寻：“笑什么？”
鱼绒云：“想起网上的那个梗：人，你可以靠在猫咪宽阔的胸膛上。”
“我能像猫？”
“大猫也是猫，东北虎不也算是金渐层吗？”
……
两人闲聊两句，车上安静下来。
鱼绒云的呼吸声逐渐均匀，康岚寻看着外头的路灯一盏接一盏闪过，也没什么事，索性发呆。
正呆着，手机在衣兜里震了下。
刚才方便在剧场里看演出，康岚寻把手机声音关了，这时才拿起看。
两个小时过去，手机里已经存下了好几条新消息，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朋友圈回复提示。
最上头的消息来自母亲童女士，康岚寻点了，是童女士在他的朋友圈里评论了一条【乖宝。】
他发照片的时候带了a国的ip，正好对上了童女士给他零花钱叫他出门的事。
那时康岚寻完全没想过要出国，谁承想现在还真到国外来了。
仔细想想，这怎么不算乖宝，康岚寻没解释，给童女士回复了两个昂首挺胸接受夸奖的骄傲表情。
后面其他人的评论也都回了，问是谁的演出演出好不好看的评论回复的最长，顺带推荐了鱼绒云的网络作品合集。
点赞的人比较多，康岚寻没太关注，匆匆扫一眼，在里头看到了李瑄的名字。
他在心里嘁了下，结果顺手一刷新，名字又没了。
“……”神经病。
懒得理他，康岚寻退出朋友圈回到聊天界面，去看黄医生发来的消息。
是给康岚寻的回复，内容果然和他刚发现的情绪联结有关，但没太深聊，应该是看到康岚寻消息后马上在研究所找了康岚寻但没找到人，只说等着康岚寻再多感受感受多多积累点数据。
康岚寻回了她一个【1】。
回完就想走了。
碰巧意料之外，黄医生突然出现，跟他又说了点别的事。
【刚刚又和老王看了一会儿你和李先生的资料，我看来看去，还是认为两位的变化在强度方面并不均衡。】
康岚寻：【……什么意思？】
黄医生：【还记得我之前说得那句话吗？】
黄医生：【进化的天平应该是平衡的。】
黄医生：【所以我的想法和在国内时依旧一样，认为你身上会有其他的‘进化’，只是还没出现，不妨再观察观察。】
康岚寻看着好像问话问得不太聪明，实则在黄医生刚开腔的时候就明白了。
之所以要问，是因为他在这一点上其实和黄医生的意见不同，对所谓的进化并不抱多余的希望。
李瑄的体质比他强，他心里也不爽，可黄医生只说其一没说其二——除了进化的结果应该平衡，理论上这所谓的进化在时间上应该也是平衡的。
倘若他真的有别的变化，那在李瑄结束进化的时候他的进化也应该结束了，研究所的测试里那么详细，能力上午就该测出来。
没有就没有，老想着这个不愿放弃只会影响人的心情，康岚寻不想在精神上为难自己，也不接黄医生这个话茬，回个‘嗯’走了。
走了没一会儿又折返，没忍住问：【老王是谁？】
黄医生：【大卫，王大卫。】
康岚寻：“……”
【为什么要姓王？】
【不好吗？我帮他选的。】
黄医生很不解：【李先生还姓李，放前几年耽美小说男主姓氏排行榜里，哪有牌面和一席之地，现在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当上主角、哦不是，当上第一批进化者了。】
【这证明什么？时代在前进，大姓也要有自信（握拳）。】
康岚寻：“……”
……
……
路上辗转一个多小时，顺利到达目的地。
和鱼绒云说得一样，是个小剧团，所在的剧团小楼占地不过之前大剧院的十分之一，走个楼梯上了二楼，就从后台入口直达了正式演出的舞台。
舞台面向观众席，一眼望去，只有七八十个座位。
但胜在舞台的布景灯光和推车上一排排的演出服和道剧都用了心，颇有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意思。
两人到达时，剧团的人基本都在，见了鱼绒云，一连声打招呼，叫“小鱼哥”。
鱼绒云睡了一觉精神多了，和他们笑着应了，拉着康岚寻在身边介绍：“我朋友康岚寻，过来玩的。”
康岚寻把帽子口罩都摘了，露出被压得弯折的金发，说：“你们好。”
这边都是年轻人，冲浪都在第一线，对康岚寻这种顶流明星看个眼睛就能认出来，从刚进门开始就怀疑是康岚寻，得到证实顿时炸成了一片。
“我的天呐——！！”
“方便拍照吗？”
“能要签名吗？？”
“昨天还在网上刷到你，小鱼哥！小鱼哥你藏得太深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围着不放。
鱼绒云身上背着不少事，又要去看剧本台词有没有调整又要去确认服装，看康岚寻走到哪儿都吃得开，放心了。
“你先在这儿等会儿，我去那边说两句话拿个台本就回来，马上。”
“你去，不用急。”
康岚寻真不用他管，谁来和他聊天他就和谁聊，聊得都还不错，气氛都一团和气。
就一个高痩发型是背头的年轻男人沉着脸站在角落里没上来和他搭话，还在有两个女生过来要签名的时候嘲讽团员：
“自己的戏排好了吗还有空追星？”
“明天晚上砸在台上瞧瞧脸上好不好看。”
女孩子在的时候康岚寻没理他，等人走了，康岚寻对着那年轻男人抬了下下巴，问：“你网名叫什么？”
那人显然没反应过来自己会被康岚寻搭话，顿了顿，“卢春玉？”
康岚寻：“问你网名。”
年轻男人表情惊疑复杂，搞不懂康岚寻什么意图，还是答了：“我是一只小绵羊……你问这个干什么？”
康岚寻神态思索：“没印象，网上没骂过我？不是小黑子？不应该吧，这么爱背后蛐蛐人，网上竟然不开麦？”
年轻人脸色一下变了，半黑半红，“谁背后蛐蛐人了？？”
康岚寻：“那你当面说，说。”
说话的同时，康岚寻表情也变了，不爽直白挂在脸上，根本不惯着。
年轻人估计没见过这当面挂脸的阵仗，也没想到康岚寻的火爆传言一点没灌水，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那部电影演得什么玩意儿。”
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有人想插进来去叫那个男生，但康岚寻不等其他任何人掺进来，下句话已经接上了，“你在国内接不到工作？”
康岚寻语气很平地问，问完问上加问，“你接不到工作不会是因为我的电影演得烂吧？”
“……”年轻男人脸色全焖红，看着周围人都看过来，扭脸走了。
鱼绒云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这个尾巴，看了一眼康岚寻，然后跟着那叫男人走了，半路上叫住对方，说了几句。
康岚寻离得他有些距离，听不见鱼绒云说了什么，只看见鱼绒云那头表情平淡说了两句，接着另一边还和康岚寻脸红脖子粗的年轻人忽然眼睛一红，哭起来了。
康岚寻本来还觉得自己好歹是个明星跟大学还没毕业的男生置气有点过分，看鱼绒云把人说哭都震惊了：“……”
等鱼绒云回来，他难掩诧异，用眼睛发出问号。
鱼绒云：“放心，我没说重话。”
康岚寻相信这一点，继续眼睛发问。
鱼绒云笑笑，也有些无奈：“我和你是一头的，总不能让人骂你呀。”
康岚寻：“……”
周围人的排练开始了。
这会儿不是正式彩排，大家都聚在舞台上，有对手戏的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康岚寻余光瞧见众人动起来，不想耽误鱼绒云，便自己往舞台边走，准备从前头跳下去。
刚踏出两步，鱼绒云自身后拉住他，说：“陪我对遍词。”
康岚寻：“我来？你对手戏演员呢？”
鱼绒云：“在舞台后面哭呢。”
“……”那倒是巧了，康岚寻接过鱼绒云的台本，不走了，承担起责任：“哪个是我的，从哪句开始？”
“少爷这个角色，从这里开始，这句，知道少爷我是什么人吗。”
落在康岚寻身上的目光不知不觉再次变多，许是因为刚才的事，也许是因为康岚寻顶流的身份，康岚寻都没在意，他认真将剧本在心里读了一遍，虽然是对台词，还是在心里构建了人物形象，模拟出了人物的语气。
对演戏，他不管什么时候也都是认真的。
“知道少爷我是什么人吗？”
台词说出了口，很舒畅，很到位。
可康岚寻不知道为什么，胸中莫名有种堵塞感。
他其实没想太投入，差不多就好，然而刚调动一点感情，耳边嘈杂的说话声忽然间听不见了。
空气异常地安静，康岚寻的世界里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全世界就只剩下自己，还有对面的鱼绒云。
不对。
“知道少爷我是什么人吗？”
还是没完全畅快，胸口压得慌。
康岚寻再次开口：“知道少爷我是什么人吗？”
这一次不奇怪了，话音落地，豁然开朗。
康岚寻好像吸入了一口风，从喉咙里灌进去，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荡开了情绪，完全舒适了，甚至不是心理上的舒适，而是生理上。
他说完，心情好了，等着鱼绒云念台词，结果等了半天都没到。
抬头一看，不止鱼绒云在看他，身边所有人都向他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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