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末尾一转眼就溜走， 让人有些没回过神的是，秋天居然也短暂到来不及记录。
一晃神后夏目才迟钝的感到冷意，他裹紧脖子上的围巾， 对里面喊道：“我回来了。”
刮了一晚上的东风后，踩着秋天的尾巴落下入冬的第一场雪。雪只堆了薄薄一层，但冷风依旧刮人。
院子里的两个小小身影，费力清扫菜园子里的积雪，虽然戴着手套和围巾，但偶尔冻得哆嗦时， 他们又会特地把手捂在猫咪老师的肚皮底下。
猫咪老师只嘴上抗议两句，随后半眯着眼睛顺势躺下去：“好凉好凉。”
两个孩子被逗笑，然后纷纷摘下围巾给猫咪老师裹个严实：“老师这样还冷吗。”
“它那么厚的毛，大概是不会觉得冷的。”夏目刚换下外套， 他笑笑说道，“倒是你们别冻着了，先进来吧。”
津美纪小跑在前面，她手里提着个专属的小桶， 嘴上还贴心道：“惠小心一点， 地上很滑。”
惠拿着铲子，一本正经的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半年的时间， 两个孩子脸上多了点肉，身高也很快抽条。
虽然塔子阿姨总是说没有经验， 担心养不好两个孩子。但是夏目想、那两个孩子大概都觉得，温柔的塔子阿姨就和妈妈那样亲切。
两个孩子往厨房去，端过热汤又在桌子前吵吵闹闹。他们也变得活泼热闹不少， 就连滋也经常被带得哈哈大笑。
夏目还站在靠近院子的门口，看着懒洋洋的猫咪老师， 他蹲下去把它抱了起来：“老师，冬天到了呢。”
随后他又颠了颠，轻笑一声：“你也变重很多。”
“哪里有。”猫咪老师大声抗议，“明明就是你缺乏锻炼，惠他都能抱起我来。”
“哦？”夏目意外地挑眉，然后看向院子里站的另一个人，“我想这也是杰的训练项目，负重训练？”
“确实很有用。”夏油杰抱臂站在一角，他颔首认可，“你那边怎么样。”
“都是一些比较简单的任务。”夏目先是点头回答夏油杰的问题，然后才侧头询问，“惠学的怎么样？”
从过手续被藤原一家收养后，惠和津美纪便转入八原的学校上学。但和普通人不同，惠在觉醒术式后，就要学习相关的知识，也要从小开始锻炼。
虽然不过五岁，但惠比想象中的要淡定。他接受自己的身份，并且对训练、课后加倍的课余作业，都没有怨言。
反倒是比起和人接触，他更喜欢和玉犬一起往森林里跑。周围的妖怪都认了个脸熟，加上有夏油杰的保护，日常也不会出现危险。
就是年纪越大、那张小脸就越发的一本正经，让夏目想起和伏黑惠初识时，后者那可靠又沉稳的性格。
“他学的很快，就是最近总有不长眼的来打扰。”夏油杰回答，“应该是禅院家的人，大概是走漏了风声，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将人带走吧。”
之前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夏目叹息一声：“他们终于来了吗。”
“这件事可不用你担心。”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下，夏油杰看向里面，意有所指道，“毕竟伏黑甚尔可还没死。”
提到伏黑甚尔，夏目这才后知后觉想到很久没见到他：“甚尔怎么样？”
夏油杰自不久前就承担指导惠的任务，算是他的半个老师，曾经的特级术师教导一个孩子绰绰有余，哪怕惠的术式是很罕见的十种影法术。
所以夏目并不担心甚尔会后悔，总之他还是有自信的，有杰的教导并不会比禅院家差。
提到伏黑甚尔，夏油杰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他也曾短暂的颓废过，觉得惠有所托、生活就没了意义。不过就和他浑身的肌肉一样，他的头脑想事情也很简单。”
“我告诉他惠的资源不比其他人，要想我教导就要收取相应的学费。”
“哦，我特地培养惠使用各种武器，咒具可不便宜，日后惠的武器库还有够攒的。”
看着夏油杰冷笑的表情，夏目突然顿悟：“所以……甚尔还是要打工啊。”
“养孩子哪里有那么简单。”夏油杰斜眼看去，“不过我之后可能得忙一阵。”
“嗯。”夏目很信任地答应下来，“惠的事情不用担心，还有丙他们。”
说完他又停顿片刻，然后补充道：“我已经是准一级咒术师了哦，不过悟和杰已经在准备成为特级咒术师了。”
“恭喜。”夏油杰真心开口祝贺，不过从少年嘴里听到另一个自己的近况，神色还是有所改变，“你不打算成为特级吗？”
夏目很认真的思考，出神的时候手就无意识地挠着猫咪老师的下巴：“我想这样就已经足够了，我并不打算向其他人公开友人帐的存在，而且上次能成为特级咒术师，还要多亏你的帮助。”
但另一个世界暴露友人帐的存在是情非得已，现在有选择的话，他还是想将所有名字还给妖怪。
而没杰的帮助、妖怪的助力，他恐怕也够不到成为特级的门槛。
“笨蛋，你把我放在哪里。”一直很安静的猫咪老师突然抱怨起来，“既然都决定要成为咒术师，那自然是要成为最厉害的那个！”
猫咪老师别扭地表达了、它坚定支持夏目的想法，哪怕没有友人帐没有其他妖怪，它斑可也是强大的大妖。
夏目听出言外之意，他的眼睛弯弯笑着答道：“我自然知道的，谢谢你老师。”
一声冷哼后，被顺毛哄的猫咪老师抬了抬下巴：“我们可不比五条他们差。”
一人一“猫”有着外人无法比较的默契，他们是最佳的搭档，也是无法分割的团体。
夏油杰看着猫咪老师，突然说了句：“你对自己的潜力一无所知。”
哪怕没有友人帐、没有他们，就夏目的天赋而言，他也能成为很强大的人。
不过最难能可贵的，大概是他那颗柔软的内心，还有那温柔的性格。
夏目只眨了眨眼没有细问，而随着香气传开，猫咪老师不再安分被抱着。
它寻着美味的香气而去，然后在塔子的脚边绕来绕去：“喵喵～”
“贵志，开饭了哦。”
————
又下了几次雪，终于迎来难得的晴天。积雪融化的好天气，很适合出门赴约。
虽然太阳就在头顶，但还是让人想缩着脖子。看着走在前面踩雪的两人，家入硝子“啧”了一声。
那两个人只多穿一件外套，因为体质好的原因，衣服穿得少看着不像是一个季节的人。
“我们来了！”
随着来客的一声欢呼，院子里热闹起来。
“欢迎，一路过来很冷吧，锅里有甜汤要不要喝点暖暖。”塔子招待着几人，分别送上暖手的茶杯，“稍等一下哦，我去喊贵志。”
“我要最甜的那份。”五条悟毫不客气的要求，“不要生姜，要多多的红糖。”
“有点客人的自觉吧。”走进来的黑发少年抖了抖袖子，无奈摇摇头吐槽，“不过这么晚了，夏目还没有起吗。”
“还真是大懒虫。”五条悟毫不客气道，然后又探头往楼上看去，“真慢啊。”
家入硝子最晚进门，她先把提来打东西给了塔子阿姨，一番客套后才看到了围在桌子边的两人：“你们两个收敛一点。”
两人站在灶台边，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煮点东西，然后又打赌猜煮的什么。被硝子开口提醒，这才难得安分的坐下。
三人也很久没来藤原家，这次特地上门也是打着找夏目玩的旗号。
“你们来的好早。”下楼的人打了个哈欠，“怎么了，有突发事件吗。”
“那倒没有。”硝子摇摇头，“就是——你放寒假了吧。”
夏目揉了揉眼睛点头：“确实是，所以……”
“当然是邀请你加入我们啊。”五条悟笑嘻嘻的站起身，伸手揽过夏目的肩膀，“你好不容易有大把时间诶，难道不应该和我们一起努力吗，七海和灰原可比你勤奋多了。”
“努力？”
“努力成为特级咒术师啊。”
听见这样的话，家入硝子率先举手：“嗨，提前说明我不参与。”
硝子算是医疗人员，等级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你的术式那么特殊，又能号令那么多妖怪，再怎么样也要和我们比试一下，谁先成为特级吧。”
夏目的术式是通过将咒灵封印在纸上收集，在必要时候召唤的能力。这和咒灵操使很像，所以五条悟才兴致勃勃的很看好他。
夏目下意识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另一人，而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身边人的眼睛。
五条悟手上用力，扯得夏目被迫弯腰低头，他们脑袋凑在一起，所以滑落的墨镜没能遮挡，两人直接对上的视线。
“喂，你怎么总是看他啊。”怪异的强调，酸溜溜的语气，“我们不是同一天认识的吗，怎么感觉你和杰更熟。”
这不是错觉，更何况六眼看到的细节更多。家入硝子也很有同感，不过她善解人意没有这样直白的戳穿。
夏目对夏油杰确实更亲近，有些时候是信赖的眼神，有些时候是不经意透露的了解。还有下意识的反应最为真实，虽然本人可能没有察觉到，但是其他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夏油杰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游离：“可能是……因为缘分吧。”
他总不能说认识人家的外婆，还有小时候的那件事简直是太羞耻了。
五条悟缠着夏目问了又问，最后还是被塔子阿姨的糖水诱惑才哄走。
夏目露出一个如负重释的表情，然后抬头就看到夏油杰审视的目光。
不管是长大后的杰、还是面前的少年夏油杰，夏目都说不出违心的话，也做不到忽视：“怎么了。”
“没什么。”夏油杰别开视线，“只是在想之后可能就没那么容易碰面了。”
他和悟都决定，要早日成为特级咒术师。或许是因为受到了伏黑甚尔的刺激，五条悟比之前还更有动力。
而为了早日达成目标，两人不可避免的要分开。悟是六眼、而且比想象中的进步更快，他已经不需要同伴。
夏油杰不可避免的感觉到落差，而这个落差是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
但就这短短一瞬的情绪变化，却被少年敏锐地捕捉到。
“杰。”夏目突然很郑重地说道，“我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到时候还需要请教你。”
这不是随口安慰的话，而是出自夏目的真心话。如果没有另一个夏油杰的支持和陪伴，他很难想象自己能够撑下去。
认真的话听得人愣住，夏油杰转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少年对他点头，随后又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明明是一句普通的话，但夏油杰却感觉呼吸一窒。
第92章
明明是放假的时间， 但却东奔西走没有休息的空暇。
而这样忙碌的情况下，一些想要隐瞒的事情，就再也没办法自圆其说。
夏目被逮住询问， 看着一脸担心的多轨和田沼，他一脸歉意的开口：“抱歉。”
“这根本不是道歉的事情！”多轨很生气，但更多的是担心，“夏目是被威胁了吗？还是被强迫的，那些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夏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田沼也一脸凝重， 他脸上一闪而过焦躁，“是半年前那两个家伙带来的麻烦吗。”
和学校里的其他朋友不同，西村他们只以为夏目报了兴趣班没时间。
但是多轨和田沼，都是知道夏目“秘密”的人， 他们自然会担心夏目是被利用了。
夏目有些哭笑不得，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解释清楚，没有一点隐瞒。
空气沉默许久，然后是多轨转危为安的一个表情， 她吐出一口气笑道：“那太好了。”
咒术高专听着像是不入流的地方， 但是听完夏目的解释，他们也都愿意相信自己朋友的判断。
而且得知夏目认识很多一样的同伴， 他们也真正的松了口气。
不用一个人承受、能有人商量的感觉太好了。
“不过这很危险吧，虽然我们帮不上什么忙， 但是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们。”
“还有不要一个人，你现在有同伴了，一定要和其他人一起。”
在多轨的影响下， 田沼好像也变得絮絮叨叨。不过也是，他们毕竟不了解另一个世界， 只能在现在多嘱咐两句。
夏目颔首回道：“我会的，会照顾好自己。还有我又没有退学，等开学后会回来的。”
“那太好了。”多轨抹了抹眼尾，露出一个如负重释的笑容，“夏目，那么明年再见！”
“明年见。”
带着朋友的关心，夏目便感觉那些任务也没有那么枯燥无聊。
——————
等到新年过去，短暂的热闹团聚后，面临的就是一连串的问题。
夏目很难想象，那样密集的咒灵会在同一时间出现。不过这也有个好处，就是他的错题本已经厚厚一本。
那可观的厚度，代表着可受召唤的咒灵多了不少。就是这同样的调伏然后召唤诅咒的风格，给人一种熟悉感。
所以被发现在收集错题本时，夏目又一次被请到总监会。
他不是第一次来，但无论第几次来，都为这里压抑的气氛而觉得浑身不舒服。
那些家伙面面相觑着，反反复复翻看然后又小声嘀咕。有些人眼中冒出精光，也有人露出贪婪的神色，外表人模人样的高层，背地里其实很阴暗。
夏目早已经猜到这点，所以特地解释使用错题本需要前置条件，而且只有他本人能使用。
不少人有些遗憾，然后转而抛出许多好处，邀请夏目在他们手下效力。
虽然对外那些高层看似团结，但是实际上涉及利益和权力，他们又分得清清楚楚。
“不过是一个冒牌的咒灵操使，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招揽的。”
“嘁，我看你是两边都讨不到好，这才酸溜溜的说这样的话。据我所知那位咒灵操使可有个性多了，他的傲气又怎么可能为你所用？”
“那我也没有收集冒牌货的癖好，一个软柿子你们还追捧上了。”
那是毫无掩饰的、满是恶意的讨论声，他们不像是在谈论人，倒像是在谈论物品。
他们光明正大的，丝毫没有避开正主。
夏目和猫咪老师从走廊上路过，他先一步猜到猫咪老师会有激烈反应，所以抱住它躲在拐角，等着那几个人离开。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腰上的挎包掀开一角，里面的一页纸悄然飞起。那上面记录的咒灵随纸一同飞远去，没有因为陌生的咒力而惊动警报。
咒灵随纸一同附在那几人的衣服上，不起眼但是也没那么容易甩脱。等到入夜咒灵便会冒出来，让被附身的人一整晚都身陷噩梦之中。
这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收服这只小小咒灵时，夏目边脑筋一转想到这样的用处。
离开总监会的大门后，出乎意料的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杰？”
黑发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他笔直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对上视线后夏油杰又特地咳嗽一声：“好巧。”
恐怕不是好巧，而是听到消息专门赶来。夏目也很快猜到原委，然后才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怪不得那些人没有过多的为难他。
不过夏油杰特地先一步离开，等在门口假装偶遇这点，还是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好巧，晚饭有约吗。”夏目并不戳穿，只是快步追上去，“嗯——就之前那家乌冬面馆怎么样。”
“可以。”
虽然任务比较多，但出乎意料的是两人时常“偶遇”。
这偶遇也是有心经营，毕竟窗有自己的情报网，向辅助监管打听另一个咒术师的动向并不困难。
夏目也察觉到夏油杰的关心，后者时常会借偶遇的理由，在任务上对他多多关照。
偶尔任务结束后，也会主动请客带他放松一下。
之前他还担心这会给夏油杰添麻烦，但是后面也渐渐的习惯这种“偶遇”。
毕竟要是拒绝的话，少年的杰会明晃晃露出一个失落的表情，并且说着：“这样啊，我知道了。”之类的话。
夏目根本没办法拒绝，而且刚好另一个杰很忙，少年杰的出现刚好弥补这个空缺。
而一开始夏油杰也觉得很别扭，之后次数多了，他就理直气壮的安慰自己：毕竟是性格很软容易被欺负的后辈，多多关照一下也很正常。
————
乌冬面的汤味道也很浓稠，一整碗进入肚子后，从外面带进来的那点寒气便彻底驱散。
店铺里面暖洋洋的，或许是快到春天，店内的盆栽早早抽出嫩绿的新芽。
夏目看着那盆栽走神，而夏油杰则熟练地为猫咪老师又点上一份乌冬面，只为填饱它那个圆滚滚的肚子。
两人说起闲话，就最近的任务和局势交谈。夏目对任务的流程还是比较熟悉的，应付自己的任务没问题，偶尔也能帮上夏油杰一点忙。
吃完饭两人都没着急提离开的事情，于是桌子上又续上一杯热茶。
“老师，你已经吃了很多，还有低调一点，这家店不让猫咪进入。”
“嗝，我才不是猫咪！”
看着一人一猫幼稚的争吵，夏油杰撑着下巴轻笑出声。他的眉眼间无意间都透露着淡淡的疲倦，但活力满满的声音将忧愁驱散些许。
夏目也注意到那眉眼间的疲惫，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询问，而是又想起在总监会时听到的话。
那些高层也会想要招揽夏油杰，所以会给他压力吗？
这只是一个就他自身经历而来的推测，因为不是合适的询问机会，夏目只能默默记在心里。
他的余光又落在靠窗的那盆绿植上，然后视线不由偏移，下一秒抚摸猫咪老师肚子的手就停了下来。
玻璃窗外是一条街道，这个时候刚好有不少人路过。来往的人各色各样，但那个身影是那么的显目。
夏油杰也注意到夏目的停顿，于是也扭头顺在后者的视线看去，随后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街对面有人在等红绿灯，那个高大的男人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手里提着一个轻飘飘的塑料袋。
黑发的男人驻足在街头，他似乎是在走神，直到红绿灯变了又变，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他明明就站在人群中，但是却给人一种格格不入、不属于这里的感觉。
那是一个熟人——伏黑甚尔。
夏目腾地一下站起身，说了句“我马上回来”后，就率先追过去。
夏油杰猜到夏目的想法，他也没有继续等在原地，而是抱上装玩偶的猫咪老师，在结账后慢悠悠追上去。
街上人不少，但是又一次被步步紧随的熟悉感觉，还是让伏黑甚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什么事？”
他一如既往的语气不好，眼睛上下扫了眼夏目：“我可没有功夫陪你聊天。”
上次也出现过类似的场面，不过那时候的少年色厉内荏的训斥他，这次面色却平和很多。
“你最近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一声关心让伏黑甚尔有些不习惯，他咂舌说道：“这种事情无可奉告吧，你扫马路的管这么宽？”
尖锐的话并没有让夏目退缩，他只是依旧面色如常：“惠很想你。”
这句话后那个浑身是刺的男人，一下子变得沉默又内敛。
他丧失攻击性，但一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依旧打不起精神。
夏目也没有介意，只是继续说道：“他很需要爸爸的陪伴，另外谢谢你打来的生活费，工作辛苦了。”
甚尔的整张脸都垮下来，他看着少年神色复杂。而这次夏目主动留下一串地址，没有明说含义，只是留下一句话。
“随时都可以来。”
白纸上有一串地址，而这个地址伏黑甚尔早已经记在心中。
他一次也没去过，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但现在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白纸，他的舌头一再舔过齿尖，最后还是没有将它丢掉。
“无聊。”
那张白纸被随意放在口袋里，大概过几天就会消失不见。但直到冬天过去，春天随一阵微风而来，在那天突然想起这件事后，伏黑甚尔还是从角落翻了出来。
那张纸只有一角被折了折，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
第93章
那天藤原家迎来新客人， 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院子里的树正抽新芽，菜地里的植物也刚种下，只要等天气一暖和， 它们就会蹭蹭蹭的长。
塔子阿姨是这样说的，两个孩子便深信不疑。
这么久以来在塔子手底下帮忙，惠已经是很熟练的小小帮手，他提着小桶和铲子，和津美纪说出自己的发现。
“这里长了一个花苞。”
那花是去年种下的，居然这样早就要开花， 两人凑在一起细看，然后听到院门出传来咚的动静。
津美纪抬头看去，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惠却睁大眼睛眨了眨，随后抿着唇一言不发。
“快、快跑！”匆匆忙忙跌倒的是河童， 它一脸慌张，“夏目大人呢，有可怕的家伙靠近了！”
它着急说个不停，但是因为津美纪没办法看到， 所以惠也只能小幅度抬头。
“有客人啊。”津美纪突然开口， “是夏目哥哥的朋友吗。”
河童报信还是太晚，又或者说它发现的太晚。那个高大的男人单手拎着中级之一， 然后见有孩子看他又随手一丢。
中级立马和河童抱作一团，对那个浑身散发恐怖气息的男人十分恐惧。
但夏目不在， 这个家里也只有一个大人。惠紧张的不行，他熟练召唤出玉犬。
津美纪没有察觉到不对，她往前走几步询问：“你好， 这里是藤原宅，请问您找……”
她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走近后看到了那个男人嘴角的疤痕。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已经很久没见，但津美纪还是回想起这人的身份，于是原本微笑的表情变成凝重：“惠。”
“哦呀，是客人啊。”
在两个孩子迟疑的时候，塔子已经推门走了出来，她依旧是笑容满面：“欢迎。”
对于有客人来访这点，她好像早就知情，不过看两个孩子警惕的样子，塔子又特地蹲下去摸摸他们的脑袋：“这是贵志哥哥的朋友，所以能麻烦你们招待一下吗。”
津美纪顿时有些如释重负，惠也没了一开始那么强烈的敌意。但站在门口的人并不动弹，好像是随时准备转头离开。
塔子也料到这点，一边解释夏目马上回来，一边又从后面轻轻推了推两个孩子。
惠没有顾虑反倒是更为主动，他端过待客的茶，主动送了上去：“请用。”
不过大腿高的孩子一本正经，他的脸上圆润很有气色，看样子就知道被养得很好。
伏黑甚尔还是动摇了，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到桌子前。
那个扎着低马尾的女孩，有些害怕和顾虑地站在门口看他。许久后趁着惠去拿东西的间隙，津美纪鼓起勇气上前：“甚尔叔叔。”
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记事，而且当时对于妈妈带回来的陌生男人，她还是记得的。
对于这个凶巴巴的男人，小小的津美纪还是有些害怕，但是一想到惠，她又迟疑着开口：“您是来带惠离开的吗。”
甚尔有些意外，本以为这个懂事的孩子，会问他知不知道妈妈的下落。
在津美纪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沉默中，单手端着杯子的男人低头说道：“不会。”
“另外别告诉他。”甚尔敛目，说出自己的请求，“这样就好。”
没被自己的孩子认出来并没有什么，至少对甚尔而言没什么。毕竟上一次见那个孩子，他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
————
两个孩子都用手撑着下巴，坐在玄关处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夏目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幕。
“怎么了？”夏目脱下外套，顺带问了句，“有客人？”
津美纪点头点个不停，然后又难得主动的将夏目拉到一边：“是惠的爸爸。”
听到这样的话，夏目也下意识瞟了眼惠。那个孩子依旧一本正经坐着，似乎对这件事毫无察觉。
“我知道了。”夏目伸手摸了摸津美纪的头顶，看出她的担心特地宽慰，“没事的，不过应该说总算来了吗。”
当时给出地址还是冬天，如今已经快要是春天，中间横跨太久，让他快要以为甚尔没这个心思。
“我回来了，塔子阿姨。”
少年主动开口在门外喊道，于是门内的两人停下话题。塔子一手贴着脸颊，笑眯眯道：“哎呀，不知不觉说了这么久吗。”
“没事。”甚尔简单回道，“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两人聊了不少，但也是塔子单方面的叙说。她提到两个孩子成长过程中的趣事，说到兴头上的时候，又特地翻出相册，指着被记录的孩子提起当时的情景。
塔子看着那如出一辙的长相，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男人的身份。夏目早和她说过这件事，虽然一个合格的爸爸不应该这样，但是丧妻之痛确实很难宽慰。
而且这短短时间的相处，也让塔子明白这个男人有些不善言辞。
出门和夏目交接的时候，塔子特地点了点头。夏目了然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然后就看到站在厨房的高大身影。
他没有提起其他事情，只是顺势将带回来的点心分了分：“老师，你的那份已经在路上吃了哦。”
“什么什么，我怎么完全不记得这样的事情。”猫咪老师跳上桌子，它抗议道，“反正这个家伙一看就不喜欢，干脆不要浪费吧！”
夏目不理会这样的无理取闹，只是在甚尔对面坐下：“我听津美纪说了，你不希望惠认回你？”
那个孩子根本就不记得爸爸长什么样子，所以说的想他，不过也是少年善意的谎话。
甚尔不言语只是盯着那只胖猫咪，看着它眼巴巴的样子，又挑眉恶趣味的将盘子里的羊羹一口吃完。
杯子里的茶冒着热气，想起之前的初见，夏目觉得面前的男人已经卸下大半的防备。
“惠是很内敛的性格，虽然他没有表示，但是也是很在意你的。”夏目不紧不慢道，“说不定在日后，他都会以为你是在外面乱来的、不靠谱的爸爸。”
“你知道吗，他其实很想你的。父亲的位置，是其他人没有办法取代的。”
甚尔总算是抬起头，他又一次认真的打量面前的少年：“为什么。”
简单的三个字，是他的疑惑和不解。甚尔知道自己的孩子大概会觉醒术式，成为和他不同、有天赋的人。
但是很显然，夏目的目的不是为了利用惠。那个少年和这个家的主人一样，满含善意、都是细腻又温柔的人。
“因为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所以不需要理由。”夏目解释，“我很感谢他们，我不在的时候，都要多亏他们陪着塔子阿姨。”
津美纪很会哄人开心，而惠虽然话少但是也很贴心。正是因为这样，忙碌的时候夏目才没那么牵挂家里的情况。
“咳咳。”夏目清了清嗓子，“说起来有一件事我想要委托你。”
猫咪老师抖抖耳朵安静下来，甚尔也难得认真：“哦？”
“我想委托你照顾大家的情况。”夏目一本正经道，“因为在外惹了一些麻烦，他们可能会顺势找来藤原家。”
其实那些找麻烦的人，大多都会被妖怪教训一顿，甚至没有点实力，都没办法离开森林，更别提找来藤原家。
但是夏目还是想借这个委托的名义，给那对父子更多的接触时间。
认真思考后甚尔倒是没有拒绝，只是突然说道：“可以，报酬呢。”
他像一个精明的商人，敛目商讨着既得的利益，这也是他的一贯作风。
“嗯……你想要什么。”
真的商讨起报酬，甚尔反倒哑然，他冷笑一声：“算了，和你说不来。”
“喂喂、你不要得寸进尺啊。”猫咪老师不满的抗议，“夏目！这个家里已经不需要多余的保镖了！”
“保镖吗——”甚尔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安排我刺杀六眼的家伙，也是你的人吧。
这不明确的态度，也不知道是拒绝还是答应。夏目也没有强迫，只是颔首表示：“你可以思考一下，不急着答复。”
等到离开时，惠依旧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他很有礼貌的对客人表示：“路上小心，欢迎下次再来。”
甚尔还是低头看了眼，然后半闭着眼睛伸手揉乱那个孩子的头发。
惠顿时捂住脑袋后退，一脸警惕地藏到夏目身后。他看着那个男人走远，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而一个声音突然的响起：“这次总算不是远远的看两眼了？”
从外面回来的夏油杰轻笑一声，随后目光落在思考的小孩身上：“不得不说他们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
夏目只摸着惠的脑袋，理顺被揉软的头发：“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不过惠还小，之后长开说不定就有像妈妈的地方。”
懵懂的孩子抬起头来，他没有追问只是摸着自己的脸。
而等回到房间，对于离开大半个月的夏油杰，夏目例行询问：“有什么新发现吗。”
夏油杰靠在熟悉的位置——窗户边，他笑笑说了句：“收获不少。”
说完后他从袖子里抛出一件东西，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件。
夏目抬手接住，而这一细看他的嘴角就扯了扯：“狱门疆？”
因为见过所以并不陌生，只不过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东西，给人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你打算用它做什么？”
“哦已经用过了。”夏油杰淡定说道，“你要上交也好，自己处理也行，别把里面都东西放出来就好。”
夏目隐隐猜到是什么，他吞咽着、艰难道：“里面……关着什么？”
“羂索，不过只有大脑。”夏油杰将手一摊，“他当时想的计谋，自己用上才更有体会。”
当时羂索用狱门疆封印了五条悟，而这次它也被狱门疆封印。
夏目顿时觉得这狱门疆烫手的不行，猫咪老师也因为好奇凑过来不停的用爪子拨弄。
“老师，别乱动。”夏目紧张的不行，小心翼翼道，“要是放出来就不好了。”
猫咪老师“嘁”了一声，用狱门疆粗糙的外表挠了挠爪子：“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用紧张，能打开狱门疆的咒具已经被摧毁。”夏油杰盘腿坐下，“只要太宰治不动坏心思，它恐怕一辈子都出不来。”
说完后又觉得这话不严谨，夏油杰摸着下巴补充：“也说不定，万一日后有特殊术式的持有者，说不定能打开。”
“那、那到时候怎么办？”夏目依旧放心不下，“要是到时候我们都不在了，羂索岂不是又可以重新卷土重来？”
“它的计划还没展开，真人和漏壶等诅咒还未出现。”夏油杰将狱门疆翻了个面，“而且被封印在里面的，只是一个脑子。”
“没有身躯的话，它恐怕坚持不了很久。而且狱门疆和外面的流速不同，它坚持不到出来的那天。”
听着这样确切的话，夏目总算是松了口气：“这太吓人了，下次请一开始就解释。”
第94章
那个狱门疆， 被摆放在房间矮桌的一角。
它像一个没那么美观的摆设，灰扑扑的外表让人很容易忽略它。
不过也是有些作用的，比如砸核桃或者坚果时它就能派上用场。
夏目没和任何人说它的特殊性， 在外千金难求的咒具，在他这里只是一个不讨喜的摆设。
又一次急雨过后的大晴天，逐渐热起来的天气让夏目恍惚反应过来——时间过得真快。
在这短短的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先后成为特级咒术师。加上他们两个，如今的特级咒术师不过也就三人。
而夏目从准一级、晋升成为一级咒术师，和他差不多的情况， 同级的七海和灰原也先后晋级。
提到七海和灰原晋级的任务，那就有些惊险刺激。当时夏目并不在东京，而是受武装侦探社的邀约，前往合作解决委托人的任务。
等他听到消息回来时， 得到的就是那两人差点死掉的消息。
因为窗误判咒灵的等级，原本预估是一级的咒灵，真实实力居然接近特级。
那是一只伪特级的诅咒，如果任由它发育， 恐怕很快就能成为特级。
而也是这次任务导致他们差点回不来， 不过还好有硝子的及时救治，两人重新出现在外人眼前时， 已经没有大碍。
因为这是一个很重大的失误，所以总监会商讨破格提前晋升两人的等级。
这是一件有惊无险的事情， 等夏目准备好礼物祝贺他们康复的那天，难得碰头的灰原雄，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那天是你出手了吗？”
“哪天？”
夏目眨了眨眼睛，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天发生什么了吗，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灰原雄一本正经， 他仔细回忆：“当时是很危险，哪怕我们两个合作也很难应付。但是关键的时候，有咒灵冒了出来。”
“那咒灵出现的时刻很恰到好处，虽然之后发生了什么有些记不清楚，但当时在场的肯定不止我们。”
这个说法七海也是赞同的，他点了点头：“那人很谨慎，加上出现的咒灵是受控制的，所以我们猜测是不是你们。”
“那时候我还在很远的地方，所以根本不可能是我吧。”另一个声音接话道，黑发的少年无奈摊开手，“要是我有这样未卜先知的能力，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冒险。”
“但是能控制咒灵的术式，除了夏油前辈外，好像就只有夏目你了。”
看着夏油杰那疑惑的表情，夏目突然轻笑出声：“说不定就是你呢。”
虽然并不是面前人做出的事情，但是确实是出自夏油杰的手笔。
夏油杰看到那个笑容有一阵恍惚，随后他不再反驳：“喂，夏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和灰原几人都有未说出的话，那就是当时的现场，确实检测到不同的咒力残秽。
而那咒力的残秽几人都再熟悉不过——那是属于特级咒术师夏油杰的咒力。
这让夏油杰想起之前星浆体的任务，还有第一次和夏目见面时的那个表情，以及之后几次的不对劲。
他不觉得夏目有恶意，只是觉得这背后的隐情没那么简单。但单纯的少年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只是微笑着应对。
“我当时在横滨，很抱歉没帮上忙。不过没事就好，杰也是今天回来的吗。”
“嗯……算是吧。”夏油杰含糊应道，“也不能待多久，下午还有一个任务。”
几人也是好不容易碰面，见话题岔开灰原便没有再追问，只是眼睛转了转开始叙旧。
等到夏目先带着猫咪老师去拜访夜蛾老师，剩下的几人对视一眼都心思各异。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他。”夏油杰摸着下巴，“我会去调查，另外你们之后的任务也要多加小心。”
他想起有神秘人委托甚尔刺杀的事情，所以这次也以为是暗中的人盯上灰原两人。
“我们会的。”灰原点点头，“对了不知道五条前辈怎么样？最近都没看到他。”
他们都想着夏油杰会和五条悟熟悉一点，所以叙旧时自然而然的就提到了。但走在前面的人脚步微顿，随后扭头看向窗户外面。
“谁知道呢，五条家很重视他吧。”
所以才会因为各种任务，忙碌的没有见面的机会。但仔细想想，他们好像已经不是一路人。
窗户外面的阳光灿烂，入夏的时节都是晴朗的天气。
——————
随着逐渐燥热的天气，心情便不可控制的浮躁起来。
明明是刚入夏，但是气温已经一转眼攀高。懒得动弹的猫咪老师趴在桌子上，它刚解决一块西瓜，嘴里还是嚷嚷着热。
惠拿来团扇轻轻摇，同时又侧头询问：“这样还热吗。”
“把毛都剃掉就不会热了。”一声冷笑，随后是嘲讽的声音，“长这么多肉，它不热谁热。”
“闭嘴，这只是我完美的伪装而已。”猫咪老师抗议，“另外你真的很烦诶，他可是自愿当我手下的，哼哼。”
它得意地炫耀，然后很快便被路过的甚尔拎起：“我觉得你应该去更凉快的地方待一下。”
说着他就想把猫咪老师塞去冰箱，不过很显然这个举动并没有成功，因为惠正眼巴巴看着甚尔，然后又不断摇头：“不行的，塔子阿姨会不高兴的。”
“冰箱里都是东西，它这个体积大概塞不进去。”夏目摸着下巴说道，“去把窗户打开吧，会凉快很多。”
猫咪老师占据了惠的怀抱，理直气壮的对甚尔露出藐视的表情。
自上次夏目诚恳提出“拜托”后，甚尔没有答应也不拒绝，之后倒是默契地来得更勤快一点，就是哪怕再殷勤挽留，他也从来不在藤原家留宿。
他的身份塔子和滋都很清楚，虽然觉得这样的行为不靠谱，但看那两父子相处和谐的画面，又会在暗地里感叹这样也好。
夏目翻看着错题本，作为比对它已经比友人帐要厚上很多。虽然没有达到夏油杰收集数千只那么恐怖，但这厚厚一叠也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收获。
哗啦一声窗户被拉开，一缕微风吹了进来，然后窗户外面扒着的妖怪们七嘴八舌的开始邀请。
“夏目大人、斑大人，我们准备了好酒要一起来吗。”河童眼巴巴道，一脸期待，“我们找了一个很凉快的地方，很适合举办宴会啊。”
在河童身后的中级也探头看来，但很快看到房间里的“坏家伙”，它们又都齐刷刷缩回头。
因为有一段时间甚尔时常在森林边缘转悠，加上它们打不过又吓不走的原因，八原大大小小的妖怪都绕着这个坏家伙走。
猫咪老师果然很感兴趣，听到美酒和凉快的地方，立马打起精神：“美酒、美酒！我要去。”
见猫咪老师和妖怪们离开，惠露出一个有些可惜的表情：“要早点回来哦。”
甚尔斜眼看去，不遗余力的找刺：“它又不会走丢，没必要关心。”
或许是看到惠如此偏爱猫咪老师，甚尔对它的敌意上升不止一点。
因为那个爱喝酒、听声音像大叔的妖怪，怎么看都只会将人带坏。
夏目已经习以为常，他婉拒中级的邀请，说了句下次再约后就又忙起眼前的事情。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一大一小两个未成年在写着作业，偶尔会侧头交流题目。而甚尔已经起身下楼，不走楼梯而是直接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他时常这样爬强从窗户进出，所以偶尔塔子阿姨都根本不知道他来过。
看着纸上的题目，夏目短暂的叹息一声，他起了偷懒的心思，一边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一边又不断往窗外看去。
没多久突兀的手机铃声，有些不合时宜地打破房间里的安静。
惠也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去，夏目趴着去摸手机，然后看着来电显示有些意外：“喂，杰？”
打来电话的是夏油杰，两人平常也有联系，但是大多是短讯或者线下“偶遇”。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很久，久到夏目以为是信号不好。
“夏目。”
那边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像是经过很艰难的抉择和动摇。
“我在。”夏目并不催促，只是换了个认真的姿势，跪坐着倾听，“怎么了。”
“我……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
在询问发生什么之前，夏目突然福至心灵的想起一点，他张口询问：“你现在在哪里？先不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先告诉我你在哪里。”
有些话隔着电话没那么好讲，也只有面对面的时候，情绪才能更深刻的传递。
赶去夏油杰提到的地点的路上，夏目都有些走神和担忧。
如今夏油杰是高专三年级，而据他所知另一个世界的发展，夏油杰就是在毕业前叛逃的。
或许是最近的日子太悠闲，也有可能是时间过得太快，让他忽略了这些事情。现在猛地回过神来，他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聒噪起来。
——
夏油杰给的地址是一个偏僻的乡村，让人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山村离八原并不远。只隔了一座山和一条河的距离，从天上看去远远就能看到，森林中若隐若现的房屋。
夏目匆匆赶来，顾不上额头的汗水。在他心惊胆战的祈祷不要误事时，出现在面前的一幕又让他有些哑然。
这个山村还是有不少人居住的，只不过此时他们没有外出也没有待在家里，而是齐刷刷的围在一片空地。
“她们就是灾星！你年纪还小可不要被外表欺骗，所有靠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
“而且啊要不是她们两个，村子里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么多诡异的事情，我看她们就是灾祸的源头！”
那些村民一脸厌恶和警惕，嘴里说着难听的话。而被群众围在中间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还有两个一看就很瘦弱的、差不多高的孩子。
夏油杰的耐心就快要耗尽，他额头的青筋冒起，嘴角也嘲讽地扯出一个笑容。
那些指责的、唾骂的声音，像是密不透风的墙，让人觉得难以呼吸。贴在身边、抱着他大腿的两个孩子害怕的浑身颤抖。
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叫嚣着，想要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而就在这种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杰！”
第95章
人的唾沫星子也是可以淹死人的， 那一刻夏目有了真切的体会。
他看到被围在中间的夏油杰脸色惨白，两人对上视线后，后者嘴角扯起的弧度看着是那么勉强。
被夏油杰护在身后的两个小女孩， 瑟瑟发抖的瞪着眼睛，她们死死抓住身边人的衣服，后面直接抱住他的大腿。
很显然她们被吓坏了，而一直忍耐的夏油杰也不似平常那样游刃有余，他握紧拳头很明显快要忍不住了。
“大家！请听我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处理， 所以现在给我们一点时间调查。”夏目硬着头皮站出来，他清了清嗓子，“我会给大家交代的，所以现在先散开。”
说话的人看年纪也是少年， 其他人都有些半信半疑，直到疑似村长的人出面，周围人才渐渐散开。
周围一下子空下来，虽然知道那些村民还在家门口观望， 但好歹能喘口气。
他们没有能坐的地方， 也没能进屋被招待，只能随意的往地上一坐。
那两个孩子依旧是惊疑不定， 但手没有松开，反倒是扒得更紧。
“没事了， 没事的。”夏目先蹲下去，按照他和惠还有津美纪的相处方式，柔声开口， “那些都是坏人，我们不听他们说的话。别害怕我们也不会离开， 所以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吗。”
这一对双胞胎，正是幼年的菜菜子和美美子。夏目没想到她们就在离自己家这么近的地方，眼中一闪而过愧疚，很快又转为心疼。
两个孩子看着和惠差不多大，身体有些营养不良的瘦弱。但还好身上还算干净整洁，虽然明显吓呆了，但最起码能开口说话。
“我们……我们终于可以离开了吗。”鼓气勇气的菜菜子仰头，眼巴巴地盯着夏油杰，“就像我们约定好的那样。”
夏油杰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他看着那两张可怜兮兮的小脸，根本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们两个……拥有咒力，因为能看到咒灵，所以才被针对吧。”夏油杰揉了揉鼻梁，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不过这么多大人，居然任由她们两个独自生活在破屋子里。”
失去双亲的两个孩子，因为拥有天赋，所以成为了灾星，住在村子最边缘的地方还不够，一旦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些没有脑子的大人，又要一股脑冲过去怪在他们头上。
这次的任务本来只需要解决一个低级咒灵而已，但看着那些大人对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谩骂，夏油杰便觉得心里升起无名火。
这样的遭遇他很眼熟，因为他从小也是普通人中的“异类”。所以才会深刻的觉得，这些大人简直糟糕透了。
夏目认真听完，然后他先安抚了夏油杰的情绪，回头这才细细询问两姐妹。
或许是夏油杰翻出的小零食起了效果，两姐妹也试探着开口：“我们会听话的，所以这次可以带我们离开了吗。”
这种地方肯定不能继续呆下去，而且这么点大的孩子也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夏油杰本来是想将她们交给辅助监管安排，但那样信任的、熟悉的眼神，又让他有一些动摇。
两姐妹好像认识他，见面的第一时间就一脸惊喜，眼睛亮晶晶的就抱住他大腿，像抓住救命的浮木一样不肯松手。
一开始只以为是被吓到了，但是现在仔细一看，那样的表情分明是不对劲。
小孩子藏不住心事，渴望和期待满脸都是。
夏目隐隐约约猜到一些，他拿出手帕擦干净姐妹两个脸上的灰：“不着急，先安顿好她们两个吧。”
两人短暂的交谈过后，夏油杰沉沉叹息一声：“先这样吧。”
——————
夜晚，窗户外面出现了比星星还亮的东西。
那大概是灯，但是比其他人家里的灯要亮得多。惊醒的菜菜子抱住了美美子，蜷缩着不动。
在爸爸妈妈死后，她和美美子就没有了家，也再没有在晚上见过这样亮的灯。
她们开始生活在没有光的地方，偶尔会有人隔着栏杆骂她们怎么还不死。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她们就要去见爸爸妈妈了，但是那天的晚上，在那个有很明亮的晚上，拯救她们的“神”出现了。
神只在晚上出现，给她们带来了很多东西，也很轻易打开关紧的门。
他教训村子里的其他人，让那些人不敢再打骂他们。
那是其他人看不到、只有她们能看到的“神”。月光下那人总是微笑着说要保密，终于在那天被她们央求着，许下了承诺。
只要他在白天出现，那她们就可以离开。
而这天、在两人夜以继日的期盼里，终于到来了。
客厅里很安静，亮着一盏小灯照出两张同样忧愁的脸。
两人起先都很沉默，最后还是夏油杰清咳一声开口：“今天没有带猫咪老师吗，它不在还真是不习惯。”
平常看到夏目时，猫咪老师总在三米内的地方。他们两个虽然一个是人一个是妖怪，但总是形影不离像是最合适的搭档。
而且最关键的是，平常要是猫咪老师在，这种气氛尴尬的时候，就可以逗逗它了。
“是啊，它今天去赴约了。”夏目从走神里抽身，回了句，“不过这个时候它应该在家里。”
两人在夏油杰的住处，这里虽然也不常住，但是该有的东西都有。
眼见夏目又要因为走神而发呆，夏油杰立马打断：“今天先这样吧，夏目你也先去休息。”
这一提醒夏目慢半拍的回神，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担忧：“杰，你最近觉得怎么样。身体怎么样、心情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还是说有被针对吗。”
“那些高层是不是做了什么，还是因为灰原他们受伤所以被打击了？”
一连串的问题让夏油杰愣住，因为夏目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所以他有些意外：“这话应该是我问吧，你觉得怎么样？”
两人都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一样的担忧。夏目叹息一声捂住脸，熟练地低头开始道歉：“对不起，我最近有些太松懈了。我都没有关注到，你是不是感觉压力很大？”
这样一说夏油杰有些沉默，他没有否认这点，只是苦笑一声：“你在说什么啊，这不是很正常吗。我是、你也是，悟他们都是这样。”
“不是的，还是不一样的。”夏目直摇头，“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比如说……”
一脸茫然的夏油杰听完那些絮絮叨叨的话，他根本插不上话，看到夏目难得着急慌乱的样子，他也不免被带得有些不明所以了。
要不是口中提到的那个“糟糕透了的人”，是他自己的话，夏油杰大概也会被感染然后担心起来。
“等、等等！”
夏油杰伸手，按住了夏目的肩膀：“你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啊，什么叫做我会因为压力走上不一样的道路？然后还有讨厌普通人……叛逃？！你要是这样说的话，夜蛾老师一定会跳起来揍我吧。”
夏目确实不太冷静，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杰……不要离开我们。”
说到动情处，他就感觉下一秒夏油杰就要叛逃，走上一样的老路。
于是胸口更觉得闷闷的，一口气不上不下。如果说之前知道夏油杰叛变是惋惜，那现在、有了这么久的相处，他是真的见过那个少年肆意又热心肠的青春，所以对于那样的未来，他更多是抗拒和害怕。
夏目好像理解五条老师，当时那个表情的含义了，因为现在他也是一样的心情。
最近的任务很多，不长眼的家伙总是出来秀存在感。夏油杰确实烦躁的不行，加上一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心情转变，他整个人都有些暴躁。
今天发生的事情像是导火索，但是还远远没有到夏目说的那样严重。
哭笑不得的夏油杰只能先将人安抚住，客厅里又渐渐安静，直到过道传来开门声。
客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夏油杰完全冷静下来，他看着那两个孩子，在长久的思考后突然自言自语道：“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我是普通家庭出生的。”
所以除了父母勉强理解外，所有的亲戚和邻居，都觉得他是问题儿童。
“其实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起，我就从你身上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夏油杰抬头，对上那双还有些不安的眼睛，“我们大概是同类吧，和悟完全不同的那种。哈哈，当时我觉得挺庆幸的，后来还有七海和灰原他们，我就觉得之前的过去也没那么重要了。”
“但是今天看到那些村民，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原来我根本就没放下，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夏目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安慰，不过面前人自说自话，好像也不需要安慰。
“照你这么一说，我确实讨厌那些普通人。”夏油杰摸着下巴，看到夏目那个瞬间紧张的表情，他又失笑，“我挺佩服你的，我们有一样的过去，但是你的性格和我完全不同。”
还能保持对任何人，都抱有善意的性格，还真是难能可贵。
夏油杰一边说一边起身，他打开了客房的门，半蹲下身看着那两姐妹：“所以你们要找一家领养，还是……想要跟在我身边。”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两姐妹猛地扑过去抱住夏油杰，随后是呜咽的哭声。
夏目静静看着，他站了起来，随后感觉身体有些后知后觉的疲惫。
真好——原来是一场噩梦。
第96章
一觉睡醒后已经是午后， 看着窗户外面的大太阳，夏目的精神还有一阵恍惚。
自己找来的猫咪老师被两姐妹抱着，它难得好脾气的没有抗议那乱摸的手。
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经换上新衣服， 乖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夏目起床她们又怯生生地站起来，说道：“夏油大人出门了。”
夏目点了点头，顺带询问：“你们两个吃过午饭没有。”
回答自然是肯定的，很早就开始自己生活的夏油杰，在照顾孩子上也很有经验。
见有猫咪老师陪她们玩，夏目便放心出门一趟， 他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短信，按照夏油杰的拜托买好一些生活必需品。
夏油杰还是很忙，无论是哪一个杰。一个忙着应付各种任务，一个悄无声息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包小包的东西堆满客厅的一角， 看着还未回复的短讯，少年疲惫的揉了揉鼻梁。
“老师，你说杰到底在做什么呢。”说完又觉得有歧义，夏目特地解释， “是另一个杰、另一个世界那个。”
猫咪老师窝在茶几上， 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不知道，人类的感情还是太过复杂。”
“我觉得——他可能是看开了吧。”夏目这样总结， “虽然他说自己的想法不会改变，但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坐以待毙不是吗。”
先是处理羂索的事情， 然后又是援助灰原和七海，现在也得知他居然很早就开始与两姐妹接触，恐怕是早就做好了安排。
如果硬要用什么来形容， 那大概是口是心非吧。嘴硬说着要坚持自己的大义，但是想法已经悄无声息的改变。
夏目轻笑一声， 半闭着眼睛说道：“我突然有些想念玲子外婆了，当然是另一个世界的她。”
“这样的事情告诉她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当时建议他将名字带回自己世界的太宰，是不是也料到这幕？
正走神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不算小声的动静。一人一猫齐刷刷扭头看去，大咧咧推门进来的人已经人未至声先到。
“我听说杰收养了两个小鬼，不过一段时间不见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的人是五条悟，他风风火火的大步走进来，见到夏目也没有一点意外：“问他也不说，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后不等夏目回答，又满屋子扫视一圈：“她们两个人呢？”
“已经睡了。”夏目下意识回答，然后又感慨，“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杰居然已经办好收养手续了吗。”
五条悟神色怪异：“当然没有，他还没成年，正规手续当然不会给通过。”
说完他又长腿一迈，一手揉了把猫咪老师，顺带在夏目身边坐下：“我很奇怪，他为什么要收养她们，哪怕有天赋能成为咒术师，直接交给辅助监管不是更省事吗？”
夏目看出身边人的疑惑，猜测可能是五条悟对夏油杰不和他商量、然后还有如此大的转变这件事，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
两人从离开高专后，就由双人组合分开各自发展，期间的联系虽然减少，但是不至于这样重大的事情，都不互相告知。
这是五条悟不满的点，但是夏油杰回避的态度，又让他十分的不解。
夏目犹豫着，最后只用模棱两可的话回答：“大概是因为他最近很忙？”
这句话好像引起什么共鸣，五条悟顿时一拍巴掌，双手撑着膝盖吐槽：“那些老家伙、能不能安分一点啊！不仅要处理那么多任务，那些老橘子还很想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或许是眼见六眼成长的越发强大，那些高层便有些坐立不安。他们企图用各种手段，逼迫五条悟成为一个合格的工具人。
但那可是六眼、是屈指可数的特级咒术师，又怎么可能受他们所控？但是他们也不会收敛，而是从各种程度上的恶心人。
听着五条悟的吐槽，夏目一边点头宽慰，一边又出神的思考。
五条悟最起码还有五条家做挡箭牌，但是他都觉得压力这么大，那没有家族倚仗的杰，是不是压力更大？
正走神的时候，一只手在面前挥了挥，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我也不知道杰的想法。”夏目诚实答道，“这段时间是因为……嗯……我觉得他需要有人沟通一下，所以我们来往比较多。”
说完他又及时补充：“当然，按照悟和杰的关系，他不可能会有事隐瞒你，不说这些大概是为了不让你担心？”
“有问题就去解决啊，什么叫做不让我担心。”五条悟郁闷地嘀咕，“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也没办法解决的吗，既然如此更应该告诉我。”
“大概——因为你对他而言很特殊吧。”夏目诚恳答道，“所以有些时候就会口是心非。”
五条悟单手摘下墨镜，他眨了眨眼睛想要看穿什么：“他总是更愿意和你说这些，为什么啊。”
是细微的不满、以及一些疑惑，虽然实力无可挑剔，但是六眼也有看不穿的东西。
夏目笑笑想着要怎么解释，但是恰巧的是门刚好这时候推开。
说推开也不对，因为大大咧咧的五条悟根本就没关门。手里提着东西的夏油杰站在门口，他往里看了眼然后有些意外：“悟？”
“哼。”五条悟故意双手抱臂，装作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你还知道回来，要不是我帮忙应付夜蛾老师和硝子，你怎么可能这么悠闲。”
夏油杰放下东西，顺其心意说道：“那我应该好好感谢你一下，要不要饼干。”
客厅里很快传来咔喳咔喳咬饼干的声音，夏目和夏油杰对视着，然后又默契的摇头。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六眼的捕捉，不过在五条悟质问前，夏目已经熟练地起身：“你们也很久没见面了吧，不如现在好好聊聊？”
他用眼神暗示五条悟，然后咳嗽一声：“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先回去，有事情的话再通知我。”
夏油杰伸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夏目对那个挽留的目光视而不见，挥挥手后就抱着猫咪老师出了门。
这次他顺带将门关上，给两人留出独处时间。
——————
那天半夜，夏目收到夏油杰的消息。后者问他到底和五条悟说了什么，语气十分苦恼的样子。
夏目自然不可能如实回答，只是回道：悟只是问了些你的近况，我可没有多说什么。
手机那边的人几次显示输入中，好半天才回了一个干巴巴的【我知道了】。
摩挲着手机的边缘，夏目扭头询问：“杰没回来吗。”
猫咪老师打了一个哈欠：“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窗户大开可以看到外面的夜色，细细数来他好像有快两个月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而因为这段时间和少年夏油杰的接触更多，夏目开始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另一个世界的夏油杰为什么要选择叛变。
是接连的打击，还有现实和理想的冲突，在巨大的压力下无人倾述，最后心理扭曲变作偏执的性格。
从五条悟的话里，夏目捕捉到一点，那就是实力强大的夏油杰，在其他人眼里是不会遇到“困难”的。
大家的想法都很相似，那可是特级咒术师、咒灵操使，他那么强大怎么可能会遇到困难？
而这样的想法恐怕连夏油杰本人也被影响，所以明明身边还有其他朋友、和可以信任的人，但是他却无人可以倾诉。
“实力的强大不代表着内心的强大。”猫咪老师懒洋洋说道，“不过人类都很脆弱，这样的小事也会被打击。”
夏目空出一只手，摸了摸猫咪老师的下巴：“那时候的情况很特殊吧，所以要是那时候有人可以多问问你就好了，对吗。”
少年抬头看向窗户，而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人，正面朝外倚靠在窗台边。
夏油杰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听着。
夏目的手缓缓缩紧，随后他问：“那你觉得过去改变了吗。”
“如果你依旧坚持过去的想法，那就不会做这么多事情吧？杰，你现在亲眼看到了事实能够改变，还是没办法放下心吗。”
那人终于转过头来，在回答前先是一句反问：“你知道吗，灰原本应该死在更早之前，一次祓除土地神的任务当中。”
“但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便顺手将那土地神收服了，但是他们还是会遇到相似的事情，如果我大意一点，他依旧会死在那天。”
夏目有些哑然，他不知道要怎么反驳，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反驳。
他想说这是巧合，但话到嘴边又绕了回去：“但是……我觉得另一个杰，不会再选择一样的路。”
那是他不放心的情况下，再三缠着少年夏油杰询问得到的答案。
窗边的人突然笑了，他侧头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嘴上说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你也相信不是吗。”夏目得到了回答，从那个眼神里，“你做这些不就是为了避免另一个自己，走上和你一样的道路吗。”
“我不后悔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
“我并没有说这件事，但是没有叛变的夏油杰，不也很好吗。”
两人短暂地僵持片刻，最后还是夏油杰败下阵来。他无法忽视少年那个真挚的表情，而且自己隐秘的心思，也没办法逃过夏目敏锐的直觉。
“该结束了。”夏油杰突然说道，“无论现实有没有改变，你都应该回到正轨。”
夏目自然会意，不过他嘴上依旧回答：“会改变的，会不一样的。”
他还是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现在将名字还给夏油杰。
虽然这是一直以来期待的事情，但如此突然的、毫无准备的告别，还是让夏目有些踌躇。
少年思考着，手摸向胸口的口袋。下一秒他的身体突然浑身僵硬，就连一双眼睛也瞪大：“不、不见了！”
“哈？什么东西不见了，友人帐？！”猫咪老师顿时打起精神，“怎么回事？不是还在这里吗。”
友人帐还在桌子上，和错题本并列摆放。
夏目的脸唰一下变得苍白，他翻来覆去的找，最后声音艰涩道：“那张纸……不见了。”
写有夏油杰名字的那张纸，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不见了。
第97章
从发生上次的意外后， 夏目就贴身带着那张纸。轻飘飘的纸虽然没有什么重量，但是上面留有咒力印刻的术式，所以不太可能轻易丢失。
夏目在短暂的宕机后， 着急忙慌就寻找起来。他把家里上下翻了个遍，就连房间的垃圾桶也倒出来仔细翻找过。
大晚上的这样闹腾完，也并没有得到让人松一口气的结果。
“真的……不见了。”夏目捧着自己的脸，双目无神，“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上一次确定那纸还在身上的时候，是大概四五天前。这段时间里他去过学校， 也到过不少地方，要想找到那不起眼的纸条，是一件大海捞针的事情。
“怎么了吗？”睡眼惺忪的惠打着哈欠走出来，他仰头询问， “丢了什么东西？我可以让玉犬帮忙找。”
夏目强装镇定，他哄着惠回去继续睡觉，然后在短暂的焦虑后，换好衣服就打算出门。
猫咪老师自然是不赞同的， 它说：“早不知道丟哪里去了吧， 怎么可能找得到。而且那个家伙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
“不行老师，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夏目摇头， “不去找找看的话，怎么知道没希望呢。”
虽然话是这样说， 但是临出门前少年还是被喊住。
“可以了。”夏油杰淡定说道，“说不定这也是缘分，就这样也好， 或许等风吹雨淋那张纸破损后，我也可以就此消失。”
脆弱的纸没有保护， 可能明天就会被破坏，也有可能待在哪个安静的角落，数年都不会有人记起。
但这样不负责任的话，还是让少年神色正经起来：“才不是缘分注定。”
夏目扭过头去，眼中一闪而过落寞：“这不一样，而且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是之前那个手足无措的笨蛋，一开始的慌乱过后，也渐渐回过神来。
凭借纸上残留的术式，他应该能大概定位那张纸的方位才对。但是现在没有任何踪迹，只能说明是有人清除上面的术式。
这张纸丢失并不是偶然，反倒像是有意为之。而能在他松懈情况下，拿走东西的人屈指可数。
“杰，这件事也是你透露给她们的吗。”夏目抬头看去，“是你告诉菜菜子姐妹，让她们转告另一个你的吗。”
这话说得直白，夏油杰便也没办法装作不懂。他先是闭眼轻笑，随后感叹：“你成长了啊。”
“换做是谁一而再再而三被戏弄，也会回过神来吧。”夏目吐出一口气，“虽然之前一直是靠你们，但是我也有学到很多东西。”
“那确实值得夸奖。”
“杰！”
夏油杰终于正色，他咳嗽一声：“我的动作不小，咒术高层早就注意到了，只不过最近才特地任命特级咒术师负责这件事。”
“再让他们调查下去，恐怕你也要被牵连，那些家伙喜欢误解，你也不想被冤枉成居心不良的诅咒师吧。”
解释的话并没有让少年的表情缓和，脚边的猫咪老师代为回应：“哼哼，就是这样，你惹来的麻烦可不要牵连我们，还有啊……”
“老师。”夏目喊了一声，猫咪老师识趣安静下来。
“我本以为他们会直接销毁，那张被【诅咒】的纸，没想到还是有所顾虑。”夏油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一开始还以为是计划不成功，所以特地问你。现在看来他们可能有其他想法。”
他在教那两姐妹认准另一个自己的同时，也在“无意间”透露，那个写有“夏油杰”名字的纸是被诅咒的存在。
具体的没有详细说，但是只要另一个他稍加询问，肯定会发现端倪。加上这段时间漏出的马脚，他们意识到问题肯定不是难事。
而为了夏目的安全，也为了解决隐患，他们会找到这张纸然后销毁。
夏目站在门口，他看到月光照得自己的影子长长。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顾虑到已经睡着的塔子阿姨他们，思虑许久的话变成一句轻声的回答：“因为你没有信心吗，你害怕诅咒没有办法解除，而名字也没办法还给你对吗。”
虽然光线没有那么充足，但是夏油杰还是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中、那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口有些哑然。
或许夏目说对了吧，他就是没有信心。
“那你简直是最笨的人了。”夏目往前走了两步，他就和杰面对面站着，不算大声的讲话，“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哪怕现在无法解除诅咒，那可以慢慢来，我有很多时间，也不介意一直等待。”
“因为你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所以这根本就不是浪费时间。”
夏目希望通过距离的拉近，能够将自己的话准确传达。他依旧觉得不够，转而主动抓住面前人没有体温的手。
“你不了解自己，所以不相信自己也没关系，稍微、稍微——相信一点我好吗。”
他很少这样诚恳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一鼓作气说完后，又觉得心口舒畅不少。
这次夏目没有静静等待回答，他拽住面前人的手，一边匆匆出门的同时，又一边拨通那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寂静的夜里传来一声提高音量的喊话。
“杰、麻烦你先不要睡！”
——————
约见的地点是一家公园，虽然是半夜、但是路灯在尽职尽责的照明。
远远的就能看见喷泉旁边，一坐一站的两道身影，坐的那个很没有坐相，随意的往后瘫倒双手支着膝盖。
从天上跳下来的少年稳稳落地，在站稳的同时他又喊道：“杰！”
顾不上跟在后面的猫咪老师，夏目急匆匆的跑过去，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按住黑发少年的肩膀：“那张纸、那张写有你名字的纸，是在你这里对吧？！”
五条悟很不高兴，因为他被完全忽视，于是顿时不满的抗议道：“喂喂，我还在呢。”
少年夏油杰的眼中一闪而过心虚和愧疚，但是看着夏目那个紧张的表情，他又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我应该先和你说一声的。”
“可是那个东西很危险不是吗。”五条悟见缝插针，想要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没有判断能力的后辈只会被欺骗啦，作为前辈我们应该帮忙处理。”
“可是那毕竟是夏目的的东西。”少年夏油杰板着脸说道，“这很唐突，让你担心了吗？”
夏目终于吐出一口气，随后又紧张的询问：“你们没把它怎么样吧？”
两人是少数知晓友人帐存在的人，所以自然知道，写有名字的纸不仅仅是纸。
“当然没怎么样。”五条悟站直身，他伸了个懒腰，“不过我们争打算送给专业的人研究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诅咒，能通过这样普通的纸威胁到你。”
夏目这才稍微放心，不过在解释前他还是先澄清：“我没有被威胁。”
“你自愿的？”少年夏油杰一脸诧异，五条悟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你看吧，果然是被蛊惑了。”
少年夏油杰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坦白：“还记得当时我的问题吗，当时救下灰原和七海的并不是我，但是现场的咒力残秽，确实是我的咒力。”
“还有更早之前，我们在八原被袭击的时候，那时候我感觉自己放出的咒灵不受控制，不、准确来说我也能控制那些被放出来的咒灵。”
“另外菜菜子和美美子虽然年纪小，但是她们已经记事，所以——”
在一件件的例举后，少年夏油杰又用凝重的表情看向夏目：“我曾经和一个无所不能的妖怪做过交易，在我很小的时候。”
“这件事我本来都快要忘记，但是自从你的出现，我渐渐地想起曾经的事情。你说和我做下交易、拿走我名字的人，是你的外婆玲子。”少年夏油杰正色，“但是我不是妖怪，她拿到我的名字又有什么用处呢？”
话并没有说得明明白白，但是未说完的猜测，都是几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五条悟站在旁边，他觉得气氛不够凝重，所以特地哼了两声：“据说有可以仿冒其他人的妖怪哦，所以夏目是被这种妖怪欺骗了。”
夏目紧抿着唇没有否认，毕竟化形为其他人类外貌的能力，强大的妖怪、比如猫咪老师就很擅长。
但很明显面前的两人，都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理解错了。眼见他们一左一右架着他想要询问到底，夏目突然吐出一口气：“他不是冒牌货。”
“哈，你果然是被蛊惑得不轻。”五条悟摘下墨镜，然后很快有所察觉抬头看去。
少年夏油杰正想着怎么问话，下一秒也默契的抬头看去。
黑夜的影子里有人出现，他可能早就站在哪里，也可能是刚刚抵达。
猫咪老师跟在他脚边，随着距离的拉近，路灯在他脚底投下新的影子。
“用冒牌货的说法更好理解不是吗。”来人笑眯眯的，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态放松，“毕竟解释是很费时费力的事情。”
路灯照亮那张熟悉的脸，虽然身高和年纪很明显不同，但是两人都不会认错。
少年夏油杰有些愣神，虽然早有猜测但是看到成年后的自己，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五条悟不语，只是眯着眼睛打量。或许是清楚地知道挚友还在身边，对于面前的这个冒牌货，他的心里只剩下敌意。
“你……是诅咒？！”
第98章
如果说世上有能仿造人外貌的妖怪， 这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甚至在来之前五条悟两人也有心理准备，准备见一见这个将人偏得团团转的“妖怪”。
但是见面的那一刻起，心里建起的防线便崩塌落地， 带着狐疑和惊讶，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
站在面前的不是仿造人外形的妖怪，而是强大的、一眼就能认定是特级的诅咒。
“是……因为那个名字的原因吗。”少年夏油杰还有些恍惚，一脸复杂的表情看向夏目，“是因为玲子的原因吗？”
玲子是一个奇女子，和传闻中一样万能。当时小小的夏油杰找到她， 作为复活小猫的交易，他献出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如果有一个和自己相似的诅咒出现，他也只能往这方面想。
和少年夏油杰的揣测不同，五条悟一直严肃表情， 片刻后心情复杂道：“他就是杰，或者应该说曾经是杰。”
六眼能看出更多的真相，但正因为是一直以来信赖的能力，如今出现了冲突才更觉得狐疑。
见白发少年那个复杂的表情， 对面的诅咒突然轻笑一声， 露出一个怀念的表情：“还真是少见。”
这话夏目也深有同感，因为印象里五条老师， 是最强也是很靠谱的大人，所以总是游刃有余的表情。
如今的白发少年， 情绪的表露更为直白，所以才让人感叹一句“少见”。
“喂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五条悟一抬下巴， 眼睛眯起警惕看去，“是你在搞怪， 八原那次还有之后几次。好不容易调查到一些消息，又和狐狸一样狡猾的溜走。”
那是一种被戏耍的感觉，让自信骄傲的少年五条悟很不爽。就好像他查到的那些消息，都是面前人主动透露的。
明明知情的正主就在身边，但少年夏油杰和五条悟都默契的，将敌意对准那个新来的诅咒。
五条悟更是抬手起势，仿佛下一秒一发“苍”就要发射而出。少年夏油杰同样一脸紧张，下意识说道：“别靠太近。”
夏目被两人结结实实挡在后面，着急想要解释的时候，对面的人突然说话了。
“是啊，所以你要怎么做呢？祓除我吗。”诅咒夏油杰面带微笑，他稍稍摊开手，“那来吧，如果你有信心打败我的话。”
这话有挑逗的意思在里面，而五条悟也确实有些上头，但他没办法对着那张脸说出挑衅的话，只能扭曲表情看向身边的少年。
“杰，哪怕真的是你的话，我也能揍一顿吧。”五条悟愤愤不平，“毕竟这个家伙太狡猾了，什么也不交代。”
“咒术师祓除诅咒，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诅咒夏油杰收回手，他慢悠悠地往前走了两步。
而原本摆好架势的五条悟，却有些慌乱道：“你别过来啊！”
不是他没有战胜的把握，只是刚刚摆的都是假动作，他根本就没打算动手。
夏目伸手搭在两人肩膀上，他难得强硬的从中间挤出一条缝，并肩站立的同时又开口解释：“虽然这件事很复杂，但是请听我说——”
“不，我要他自己讲。”五条悟依旧固执，他伸手一指，“不管是冒牌货、仿品还是什么，顶着这张脸简直是太狡猾了。虽然看起来好像是你的式神，但是我可以揍他一顿然后逼问的吧。”
很直接又有些粗鲁的计划，说完为了端平一碗水，五条悟又特地补充一句：“哪怕现在站在面前的是另一个夏目，我也不会手软的。”
和情绪激动的五条悟不同，心思复杂的少年夏油杰这才缓过神来。他总算是知道夏目当时，那番莫名其妙的话是因为什么。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我不否认你的想法，但是在那之前请听我说。”夏目掰住五条悟举起握拳的手，“不、是必须听我说。”
五条悟一愣然后手被硬生生掰下去了，他稍微诧异感叹一瞬夏目的力气好大，下一秒又走神不解道：“所以呢？他是什么。”
“他是杰、是夏油杰，曾经是人类的术师，死后因为名字留在友人帐上，所以成为了诅咒。”
夏目没有想其他更容易被接受的借口，而是坚定的承认诅咒夏油杰的身份。
“虽然说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你们听说过时雨境的存在吗？它什么愿望都能实现，而杰小时候能见到玲子，也是因为它的原因。”
“后面我也因为时雨境的原因，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就在我入学高专前的时候。而他……是另一个世界的杰。”
解释的话说得人口干舌焦，夏目简单的概括那段时间的经历。去到另一个世界这种事情听着有些离奇，但因为两人都是能够信任的朋友，所以他没有隐瞒。
不过这里面还是善意的带过一些事情，比如夏油杰叛逃的事。
听完之后另两个少年都沉默很久，五条悟在短暂的纠结和思考后，顿时多了些兴致：“另一个世界，好有趣！所以我也能去到另一个世界吗？要怎么做。”
夏目嘴角扯了扯，为面前人奇怪的关注点而满头黑线。
少年夏油杰摸着下巴，他看了看另一个自己，然后又面对夏目：“所以第一次见面，感觉到的熟悉不是错觉啊。”
“是啊。”五条悟也反应过来，然后郁闷道，“这样一说，在另一个世界的我没有发现你的闪光点吗，不然怎么关系没有你和杰那么好？”
关注点更奇怪了，甚至隐隐攀比起来。
听着很难理解的事情，因为两人对夏目的了解和信任而平淡接受了。
五条悟甚至感慨，另一个杰的事情绝对不能被夜蛾老师知道。然后又兴冲冲的想要发消息，喊来硝子一起分享这件事。
诅咒夏油杰就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他看着少年们之间和谐的氛围，脸上多了几分怀念。
但很快那个白发少年就凑过来，脸上没了敌意更多的是好奇：“长大后的杰是这个样子啊……也没什么不同。”
“不对！”五条悟突然警觉，他甚至想要直接上手去摸那张脸，“你看着还好年轻，这么年轻就死了吗？”
他的话有些口无遮拦，带上一些不解：“为什么、不应该啊，你和我一样是特级咒术师，怎么可能那么随便死了。那时候我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及时支援？”
是多么强大的敌人才能伤害到杰，五条悟难以想象。但此刻他还是有些愤愤的追问：“所以是谁杀了你？”
听着这样的话，夏目感觉心里响起咯噔一声。他张口欲解释，但最后又归于沉默。
他没办法解释，甚至有些私心不想这件事说出来。
而诅咒夏油杰也是一样的想法，那双眼中多出一抹复杂的情绪，随着一声轻笑他好像又释然了：“悟。”
正色呼唤后少年给予回应，而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让诅咒夏油杰觉得久违。他半闭着眼睛，给出回答：“没事，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才不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吧！可能会让杰有危险的人，我一定要提前解决了。”
“所以你说啊，是觉得我也没办法赢吗，太小看我了。”
夏目欲言又止，但很快又看出诅咒夏油杰，似乎挺享受这种被吵吵嚷嚷裹挟的感觉。
“夏目。”少年夏油杰看得一清二楚，身边人那个纠结和遗憾的神色，“之后再和我好好说说吧。”
说完后他从袖子里掏出那张轻飘飘的纸，将它交回了夏目手中：“我相信你，另外之后要做的事情对你不会有危险吧？”
夏目摩挲着纸张粗糙的表面，他摇了摇头：“不会的。”
说完后他又觉得应该补充些什么，但眼神左右游离，最后变成一句：“另一个杰很辛苦、他做了很多事情，所以不要讨厌他。”
“噗嗤，我怎么可能讨厌自己。”少年夏油杰挑眉，“至于悟就更不用担心了，你看他那个反应。不过知情的人越少越好吧，有我们两个也能瞒住其他人。”
“不用了。”夏目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摇摇头，“不会持续很久，他会回到自己的世界。”
“这样啊，诅咒要解除了吗。”少年夏油杰推测，“所以另一个我最近行动才那么频繁，是为了——弥补遗憾？”
“所以夏目是去到了未来吗，成年后的悟是什么样子呢？不过……我和他关系不好吗。”停顿过后少年夏油杰又继续说道，“毕竟那个表情我还是很熟悉的。”
不得不承认面前人很聪明，三言两语就猜到了一些刻意隐瞒的事情。
夏目局促又紧张的搓着指尖，猫咪老师见气氛凝重，立马打着哈欠起跳：“好困，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再晚一点等天亮了，恐怕就要被塔子阿姨发现夜不归宿。这也是一个让人紧张的事情，但比上一个问题好多了。
“我、我回头再告诉你吧。”夏目急匆匆的收好那张纸，看着还缠着诅咒夏油杰说个不停的五条悟，他建议道，“就让他先跟着悟吧，我们明天找个机会再见。”
说完他匆匆对另两人说了声，然后招招手骑上猫咪老师就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少年夏油杰一脸凝重，他看着另一个自己，突然好奇起夏目特意隐瞒的事情。
后者实在是不擅长撒谎。
特地隐瞒的事情——是他的死因？还是因为他和五条悟决裂了？从夏目之前担心的说辞来看……是因为他叛变了吧，那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第99章
心神不宁的度过一天后， 看着毫无消息的手机，夏目反倒有些担心。
昨天晚上的事情好像是做梦，等他迷迷糊糊结束不断打瞌睡的一天后， 手机里依旧没有消息和未接来电。
他居然鼓起勇气坦白了诅咒夏油杰的存在，回过神来想想还真是大胆，不过夏油杰和五条悟本来就不是寻常人，所以这样稀奇的事情被接受，好像也不难理解。
“唉。”又一声唉声叹气，“老师， 我们今天晚上有空吗。”
猫咪老师瘫在地板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语气：“他们不是没质问你吗，为什么要主动去找。”
昨天晚上分开前说的是，等明天有空的时候再约见， 但惴惴不安的夏目总放心不下：“但是我觉得应该主动一点，毕竟是我惹来的麻烦。”
“笨蛋，要说麻烦也是夏油杰惹来的麻烦，和你有多大的关系。”猫咪老师宽慰， “再说了， 五条悟那个家伙不会让你有麻烦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找借口夜不归宿的夏目亲眼看到答案。
诅咒夏油杰就跟在五条悟身边， 两人倒是十分悠闲，就是少年夏油杰遭殃， 为了给五条悟腾出休息的时间，他主动接过本属于后者的任务。
“这么早就要带他回去吗。”五条悟意犹未尽，因为他还有很多好奇的事情， “不能多留一会儿”
见他们相处和谐夏目也稍微放下心，他也没有强求而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夏油杰。后者坐着不动， 垂眸似乎在沉思。
五条悟转移了注意力，他上前搭着夏目的肩膀，好奇的询问：“你说另一个世界的我怎么样？那时候的我又在做什么呢，”
夏目认真思考起来，最后回答：“以后的悟啊……还是咒术师，也是大家公认的最强。”
“然后呢然后呢。”
“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夏目笑笑，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未来的事情未来就知道了，而且两个世界的未来，可能会发生不同的改变。
五条悟“诶”了一声，然后吐槽道：“太狡猾了，和大杰一样。”
他这一天来也没少缠着诅咒夏油杰问东问西，但得到的答案都是模棱两可的、以后就知道了。
夏油杰和夏目对视一眼，两人都默契的相视一笑，只留五条悟一天愤愤不平的抗议：“我不管，我也要去另一个世界看看。”
这样的话一直被挂在嘴边，直到少年夏油杰回来，五条悟立马兴致勃勃的拉住他讨论：“小杰，你说我们是不是也要去另一个世界看看？只让大杰来我们世界太不公平了，我们也要去他们世界看看才对。”
少年夏油杰不否认这个说法，他对另一个世界也很感兴趣。但是——他嘴角扯了扯，一脸黑线：“这是什么名字？”
五条悟一本正经，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人说道：“你是夏油杰他也是啊，我总不能都喊杰吧。”
夏目无奈笑笑，因为他刚刚也吐槽过这个称呼的问题：“好了，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没有的话他就可以顺利溜走了。
“当然没有。”少年夏油杰回答，然后眉头一皱，“倒是悟，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东西？”
“嗯、什么什么？”五条悟眨眨眼，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完全不知道啊。”
“呵，伊地知都和我说了，你是不是又欺负他然后又无视任务了？”
“哪里有。”
两人立马有来有回的争论起来，熟悉的一幕已经让夏目无力吐槽。他转过头正想询问，然后一抬眼就看到那个略带怀念的眼神。
“走吧。”诅咒夏油杰简单说道，在他出门前又特地留下一句，“明天后就不用继续调查，不过我留下了一只特级咒灵，你可以拿它交差。”
“喂。”五条悟突然喊道，“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有要带给硝子或者其他人的话吗。”
走到门口的人动作一顿，随后并没有回头：“不需要了。”
“这太奇怪了吧。”夏目一脸无语，“毕竟杰就在你们身边啊，如果真的有话带给他们，会让硝子他们觉得意外吧。”
毕竟他们的夏油杰还好好活着。
“好像也是。”五条悟摸着下巴，看着逐渐走远的那个背影，纠结地叹息一声，“我总觉得应该再说些什么。”
总觉得这样简单的道别完全不够。
少年夏油杰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听到这样的话他认真思考起来：“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觉得最后能见你一面就够了。”
“咦，好肉麻。”
“啧……”
————
一切都准备就绪，但是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要准备的。
诅咒夏油杰没有带来其他东西，他只将自己储存的咒灵，挑了一些实力不错、能力有趣的，填充夏目错题本的空白页。
那错题本已经厚厚一本，其中有一半都是属于友情的馈赠。
夏油杰最后一次指点惠的训练，他没有留下很多话，只是告诉后者遇到麻烦可以求助另一个他。
对于夏目的朋友和家里的守护神，长得一模一样这点，小小的惠一开始还有大大的疑惑，但慢慢的也能区分开两人。
听到这样的话，敏锐的孩子意识到什么：“那你呢，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惠很懂事，他虽然也没明白死亡是什么，但是却懂得了要去很远的地方，就代表着以后都不能再见。
夏油杰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蹲下去揉揉那个孩子的脑袋：“过两天就见面了。”
猫咪老师恰到好处的带着惠离开，于是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一直保持沉默的夏目站在窗户边，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借着背过身的动作快速擦了擦眼睛。
这样的小动作没有逃过夏油杰的眼睛，他轻笑一声：“谢谢你。”
“我也应该说谢谢。”夏目的声音闷闷的，“当时去到另一个世界，是杰收留了我。”
“只是因为收留了你，然后将得到这么多回报，那还真是划算的交易。”夏油杰挑眉，“好了不说那么多了，我们过两天还会再见的。”
夏目抬起头，他想说两个杰都是杰，但是意义不一样。但话到嘴边后又因为面前人那个表情，而又都咽回去。
要离别的情况下，说太多是会让对方挂念的。
写有名字的纸从中间折起，它被轻咬住随着吐气的声音、随着双手合十的动作，上面的文字好像活了过来。
文字没入面前人的额心，下一秒微风吹过带动窗帘，房间里就只剩下少年一个人站着。
那一瞬间夏目看到了关于夏油杰的故事，那些他了解又陌生的场景，快速的从眼前略过。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脱力靠在窗台上，正看着窗户外面走神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一条缝。
是猫咪老师和惠，他们叠在一起趴在门口，安静看着。
夏目站直身，在吐出一口气后扬起一个笑容：“诅咒解除了。”
——————
和前两次一样，这次归还名字的副作用，也是一闭眼就容易梦到其他东西。
在梦中他又一次回忆了看到的那些场景，但和前两次相比，这次的副作用要更加明显。
“老师，你替我去上学。”
裹紧被子的人翻身闷闷说道，说完直接用被子把脑袋蒙住。
猫咪老师刚睡醒，它伸了个懒腰：“不去就不去，又不会影响什么。”
又闷许久夏目才掀开被子露出一张脸，他打了个哈欠：“这个学期我还没有迟到缺勤过。”
“那今天可以破例出现第一次。”
让猫咪老师变作他的样子去学校，这招也不是第一次用。因为任务的突然，夏目时常接到消息需要立刻离开。
而这种时候为了不让塔子阿姨担心、不让学校的老师察觉到，夏目就会以下午茶点心作为交易，让猫咪老师替他去学校。
不过今天这招有些不好使。
猫咪老师睁开一只眼睛，它看着懒洋洋的少年艰难爬起来，然后洗漱的时候又开始发呆。
看不过去的猫咪老师撞上夏目小腿，后者这才又慢吞吞的开始行动。
“我出门了——”
背着书包的人打了个哈欠，放好便当盒后夏目揉揉眼睛：“老师…我好的看到杰了。”
说完他又吸吸鼻子，迷迷糊糊的吐槽：“好不习惯，虽然以前他也经常不在家，但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猫咪老师提醒了一句：“那就是一个人。”
等在路口的人双手插在口袋里，黑发少年低着头走神，余光看到靠近的身影这才开口打招呼：“早啊。”
“早啊，杰。”夏目强打起精神，“你怎么过来了。”
“刚完成任务，顺带就过来看看。”夏油杰一边说，一边摸了摸鼻子，“咳咳，你没事吧。”
夏目摇摇头回答：“我没事。”
“那就好。”
两人并肩走着，因为是大早上，所以夏油杰没有直接去藤原家拜访。他也不是刚好路过，而是特地来这一趟。
路上可以看到不少上学的人，两人混在其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硬要说不同的话，大概就是中间跟了一只胖猫咪。
谈论的话题并不固定，一开始是这几日的近况，然后又扯到任务相关。最后无话可说的情况下，夏油杰干巴巴的介绍一句：“我收服了一只新的咒灵，嗯……会飞，你要不要看看？”
听着像是哄孩子的话，夏目会心一笑，明白面前人的良苦用心：“我很好奇，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见识一下。”
面前的少年终于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来，夏油杰这才松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擅长安慰人，只能用这样拙劣的方式陪伴。
“夏目，遇到困难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良久的沉默后，是一句认真的回答：“我会的。”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