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
一股跗骨的凉意爬上他的脊背,他双膝一软,满脸惊惧地跌坐在湿漉漉的地板上。
封明没有去管少年骤然巨变的脸色。
他收敛起笑容,又抽出两张纸,擦拭碰过少年的手指,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对方。
“拉上。”
他的声音温和低沉,却听得人毛骨悚然。
少年浑身一抖,惨白着一张脸,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听话地帮封明敞开的西装裤链又拉上。
“我、我可以走了吗?”少年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小声问道。
封明又看了眼他的眼角,缓缓启开薄唇:“滚。”
少年像是得到什么赦令,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连连踉跄着后退出卫生间,数次险些失足跌倒。
迎面走向卫生间的两个人差点被撞到,冲着少年的背影骂骂咧咧。
“乱跑什么,见鬼啦?”
两人啐出口唾沫,继续往卫生间走,一推开门,一道挺拔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男人西装整洁,俊朗的面孔上,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温和又儒雅。
仿佛在卫生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封明走回沙发区,医生与女郎已经不在,沙发上坐着几个陌生人。
封明垂眼看向手机,看到上面有一条医生两分钟前发的消息:
【封医生,你再玩会儿,我们去一趟隔壁的宾馆】
一男一女上宾馆,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周边地区很偏,方圆百里就这么一个酒吧,地面儿不大,人却很多,空气中都是混杂的廉价香水味、啤酒味。
封明闻得刺鼻,抓起放在沙发背上的外套,抬步就往外走。
—
清晨。
微弱的光芒已经透过厚重的云层,街道上的路灯渐渐熄灭。
旧居民楼里灰蒙蒙的,像是蒙着一层灰纱。
江岫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黑软发丝贴着脖颈,纤白的手臂四处摸索着,关掉枕头下正在响动的手机。
是江岫入睡前定下的闹钟:给白橘添粮加水。
以前单主下单的时间不固定,江岫作息并不规律,平常很少起这么早。
他困倦地揉着眼睛,瞳孔还有些涣散,眼尾揉出一点儿水光。
猫窝放在床脚,江岫一勾头就能看到。
白橘在窝里安安静静的睡着,毛茸茸的身躯蜷缩着,小小的一团。
猫粮放在窝旁边,量几乎没怎么减少。
一整晚都没吃吗?
江岫的眉心蹙着,他回想着封明发来的几段输液视频,里面都是用羊奶泡软猫粮喂白橘吃的。
江岫想起医院送的赠品里似乎就有羊奶粉,他随手抓过外套披上,单脚滑落床沿,露出一点儿雪白的、透着粉的足底,轻轻地踩在拖鞋上。
江岫慢慢走向木桌,他的腿很纤长,肉并不显得多,但是仍然拥有诱人的弧度。
腿侧还拉扯着有点痛——之前被新邻居顶着用力碾,又被裤子粗糙的布料磨着,从宠物医院到租房走了个来回。
那一片肌肤已经磨破了皮,红艳艳的翻着点儿软肉,微微动一动,就止不住地发颤。
江岫微微张开唇瓣,轻轻的抽气,翻出医院提回来的赠品,找出里面的两根羊奶粉。
包装的长度与他的手指差不多,真正的量仅占了一半,刚好是一次的量。
热水壶的水放置一夜,早就已经凉透,江岫按下开关,重新加热。
猫咪不能喝得太烫,估摸着水温加热到差不多,江岫兑入奶粉,泡入猫粮里。
猫窝里的白橘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像是知道江岫在做什么,睁着眼睛安静的等着。
很乖。
不吵也不闹。
—
趁着猫咪吃泡软的猫粮,江岫也煎了两根烤肠。
他的眼尾还有点红,乖乖地张开嘴巴吃着,一边习惯性的查看手机。
微信里居然有一条谢长观发来的消息。
【x:早安】
江岫咬着肠的动作顿了一下。
前几天都是他一次次的在『探聊』上向谢长观道早晚安,谢长观主动回应他还是头一次。
看来谢长观很守信用,答应多陪陪他,就会做到。
【哥哥早安。】
【哥哥起得好早啊】
谢长观的作息一向很规律,哪怕前一晚熬夜,第二天照样精神奕奕。
谢长观推开玻璃门,西装裤包裹的长腿迈进办公室里,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冷淡。
他焦褐的眼球下移,瞥了一眼腕间的表。
【x:有三十分钟】
【x:你要我怎么陪你?】
这么忙吗?
江岫嘴唇又红又软,烤肠有些粗,稍微咬多一点儿,嘴角就被撑的发红。
【不用做什么】
【哥哥陪我说说话就好啦】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找哥哥聊天,哥哥不会介意吧?】
碰碰——
敲门声不轻不重地响。
谢长观侧压下眼,目光略微从手机上挪开。
玻璃门从外推开,助理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谢总,这是一会儿开会需要的文件。”
谢长观眉峰稍扬,看似漫不经心地颔了下首。
助理识趣的退出去。
【x:不介意】
谢长观脱下风衣,挂到衣架上,笔挺的西装无一丝不妥帖的皱痕。
他臂膀线条紧实流畅,侧脸轮廓干净利落,一边翻看着文件,一边与江岫聊着天。
—
三十分钟到。
江岫放下手机,看向埋头吃猫粮的白橘,医院送的羊奶粉仅有两根,根本不够。
附近的地区又很偏,大一点的商铺总共没几个,不知道有没有卖的。
江岫垂着卷翘的眼睫,艳色浓稠的脸蛋上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
外面乌蒙蒙的,车道上没什么车,两侧的人行道上稀稀拉拉的开着几家小铺。
放眼望去,几乎不见有什么人走动。
离租房最近的一个大商铺步行要三十几分钟,江岫穿戴严实,从居民楼里走出来。
他的腿有点疼,走得不快。
口罩遮住他的口鼻,空气流通不那么畅快,江岫的呼吸逐渐变急促,双颊也越来越红。
中途途经过一个废弃的公园,在一张跨掉一半的长木椅上,一个人一动不动的趴着。
说是趴着不太准确,应该是倒在长椅上。
秋冬季节,天气寒凉。
那人却穿着一身无袖短袖、短裤,古铜色的肌肉鼓胀着,筋脉根根清晰,胳膊上淋漓的淌着汗。
后背剧烈起伏着,正艰难的呼吸着,像是身体很不舒服。
结实的长腿也歪滑到地上,白色的球鞋上沾满泥垢。
江岫环顾一圈空荡荡的四周,犹豫了片刻,朝着长椅上的人走过去。
祁骁通宵打球发泄,头脑发昏着,正趴在长椅上等待着血液流回大脑,一股清清淡淡、勾勾缠缠的幽香飘进他的鼻端。
有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皮肉温软,指腹触碰上他汗淋淋的皮肤。
触感软的要命。
“你没事吧?”
温软动听的嗓音传入耳中,祁骁充血的脑子瞬间木了一下,只觉得一股酥痒沿着耳道钻进去,令他头皮都在发麻。
我能有什么事。
祁骁嘴巴下意识动了动,嗓子眼却干得说不出话。
他周身的体温很高,皮肤热得烫手,江岫不过是碰了一下,掌心里就沾了一手的汗。
掌心的肉也被烫的发红。
江岫看了一眼掌心,口罩下的唇抿直着,细长的手指在窸窸窣窣地翻找着什么。
祁骁隐约听到轻微的塑料盖扭开声,下一刻,他的唇角碰到个硬的东西,一股清凉流入他的口腔。
是水。
仿佛是天降甘霖,给他疲惫到极点的身躯运转加了一剂催化,让祁骁失焦的眼神重新凝聚。
一个包裹严实的少年正俯身看着他,脸被口罩、帽子遮挡着,看不清楚。
额前的发丝滑落,露出一点雪白的额尖,发梢扫过眼角勾人的殷红小痣,眼中浮着浅浅的担忧。
“好些了吗?”
丝毫没有察觉到祁骁的身体骤然变得紧绷。
江岫不知道祁骁在想什么,见他似乎意识回笼了,低着头,将矿泉水放在长椅上。
“这瓶水留给你,新的,我没喝过。”本来是江岫准备留着路上解渴用的。
祁骁没说话,紧抿着唇,舌尖在口腔里抵着上颚,轻轻地顶了几下,眼神晦涩不明地注视着江岫远去的背影。
滴滴——
兜里的手机发出几声提示音。
祁骁收回视线,酸痛的手臂摸进兜里取出手机,瞥着屏幕顶端跳出最新的一条消息。
【夏子迟:你在哪儿呢?回个电话!】
回个屁。
祁骁粗眉倒竖,脸上有淡淡的不耐。
他烦躁的撑着长椅站起身,大步离开。
走出两步,又倒回来,满是汗的手掌拿起水瓶,低下头凑近去闻了闻。
好香。
香气都沾到水瓶上去了。
—
京市。
夏家别墅里。
夏子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盘腿坐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后背仰靠着沙发。
双手臂伸长,大张着嘴巴,打着长长的呵欠,两眼睛浮肿着,眼周布着一圈乌青的黑眼圈。
邋里邋遢的模样,与之前在ktv豪爽的形象大相径庭。
左等右等,没等到预想中的电话,夏子迟撩起一边长袖子,咬牙切齿的长长“嘿”一声。
“行啊祁骁,胆儿挺肥啊。”
他的话居然都敢不听。
祁骁是夏子迟的表弟,两人相差四岁,可以算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
与夏子迟的纨绔、不务正业不同,祁骁自幼能力优异,学习、运动样样拔尖。
在同一辈儿中,算得上是翘楚人物。
祁家在京市的地位,比夏家要高一些,祁家一直把祁骁当成下一任接班人在培养。
但最近不知是不是祁骁的叛逆期到了,频频与家里闹矛盾,前几天居然还一声不吭,离家出走!
祁家父母气得不轻,派人满京市找他。
夏子迟收到消息,一连给他发去好几条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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